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绮妃看到皇上点选的王妃人选时,她望了望皇上,那上面是当朝吏部尚书之次女曾凝,今年十六岁。
“皇上选中了曾家女?”绮妃合上名册,她很满意这门婚事,但她却不知道皇上为何也选了这家。
寻铄点了点头,道:“曾帆是你父亲的门生,诺儿娶了他的女儿,也好好历练历练。”
绮妃心底一惊,皇上莫不是说的反话,这不是故意不避嫌吗?难道是因为皇上相信诺儿?她搞不懂皇上的心思,上次大皇子寻叙因为和后妃有违伦常而贬为平民,到现在行踪都没人知道,而真正的原因又一直是个谜,现在,皇上怎么对诺儿这么好?
“怎么?是怕朕害了诺儿?”寻铄一副看不明白绮妃表情的样子,“曾家是个书香门第,又是历代为官,这个次女曾凝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也很适合做朕的媳妇,或者说你心里还有更适合的人选?”
第一次皇上会问自己意见,绮妃立即摇头,怎么可能由自己做主,而且这也正是自己的意思,既然皇上这么说,她便说:“臣妾也觉得曾凝很好,既然皇上中意了就这么定了吧,我会告诉诺儿的。”
“好,朕明日就下旨。”寻铄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蛮西和天朝战争开始一年后,也就是这一年的夏天,寻诺奉旨与吏部尚书曾帆的次女曾凝订婚,这一年,寻诺十九岁,按照约定他们将在两年后完婚。
从这一天开始,寻诺因其幼时加封的雩阳郡王而开始在皇宫外的王孙皇城区内修建雩阳郡王府,准备在完婚后搬离皇宫作为宫外皇子。
新的早晨,寻贺从床上爬起来,这个时候正宫中还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有细碎的宫人打扫的声音,在内殿之中还没有动静,他一跳下了床,跑到了窗边,一下把窗户推开,清脆的鸟鸣立刻变得更为大声。
今天起得这样早,是因为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被梦惊醒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开窗户,因为梦里面他似乎喘不过气来,开了窗户他觉得好多了。
他梦到了大哥,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大哥不知所踪一年多他开始几天还想一想,后来因为天天去玩,再加上平日也不是和大哥很亲近,他从没有再想起来过,可是今天他却突然梦到了。寻贺听母后说过,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他为什么会梦到大哥呢?
娃娃
现在还想不到他还会在不算太久的日子后又一次看到大哥,梦里的压迫被解除之后他又忘在了脑后,一个下跳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皇宫外。
寻潆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散步”,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一把扇子“哗”地一声打开,倒真是个富贵公子,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人看他,不过是奇怪他这么个小太监又是出来给皇宫采办什么东西来了,偶尔出来几个逗他玩的,都被他一把扇子给挡走了。
这还没有别人“调戏”他的份,自己“调戏”别人倒还可以。
天色还早,寻潆准备在出去玩之前先买点东西,要不一会玩起来就会忘了,这么想着他钻进了路边一个名叫荟兰铺的小店,里面东西琳琅满目,寻潆转了转,那老板也在他身后跟着转,这一大一小跟陀螺似的,倒是颇有趣味。
“老板,这个是什么?”寻潆指着高柜上的几个泥娃娃问。
老板一看便说:“那是千童娃娃,有几十个,是一套的,都是娃娃不一样的表情,你看这个,很难做出来的,这是荇州雕塑名手文家的作品,小哥,你可是看上了?”
果然捏的不错,寻潆看过宫中不少宝贝,说好看的那可多了去了,可是这民间的文家雕塑小作他却是不曾见过,只听说文家手艺不错,以他这么多年看宝贝的眼睛来看,也确实是如此,看来这应该也不便宜。
寻潆便问:“就这个了,我要这一套,多少钱?”
老板见这十几岁的孩子倒是买东西熟练得很,便说:“一百二十两。”听到这个数寻潆心里喊了声“乖乖”,就是些泥人就这么贵,也许真是好看的东西不便宜,贵,贵也买了,他掏出银票扬了扬手,说:“我买了,赶快给小爷我包好了。”
“好嘞。”那老板收了银子自然是利索地去干该干的事。
寻潆完成了一件任务心里也是舒服不少,一会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了,这是他要带回宫给寻蹊的东西,每次他都会带回去一样,他也总和寻蹊说,说他那里由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快够做仓库了。
好了,寻潆拿着装着泥人的大盒子高高兴兴地走出了荟兰铺。
怎么?是谁?寻潆眼前晃过一个人影,在街上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一个人影可又瞬即不见,寻潆再想找怎么也找不到了,他抱着大木盒子用最大的速度跑了起来,如果是平常看到什么人影晃过去,他四皇子从不放在眼里,可是刚才他看到的太像寻叙了。
消失了很久的寻叙,一个可能除了他自己以外就没有人知道他在何地的人。
跑了半天,手里的盒子就快抱不住了,寻潆怕把泥娃娃摔坏了,而且那个人也找不到踪影了,便只好罢了,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久,渐渐地,忘了自己要去哪里。
算了,还是直接把东西给寻蹊带回去好了,寻潆又抱紧了盒子往皇宫方向走去。
拈花
白嫩的脸颊上浮出两个酒窝来,寻潆忍住伸手过去戳两下的冲动,只看着寻蹊把盒子打开后惊讶的表情,真是的,都十岁了,怎么还和个小孩子一样,一直觉得这个小子永远都长不大。
寻蹊感觉到哥哥在笑他,抬起头看看寻潆,又低头去看那小娃娃,心里十分喜爱,突然想起什么事来,说道:“坏了。”
“怎么了?什么坏了?”寻潆以为他说娃娃身上有什么问题,忙过来看,可却听寻蹊说:“这个太大了,我没地方放了。”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他说的倒是实话,寻潆一脸早就猜到的表情,说:“你这一屋子都快满了,赶明儿连你自己都进不来了,看你还要不要东西。”寻潆嘴上这么说着,眼睛滴溜溜乱转在找地方。
最后,终于找到了个地方放了进去,寻蹊舒了口气,嘀咕说:“下次和母妃说,再给我誊个地方出来。”
寻潆晃了晃脑袋,没答话,忽然问他:“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谁呀?”寻蹊又问了一遍。
“我让你猜,你问我干什么呀,猜中了有奖。”寻潆知道这个对寻蹊最管用,寻蹊也确实是如此,开始费劲想,连说了好几个答案,寻潆都摇头说不是。
“到底是谁啊,哥哥,告诉我吧。”寻蹊抓着寻潆的袖子,一定要他告诉自己。
寻潆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人,才进来关好门低声和他说:“是大哥,寻叙。”
“啊?”寻蹊刚喊了个字出来就让寻潆拍了下脑袋,对他说:“你叫什么叫,让别人听到就不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回事。”
“哦,我不叫了,”寻蹊很听话地说,每次他都这样,别人和他说什么只要没太大问题他都听,“那,哥哥,你看到的就是吗?没有看错吗?大……他,他还在京城?”
寻潆被他问住了,抓了抓头,走到旁边两步坐下来,说:“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像,不敢确定是不是他,唉,这事我可只对你一个人说了,你不能和别人说,知道吗?”
“嗯,知道了,哥哥。”寻蹊很麻利地点头,寻潆这才又笑了笑,忍了好久了。
天朝的夏天风景是很美的,特别是南方,那里山清水秀,有一番钟灵古秀的气派,想当年天朝就是从南方开始发展,然后壮大起来的,说得简单些,位于南方的滨州,这个南方重城还是天朝的发源地呢。
这一年夏天,在滨州当地有两件事情可算是大事,一个是新任御史何素到任,另一个是在滨州城外五里地的地方新盖了座寺庙。
那何素的事先暂且不提,我们先来说一说这座寺庙,按道理来说,这里出现一座寺庙是十分奇怪的,为什么呢?因为滨州城的人从古而来就不信佛,可这寺庙正在路边,毫不顾及有没有香火收入。
这座神奇又神秘的寺庙叫做拈花寺,它的神奇在于它坐落在滨州脚下,它的神秘在于它在若干年后的消失,无人知道。
命数
拈花寺中,一个老僧正盘膝坐在地上,白须飘飘,闭着双眼,眼前正是寺院中央的一棵参天大树,这课大树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恐怕年纪要比这老僧要多上几倍还不止,大概有几百年了,既然这个寺庙是新建的,看来便是围着这棵树而建的了。
老僧睁开眼,眼前正有白色花瓣飘落,正是那百年老树上的花瓣掉下来飘过老僧的眼前,这老僧将一枚花瓣接在手上,凝视片刻,便又将它覆掌而下,任其飘落在泥土里。
“师父,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和尚向老僧行了一礼问道。
老僧看看弟子,又看向满树白花,轻声道:“我们是为它而来。”他的目光引领着那小和尚也看向这课老树。
“看它?”小和尚不解,又问,“看它做什么?”
“看它的命数,佛经有云,迦叶尊者拈花一笑,即得佛家最高境界,你说这花开花落又算什么?”
“佛经所说拈花一笑是说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是说迦叶尊者领悟到了佛家“无相”、“涅磐”的最高境界,真正得到了佛家真传,是以心传心的禅宗典故。可是,师父所说这棵老树的花开花落是什么意思,弟子不明白。”小和尚站定身,等待师父教诲。
“迦叶尊者达到佛家所追求的详和、宁静、安闲、美妙的心境,这种心境纯净无染、淡然豁达、无欲无贪、无拘无束、坦然自得、不着形迹、超脱一切、不可动摇、与世长存,这棵老树也是一样,从它生根开始,到它枯老而死结束,它一直是不变的,是超脱于世界之外的,而它花落花开也是如此,花开不变,花落亦不变,其实花开和花落是一样的,并没有分别,而它的命数也就在这不变之中。”
老僧又闭上了眼,渐渐地精神集中到了一点。
小和尚听得很仔细,又道:“师父,你是在等什么事情吗?”
老僧笑了笑,对弟子言道:“看来你是明白为师的意思了,现在这棵老树是不变的,但我有种预感,有些变故就要应验在这棵老树上,而这场变故的开和落老僧我必须要参与进去,否则,说不定就有大事要发生了。”
说到后来老僧又严肃起来,那小和尚领悟师父的意思,也变得神情凝重了起来,他尝试问师父到底是什么事情,可得到的回答只有,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说,否则就一切白等了。
小和尚远去了,他偶尔回头看看师父,师父还是那样盘坐在树下,一动不动,他想到师父刚才的话想起了佛堂里的一副画,佛祖手拈一朵金婆罗花,而一旁的迦叶尊者微微一笑。
这个叫做慧嗔的小和尚,还不知道,就是这让师父提到拈花一笑的这件大事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用不应该的方式遇到了一个本应是他生命中过客的人,而为了这个人,他的一切都变了。
慌乱
寻诺拿到曾凝的名册,绮妃也在一边看着,她刚和儿子说了这件事,而曾尚书也刚刚从璇绮宫离开,大概说了些和寻诺结亲的种种好处,也说了将来要怎么样置办这门亲事,在曾尚书和绮妃说话过程中寻诺一直没说话,看名册也看得心不在焉,即便曾尚书也时不时看了这未来的女婿几眼,可也只是看看罢了。
直到曾尚书离开,寻诺才正经地看起名册,很快地看完了,可是他看起来却很不高兴,问他母亲:“母妃,这件亲事是父皇提出来的曾家?”
“是啊。”绮妃正要和儿子再说详细些,可看上去儿子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眉头一直锁着,她嘴唇动了动没再说。
“为什么呢?父皇故意这么做……”寻诺自言自语起来,不过,现在来说,曾凝就曾凝吧,主要是成亲就好,反正这个女子也不差。
寻诺把名册交给绮妃,道:“这次多谢母妃和父皇成全儿臣,孩儿这就去准备准备。”寻诺这就起身向母亲躬身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还有两年,着什么急呢?本来对儿子突然想要成亲就感到奇怪的绮妃又好生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对这事这么积极起来了,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毕竟都已经十九了。
因为现在宫中没有了寻叙,诺儿就成了实际的长子,早些娶妃早些生下皇孙对皇家都是一件好事。
桂花飘香,不知不觉间到了中秋佳节,这是天朝的一个隆重的节日,在皇宫中也是这样,但是今年很不巧的是赶上了另一件事,皇后病了。
这次皇后病得比较严重,起初只是风寒,但是吃了药还是没有一丝好转,到后来连中宫都不大出了,后宫嫔妃向中宫的定期例行见礼也免了。
寻贺也看到母后身体状况很不好,他天天跟在出出入入中宫的御医后面,时不时地问几句,然后趴在母后床头,和母后说话。
“母后,父皇一会来看你。”寻贺看着宫女端着药进来,退到了一旁,忽然想起早上看到父皇时父皇说的话。
皇后点了点头,和他说:“贺儿,你整天待在母后身边是不是荒废了学业啊?父皇要是知道了可是会责怪你的。”
“不会的,父皇知道母后的病,准许儿臣多陪陪母后,滟……滟妃娘娘也和父皇说,儿臣过段时间再去师傅那里就好,母后,还有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嗯,”皇后听到儿子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滟妃现在果真是和以前的地位不一样了,他偏着太子这边倒也还好,“你父皇有没有和你说八月十五会如何过?”
寻贺抢过宫女手里的帕子给皇后擦了擦唇边的药汁,说:“父皇没有说,说母后身体不好就不大操办了,可能要比以前简单一些。”
皇后拉过寻贺到自己身边,心里忽然感到有些慌乱,但她现在还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寻贺偷眼看到母后的神色有些特别,猜着母后一定有什么事在心里,是什么呢?
端方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寻铄下了早朝便去向了朝滟宫,这是他现在每日的惯例,要说以前林颐在的时候,寻铄还是在雪颂宫和朝滟宫两边停留,可现在,可确确实实让朝滟宫成了专宠。
李滟这一年间秉守着为妃的本分,地位发生了变化却还是如常一样,只有皇上来找他,他从不去问皇上来不来,皇上去了哪儿之类的问题,对于寻铄大部分的时间都消耗在他身边,他惶恐过,惊讶过,似乎还有一点点短瞬间的欣喜。
本来,他觉得一切都可以照着他进宫几年的样子一直下去,没有林颐的一年,皇宫也有新的妃嫔入宫,他也是照常,可是,在这一个八月十五,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把自己也想错了。
这一晚,寻铄在宫中摆下筵席招待朝中群臣共同赏月,同时,在这场筵席上寻铄也说了说寻诺与曾凝的婚事,寻诺当着皇上和众臣的面拜过了自己的岳父大人,而同样也看到了自己未过门的雩阳王妃。
寻贺这一晚穿着比较正式,身为太子,明黄色纹龙袍几乎和皇上是一模一样,只是那龙的龙爪数量少了一个而已,头上戴的是紫金冠,坐在寻铄的左侧小几后。
今天晚上宫中凡是够了品级的都来了,只有皇后因为病没有来,这便也让李瑾意外地坐在了皇上身边。
嫂嫂端方得体实在很配二哥,寻贺注意到了曾凝,那是个刚到及笄年纪的少女,杏色软罗纱的衣衫显得曾凝娇小可怜,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
曾凝是曾尚书家的第二个女儿,她的姐姐嫁给了一个王爷,虽不是国姓王爷,但也是一方的王妃,而她这一次被皇上指定给了寻诺,她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寻诺本就经常和他父亲有来往,曾家与现在寻诺的母亲绮妃的娘家本就是有着割不断的关系,所以,被指婚,她就按着安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