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见到寻诺,但礼还是要有的,在她眼里,寻诺无论年纪,还是才华都很符合她的要求,在这样的热闹的场景下见到未来的夫婿,不由得脸上红了一红。
寻诺还了礼将要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交到曾凝手上,那是一对龙凤玉环,象征皇家与曾家的姻亲成立。
时间没有多久,还没再看一眼曾凝,寻诺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冷漠,这丝毫的差别想也是除了他自己外人无法看出的。
看来再过两年宫里连二哥也看不到了,寻贺有些郁闷,其实如果不是大哥一心想着给父皇建功立业恐怕也早就搬出宫去了,看着嫂嫂望向二哥的眼神,寻贺忽地有种吃不到月饼的感觉,什么时候他也可以有这么一个妃子,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想到这儿,他看了看李瑾。
他现在哪里知道,他寻贺第一个喜欢的人竟是他父皇的妃子,虽然这段朦胧的感情最后无疾而终,李瑾也从不知道,甚至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对李瑾是个什么样的感情,可却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对别人的心思上总是不时地发生着变化。
旖儿
“贺儿,”寻铄感觉到寻贺已经走了神,下面的臣子和他的几个儿子都在这次的盛宴上有说有笑,可是,这个小太子却不知道在看什么,“你在干什么?”
“父皇,没什么。”寻贺收回了自己乱看的目光,今天母后不在,他不知道都该做些什么,他看到寻蹊和寻潆闹得很凶,而二哥现在又在和朝中的几个大臣说结婚的事情,他坐得离他们那么远都不知道干些什么,嘴里塞了块月饼装作若无其事。
寻铄便没再问,正要和旁边的李瑾说话,突然间下面全乱了,一直守卫在外围的侍卫正在阻拦一个人的进入,整个宴席一下子静止了,大家都在看向来人的方向。
“什么人?带进来。”寻铄命令下面的人把人带进来,可看到来人他忽然愣住了。
来人是个女子,一头乱发披散着,脸上都已经涂花了,看得到还有些眼泪流过的痕迹,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歪歪斜斜,有的地方甚至被撕破了,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尽管外表这么糟糕,可寻铄依然认出了她是谁。
在女子的身边围了一圈侍卫,显然是不允许她伤害皇帝,她这么一路哭着闹着进来绝对是不能让她再靠前了。
待到认出是谁,寻铄示意其他人都归位,只留下一些人守住了那女子,他叹了口气,问道:“宛儿,找个地方坐吧。”
没错,来的这个女子正是宛霈宫的宛妃。
宛妃听皇上问她,才从刚才的哭闹中稍稍清醒了过来,跪在地上道:“皇上,臣妾不是来打扰皇上,只是,臣妾今天看到旖儿了,皇上,是旖儿有话要和臣妾说,一定是有人害他的,皇上,臣妾想让您为旖儿做主,皇上……”她一句话里一直连说了好几个“皇上”,身子也一步一步往前蹭,可惜没蹭两寸就又被推了回去。
寻铄没有办法回答她现在的话,自从寻旖死了之后宛妃就一直是这样,总是说儿子是别人害死的,不然为什么前一日还好好的,第二天就起不来床,关于这个,寻铄也查过,那也是他的儿子,才十岁的年纪就突然得了病没半个月就死了,可是到最后什么都查不到,所查到的一切都什么问题都没有,最后能做的只有把寻旖葬得好一点,甚至他的陪葬在配饰上超出了一般的未成年皇子的规格。
“宛儿,你精神不太好,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晚些,朕派人给你送些东西过去。”寻铄对她能做的只有安抚,自从寻旖死后宛妃就一直这么说疯不疯说病不病的,他示意侍卫不要再强挟住宛妃,让一边的宫女去搀扶宛妃娘娘回宫。
“不,皇上,我不要回去,旖儿是被人害死的,皇上要为旖儿报仇啊,皇……”她突然激动起来,因为一旁的侍卫一直没有搜身,她的袖子里亮出的刀刃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只见她举起刀来,“皇上,这么多年你有了太子,又有了一个小皇子,你就把旖儿给忘了,他也是你的儿子啊,既然皇上不给旖儿报仇,那我,我就来报仇。”
说话间,她的刀已经刺向近前的侍卫身上,眼看就要往旁边的人群冲去。
寒光
寻铄本只想让她回宫便算了,这样苦苦纠缠这件事对她自己也不好,这么多年他也想办法让人来为她看看这病,可都无能为力,失去儿子的痛苦他知道,如果真的找到寻旖是被人害死的证据和凶手他一定不会放过,所以,在这期间,她不能再有事情了。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宛妃竟然失控到这个地步,他忙命人拦住宛妃,并且要保护好大臣和皇子们的安全。
因为面对的是宛妃娘娘,所以在皇上下令之前谁也不敢太过分地对她怎么样,直到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才敢动起手来,可还是被宛妃的那一刀给刺中了一个兄弟。
宛妃的刀光不是向着别人来,而是向着寻铄的几个儿子来,她嘴里不停地念着:“为什么我的旖儿要这么早死,可他们还活得好好的,杀死我的旖儿的凶手一定就在这里面,为什么你们不死。”
今天是中秋盛宴,同样大家也都知道今天也是寻诺拜见岳父大人和见王妃的日子,宛妃虽然不和别人走动,但宫里的事也听得一些,她只是疯,可并不傻,看到寻诺长这么大了,又有皇上给指婚,她实在是心里难过,要是旖儿活着也有十七岁了,说不定也可以找成婚的对象了。
忍不住眼泪又往下掉,手里的刀一直向着站在场中间的寻诺而去,刀锋锐利,闪着寒光,甚至在刀刃上还可以看到寻诺的脸,寻诺见这疯妃子向着自己而来,第一反应自然是跑,他顾不上身边还有多少人,拔腿就往寻铄这边的方向跑。
在周遭一帮侍卫的拦截下宛妃的刀子终是没有刺到要刺的人,最后被人夺走,自己也被架了起来,等候皇上的吩咐。
“哥哥,”寻蹊被刚才的情景吓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在父皇面前搞刺杀,幸好不是来刺父皇,可是刺了二哥也是不好的,“我们站远一点吧。”
“真是胆小,她不是已经被制服了吗?你怕什么?”本来寻潆和寻蹊在一边又吃又闹,被宛妃的闯入打断本来就很不爽,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尽管害怕,可现在看到已经平安无事了,他便又摆出一副哥哥什么都不怕的样子来。
寻贺已经从座位上下来,他对宛妃和已经故去的三哥的事情了解不多,大概也就是平时反复说的那些东西,可是现在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扭头看向寻铄:“父皇,现在怎么办?”
寻铄看看儿子,问他:“你说呢?”
宛妃目光中带着些许悲伤些许愤恨看着这父子俩,寻贺也看到了,他忽然道:“父皇,就放过宛妃娘娘这一回吧,只要她不再出宛霈宫就行了,三哥的事情已经让她很伤心了,要是三哥知道,一定也会伤心的。”
他从没有见过这个言谈中被人提过的三皇子寻旖,自己是在他病故两年后出生的,可是,冥冥之中,他觉得这个三哥并没有走远,而这样的结果应该是最好的。
寻铄对儿子的话思量了很久,她已经疯成这样,而原因也不全在她,便听了寻贺的主意,只把宛妃锁入宛霈宫,无圣谕不得出。
滋味
宛妃的事情很快就平息了,尽管还是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身在皇上身边的李瑾却看得出来皇上已经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可他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若是皇上想要和他说自是会说的。
当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天晴得很,白月挂在天空看着下面的人们,这个皇宫美酒飘香,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香归何处。
寻贺这次央求了皇上好多次,同样,也是经过通传到皇后那里同意,他第一次喝了酒,旁边的宫人只给他斟了一口的量,虽然觉得有点委屈,可是想想自己才五岁就可以喝酒还是高兴不少。
他抬头望了望自己的哥哥们,对了,好象自己还有个弟弟,可是好象今天没有来,有些失望呢,算了,看别人喝也是学不来,还是自己喝好了,想到这儿,他就有样学样地把这么一小口喝了下去。
不行,酒刚一到嘴里他就把杯扔地上了,幸好杯掉在地毯上而不是直接掉在地上声音倒也小了点,皇上看他这一掉立刻温言来问,叫人给太子擦嘴,并且把他跟前的桌面收拾下,而给他斟酒的小宫女吓得跪在了地上,就怕太子喝出什么问题。
寻铄看到儿子被酒辣得不行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想起了他当年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也是和寻贺差不多的年纪,他并不主张孩子这么小就去喝酒,可是他又觉得,孩子已是懂事的年纪了,只要有可能就要让他多尝试一些东西,尝过不同的滋味,才会领会更多的世间人情。
“怎么样?”寻铄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这个时候寻贺的小脸都已经红了,舌头几乎没了知觉,不过现在来比还是比刚入口的时候好多了,特别是酒经过喉咙的时候尽管很刺激,但是却并不感到难受,咬了咬嘴唇说道:“没关系,下次就不会这样了。”
“好,朕下次还要看看你怎么说。”寻铄这话说得倒是很认真,不管什么事情,他对他的太子都是有所期待的,即便是这么一件小事。
在旁边,李瑾看着寻贺身上难受嘴上还强硬的样子,也掩袖笑了笑。
长夜漫漫,宫里安静下来已经是丑时了,寻铄准了大部分大臣第二天不必上朝,只保留了每日必查问的军机监察之职的臣子,为了第二天保证自己不会在臣子面前丢脸,到最后他让别人都自便,而他又说了会子话便叫李瑾陪着回朝滟宫去了。
寻贺本也想目送父皇离开,可是,他后来却贪吃贪杯了不少,这样的吃喝对他来说负担实在太大,便也昏昏沉沉地不知所在了。
朝滟宫门口。
“你们都回去吧,让娘娘陪朕就行了。”寻铄有些酒醉,但还不至于醉得一塌糊涂,夜风拂面让他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皇上,”李瑾按他的吩咐挥退了随行的宫人,“您醉了,还是让李瑾扶着您进去吧,一会儿我叫人送碗醒酒茶过来,要是皇上太累了明儿就别早朝去了吧。”
初识
寻铄迎着风自是觉得胃中有些不舒服,可他却也只是拉着李瑾的手走到赐月亭中,嘴里叨着说要赏月,待坐定了便说:“朕怎么会那么容易醉,才四十多岁你就担心朕的身体了?”
话到尾音处声音近乎飘到了空气中,一如往常的调笑,李瑾立刻想到了皇上是语带双关,急忙道:“臣不敢。”
“瑾儿,”寻铄半眯着的眼借着醉意看着李瑾,李瑾站在赐月亭中,皎白的月光分外柔和,和着醉意让他的眼神有些朦胧,他抓过李瑾的手,“朕不喜欢你自称臣,虽然,在皇宫里是应该这么叫,可是,这里没别人,你就叫瑾儿。”
李瑾看着寻铄,不知道他是没有醉得彻底,还是在说醉酒的话,一时之间紧张了几分,只说:“皇上……”
抓着的那只手有点凉,夜风真的那么重吗?寻铄用自己的两只手把李瑾的双手包裹了起来,他知道,这样一来李瑾的手会觉得暖,一会就不凉了。
这种柔情蜜意李瑾不是初见,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今天的皇上不一样,好象有什么话要说,他想再催皇上还是进去再说,可话到嘴边又被寻铄的话截住了。
“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寻铄的目光又放远了些,他觉得李瑾的手有了些温度便松开手拉着李瑾的双臂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李瑾很听话地坐在了旁边,脑子里纷纷杂杂地在想着刚才皇上的问话。
要说他和皇上的初识,那是在七年前,要是相对比起来的话,应该是他比林颐进宫晚了几个月,这不同倒并不奇怪,不同的是,林颐是正常选送入宫,而他,却是被皇上带进来的。
寻铄看李瑾的表情也是明白他回忆起来了,他又何尝没有在回忆。
那一年,是个初秋的季节,叶子刚刚发黄,天朝和蛮西之间出现了一场战争,这是一场平常的战争,在这两国之间似乎不打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而这一次却又不一样,只有这一次,寻铄出了皇宫。
他并不是御驾亲征,只是作为统帅大将军驻营在了京都和两国边界之间的中心点处,在大营的附近有着一片枫叶林。
这个地方本来是根据战略需要随意选的地点,可寻铄看到这片枫林倒真是有些意外,不过这是欣喜的意外,这片枫林让他的心情很好。
他们相见的那一天,正是天朝对蛮西取得大捷的第二天,寻铄为了休养身体走进了这片枫林,他刚进枫林的时候还以为这只是片林子,可人与马越进越深才发现原来走得远了竟是道断壁悬崖。
本来枫林的颜色就是火红色的,颜色就十分艳,而前方的悬崖的石壁却是浅灰一片,一深一浅倒是清晰,可中间突显的一点紫色锁住了寻铄的视线。
这是从寻铄的角度来说的,而对于李瑾来说,当他穿过层层枫林路过那道悬崖时斜目看到的正是一个十分英武的男子。
这地方偏僻得很,往来的人李瑾都认得,可这个人尽管没有仔细去看,李瑾也断定这个人是个陌生人。
命运
紫衣飘飘,随风盈动,寻铄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抹颜色,他深深地被吸引住了,作为一个皇上,他平素也是阅美无数,而宫中的林颐更是人间绝色,眼前的这个紫衣男子再是美也比不过林颐,可却让他挪不开目光。
是山林的感觉,还是树影摇动的气息呢?
李瑾看那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也觉得不是很舒服,毕竟这么被人看着总是很奇怪,他略略对寻铄点了点头,便移开了步去继续走自己的路,他本是路过这片枫林去山后采些野菜,也不想再这里耽误太久的时间。
可是命运却偏偏这么不凑巧,也许是因缘际会,也许是天生注定,悬崖口的风吹过来,李瑾脚下的石头骨碌了骨碌正好让他踩上,就这样脚下失去了平衡,身子便开始倒向悬崖的那端,时间只在电光石火之间,李瑾还来不及有多余的思考,只觉得自己迎这风就要掉落万丈深渊,然后粉身碎骨。
可是,事情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他感觉得到他身下多了一个支撑的力量,而他张开因紧张而紧闭的双眼,看到的却是那个陌生的男人。
他眼神定定地再那个男人身上,他想不到这么快,这个男人会这么快地来救他,一时间连嘴都张不开,直到两个人平稳地落再地面上,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
寻铄救下李瑾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刚才就在那么一瞬间,他连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要不是他这样做,那么眼前这片紫大概就会变成鲜艳的红色了,那悬崖下面可是连地面都看不见。
此时的他一手护在李瑾身前,一手在后面托这李瑾的腰,李瑾柔韧的腰身在他的手中让他不自主地觉得有些手上微微有些发热。
李瑾自觉这样的姿势有些不妥,于是看到寻铄的眼神变化便立刻从寻铄怀中脱身出来,一边忙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寻铄这才把注意力转移了回来,见李瑾这么说,他也退了一步身,道:“举手之劳,你没事就好,你在这附近住?”
李瑾以为这一谢一答便没什么事情了,可听寻铄这么一问也只好说:“我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住,本来是要去采野菜的,这里是必经之路。”
寻铄“哦 ”了一声,怪不得,紧接着他就说:“既然你家离这里不远的话,那能不能请我到你家喝杯水呢?”
李瑾脸一下就红了,也对,他救了自己,怎么说也该请救命恩人喝杯茶才对,便点了点头,说:“好,你跟我来。”
寻铄就这样跟着李瑾,一路穿过枫林,他们两个人就这么走了下去。
想到这,李瑾看了看寻铄,刚才一直是皇上在一旁说这些多年前的旧事,夜风凉凉的,他向皇上身边靠了靠,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告诉寻铄他心里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