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泪----春更
  发于:2009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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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苦训,但棠仪那时忽然暴瘦他是知道的……
  虽然他从未见过棠仪施展所谓的『武功』,但是他敢肯定,『魁官』肯定允文允武……尹狄,你们好自为之了!文脩结论。
  棠仪倒非常欢喜文脩关心自己。
  自从那夜将他送进皇帝寝宫後,这人始终记著气著,就算消气也再没踏进棠宁宫半步,害他想死文脩了!
  他朝文脩挨过去,文脩见了他的靠近,温和地笑了笑,本能地握了握他的手,给他好大的安抚!还有满满的温馨感动呀!
  「『丘岭关』虽名为丘岭,实则地势平缓,不像狼难关,邻陇山,关外又得先经过一片树林,对用兵驻扎调度皆属不易,会选在丘领关,尹狄擅打平原战的便属『长天将军』巫柏了,巫柏据悉是宣澈之兄宣傲的得力将领,朕想这次是古郸王宣傲挂帅。」
  「唔,陛下这次仅带三万军来呢……」文脩垂目凝思。
  「至少得撑二日,本魁估计尹狄大军至少十万,而烨的军火要到茂城至少得二日。」棠仪难得沉郁地道。
  「传令下去,明日城门照开,所有城民在城门开时尽力吆喝鼓噪。」绍渊自信傲然下旨。
  文脩与棠仪皆挑眉看向帝王挺毅不凡的背影。
  不怕死的好家伙!
  文脩忽然知道明日自己能做什麽了。
  *
  丘岭关
  鸡鸣。城门未开。
  所有城民全都大气不敢喘的聚集著,手里发阧著拿著几支长枪或长矛。
  文脩安抚向大家笑笑:「今日尹狄来犯,大家关心的家人都在前线为保护你们冲锋陷阵……」他一顿:「每一战都可能是生命之战……」他坚定温笑:「我文脩今日与大家一样,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却愿与大家同生共死。我们脆弱,但本有肯定价值,如果大家也想与前线保护著你们的家人团聚,也想尽一份力,今日城门一开,大家就善用手中这支长枪或长矛,相信自己能做到,就已经胜了一半。」
  所有城民静静听完,左顾右盼,都在彼此神色看到安抚与慰藉,他们的家人在前线,他们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一无是处的,原来,他们只需相信自己,就能做些事吗?
  看著眼前温文的将军,据悉他是郎中,他的神态从容,就如春风一般。
  如果他们还能期待春红,如果他们可以主动争取春红,他们眸中与文脩忽然一般,有著坚定无比的信念……与希望。
  棠仪一直在文脩身旁,他垂目不语,心里却暗道:这个傻子……
  他仰天望了望,就该开城门了……不管今日一战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希望。
  城门缓缓地开了。
  城墙上的汉罡王倨傲地望了眼文脩与棠仪,交会的眼神是自信与风采,绍渊将视线远眺前方烟尘,只见敌军忽而停下,不再前进,丘岭关关门大开。
  茂城百姓举起长枪或长矛怒喊、吆喝鼓噪……
  关外三万将士听见亲人呐喊只当加油,而王正在城墙上昂立,情绪越加振奋……
  瞿太医老神在在接替文脩的位置,继续陪伴百姓,让文脩与棠仪回到绍渊身边。
  有他们在,这仗他一点也无惧。绍渊自信极了。
  听到後方熟悉细碎步履声,他往尹狄大军方向右翼一指:「尹军他们果然不敢贸然进攻,他们的阵形略有改变,右翼方向缩编不少战力,而左翼……」绍渊往左翼一指,淡笑道:「左翼却有扩编之势……可知那里有什麽吗?」王未回头,却是对文脩与棠仪问道。
  棠仪心里一跳,他的机会来了!
  「那里邻近益,进入纵古地势,其中有条汾水分隔两种特疏地形,怕是走水兵。」很好,他如果不倒油放火,挡你们尹狄,报那一舞之仇,他就将『魁官』二字倒过来写。
  「……」文脩感受到棠仪浑身散发的肃杀狠劲,他只是温温轻道:「若是走水兵,断不至於增加左翼编列……除非是声东击西、虚实之计,掩人耳目乱人心智……」
  「『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乃兵家常事,但本王这次相信他们,今日日将落山就提前关闭城门,明日关门不开,命本王亲卫兵入夜後即往右翼猛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绍渊恨道。
  於是,绍渊的亲兵精卫拨了百人,趁夜乱了尹狄大军,而棠仪与文脩偕同瞿太医,领著『魁官』亲卫精兵数十,几名城民运油到汾水,暗夜引火,奇袭尹狄水军。
  这一仗战绩告捷,汉罡大胜,尹军损兵队一支水军与将数十,兵数百,茂城士气高涨,人人大呼万岁。
  经此一乱,尹军更不敢妄动,就这样安渡一日。
  汉罡今日一战赢得漂亮无比,可是汉罡上下却无人欢喜。
  因为他们这次的『空城计』实在侥幸,百姓见赢了,总算松口气,但却也想起来就浑身打颤。
  绍渊正眉头深锁,思索接下来改采什麽局势?虽然他们只是守备,也不见得守不住,但他不想让尹狄大军接近城墙,更不想自己国家得因此重修城墙。
  文脩倒是处变不惊,神色从容,与棠仪对奕著。
  棠仪今日心情大好,所以绝魅得有些眉飞色舞。
  「报,陛下,有个自称山寨王的直嚷著要见您。」
  啊!绍渊激动起身。
  文脩秀逸神色一闪惊喜。
  棠仪眉角唇角微勾,撩人心笙。
  只听「砰」的一声,门就被推飞了。
  唉!文脩一叹,怎还是如此莽撞。
  「吾赶来了,带了不少火炮。」烨挑眉,傲气霸气十足。
  「……」棠仪无语。这人说”带了不少”,多半就是数百牛车了。思及此,内心隐阵阵抽动,凤眸弯弯。
  绍渊心里大喜,但基於两人宿昔旧怨,他实在没法过去道声谢什麽的,文脩一旁见绍渊挣扎,心里了然,他温温笑道:「辛苦了,烨。」
  「这哪有什麽!只要易嶦喜欢,什麽都全搬来,或将山寨搬到茂城都成!」烨豪爽极了,拜托,他弟弟耶!开玩笑,知道他落华河他差点也跟著死了,只有对他,自己永远无法扳起脸,以『绪王』君威对待。
  「那沈兄、顾兄与奕兄呢?」文脩问。
  绍渊索性坐下,交给文脩去处理。棠仪正愁对奕对象没著落,见绍渊在自己面前坐下,哪肯放过机会,连忙将文脩选的黑子提在绍渊面前,绍渊知他意思,顺手接过,瞄了一眼棋局,随意下了颗。
  之後有一子无一子地散落。
  「吾要他们在前厅候著。」
  「我想去跟他们叙叙……」文脩对绍渊……与棠仪道。
  「去吧。」绍渊俊目微眯,不意稍露凶光。
  文脩焉会害怕,他温温含笑:「我还会到大牢放人。」
  绍渊知他要去将子晋放出来,没意见。反正他也没事。
  但……
  文脩诧异,眸露不解……「为什麽抓著我?我去去就回……」
  绍渊未答。仅将俊俏的脸凑近文脩。
  文脩知其意,秀颜一瞬染红,他别扭地迅捷无比地将唇映上他的脸颊,然後就想逃离。君王握著不肯放的手,将人使劲一带,结实地吻上文脩,一记缠绵无比、深切热情的告别之吻。
  棠仪凤眸上挑,烨一脸沉肃,偏偏小俩口甜蜜,那他们想磨牙也只能暗自在心底。
  好不容易在断气前分开,两人都微带情欲,文脩更窘,他轻轻抽出手,坚持低声道:「我去去就回。」
  然後难掩腼腆与几许狼狈疾步离开此地。
  *
  「你怎会认识爷爷?」清冷的声音问。
  文脩看著这个熟悉的青年,亲切笑道:「因为在临城时,我与棠仪听了几个说书艺人口耳相传的故事。」
  与文脩对话的正是在山寨认出他,又默默跟著他却不吭声的青年奕兴。
  文脩见他疑惑,便续道:「我在尹前辈家里曾念过『秀才许愿』及『轻囊行远』的故事,後来我在山寨时无意间又发现一张撕碎,但内容却认得出是『轻囊行远』部份的小字条。」他一顿:「接著我和棠仪再次回到『凤兴楼』,不意听到一个秀才寻药的故事,後来向『韩家庄』确认後才知道,『韩家庄』庄主有个独女,这千金後来便是喜欢上没钱没势尹前辈的公子,後来我与棠仪回到陇镇时,刻意走访青原探望尹前辈,才知道他的孙子上了山就没回来。」
  奕兴清冷的面色难得微微激动:「没错,我的确姓尹,但我绝非韩家骨肉,我讨厌韩家!」
  「唉,好吧,你别激动,其实,韩家只是希望子孙光耀门楣罢了,如果你愿意,我想举荐你到南华徐桁徐大人门下,一偿你多年心愿,你说可好?」文脩温和安抚著奕兴。
  奕兴震惊地望著眼前温润的玉公子,他实在难以相信,直到文脩坚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他相信了,他选择相信他。
  文脩自始至终都非常轻柔温和,他说过,他的前途无量的……
  「嗯,其实……文脩有一事想请教你……」
  奕兴不解。
  「嗯,其实……我无意间看了『陈情书』……」见奕兴一脸仍困惑,文脩只好硬著头皮:「我想知道关於海外是否真有另一个大城呢?」
  奕兴这才定定一笑:「是啊。」
  他诧异地往後闪了一下。因为文脩忽然异常热切、兴奋无比,眼泛星光那样紧盯著他:「那海外大城真有外科疗法?」
  「是……啊……」他越退越靠向墙角……
  文脩满心欢喜,自是全没留意自己的热切是否太过。
  天外一闪流星。

  垂泪(十一)

  文脩微皱秀气的眉头。
  这天牢未免太过湿冷幽暗,难为子晋留在这里了。
  「麻烦你了大哥,开门吧。」文脩客气道。语调舒缓人心,那守门的,顺从地为文脩开了门。
  一进门,见到子晋静静坐在牢房一角,听见有人来,头也没抬起来。
  文脩不发一语,慢慢走到他身边,也没逼他说话,就陪他静静坐著。
  直到文脩听见一声虫鸣,他似乎想到话题:「记得你、渊与我认识好久了。那时,渊坚持拉我到你面前,说”晋你看,他就是文脩,我跟你提过许多遍的”。当时你的眼里尽是轻蔑,”哼”了一声说”就这病架子”。」
  子晋没有回答。
  「後来渊硬是拉著你和我一起喝酒,当晚也是这样的虫鸣声陪著的。」文脩忽然转过去面对子晋,认真而且衷心地说:「子晋,我不怪你,你听著,我只说这一遍,于隼当时不是渊能对抗的,战乱将他自你手里冲散不是你的错,你找他是责任,而我救他却也得付出了代价。当时,我原是假扮成绪王失散多年的弟弟,因为无意间我师父给我的玉佩给他认了出来,我当时确实是将计就计,只是,我很抱歉,我竟然同意当时还为发现玉佩的绪王,为了取信他而同意钉了渊的琵琶骨,之後当绪王发现我的身份,为了力保渊在我身边,只好以『黑奴』身份才得以瞒过。对不起……我很抱歉……这不是你的错,错一直在我……所以我不怪你,你听见了吗?」
  子晋依然没有理他。
  文脩低叹一声:「尹狄昨日对汉罡开战了,明日一战十分重要,这一战需要你的守护,需要你的悍卫。我是来放你的,你可以选择留下来迎战,或是从此继续抱持遗憾求去,我和渊都会理解你。」
  看子晋似乎真铁了心不与他说话,文脩只好起身准备离开。
  「是他要你来放人的吗?」子晋突然出声问道。
  「子晋,今天就算不是我来,他也希望你自己走出来的,刚刚那守门的,根本没拿出钥匙,你说,渊是什麽意思呢?」
  子晋刚毅的鹰眸,似乎闪过什麽。
  然後文脩离开牢房。
  「唉,全是傻子呀……」
  文脩听见了,他唇角温柔轻勾,不予置评。
  *
  丘岭关关门再次洞开,尹军以为事不过二,一次空城计对方应不致於再犯,但见对方又这样开放城门,即使知道事不过二可能有诈,还是想赌这一局,所以在军师下令後,大军正要对丘岭关展开攻势。
  却见汉罡自关门真个冲出一队黑甲军,领军者,正是先前将文脩击落华河的子晋。他的身後是一身戎装却仍睿智文秀的徐桁。
  更可怕的是,自城内竟射出如雨般火炮……
  烨及时赶到了。
  所以如虎添翼的汉罡有本钱再使这一手。
  所以尹狄注定这一仗铁定是输的一方。
  棠仪泄恨似的猛斩尹狄大军,迅敏英勇无匹,他嘴里一直碎叨:要你看我舞,要你看我舞,再看呀!再看呀!要你看你家男宠!去死!给我滚……
  一边的烨不明白这家伙发什麽疯,这样带劲?但他也给激起满腔怒火,而且,他第一次觉得,这怪家伙原来不只魅、豔、疯,还很凶、很狠、很威猛,真的是极端危险的人物!超级可怕……
  城墙上的绍渊只是淡淡勾起刚毅的唇角,胜利在望。
  子晋拼命地冲锋陷阵,他望见尹狄『长天将军』巫柏自背後漂亮拉出一箭矢,俐落搭上长弓,往城墙头射出一箭。
  破风凌空且雷霆万钧的一箭。
  他怒声大喊:「王,小心!」
  绍渊没留意那一箭,毕竟他没料到尹军有人能在这样的混乱里再出什麽乱子,忘了『乐极生悲』也是兵家常事。
  绍渊没留神,但他文脩可一直惦心著,他没听见子晋的暴喝,但他看见那只来得迅猛至极的箭,他赶忙上前将绍渊使劲往侧边一推,原该刺上绍渊心窝的箭现在却在文脩身上,绍渊惊极,赶紧将人往怀里一护。
  「天!脩,你……你上前做什麽呢!我皮粗肉厚,这什麽样的伤可从没少过,你上前做什麽!」
  「王说什麽呢,你是万万不得损伤的……」
  文脩淡然而端丽的面容下,隐藏惨绝蚀骨的疼,转瞬即逝地带走温热血液与灵魂,掏空後,再次填满的却是悲凉已极的寒意。不说,只因不能说,他的存在感只能在成全天下人时确认到。
  是啊,他是王……是的。深吸一口气……
  「文脩,朕曾说过不再伤害你,你是知道的。」皇帝不再说话,心底却大声呐喊:你却累我一而再、再而三负你以全天下万民,就如同你永远不说爱上,不愿坦诚自己的心愿仅是要我不作皇帝,能与你一同,永远在一起。
  渊,如果上天在这一世,让我以男儿之躯站在你身旁,我不悔。能以这样的造化,与你相逢,相知相惜,甚至相爱,全是甘之如饴的,能以这样的躯壳遇见你,那麽便让我站稳你的身边落实罪名吧!
  文脩端丽的秀颜苍白,他却仍温温笑著,笑得让他心疼,听他缓缓诉低喃著:「渊,我从来不觉得因为你够强了而能去承担,只是坚持既已成为你的责任,便理应负责到这样的责任,再不是你该担负的责任为止,你明白吗?」
  绍渊动容,他明白,他明白的,见文脩越见虚弱,他著慌地喊:「太医!太医呢!」
  咦?绍渊感觉自己欲探向文脩伤口时他好像退了一下?
  这是……啊,文脩脸色好苍白,他脑中也跟著慌张。
  文脩满足地阖上水眸,顺势滑落一滴云珠。
  「不……脩!」绍渊嘶声对天长吼。
  ※※※※※※※※※※※※※※※※※※※※※※※※※※※※※
  临和园,梅轩
  秋水潺潺,雨後初晴,叶带露雨,远山枫红,苍穹几片白云,小园仍是安宁祥和。
  男人自窗边转身走近床旁,床上人儿面无血色,却似乎睡得很好。
  男人坐靠床边,极其温柔、极其小心地抚上床上人儿苍白,却玉润精致的脸颊:「脩……」
  「陛下……」门外低唤一声,却仅是将一篮花束搁进门内,随即退下。
  男人正是汉罡王绍渊,床上人儿是那日为救绍渊的文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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