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一旦闪现,他再有理智,也难以控制地担惊受怕起来,突然想起农艺的科教片里看过的方法,鉴定蛋有没有坏掉可以用手电筒抵著蛋壳打光,这样就能看到内部的状况。
白枕函下楼去商店迅速的买了手电筒,忐忑不安地,手都颤抖了起来。
橙黄的光打到了蛋壳上,白枕函屏住呼吸,心跳快到了极点,终於,他看见了,可是他的心依然无法平静。
他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婴儿蜷缩在蛋壳里。
若缱绻意 21
换上白色的棉质睡衣,白枕函对著床头的巨蛋道了声晚安,捧著它亲了口,这才躺下睡觉。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白枕函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接著感觉有什麽东西搭上了自己的腿,慢慢地,顺著腿爬到他肚子上,软乎乎的肉肉的一团的感觉,趴在他胸口上,胸膛的压迫感使白枕函勉强张开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一只小巴掌拍在他下巴上,一点也不痛,却让他醒了个透!
“咿呀!”眼前的小娃娃张大没有牙的嘴冲他叫了声,一只手撑在他身上,另一只手兴奋地挥舞著,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正盯著他看。
白枕函掐了自己腰间一把,很痛!不是在做梦!他赶紧坐起身,把娃娃抱好,回头一看,枕头边的蛋壳大半已经碎了,零散的碎片到处都是,显然是小娃娃爬来爬去导致的,再低头看,娃娃细细的胎毛和赤裸的身体上都沾著蛋壳的碎屑。白枕函紧张地掰开娃娃的两条小粗腿,看到两腿之间的小东西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他曾经做过怪梦,佘古纳托生成了姑娘家,这让他别扭了很久。
“咿呀!”小娃娃又叫了声,挣开白枕函抱住他的手,其实他那麽小能有什麽力气呢,白枕函从没抱过这麽娇嫩易碎的生命,根本不敢使劲。小娃娃一头栽进他怀里,两只肉呼呼的小手和他的睡衣扣子较起劲来,口水滴答,急的两条腿乱蹬。白枕函不明所以把扣子解开了,小娃娃看见他胸前的两点,迫不及待含住一个吮吸起来,发现什麽都没有,暴躁地咬起来。
白枕函吃痛地往後退,他虽然没长牙,咬合力却不小,这一记疼得不轻。小娃娃仰起头,瞪著水汪汪的黑眼睛,巴巴地望著他。
毕竟是妖精,即使有了肉体凡胎,可刚出生就已经会爬,会依著饥饿感自己找奶吃,有不满还会大叫抗议。
白枕函给他擦了口水,抱起来拍著背安慰他,可他翻遍了冰箱和屋子,也没找到适合给他吃的食物,虽然没养过小孩,他还是知道这个阶段应该要给他吃流质的。
小娃娃实在饿得不行,踢打著两条胖粗腿,哇哇大哭。白枕函听得心里发紧,咬破了自己的食指伸进他嘴里。有东西含著,他一下子不哭了,可是发现味道不对劲,嫌弃地吐掉手指又闹起来。
把小娃娃放床上,白枕函想出门去买奶粉奶瓶,刚拿起钥匙又担心他一走,小娃娃不懂事摔伤弄痛怎麽办。正犹豫著迈不开步子,这个时候门铃响了。白枕函知道不会是别人,定是他的编辑阿超来家里问他拿稿子,因为他不喜欢用电脑打字,写作用的都是钢笔,阿超只能上门来取最近连载的小说手稿。
“抱歉,老师,我来早了,出版社有要紧事我……”
“你来得真是太好了!”白枕函把他让进门,塞给他一把钞票,“快帮我去超市买最好的奶粉和奶瓶。”
“买这些干什麽?老师你家里有孩子?”阿超是个刚进出版社的新手,对出版了数部热门小说的作家自然尊敬又崇拜,他的印象中,白老师平日里不出门,皮肤比一般人都白净,几次接触下来,感觉他是个水波不兴,但散发著温柔的亲切感的男性,他还没见过他这样火烧眉毛的样子,冲卧房瞅了瞅,果然,一个光溜溜的小孩正趴在床上呜呜地哭。“OK,包在我身上,很快就回来!”
阿超回来的时候,小孩身上裹了块枕头毛巾,白枕函抱著,小孩只顾著哭。
“乖宝宝,你等一下下,哥哥很快给你弄好,等下就有得吃了。”阿超哄道,去厨房把奶粉化好,放进微波炉转了转,把奶滴在手背上试了温度再递给白枕函,“可以吃了。”
白枕函感激地看他一眼,“你很在行?”
“我家小妹妹就是我带大的,呵呵。”
小娃娃吃到奶就不哭了,双手扶著奶瓶咕咕咕尽情吃著。“老师,哪里来的孩子啊?”
白枕函早想好了应对的话,床上的蛋壳也趁他去买东西的时候清理掉了,视觉的死角,他之前应该是没看到的。
“他是我姐姐的孩子,他们两口子出车祸过世了,以後就由我来照顾他。”
“哎?好可怜……小宝宝,你叫什麽名字啊?”阿超知道不能再提老师的伤心事,转移了话题。
白枕函想了想,说:“他叫佘古纳,跟我姐夫姓。”
阿超临走前,从购物袋里拿出两本书还有一袋尿片,“老师,这是育儿宝典,我想应该对你有用。”
白枕函一手抱著小娃娃,一手拿过书,道了谢,阿超走後,他才有时间静静消化这突发的剧变,手里的孩子好像不是真的,蛇儿啊蛇儿,你真的重生了!暖暖的泪水因为激动、难以置信和高兴滚落到小娃娃粉嫩的脸颊。
若缱绻意 22
佘古纳破壳後,生长速度和一般人类无异,白枕函意识到自己将成为全职奶爸,把屎把尿、喂奶洗澡什麽都得做,可他不觉得辛苦。
每次和小娃娃纯真的黑色瞳孔相对,他的胸口会泛起一股窒闷,满腔的话语堵在喉头无处诉说。
白枕函会给他包好尿布,带著他去动物园、植物园、博物馆,给他看城市的繁华夜景、车水马龙,不然他怕他适应不了全新的现代。
家里放满了婴儿车、小孩玩具、一年四季的衣物,白枕函绝对是个称职的父亲,职业的关系,他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家照顾他。
这样养了三个月,佘古纳在他怀里,忽然奶声奶气叫了声,“爸爸。”很轻很快的一声,不留心很容易就忽略掉,白枕函立刻蹙起眉头,把他摆正了对著自己,“我不是爸爸。不许叫我爸爸。”
白枕函设想过很多次佘古纳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麽,油腔滑调地叫他狐狸,或者叫他白枕函,他以为佘古纳是有过去的记忆的,只是还太小有口难言,这一声爸爸彻底打破了这个想法,白枕函不知该是喜是悲。
阿超在一旁说,“会叫爸爸的话,应该要考虑给宝宝断奶了。”
“怎麽断?”这段时间,阿超成了家里的奶爸顾问,今天是来送食谱的。
“我们农村的土方法啦,宝宝哭你千万不能心软,开始会很难,坚持下来就好了。”阿超拿了奶瓶过来现身说法,“奶嘴沾点辣椒酱,他想吃奶的时候被辣到就不敢再吃了,几次下来就能断奶。”
白枕函觉得很有道理,决定狠狠心,在他心目中,一直盼著小娃娃能长大,每一个成长的飞跃都令他迫不及待,断奶这件事格外吸引他。
阿超走後,小娃娃哭了,白枕函检查他的尿布没有湿,一看时间,是到他的饭点了,於是他按阿超说的做,果然,小娃娃大哭大闹,吃到辣椒酱的他哭红了脸,挥舞著四肢表示不满,
白枕函当即投降,换了干净的奶嘴重新来喂,“乖,不哭不哭,我们不长大了,你别哭。”
育儿宝典上说这个时候开始要逐渐地增加辅助食物,他本来对吃并不讲究,这下练就了营养师级别的菜谱知识,因为不放心外面做的,白枕函喂给他吃的食物都是亲自下厨,坚硬的东西小娃娃吃不了,白枕函嚼烂了一小口一小口送到他嘴里,双唇的接触间散发著奶香,柔嫩的小嘴吧唧吧唧,白枕函不带情欲地仔细舔干净他的嘴角。
小娃娃一下吃了三年的奶。
“老师,你也太宠他了,这样对孩子不好,娇惯坏了可不行,有句老话说三岁定终身啊。”
“只是吃奶而已,吃上面我绝不能刻薄他,其他的,我想我会教好他的。”
“你要教他?老师,你想像那些小神童一样在家自己教,十二岁就考大学啊?啧啧。”
“怎麽了?这样不好吗?”
“有利有弊吧,我觉得小孩子还是适合和同龄人玩,正统的教育容易培养他的社会性,”阿超很有经验,“呐,他这个年龄可以去上幼稚园了哦。”
“上学……”这个问题白枕函从来没有考虑过,知识什麽的,他有足够的空闲教他,不过,也许他应该让佘古纳过一般小孩拥有的生活。
有了这个想法,白枕函立刻捏造了身份证和户口,把小古纳送进附近的幼稚园。看著早上幼稚园门口出出进进的家长,他身为其中一员,感觉幸福而异样。
“啊!你好!是白先生吧?”幼稚园老师热情地接待新来的孩子,招呼道,“小弟弟,来,跟老师走。”
佘古纳立刻躲到了白枕函身後,咬著手指头。“真汗,宝宝不要。”真汗其实是枕函,白枕函教他说自己名字,可他总是发不好音调,“宝宝要回家。”
老师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应付起来小菜一碟,她笑著说,“乖孩子,好多小朋友等著和你一起玩呢,你爸爸有工作要做,好孩子不能给爸爸添麻烦。”
佘古纳抱住白枕函的腿,大叫,“宝宝要回家,真汗抱抱……”
白枕函抱起他,说,“好,我们回家。”
“白先生,”老师伸出手来,“刚来的孩子都这样,头一次顺了他的意,以後要他听话就更难了,交给我吧。”
白枕函想了想,看看周围都是开开心心牵著父母的手来上学的孩子,低头对佘古纳说,“放学以後我来接你,听老师话啊。”把孩子递到老师手里,他转身就走,背後“哇”地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回头一看,佘古纳朝他歇斯底里地伸长了小手,边哭边叫著“真汗!真汗!呜呜哇!”
白枕函怕自己改变主意,扭头快步走开,坐进车里才发现自己眼角居然湿了。
到了时间白枕函去接他,从窗口看到教室的小桌子小矮凳周围一堆等著爸爸妈妈的小孩,可是佘古纳却一个人蹲在墙角,双手抱著膝盖,两只眼睛肿得像兔子,看到他来,泪花马上涌出来,哭哑了的嗓子指责他,“真汗不要宝宝了,呜呜。”
“我怎麽会不要你呢?”
佘古纳紧紧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眼泪鼻涕抹了一团,沙哑著说,“宝宝要回家。”
白枕函赶紧抱住他哄。
第二天,佘古纳就学乖了,赖在被子里不肯起来,被硬拉出来以後,又不肯洗漱不肯吃饭,从出门开始就哭,一路哭到幼稚园,“真汗是坏人,宝宝不喜欢真汗!呜呜。”
白枕函恼了,“不喜欢我你也得去!”
“呜呜呜……”
这样的戏码上演了几天,像所有其他的孩子一样,有了新玩具,新朋友,自然而然会开心地玩起游戏,不哭不闹。
结果是可喜的,白枕函却一阵失落,先前强烈的被佘古纳需要著,这让他心底无比得意,可是现在,白天家里看不到他,他排遣不掉担心和挂念,写作都没了思路,看他和小朋友玩得很好,竟然有一丝嫉妒。
这天阿超过来拜访,说,“老师,有位姓包的先生到社里来,说是你的旧相识,很早以前失去了联络,看到你的作品後想起你,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和你叙叙旧。”
白枕函狐疑,“我用的是笔名,别人怎麽可能知道我是谁。”
“我也是这麽想的,放心吧老师,我们不会随便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人的,不过还是要问问,这个包先生你是不是认识,如果你也想和他取得联系的话……”
“不、我不认识什麽姓包的。”
“这样啊,”阿超翻开背包,“还有,这是老师刚连载完的小说出的样书,我今天主要是来送这个的,老师再见。”
合上门,白枕函沈默良久,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白枕函边开门边说,“你还有事?”
门外站著的并不是阿超,而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帅气地冲著他笑,“真是好久不见啊,狐狸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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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缱绻意 23
“是你……”
“没错,包小龙就是我,你一定奇怪我怎麽找到这儿的,很简单,你的傻编辑不告诉我,我跟踪他不就行了,”自称包小龙的男子歪著头,满脸戏谑,“我说狐狸哥哥,你怎麽突然什麽也不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蛇哥哥和你在一起?我和狼哥哥找了好久啊!”
白枕函避开他的问题,问他,“你怎麽知道是我?”
“其实我也只有五成的把握,你的小说,”包小龙垂下眼,指了指那本新书,“透露了太多只有妖精才知道的秘事,尤其是狐狸精的部分,况且,你的书里总是在为狐狸精辩解,荒淫、狡诈、算计,都不是狐狸的本质,这点,我倒是很怀疑呢,狐狸哥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还想装傻,城南季氏生出来的蛋是你偷的不是,蛇哥哥在哪里?”
“枕函,好吵啊,你在和谁说话呀?”从房间里走出来个穿著睡衣的小不点,揉著惺忪的眼睛,看见门前的陌生人,问,“你是谁?”
包小龙反问,“你是谁?”仔细一看那小孩的眉眼,顿时哑口无言。
“古纳乖,我说话轻点,你继续睡午觉去。”
“睡不著了。”
白枕函把他领进房间,倒出积木给他玩。
“他是佘古纳?”
白枕函点了点头。
“他不记得我们了?”包小龙稀奇地看著地上搭积木的小不点。
“如你所见,”白枕函说,“豹豹,我们确实许久不见了,当初失踪我是有苦衷的,现在,蛇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忘记了前尘往事,天真快乐。”
“你有什麽苦衷?”包小龙皱眉。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白枕函想起狼王说的话,当日离开,有一部分原因是要回避任将璃。
“我看,你就是有私心!想把蛇哥哥占为己有。”
白枕函掩上了房间门,转过身来,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不是我想,我已经把他占为己有了,谁也别想抢走。”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过夜长梦多吗?变数多著呢!”
“你也不小了,该干嘛干嘛去。”白枕函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自己要干嘛,你不用指使我。”
果不其然,第二天,佘古纳回家的时候带回来个大眼睛长得水灵灵的男孩子,“枕函,这个是包小龙,我们是好朋友,他可以留在家里吃晚饭吗?”
“叔叔好!”包小龙特乖巧地鞠躬问好,把白枕函气伤了肺。
佘古纳是第一次带小朋友到家里来,紧张地再次征询,“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快进来吧。”白枕函无奈,叫他拿什麽理由拒绝。
厨房里,包小龙挑衅地跟过来,“蛇哥哥真可爱,我给他颗糖吃,他就把我当好朋友了,这麽好收买,你要小心以後他被骗子拐卖了。叔叔,要我帮你拣菜吗?”
“你到底想干什麽?”白枕函双手插进他腋下,把他抱起来平视他。
“我知道,从前你和蛇哥哥是一块儿长大的,现在公平啦,我变成小孩和他做一回青梅竹马,我们公平竞争。”
和蛇儿青梅竹马那茬早就和失去的记忆一起远走了,何来的公平,白枕函不屑地回敬,“你真是只难缠的豹子。”
“我只是情深而已,”包小龙糯糯的童声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况且,他在学校的时候你又不能照顾他,我听说,有一个降妖的道士一直在四处追击妖精,蛇哥哥毕竟不是常人,有我在他身边保护著,你也能放心了吧?”
“有你在我才不放心。”白枕函把他丢出去,拉上玻璃门洗菜做饭。
饭桌上,佘古纳不停地给包小龙夹菜,“小龙,枕函做的红烧肉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