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丹珩听他这么一说脚下的步子慢了些,环顾四周,记得有一个高岗的,可是现在那高岗在什么方位上?
只是觉得声音近了,但是却什么都看不到。
刹那间,风沙漫天,小丹昀又抓紧哥哥的衣服,他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可他听得出哥哥也不知道怎么办。
麻烦了,来的还是太仓促了,单凭着好奇心就过来了,现在怎么办?卓尔丹菡突然间主意到那个声音没有了,四周开始变得十分寂静,他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啊!”只听一声痛叫,卓尔丹菡扭过头发现哥哥倒在地上,待他抬头看是谁干的时候,看到自己的面前站了一个全身黑色的人,从头到脚,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下意识地护住自己身前的弟弟,更不想让弟弟的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怕把小孩子吓坏。
“你不用护着他,地上那个你也不用在意,不会伤害他们的。”这个声音从黑纱背后传来,在卓尔丹菡听来极其低哑。
我们的小丹昀头靠在哥哥身上,尽管被哥哥的双臂护绕着,但不可避免地也听到了这个人的声音,在他小小的心灵里这绝对是最让人感到惊悚的声音,这是第一次听到,也不是最后一次。
他想张嘴说话,可哥哥死死地扣着他在自己身上,想说也说不出来,但是他还是听得很仔细。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卓尔丹菡在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想为什么偏偏现在清醒着的是他而不是哥哥,以自己的身体,在这样的一个人面前如果想逃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要是是哥哥的话,想到这他忍不住看了看地上。
温柔
卓尔丹珩的头上并没有受什么外伤,但是看上去好像鼓起来的样子,是他打的吧。
“你阿爸呢?”,男人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却先问他这个好像无关的话题。
“你找我阿爸干什么?你为什么每次都出现在这里,那声音是什么?为什么打我哥哥?”卓尔丹菡不知道这样问他有没有用,但是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白吧。
那个男人轻笑一声:“哥哥?他对你怎么样,像哥哥对弟弟吗?丹菡。”最后一个丹菡,声音很轻很柔,让卓尔丹菡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怎么还会有除了阿爸以外的人这么温柔地叫自己,阿妈是不可能了,根本没有来得及。
“现在我告诉你我是谁。”那个男人说。
天朝是一个繁华的国度,特别是京畿周围的一些城镇,不管是在哪个方面都发达得不得了,而一些娱乐的场所更是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
在京都北边的一个叫做凡州的地方,这个城并不大,但是因为处于路口要塞,所以来往的人多,于是商业什么的都很繁荣,而因为往来的人多,所以一些青楼楚馆便也多了起来,这也是很自然的。
在这一年年初的时候凡州就有一家这样的馆子出现,开始还不是很引人注意,但是开了半年多渐渐地便红火起来了,于是,大家开始关注这个名叫琢凤楼的地方。
首先,是它的老板,没有人见过琢凤楼老板的真面目,只知道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在楼里被称作沐公子,外人称为沐老板。
琢凤楼是一家相公馆,所谓相公馆所事就不必多说了,只是提一下这里的相公俱都是远近驰名,因为我们要关注的并不是某一个小倌。
另外,要提的是这家琢凤楼的东家,有人问了,刚才不是说过老板是那姓沐的公子吗?对,这个是没有错,可是,这楼里在幕后出资支持的可并不是他,若现在问是谁,恐怕找不到人可以回答,因为就连那沐公子也不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
这琢凤楼是凡州离京都最近的一家青楼,来往的不光有往来的客商,还有一些特意在京城外寻花问柳的王孙大臣,所以,这家青楼的客人不普通,便使得这楼也变得不普通了。
这一天下午,楼中的老板沐公子午觉完毕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这楼里的事情他基本不用操心,自有手下的人去操持,也难怪他这么闲,让他只在偶尔必要的时候才现身。
清风拂过他的脸颊,待到看清,便可以很容易看出这个沐公子是谁,如此娇花之貌,普世难寻,如此清冷之姿也是难得一见,不是那雪妃林颐又是谁。
他为什么到了这里,成了这里的楼主沐公子,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但现在不是我们要弄清楚这些原因的时候,因为还有另一个人我们没有找到,便是那被废为庶人的大皇子寻叙。
他又去了哪儿,他们又在不在一起呢?
舅舅
“你说什么?”卓尔丹菡完全不相信刚才他所听到的话,眼前的这个黑衣男子居然是他的,他没有对娘亲的印象,舅舅这样的说法更是完全陌生,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卓尔丹珩,卓尔丹珩还没有醒,他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
那男子冷哼了一声,道:“知道你也是不会相信,其实我也不想和你有这样的关系,其实上次就想告诉你们的,只可惜你们藏在山后面也没有过来,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不送。”
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如此冷漠,卓尔丹菡想着本也不想和他讲太多话,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听旁边的小丹昀朝那男子道:“你是哥哥的舅舅?哥哥没有舅舅,他舅舅怎么会在这里呢?”
从一开始这男子就完全忽略了这小小孩童的存在,听他这么说,本想往回走的脚步停下了,他猛地回头,说:“你这小孩子还真是多嘴,让你们走还不走,我是等卓尔班钺的,放你们走不过是因为你们是他的儿子,不然你以为你们可以活着离开?”
风继续吹,漠上的风起初是不觉得,但吹久了就会觉得脸微微地有些疼,像丹菡这样的少年还是有些经受不住,他心里有很多疑虑可是他又觉得现在不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弟弟不要再乱说话,还有就是不再让哥哥来找这个男人。
像哥哥那样的人一定会惹怒他的,面对这个男人只有靠自己。
“哥哥,为什么我们要走,我们为什么要对那个男人低头?他真的是你舅舅吗?”卓尔丹昀还是用敌视的目光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男人,哥哥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说自己一定会走,他不知道敌视是一种什么感觉,可他看到哥哥如此受那男人的挟制很不舒服。
“丹昀,这件事情哥哥会处理好的,我们先回去,不要想那么多。”忽而想到弟弟的人小鬼大,卓尔丹菡觉得若是自己绝对不会在这个年纪想到低头这个词,也许这个孩子注定是将来的大汗也说不定。
弄醒卓尔丹珩,卓尔丹菡只是简略说了说大概,只道那男人是自行走的,可他们的对话却没怎么提,卓尔丹昀也很知趣地没再多嘴,只是继续用更专注的视线看着二哥。
虽然也觉得很不对劲,但是卓尔丹珩向来对自己的事情关心,对别人的事情不关心,所以看到这情形也觉得还是先回去的为妙。
这件事情一直放在卓尔丹菡的心中,他们回去以后大哥自行先回去了,只有丹昀留在他身边,这一夜他是抱着丹昀入睡的,为了不让丹昀发现自己思潮起伏难以入睡他便一直脸朝着外背对着弟弟,可他却没有想到他背后的弟弟也是如此。
转眼间又是半年过去了,天气渐渐热了,这一晚卓尔丹菡不知为何就是睡不着,对奴儿是这么说的,其实他知道这是从半年前开始就有的一个症状,本就浅眠的他总是在入睡后想以前的事情,尽可能地去搜罗有关母亲的资料,目的不过是想知道所谓的舅舅是怎么回事,可是毫无结果。
今天又是如此,打开帐帘,夜空如洗,他做了一个决定。
固执
卓尔丹昀在不和二哥一起睡的时候一般都是睡在母亲的帐子里,因为年纪还小还和母亲在一张毡子上睡,晚上他睡到夜半突然觉得尿急,便掀开被子跑了出去,正巧看到有人从二哥的帐子内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二哥自己。
这么晚哥哥去干什么?印象中的哥哥身体弱弱的,夸张一点说也许连自己都及不上,别看自己年纪小,可是已经把骑马排上了日程,可二哥可是连马都没有上去过,他想跟二哥上去可是发现自己穿得好少,这样根本没有办法跑出去,于是他又回去穿衣服,待到他再出来的时候哪里还见二哥的身影。
这怎么办?还不到五岁的小丹昀脑子转得倒很灵活,他马上想到了半年前和两个哥哥去的地方,哥哥一定是到那里去了,这么想着便立即跟了上去,希望自己还记得清楚。
就在小丹昀在后面紧追着卓尔丹菡的时候,卓尔丹菡已经快接近了上次来的地方,这次没有声音的指引找着也相对费力了许多,可是幸好他的记忆还是不错,也赶巧这天晚上的天气不错,很是晴朗,月色很明亮。
再向前走了一段路,卓尔丹菡觉得已经差不多到了地方,于是他开始大声喊:“你在哪里,请出来一下!”
过了半天,依旧只是静静地山谷,除了风声还有偶尔出现的鸟声什么声音都没有,更别提那特殊的啸声还有那个男子的声音,卓尔丹菡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可反复看了四周他还是觉得地方没有错,于是又往更深处走了走,继续喊着,想叫那男子出现。
“你果然是不死心,我不出来你难道要这样一直喊我出来吗?”那男子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卓尔丹菡回头看向那个男子,依旧是一身黑衣。
那个男人站在夜风中给人的感觉竟像是隐没在黑暗中,卓尔丹菡看清来人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才说:“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总是在我心中挥之不去,今天想来弄个清楚。”
在他们说到这档的时候,卓尔丹昀已经赶了过来,他怕二哥让他回去所以一个人躲在一个角落里想先看看情况再说。
又是一阵沉默,那男子才说:“你果然和他一样,固执得很。”
言罢他转过身,又继续说:“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如果我不和你说恐怕他也不会和你说。”接着他又往山谷的深处走去,没有再和卓尔丹菡说一句话。
糟糕,他们又往前走,卓尔丹昀只好悄悄地继续跟上去,幸运地是他没有让那两个人的任何一人发现。
“好了,你快说吧。”卓尔丹菡小跑了一阵,他不能再让那男人继续走下去了,他这样的身体在夜晚根本不可以坚持这么久。
那人顿住身形,终于是站住了。
“我叫楚涟,你可知道你阿妈叫什么?”那男人问。
卓尔丹菡一惊,但也回道:“阿妈叫楚晗,这也是我叫丹菡的原因,你是我阿妈的什么人?”
幸福
这个男人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山谷中,卓尔丹菡就这样站立着听着他的叙述。
楚涟是中原人,相对于蛮西来说其实是一个有着南夷血统的人,当然,他的姐姐楚晗也是一样,楚晗便是丹菡的母亲,在丹菡出生后不久就已死去了的美丽女子。
开始如卓尔丹菡一直以来从父亲那里知道的一样,在许多年前卓尔班钺在一条山溪畔见到了丹菡的母亲楚晗,似乎很俗套地美人与英雄的故事他们相爱了,但是卓尔班钺却无法将这名有南夷血统的女子娶作阏氏,于是,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名分的女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乎卓尔班钺每日来不来看自己,见到心爱的男人便够了,后来他们有了丹菡。
这是一个儿子,尽管他的母亲没有任何身份的象征但是卓尔班钺还是将这个孩子带了回来,并且最终成了蛮西各部都承认的二王子。
日子似乎比以前幸福了,可是这一切的幸福却如此短暂,那女子本就是个病弱的身子,从产下丹菡之后身体更是每况日下,终到了香消玉殒的一天。
卓尔丹菡对母亲和与父亲的故事只知道这么多,再后来不过是自己的身体很差,这一点倒是与母亲很相似。
“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后面的你就不知道了。”楚涟讲完这段故事似乎是想让前后两部分分得更清楚些,有意地停顿了一下。
“后面的就是关于你的?”卓尔丹菡问。
楚涟给了他一个“你说的都是废话”的表情,然后接着说他的故事。
话说这个叫楚晗的女子其实不是一个人,他有一个孪生弟弟,叫做楚涟,两姐弟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性格却完全不一样,姐姐楚晗性格温顺,弟弟楚涟却怪异得很,常不与人多说一句话,因为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像姐姐这样的女子样貌而十分厌恶自己,所以终日都是面蒙黑纱。
可是有一天当他遇见一个人,他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那个人就是卓尔班钺。卓尔班钺与楚晗相遇的那天他正巧回家来看姐姐,他是不常回来的,而且回来也不会和姐姐有多少话来说,原以为会是依旧安静的日子却在那一天打破了。
那个和姐姐一起站在溪边的男子是谁?楚涟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深深地被这个人吸引着,他从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说他是见过的外人少也罢,说他不适应别人的温柔也罢,总之,他就是这样把这个叫做卓尔班钺的男人记下了。
再后来的几个月里他经常回来,同样看到的是那个卓尔班钺和姐姐之间的柔情蜜意,突然间觉得本就被世界所隔绝的自己又被远远地抛离于世界之外。
为什么,姐姐露出的笑容是那样甜美,是不是自己笑起来也会这么幸福,自己一定应该可以和姐姐一样的。
卓尔班钺对楚晗的弟弟很好,因为是楚晗的弟弟,不是因为他是楚涟,楚涟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和姐姐差在哪里,到后来他似乎知道了,姐姐可以为卓尔班钺生下卓尔丹菡。
“你真的是舅舅?!”卓尔丹菡的语气比之先前多了几分肯定。
耳光
楚涟对卓尔丹菡的插话没有感到意外,只喃喃道:“如果我不是你舅舅该多好。”
故事的过程曲折楚涟没有再讲太多,他似乎还是觉得和卓尔丹菡提当年这些旧事不是很妥当,于是他只去讲后面的更重要的东西。
自从那女子生下卓尔丹菡身体便不行了,于是他开始有一个打算,既然姐姐不会和卓尔班钺永远在一起,那么就让自己来,就不信代替不了姐姐的位置。
可是他想错了,从他开始和卓尔班钺提这些想法的时候就一次一次地被卓尔班钺打断,不再听下去,原本因为姐姐的关系所带来的卓尔班钺对自己的关心似乎也开始慢慢不见了。
还记得那一天,楚涟站在姐姐的床边,准确地说是站在卓尔班钺的身后看着姐姐,最后姐姐和卓尔班钺说了什么他请不清楚,因为那个时候姐姐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他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来面对姐姐的死亡,直到看到姐姐再也睁不开眼睛。
“卓尔班钺,姐姐死了你打算怎么办?”那个时候的楚涟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虽是也如现在一般面罩黑纱,可是却不比现在来的让人心底发冷。
抱着当时还是婴孩的丹菡的卓尔班钺还完全沉浸在伤痛之中,旁人的话根本和没听见一样,看着眼前的最爱的女子死去,他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加残酷的事实,唯一的温馨却也只有怀中的这个儿子。
一次不以为意,楚涟问得多了卓尔班钺也便不会听不到了,满目悲伤的他看着楚涟,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楚涟要一直苦苦纠缠于他,该说的话不是已经都说明白了吗?
“我把丹菡带走,把他抚养成人。”卓尔班钺不愿意再说太多的言语这自然不是楚涟想要的,他只知道他看到卓尔班钺在姐姐死了的情况下也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你!”想到卓尔班钺如此对待自己,楚涟一时气急看到卓尔班钺怀中的孩子一把就抢了过来,“你要是想要孩子就和我在一起!”
因为丧妻的悲痛卓尔班钺本就没有了什么警戒心,更何况是面对孩子的舅舅,所以当孩子被楚涟抱了过去他也是吃了一惊。
“你把孩子放下,楚涟,你是他舅舅!”卓尔班钺不住劝告自己要冷静,他相信楚涟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对于楚涟的要求他却根本不想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