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闲转而宠溺地揉了揉柳秋安柔软的头顶发丝。
秦晟揉了揉自己的受伤的手臂,又恢复一派贵公子的模样,摇着折扇,继续向前走去,偏头看着二人,想了想,用折扇掩着嘴巴,对穆长闲低声道:“长闲兄你这么宠着他可不行啊!”
穆长闲笑了笑:“我非他不可。”
秦晟沉默了一息,若有所思。
接着,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穆长闲奇怪地看着他。
柳秋安转过头看着他们两个,鼓了鼓腮帮子,不满地道:“你们在嘀咕什么啊?”
秦晟清了清嗓子,忙转移话题:“听说那两起命案是由月公子处理了,我的属下汇报说疑似柳子安所为。既然是柳子安所为的命案,江湖上竟至今未起风波?于是我写信向月公子询问详情,他回信说证据尚未确凿,为了避免引起无谓的恐慌,他就将这件事先压下了。你也知道,他最擅长平复人心了。”
穆长闲点了点头。
柳秋安听得糊里糊涂。
这时,三人已经走到了三楼楼梯口,秦晟收起折扇,站到二人面前,笑眯眯地道:“长闲兄是要去探望司寇世前辈吧?秦某要去探望一下柳子风公子,柳家主之前可是来过信,嘱托秦某多关照关照他的义子。”
看来,柳子安也借住在风雨楼。
柳秋安心道,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毕竟也算是我的侄子呀……寻个机会偷偷看一眼罢。
若是伤重了,二哥会担心的吧?
柳秋安敛目微蹙眉头,心中忧虑如同一团乱线。
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他抬头一看,看到秦晟笑眯眯的脸,暗道不妙。
又被这家伙下套了,他故意提到柳家主就是为了看我的反应吧?
可恶!这只狡诈的臭狐狸!
柳秋安狠狠地瞪了回去!
穆长闲看着互瞪的二人,扬了扬眉毛,一脸莫名其妙。
穆长闲与柳秋安回到二楼,重新来到司寇世的房门前,有三个小厮正合力抬出浴桶,柳秋安看到那黑乎乎的洗澡水,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连忙把脸埋进穆长闲的怀里,一股清香充溢鼻间,柳秋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得救般呼出一口浊气,没骨头似地摊到穆长闲身上。
穆长闲失笑,搂着他迈进房门。
司寇世此时正单手拿着布巾搓着头发,一身白色单衣,站在窗口不知再看什么。
皎洁的月光斜斜照着他高大的身躯,似察觉到身后动静,虽然待在地牢里,内力似乎全失。却也下意识地转过头,露出半边脸,眼神如鹰一般锐利,浑身突然散发出一股腾腾杀气。
他看清来者,那怖人的杀气霍然消逝。
他松了口气,转过身道:“师弟。”
“嗯,师兄。”穆长闲颔首。
司寇世似没看见被穆长闲揽在怀中的柳秋安,一手抓下盖在头上的布巾,走到房中央的矮桌上,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把布巾丢在桌面上,晦气道:“师弟你来得正好,我刚刚撞鬼了!”
第八十一章 与我切磋
“方才沐浴时,突然有只……”司寇世瞥见穆长闲身前的人,突然一拍大腿,“哟!是你啊!”
柳秋安道:“哼!你谁啊!”
穆长闲道:“你们见过?”
柳秋安:“没有!”
“哦……?”司寇世拖长音调,视线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挥手招呼二人坐下。
待二人坐好,司寇世问道:“诶?刚刚我讲到哪了?”
“方才沐浴时。”穆长闲提醒道。
“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司寇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接着道:“方才沐浴时,突然有只野猫从窗户口跳进来,我一动它就盯着我叫。”
穆长闲颇为好奇:“为何?”
“为何?对!我当时也是十分疑惑……但不过就只是个小猫,也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于是我没有理会。等我穿上衣服,去逗它的时候,才发现它真是脏透了,就把它拎起来,放盆里搓了搓。”
“盆、盆里?就是刚刚抬出去的那个……”柳秋安花容失色,心道,那只野猫也太可怜了!
司寇世摸了摸鼻子,却见他把手伸进白色里衣内,竟然掏出了一只猫,朗声道:“先别管什么盆。你们看!这不可爱多了吗!”
说着,拎着猫的那只手,晃了一晃。
那只猫正拿肉垫搓着脸,毛色呈橘,憨态可掬。
不是长安还能是谁,二人皆陷入了沉默。
柳秋安:“……”
穆长闲:“……”
“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司寇世疑惑道。
穆长闲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边的人,又转头对司寇世道:“多谢师兄,这是我与秋安的猫,名唤‘长安’。”
“啊?”司寇世讶异地看了眼长安,随后把它放在地上,拍了拍它的屁股:“没想到啊……长安啊……啧,那它盯着我洗澡干什么!?”
长安冷不防地被他拍了一屁股,踉踉跄跄地向前,啪叽倒在穆长闲的腿上。
穆长闲抱起它,摸摸它的脑袋,对司寇世道:“许是也想沐浴罢。”
语罢,将它放进柳秋安的怀里,此时的柳秋安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一看到长安,忙把它紧紧抱住,呜咽道:“让你受苦了!呜呜呜!”
“嘿?”司寇世挑了挑眉。
穆长闲看着柳秋安,不禁弯起嘴角。
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司寇世的腰间,“师兄你的断剑呢?你的内力难道也……”
“自是被收走了。”司寇世摆摆手:“无妨!我被抓进地牢的日子也不长,想来过几日内力也就恢复了。”
“嗯……”穆长闲沉吟片刻,从袖袋里拿出一瓣花瓣,递到司寇世面前,司寇世疑惑地接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冷色的月光洒在冷色的花瓣上,让人着迷,移不开眼。
“此为何物?”
“师兄莫非忘了我们的赌约?”穆长闲微蹙眉头。
“嗯?”司寇世盯着花瓣,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忽然抑扬顿挫地啊了一声。
这时,柳秋安眨了眨眼,问穆长闲:“什么赌约啊?!”
司寇世哼哼道:“这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秘密!”
穆长闲道:“取得翡翠葛者,得桃花佳酿。”
司寇世啧了一声:“师弟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穆长闲只是笑了笑。
柳秋安歪着脑袋,努了努嘴:“桃花酿?就是个酒啊?”
“此言差矣!”司寇世来了兴致,调整了一下坐姿,道:“这桃花酿可是明月山下鸿雁镇里酒馆的绝品,每年也就拿出两壶!不过啊,保证你喝一口就飘飘欲仙!”
柳秋安听着听着,睁大了眼睛。
“鸿雁镇去过没?”司寇世见他一脸向往,哈哈大笑:“看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没有去过!”
柳秋安蹙起眉头,瞪着他,道:“哦!”
“嘿?”
穆长闲笑着打断了他们:“好了,师兄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便起身了。
“略~”柳秋安吐了吐舌头,从司寇世手里抢过翡翠葛,撂下一句:“记得献上桃花酿!”
司寇世伸手抓了个空,懊恼地单手捂住脸,接着手掌上下挥动,驱赶道:“走走走!”
穆长闲已经走到了门口,此时轻笑着摇头,两个丧失内力的人在较什么劲啊。
柳秋安开心地朝他跑来,一手抱着长安,挥动指间散发冷冷光晕的翡翠葛。
这时,有人运着轻功从楼上翻下,猛地推开刚关上的门,在门口高声道:“司寇大侠!请你与我切磋!”
原来是柳子风,他赤裸着半边健硕的肩膀上绑着洁白的纱布。
好在穆长闲及时拉过柳秋安,不然准要被他撞飞。
屋内的司寇世似乎在喝水,被吓得猛咳了几声,哀嚎道:“你……怎么哪都有你这臭小子啊!?”
“请你与我切磋!”柳子风重复道,强势地跨进房间。
柳秋安望着一度混乱的屋内,好奇地抬眸看着穆长闲,想要得知这其中的缘由。
穆长闲弯起双眸,揽过他的腰往后跃,二人缓缓落到大厅的地板上。
稍后,只见大门处掠出两条一白一红的人影,厅中人只觉清风拂过。
第八十二章 假装生气
明月当空,他们坐在风雨楼的最高处。
长安在卧在柳秋安的腿上呼呼大睡,柳秋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它的毛发。
西边的远处有一座青山静静伫立,在它的半山腰处有一点渺小的火光忽闪忽现。
穆长闲正盯着出神,柳秋安突然凑到他耳边喊了一句:“喂!”
穆长闲吓了一跳,转过头,却看见一张放大的美丽脸庞。
柳秋安盯着他,眨了眨那双盈盈的眼眸:“你就是为了桃花酿才潜入魔教的?”
穆长闲还未从那震耳欲聋中缓过神来,看着他茫然的模样,柳秋安抿唇而笑。
“嗯?”穆长闲揉了揉左耳。
柳秋安哼了一声,假装生气,扭头抱臂道:“我还以为这背后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呢,真是没劲!”
“你这个小脑瓜里到底装得是什么呢?”穆长闲弯起嘴角,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嗷……”柳秋安轻呼一声,赌气道:“反正装得不是你!”
“哦?”穆长闲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倾身上前:“我的脑里装得可都是你。”
眼见身体越贴越近,从对方身上扑来的气息愈加浓烈,柳秋安手忙脚乱地推开他:“不害臊!”
“喵!”
长安受惊,从他怀里跳出来。
穆长闲手疾眼快将它拎住,另一手把柳秋安环进自己臂弯里。
把长安塞回他的怀里。
柳秋安哼哼唧唧地抱住长安,心安理得地把穆长闲当成自己的靠垫。
望着挂在天际上的清冷的明月,心情忽然变得惆怅。
“想什么?”穆长闲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
“想你……”柳秋安回神,故意拉长音,“想你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把我装进那里的。”
“就在禁地前的那回眸一望。”
“一见钟情?我才不信!"柳秋安扳着手指,振振有词道:“那时你还点我哑穴,还拿匕首威胁我,还掐我腰!”
“当时是没发觉……自己竟爱你爱得这么深。”
“油嘴滑舌。”
“你不是喜欢听吗?”穆长闲笑道。
“……”柳秋安扑地反身,抱住穆长闲的脖子,手脚扑腾道:“胡说八道!”
长安迅速跳到青瓦上,才没被挤成猫饼。
穆长闲抱紧了他,在他耳畔边低声笑道:“好,我胡说八道。”
长安冲二人不满的喵了一声,便踱着小碎步,动作敏捷地从一层层的屋檐上飞掠而下。
它跃到第一层的屋檐之上,惬意地晒着月光,舔着自己的毛发。
屋檐之下,隐隐约约听到有两人正在交谈的声音。
“是这样啊……”
“嗯,关于今天这件事,大哥你……”
“阿晟,你呢?”
“嗯?大哥要说什么?”秦晟微笑着问道。
二人似乎碰巧在门口相遇,秦枫涯站在门外,而秦晟站在屋内。
“你有什么想法?”秦枫涯道。
秦晟苦笑道:“哪容得我有想法啊。”
语罢,秦枫涯垂眸,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秦晟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捏着扇柄的手却收紧了几分,他问道:“大哥,你呢?”
秦枫涯看向秦晟,拍了拍他的肩膀,牛头不对马嘴地冒出这么一句:“这些年,辛苦你了。”
秦晟摇了摇头:“为家族付出,怎么会辛苦……”
“我知道……我很清楚。”秦枫涯摆手打断他的话,又突然顿住,负手长叹道:“也许吧……”
“关于那个地牢,大概就是父亲所为吧……”
秦晟稍稍有些惊讶,却听秦枫涯自顾自地接着道:“也许小宓失踪就是父亲想要取回风雨楼的所做的手笔……”
太阳穴在突突跳动,秦晟没想到倍受秦家主厚望的秦枫涯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捉襟见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抱歉,说了莫名其妙的话。”秦枫涯失神落魄地笑了声,“突然有些不适,我就先回房了。”
秦晟目送秦枫涯转入楼梯拐角,心里琢磨着他在打什么算盘。
忽然,身后一声风动,有一道沧桑的声音随风传来:“找到他了。”
声音又立马随风而逝。
竟这么快就有了消息,秦裴波啊,秦裴波啊,是你太疏忽大意,还是从未把我放在眼里。
秦晟最后看了眼已经空荡荡的楼梯,转过身,看向月色之下的陈伯,微微一笑:“还不快‘请’他来‘喝杯茶’。”
话音一落,又是一声风动。
陈伯已经消失无踪。
秦晟想了想,跨出门槛,从屋檐下的阴影走向月光照耀之处,凝视着夜幕上的明月。
突然有感吟道:“今夜明月人尽望,……”
屋檐之上,长安撅起屁股,瞄准了方向,扑地纵身向下跃去。
右肩突然一重,秦晟诧异地侧头看去,什么都还没看到,先蹭到毛茸茸的毛发,而后有细碎地喵呜声黏腻地钻进耳朵里。
同时还有踩踏在青瓦上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