垂泪----春更
  发于:2009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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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长者陪笑著:「是啊是啊。」眼前这位是严家少爷的好友,少爷前面张罗一下生意,他自然得好好招呼著。也许少爷来见他态度好,又有加薪加酬机会,思及此,他笑的更是亲切和蔼。
  青年越想越是惊奇,他望河面望远,在这一片未知流域竟藏此物,忽而,他眸光定住了:「那是……」往河心一指,依稀白影载浮载沉。
  「唉呀,好像是人呢。来人,赶紧救人呀,有人落水啦!」他拉大嗓门喊话。
  距离有些远,分不清人是死是活。
  只见商会雇的水手纷纷下水营救,没一会工夫便将人带上船板。
  那人身著白衣,面容恰巧被长发遮蔽,青年伸手拨开那人的长发……
  「哇,好美的姑娘。」长者惊呼。
  虽然『她』一身狼狈,面色苍白,但那清丽娴雅的气质却让人感觉落难的心疼。
  「『她』不是姑娘。」他淡淡向长者笑道。
  长者睁大眼难以致信,世间竟有这样玉般的公子!
  青年见他似乎睡著,彷佛比见了『飞梦』更惊奇:「他居然只是睡著了!」他转身问那几个救人的水手:「你们刚到时他可是仰著的?」
  「是啊,他似乎让衣袍带起身子的。」距离青年最近的水手回道。
  「真是不简单的人呢,不想死吗,如你所愿。将鱼烹了,等这位公子转醒给服了。」他覆掌在白衣上,唔,受伤了?他缓缓运功渡气。眼角打量这人右臂的伤,看起来似乎是剑伤。
  「这公子真是幸运,遇见白少爷。」长者有些羡慕这清秀的玉公子,能服『飞梦』者,不多见呢。
  这玉公子正是让子晋逼落华河的文脩,原以为得漂流很久,却幸运地在孟春获救,若未得贵人相助,他後来回想,应该撑不到南华,因为他太累了,连有意保命都显得力不从心。

  垂泪(八)

  听见鸟鸣声,文脩知道自己获救了,身体虽然过於疲软,且有些失却感觉,但换上一套舒爽的衣装让他很满足。
  「醒了?」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
  「嗯,多谢兄台相救。」文脩向那看来约莫二十有六沉稳青衫男子感激一笑。
  「醒了就好。不如可真要质疑『飞梦』的奇效了。」他展颜微笑。
  「『飞梦』?」文脩感觉哪曾听过……秀逸眸色顿时陷入思索。
  「一种鱼,金光白羽极为稀有的鱼种。」
  「嗯……这里不是南华,怎麽原来在孟春呐。」文脩偏头理著思绪。
  这人真的很不简单。青年若无其事般探问:「阁下是上游遭人追杀落水的?」
  「嗯?」文脩回神,一愣後温温含笑:「只是误会呢。」
  「不是寻仇遇上贼人。」可见认识的。当下青年也不多问了:「总之,虽然孟春渔捞多为严家商会垄断,但你这人是我救的,你记明白就行了。」
  这有什麽差吗?文脩蹙眉,不太理解青年的语焉不详,但他还是微地颔首。
  「我叫白昼。」那青年难得亲切地自我介绍,而且朝他定定望著:「那天,你竟然只是睡著,就这样想活下来?」
  就在文脩总算想起『飞梦』是怎样的鱼,且正缓缓运劲,浑身暖暖热热,每处穴道都好像被裹覆涵养之际,听见白昼的问话稍感错愕,但他随即知道那天自己的举止的确不太一般。「是啊,我累了,没力游,外衣又总拖著我浮起,便想著由著他浮呢。」文脩清温笑道,一边赞叹『飞梦』,天下竟有如此美物呐!
  白昼低头不语,似是在思考他的理由,又或者听了觉得荒谬,所以不想理他。
  屋里忽而一片寂静。
  由於他的体力仍显得不济,文脩及时掩住一个呵欠。「抱歉。」他抱歉地笑了笑。
  「你休息吧,有事便唤人找我。」白昼转身离开房间。
  文脩继续补眠。
  後来他醒来时,桌上搁著温热的饭菜,教他惊喜的是一味鲜甜质美的鱼汤,让他意犹未竟。更难以置信的是接下来每餐他都有一味鱼汤品嚐。
  某天午後,他享受完爽口却回甘的鱼汤後,走向前厅。见白昼与一名女子正在说话,他想不要打扰白昼,虽然他很想对他说不用再给他鱼汤了,『飞梦』可不是这样奢侈著用的。
  正想回身时,却听一声惊讶女音喊他的名字:「文脩!」
  他顿时疑惑,向白昼走近:「你……我们认识吗?」
  女子见白昼也是一脸诧异,便有礼回道:「公子本来便不识得悲星,可悲星却识得你。」
  文脩仍是不解,索性耐心等她回话。
  「悲星之前曾是王的护卫。」她一顿,见文脩震动了下,续道:「公子落水时,悲星与王来不及赶到身边,亲眼见到公子落入华河。」
  「原来是这样,文脩原来真是达官贵人,倒巧的全遇上了。」白昼微有喜色。
  「渊……他……」文脩很多想问,但现在反而不知自己该问那一件好。
  「公子要不要先与徐大人他们联系?大人他们沿岸找你,怕再找不著,真要往南华去了。」这时还好徐大人与瞿太医有联络,决定瞿太医在南华协寻,徐大人留在沿岸搜寻。
  「嗯,也好,也该是时候回京了。」他很久没回宫里了,才这样想,又忽然想起:「你与白兄认识?」
  「是啊,悲星来严家商会查案,却没想遇上旧识,自然留下打声招呼。」
  什麽案子需要到严家商会查呢?文脩暗想,却深知官家事不宜多问的道理。
  他见白昼也是一脸深不可测,想他一直留神听著,悲星刚刚似乎不避讳对白昼聊起案情,这白昼身份……
  见他们似乎仍有些话要聊,有些理解地向白昼作揖:「不打扰你们,我想先去街上走走,等你们聊完再麻烦悲星姑娘带路。」
  悲星深深打量文脩,那时在河边,这人气度已然卓然,现在再见,发现这人不只气度卓绝,容貌亦是一绝,很精致清秀,像水仙那般隽永。她轻轻点头,然後见他温柔一笑,转身离开。嗯,给她留些时间呢。她心里暗自感激。
  「关於南华劫案,我查到些线索,指向严家……」
  风悄然拂过,云也是……
  二月的孟春街,想必更加热闹,可惜现在已经七月了。虽然如此,来往的摊贩仍多,到处充斥叫卖声与欢笑声,很是嘈杂,但自己很久没接触市井小民,久到几乎快忘记自己也曾是平凡的市井小民之一。
  他走著总是不时得闪避一些街坊,发现孟春不愧以渔业著称,街上还挺浓的渔腥味,很多渔担。他一路一直保持微笑,没人留意他总过於纤秀的容颜,他很欣慰也很轻松。他从来不想出色,也没想过与人不同,如果可以,他或许一辈子也就是个平凡知足的普通郎中了。
  他从来不後悔认识渊,即使他的一生命运就此丕变……
  转出闹市,走进一条颇窄的小巷,忽然传来一声怒叱,不太有说服力甜腻的怒叱,或许该说是娇叱,他太熟悉那声音了,文脩微露苦笑,连他都来寻自己了,悄然走近些。
  「你们以为小时候总是被欺负的我,现在还是吗!」那娇美的声音如是道。
  文脩暗叹,哪有人这样威胁恫吓的?
  「唉哟……」一阵怪叫声,三个围住一名瘦高清俊华服公子的大汉个个捂住手的乱唉。
  看著那三人手背扎满的金针,文脩总算忍不住低笑起来。
  「还不走!」那人眉目里尽是怒气,文脩知道那却非他真面目。只见那人撩人地狠瞪,那三个人又见到自己,以为有帮手只好赶紧逃散。
  那人见人跑远只好转而狠瞪文脩,一样只是美不胜收的魅惑眸色流转,见文脩眉目含笑时,心里又惊又喜,怒气缓了许多,但仍不太高兴他此番为他来还这样。
  「仪。」文脩止了笑温柔唤道,眸中仍然满是笑意。
  「你……」那人正是任性离宫的棠仪,听文脩温柔语气他满腹怒气全成了委屈,他几乎是奔向文脩:「找到你了。」他赶忙确认文脩是不是很好,他就知道他会好好的!发觉他拥住文脩时,文脩似乎蹙了眉?
  「你的手臂受伤了?」棠仪又狠瞪他了。
  「仪,先将面具取下好吗?我不习惯对这张脸说真心话。」文脩认真道。
  换来棠仪一记白眼。
  棠仪边将人皮面具轻轻撕下,边埋怨:「真不懂,这张明明就是我最平凡的作品,他们怎还瞎了眼的来调戏我……」
  文脩听著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仪,是你对美的判别太好了呢。」
  「还好那次救我後,时常就顺道教我一些针法,钉那些胆敢欺负我的人……」他顿一会,将脸与脖颈凑向文脩:「帮我一下好吗?很痒呢……」
  文脩早在见到棠仪笨拙地撕扯他的人皮面具就伸手在帮忙,因为棠仪越见懊恼,偶而还有些没耐性,遇著痒就拼命往痒处抓,弄得雪白无瑕颈项一片红痕,这人真是,每次都是懂得戴不懂得撕下。
  他耐著性抓下他乱动的手,小心谨慎帮他撕起面具,露出一张无辜清丽魅绝的白皙瓜子脸,唉,棠仪这张才是真美呀!
  「你怎麽出宫来?『魁官』哪像你这般任性的。」文脩故作不悦扳起神色,目光柔和禁不住微叹。
  「脩,我本就这性子,这样多年你岂会不知?」棠仪亲热搂住文脩:「好舒服。」知他是指总算不用戴面具一事,他唇边漾笑:「知道苦还要这样出门。」
  「找你喽……」害他又浪费眼泪,又吃这样的苦头,好不委屈。
  无奈由著棠仪撒娇,以前他总是常在他身边这样孩子气的,知道这情形的珍贵,他拿他没辄。
  听出远处似有人声,两人连忙回神,稍稍打理各自仪袍,表情都有些不自在的窘态,他们相视一笑,总算重逢。
  文脩与棠仪回到严家商会,二个各有其美的玉公子走在一块儿,让大街的人聚在门口,而原本只是閒坐的悲星与白昼,愣著眼瞪视两人,难得露出傻气的神色。
  「文兄弟,这位是……」白昼恢复冷静问道。
  「白公子,我听文脩说过是你救了他,在下棠仪,在这里谢过公子。」棠仪大家闺秀地向白昼福了福。他的凌厉之气只有必要的时候才出现,平时他还是温婉些好了。
  白昼吓了一跳,直起身来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他的冷静呐……这人真是……明明这样秀气的一个动作是出於一个男人的刻意,但又偏偏撩人心笙而不觉得像女孩家,真是可怕!
  难得见白昼慌了方寸,文脩唇边带笑:「仪从宫里来找人的,许多规矩都与所认为的不同,白兄、悲星姑娘别见怪。」
  「嗯。」白昼与悲星应了声。
  「唔,你就是悲星姑娘吧。」棠仪将清豔的脸凑近悲星。
  悲星一时芳心大乱,连忙往後退了二步,再缓口气才平静回:「是。二位公子可是随悲星去与徐大人会合?」她赶紧单刀直入进入正题好了。
  文脩不想棠仪继续胡闹,赶紧将人往身後一揽,惹得棠仪一阵沮丧:「麻烦悲星姑娘了。」
  白昼想,这两人赶紧离开也好,不然,给严少见著就不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是这样……
  「昼,门口怎一堆百姓?」一名瞧来就是阔少模样的青年公子走进前厅。
  文脩打了照面,觉得这青年公子有些面善,之後他感觉棠仪的手握紧他,他微地惊讶恍然:这人仪见过。因为他那张自以为平凡却仍让人调戏的面具,就是眼前这青年公子的容貌无一般。
  那阔少没留意厅里的动静,只是纳闷问白昼。直到感觉有些异样,才往白昼与悲星的视线看到厅里有客人。一回身,对著文脩温和有礼的微笑,他也回以颔首。继续往文脩身後的棠仪望去,只一瞬惊讶就又回头问白昼:「这人便是你先前河上救的人吧?还费心每日一尾『飞梦』,我很心疼呐。」那人惋惜的是鱼。
  白昼的脸有点冷:「我救人自然救到底。」他一顿续道:「这是我的人,所以他会随我一道离开。」见人似乎沉思,他缓了面色,转向文脩:「文兄弟,这位便是严家商会的少爷严度庐,我再叙叙,你俩先随悲星去吧。」
  原来是严家少爷,那些调戏仪的……莫非孟春许多人背地里真遐思严家少爷?文脩微微点头,拉著过於安份的棠仪离开严家商会。
  直到出了门,文脩才向棠仪低声问:「他好像不识得你?」
  「那是自然。我没与他打过照面,只是单纯借他的脸。」棠仪笑了出来。
  「那你一瞬为什麽那样紧张?」文脩不解。
  「我没避他。只是用了点『魁官』的气势,想他这会该会向白昼探问了。」棠仪无所谓笑笑。
  「你做什麽用『魁官』的气势?」文脩讶道。
  「因为我曾见过他与李宏裕走在一块儿。而且我不解为什麽几天前在陇镇的,会突然这样快赶回孟春。」棠仪很想再抱住文脩,可是见文脩一脸正经,秀眉微蹙,神色越发凝重,他做不下手。
  「仪,你是说你见过严公子是在陇镇,所以才会用他的脸?」文脩隐隐感觉有些蹊跷。
  「是啊。」棠仪不知文脩为何这样谨慎,抽丝剥茧,他轻叹,好想抱他呐,这几天他冷到心底了,好不容易安了心,脩也不多安慰一阵真是。
  悲星见两人越走越慢,忍不住往後退了退:「出了什麽事吗?」
  文脩这才笑道:「没什麽。」暂时不再去想,拉著棠仪跟上悲星,先跟徐桁会合再打算吧。
  棠仪沉思一阵,似乎与他同样想法,他用力反握文脩纤细的手,很温暖。吹过脸上的风是,他的心也是。
  一个晴朗的夏日,暖和极了的午後。
  与徐桁会合後,他很欢喜,又似乎松一口气。他先与文脩、棠仪及悲星下南华与瞿太医一叙,文脩心里感叹,想著总算到了南华,他将常勇托他的钱袋交给徐桁,徐桁一路一直很欢喜再见到他,後来才忍不住提及文脩得尽快回宫一趟的事,因为既然文脩没事,若文脩不再追究,子晋也就可以自天牢释放。
  文脩自然愿意让子晋脱罪,於是接受请托,二日後便与棠仪一道返京。只是……
  文脩出神了。
  「脩?」棠仪托著腮,直勾勾定著他。
  嗯,听说京里出大事了,那相国王翰与尹狄不知怎地就对盘起来,连日都奏请渊与尹狄联姻的事,然後,他们就停在陇镇了。文脩也开始时常走神,最无奈的就是开始练起『轻功』,每晚都偷偷离开,不用想也知道往宫里去,可是偏又不露面。
  他很怀疑,不是很懂轻功的脩,怎会每夜不辞辛劳来回奔波?
  「脩,你听我说,如果渊接受联姻,你是支持著的吧?联姻对汉罡可有好处?」棠仪将人微显苍白的秀颜捧起,强迫他的焦距凝视他。
  「嗯?仪……你捧著我的脸做什麽?」文脩回神,微感讶异。
  「我说,联姻你可支持?对汉罡可有影响?」棠仪耐心再问一次。
  「嗯,我支持啊……」微一沉吟:「不过,尹狄近日实在动作过勤,感觉即使联姻,都再难遮掩其野心,我想,不管有否联姻,二国不久後或许都会起争端。」文脩温温地笑。
  棠仪却很心疼,这人太过於冷静。
  「脩,感情的事,不是听能开口的,而是听这里的……」棠仪往文脩胸口比了比,续道:「我知道你以天下人的大利为依归,总是很理性,但有时却太理性了。」棠仪美眸紧盯他,手握著他,话语柔和,让他心里暖暖的。
  「仪,我知道自己终其一生或许都只会是心口不一了,但我却没法选择。」文脩的神色让棠仪感到惨然,他不忍心再说什麽,只得任他将话题转移:「这几夜,你知我都会出去吧。」
  「嗯。」棠仪闷声应道,他心里感觉心疼,不舒服,其实也有自己的因素,爱著的没有办法回报已经是种痛,爱著的却爱著自己一生最关心的也让他沉重,最难受的是爱著的俩人却无法幸福,这才是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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