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伶(续)----琴挑
  发于:2009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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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别扭着来到了天桥。腊八也算是不大不小的节,天桥平时就很热闹了,逮着过年过节了,出来逛的就更多了。四下里灯火通明夜白如昼,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稍不留神,挤着踩着没了丢了的,也不稀奇。
  青伶和忠义见着这场面心里都暗暗高兴,李维顺也不慌张,心想着只要我看好你们就得了,什么热闹我都不看。
  人太多,三个人并排不能走,忠义要和青伶走在一块儿,就故意把李维顺挤在后头。李维顺抻着两条胳膊,只觉得手腕被他俩拉得生疼,还得救活儿着他们。
  李维顺不想看热闹,可青伶好久没来了,和忠义走走看看,一会儿捏个面人儿握在手里玩,一会儿瞧瞧拉洋片儿的,一会儿又跑去看打把式、顶梁柱的,一会儿又买串糖葫芦,没手拿了,就把之前买的东西都塞到李维顺的手里,李维顺见两人吃得玩得兴起,叫苦不迭,冷不防青伶又把糖葫芦递到他嘴里叫他尝,他嫌恶地躲开了,青伶也不介意,笑眯眯地自己吃,忠义就在旁边跟着傻笑。李维顺越来越搞不懂这两个男人,忠义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也就罢了,可杜青伶是红伶,以前也听督办提起过,不是个没经历过事儿的人,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爱东爱西的?看来督办是小题大做了,这样两个人还能惹出什么祸?
  殊不知,青伶就是故意这样做给他看,让他对他们疏忽大意,好能找到机会趁机逃脱。三个人走走停停,恰好来到了聚仙楼,大门前的牌子上贴着时令的戏,两出,《游龙戏凤》和《击鼓骂曹》,一出是生旦合,一出是老生传统剧目。青伶以前在这里赶过场子,认得这里的老板,心念一转,计上心来。
  “李副官,咱们也走得累了,不如进去吃碗茶,听出戏吧。”
  李维顺想想,外面人多眼杂园子大,万一看不好了,容易把人弄丢,戏园子里边地方小,也没那么挤,在里边安安静静坐着等他们吃够了看够了,也就能回去了。
  于是说:“也好,就进去坐坐。”
  青伶微微一笑,领着三个人进了聚仙楼。
  一进门李维顺才暗暗叫苦,哪里来的人少?恐怕比外面人还多了,好不容易等了节来,这家家户户吃碗了腊八粥,没什么事好做都出来逛了,既然来逛,就免不了听出戏,看场热闹。一楼大厅里坐着站着的都是人,二楼雅间儿瞧着也是都占满了。台上的“正德皇帝”正与“李凤姐”戏谑调笑,看戏的看得眉开眼笑,不断鼓掌叫好。李维顺看看忠义,眼光不离青伶半毫,心想这“游龙戏凤”可真是应情应景了。
  “杜老板,没地儿坐,咱们还是家去吧。”
  青伶哪里肯听他的,笑了笑:“怎么没坐儿?你等着。”
  说着向四周看了看,朝大堂里伺候的小倌儿招了招手,小倌儿笑着跑了过来。
  “杜老板,您今天有空儿过来?也来票一出儿?”
  青伶摆摆手:“我哪儿成啊,不能耽误你们正戏不是?就过来凑个热闹,你把你们老板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从怀里摸出块大洋扔给他,小倌儿乐得着了谢飞奔过去找老板了。
  三个人先看了会儿戏,聚仙楼的老板就过来了,离了老远就伸出手要和青伶厮见。
  青伶手被拴着,不好上前,就朝他摆了摆手说:“余老板,生意兴隆啊!”
  余老板连忙作揖:“托您的福,主要是咱们这京戏赶上好时候,出了像您这么些个好角儿,想不红火也难。”
  “哪里,您过奖了,您经营有方,没这些好园子撑着,唔们也没地儿红去。”
  余老板笑笑,看到青伶身边儿的李维顺和忠义,问道:“忠爷我认得,这位军爷是……”
  青伶刚要介绍,李维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我是武夫,见不惯这乌七八糟的场面。”
  余老板被他一噎,尴尬地看了看青伶,青伶笑着解释:“他是我一个当兵的朋友,素日喜欢静,今天是强被我拖了来的,心里不大乐意,您别见怪。”
  余老板这才哈哈笑起来,对李维顺说:“军爷带兵打仗,握的是冒火的枪,见的铁铮铮的汉子,听的是响亮亮的冲锋号,当然见不得唔们这小场面了……不过军爷,这场面虽小,可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全都容得下,您没听说过吗?人生百年,不就是一场戏?全都在这小小的戏台上了。您要是懂得这个理儿了,您也就能爱上了……哈哈哈……”
  李维顺似懂非懂,又听他说:“既然是杜老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跟您三位在楼上单加个桌儿出来……今儿既然来了,不如就安安稳稳地看两场,保不定就有什么收获呢。”
  李维顺听出他最后一句是在对自己说,看看杜青伶也没有要回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上了楼。
  余老板叫人摆了张桌,又叫了壶上好的毛尖儿,一盘瓜子儿,一个果脯盘儿,然后凑在青伶耳边嘀咕了两句,李维顺也没听得清楚,只看见青伶微笑着点头。
  余老板眼光一转,大叫了出来:“这是怎么说的呢?我还没见着三位的手怎么还拴着?杜老板,这是玩得什么把戏?”
  青伶笑着说:“人多,怕走丢了,所以把手栓上了。”
  余老板才醒然大悟:“敢情三位感情好,出门还得手拉手,知道的是怕走丢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军爷抓的犯—人—呢。”
  最后拖了两个长音儿,李维顺见几个人都盯着自己看,只好说:“那就把绳子先解了吧,待会儿走的时候再拴上,喝茶也方便。”
  几个人都笑了,李维顺突然咯噔一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被他们算计了,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看着两人。
  余老板走后,忠义问他:“刚才他贴着你耳根子跟你说什么?”
  青伶也不瞒他,“他说我既然来了,一会儿怎么也得票上一出儿。”
  忠义附和着好,李维顺巴掌一拍:“不行,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老实儿待着。”
  三人正僵着,人群里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那不是杜青伶杜老板吗?”
  周围齐刷刷地眼睛都看向青伶,正好台上游龙戏凤一出唱罢,台下就都哄起来,嚷嚷着要杜老板唱一段,甚至哄叫声连成了一片,“杜青伶!杜青伶!”齐齐地喊着,震耳欲聋递叫个不停。
  李维顺方才知道身旁的这个杜青伶号召力有多大,这才叫骑虎难下,想不让他唱都不行了。
  余老板奔了上来,毕恭毕敬笑眯眯地请道:“杜老板,这阵势,您今儿说什么都逃不过了。”转头又对李维顺说:“这位军爷,您什么场面都见识过,这场面……您见识过吗?恐怕您不想让他露脸,底下这么多人也不能答应您哪,何况……”
  笑了两下,“呵呵,您不就是杜老板的朋友,也没权利挡着吧。”
  李维顺无语,余老板就叫来小倌儿就要拥着青伶到后台上妆。
  “杜老板,今儿过节,您定得上妆一唱,可得让唔们好好开开眼……您打算来哪出?贵妃醉酒吗?”
  青伶摇摇头,略一沉吟:“贵妃醉酒我不唱了,以前唱的多了,今儿就来段虞姬舞剑吧。”
  余老板笑道:“照啊!可惜,没给您准备霸王,这虞姬恐怕就不出彩儿了。”
  “这有什么打紧,咱们就假想那儿坐个霸王呢。”
  “得了,既然您这么说了,咱们就走着吧,唔们就擦亮眼睛等着瞧您舞剑了。”
  青伶应着就随小倌儿到后台去了。
  不多时,上了妆着了戏服出场,下面叫好之后,渐渐安静了下来,李维顺才看得呆了。
  台上的虞姬,头戴如意宝冠,身穿紧身五彩裙,腰间束着束腰,纤长玲珑,亭亭玉立,手持双剑,含情脉脉地看着一旁假想的楚霸王,随着京胡拉响,翩翩起舞。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英雄啊,我以绝世之姿露笑颜,仍抹不去你眉头紧锁,我以曼妙之舞飞九天,仍消不去你心忧胆寒。挥宝剑,展玉指,美目顾盼,情漾唇边,喜形于色,忧藏心间。纵然穷途末路,英雄气短,惟有妾对君意,可比金坚。
  大王啊,敌已杀入大营,就让我最后为君舞一曲剑……
  楼上楼下全都陷了进去。
  余老板呆呆地问忠义:“忠义,杜老板今年多大了?”
  忠义也呆呆地回答:“爷今年二十有七了。”
  “二十有七了?台上的是他吗?怎么愈发地看不出来呢?这身段儿,这扮相,这舞姿,这……唉,我都恍惚起来,怕是虞姬转世了?”
  “嗯……太美了,太美了……”
  余老板又瞧瞧边上的李维顺,眼睛直直地盯着,眼都没眨过半下,都无暇顾及他们谈话了。
  实在太惊讶了。
  以前看得他的娇俏柔媚,而现在,更添了份英气和悲情,心里想着,那里坐着的霸王得是哪般的人物,才配得上这样的他?才值得他为之殉情?
  恐怕任何人都想做那霸王,能配得上这样虞姬的霸王。
  正想着,只见青伶忽然停下手中的剑向他的方向看过来,心跳一下子停止,屏住气看着他。
  ——从此生死相隔一瞬间,天上人间,再续前世情缘!
  只见他突然把剑横在脖子上,咬牙割了下去。
  李维顺失声大喊:“不要死!”
  然后看见他慢慢倒了下去……
  四周死一般地宁静。
  李维顺呆坐在座位上,自言自语地嗫嚅着:“怎么就死了?就这么死了?……”

  第二十八章

  好半天,青伶从台上站起来谢幕了,台下才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
  李维顺才又恢复了心跳,长长出了一口气,摸模额头,大冷的天,连冷汗都渗出来了。
  “原来是戏,是戏,他是假死。”
  余老板发现他的异常,笑着对他说:“看来杜老板的演技已臻纯青之境,连军爷您也被骗了呢。”
  “这虞姬最后是自刎了吗?”
  “是自刎了,为了不拖累楚霸王突围,就自己了结了自己,从一而终了……您该不是以为方才杜老板入了戏,到了人戏不分的境界儿,真把自己给卡擦了吧?”
  李维顺不好意思地笑笑,余老板也笑了笑:“军爷太入戏了,您恐怕还不了解杜老板,虽然他也是戏痴,可他还不至于痴到入了戏就出不来的地步,因为他知道,如果真到了分不清戏里戏外了,还有命继续唱戏吗?”
  李维顺一震,不禁有些佩服起来。
  这出戏刚完,下一出《击鼓骂曹》就紧接着连上了。余老板告诉李维顺,杜老板在后台卸装,卸好了妆就过来,李维顺也没太在意,台上演得也热闹,也就安心坐着,不多一会儿,忠顺嚷着肚子疼,想去茅厕,余老板就带他去上茅厕。
  台上配着京胡,正演到祢衡击鼓,鼓声急急,敲得李维顺心烦气躁,忽然才想起好半天了也不见杜青伶和忠义回来,大叫不好,连忙奔下楼抓着余老板问二人的下落,余老板倒是气定神闲,不急不缓地答道:“说是跟您打过招呼了,他们主仆二人有事儿,先回去了。”
  李维顺气得脸色发白,又拿他无可奈何,毕竟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才酿成大错,连忙追了出去,人山人海,哪里有他们半点影子?后悔不迭,只得先赶回康王府,向荀一报告。
  青伶和忠义从聚仙楼逃出来后就直奔事先约好的地点,在大栅栏胡同与等在那里的,抱毛头来找他们的丫头汇合。可到了那里,根本就没看到他们的影子,心里焦虑,又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人来,青伶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妙,拉着忠义刚要离开,就看到从胡同头急匆匆地奔来一队人,打头儿的正是荀一,怒气冲冲地盯着两个人。青伶暗叫不好,就要掉转头从另一个方向跑,谁知后边也跟上来一队士兵。
  两个人被死死堵在这儿了。
  荀一冷笑着,“杜青伶,还想跑吗?你果然还是骗了我,利用了我。”
  青伶见无路可逃,镇定了下来:“荀督办,今儿过节,我不过带着家仆出来逛逛,哪里是要逃了?想是您误会了吧?”
  “我误会?……把人带上来!”一摆手,后边两个士兵架着一个女人来到他面前,怀里还抱着个婴孩,又抛出几个包袱,正是青伶之前收拾好的行李。
  “幸亏我暗中派人监视你的行踪,才知道你暗地里准备今晚逃走……现在这孩子在我手里,你要是敢逃走一步,我立刻就杀了他!”说着掏出枪抵在毛头身上。
  毛头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遇到了危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青伶连忙喊道:“荀一你放了他们,我跟你回去!”
  荀一朝青伶身后挥了挥手,后边的人就把他和忠义都绑了起来。
  忠义绝望地对青伶说:“爷,今天我们逃不了,以后恐怕再难逃了。”
  青伶见他脸现悲伤之色,忽而眼光又锐利了起来,知道他要拼死一搏,大叫道:
  “忠义,不要!”
  忠义狠命甩开身后的士兵,弯下头就朝荀一冲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
  黑夜里前方忽然亮起一道火光,只听到一声枪响,忠义身体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青伶哭着瘫倒在地上,荀一冷冷地看看地上的人,又抬眼看看青伶,对他说:
  “早跟你说过,你们逃不掉的……都带走!”
  一队雄赳赳的军队就这么兴师动众地,带了一个昏死过去的瘸子,一个戏子,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浩浩荡荡地开回康王府。
  把忠义和女人孩子关进牢房,荀一气呼呼地关上卧室的门,闩上门闩,盯着床上被五花大绑堵住嘴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摘下手套,脱去外面的衣服,揪起床上的男人,恶狠狠地说:
  “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谁叫你背叛我?和别人合起伙来欺骗我?”看着他仍然倔强的眼神,妒火中烧,扬起手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又揪起他,前后用力摇晃着:“你说呀,说呀!我就那么让你讨厌?你就那么想躲开我?嗯?”
  青伶被他堵住嘴,只能瞪大了眼睛死盯着他,喉咙里发出闷哼声,使劲吸着气。
  荀一感到了他的不服输,气得更厉害,血往头上涌,一把他按倒在床上,三下两下就撕开了他的袍子,光洁细致的皮肤露了出来,刺激着视神经,更是忍受不住,用膝盖压着他的腰,解开他手臂上的绳子,外面的棉袍和里边的内衬都被扒了下来,又把他两只手用绳子栓在床头的栏杆上,青伶脚被绑着,只能扭动着身体挣扎,却更激起了对方的征服欲。
  对他那么多年的爱慕、思念,和得不到,以及如今的背叛,已经完全冲昏了他的头脑,管不得什么尊重,脸面,身份了,现在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他!
  即使伤害到他也在所不惜!
  唔!唔!地发出反抗之音,荀一权当没听见,脱了自己的衣服裤子,抱着他的身体疯狂地亲吻着,吮吸着,到了下身,扯下他的裤子后,如饥饿的野兽一样把他的□一口吞在了口中,反复地吮吸着,想把他完全吸入自己的身体里。
  手脚没有一点挣扎的缝隙,只觉得手腕被绳子磨得厉害,下身又痛又痒,除了身体的疼痛,就是心痛了。
  这样的荀一,十年前在他把他就出康王府再朔寒馆那夜,也是曾这样疯了般想占有他,那时候是因为嫉妒,现在也是嫉妒,还多了背叛。那个时候多亏了柳残月,现在又有谁会救他呢?
  青伶彻底绝望了,失去了挣扎的意志和力气。荀一见他不挣扎了,把他脚上的绳子扯掉,分开他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肩头,然后对准了那里,用力挺了进去。
  青伶疼得脸憋得像要滴出血,嘴却还被堵着,连叫喊都不能,眼泪刷刷地滚落下来。
  他一下接一下撞击着他,他的泪就越流越多。
  他也不是没看到他的泪,只是对他这么多年的积压,一下子爆发,无论如何都制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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