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与寒和老太妃的嫌隙越大,他在王府中的日子越舒坦。
至于赫连青——
他现在可没力气揉出淫水当解药!
“你就再晕一会儿吧,”所欢拢着衣衫,自言自语,“我可不想再折寿了。”
正说着话,赵泉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他端着刚熬好的鸡汤凑到榻前,殷勤地劝:“世子妃,用些汤吧,里头有上好的参,最是滋补身体了。”
鸡汤不鸡汤的,所欢原本不想喝,但他一听到鸡汤里还有参,立刻伸手,迫不及待地接过汤碗,连烫都不管了,皱着眉,硬着头皮吞咽。
赵泉吓得倒凉水给他喝:“世子妃,您慢点!”
所欢充耳不闻,闷头将碗里的汤喝尽,继而捏着玉筷,将碗里切得细细的参丝挑出来,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
参丝被鸡汤浸透,味道还算不错。
不过,这都是保命的东西,再难吃,他也不可能吐出来。
“世子妃,您再饿,也得慢些啊。”一旁的赵泉当所欢在宫中久未进食,饿得受不了了,“我再给您盛一碗。”
所欢颔首:“汤就不必了,我要参。”
他的命令,赵泉听得认真,捧着空碗颠颠儿地出了门。然而,家丁还没往外走出几步,就惊叫着跑了回来:“世子妃,宫里……宫里着火了!”
单手托着下巴,歪在榻上假寐的所欢闻言,豁然睁开双眼,拎着衣摆,一口气跑到了屋外。
天幕黑黢黢一片,连颗星都没有,死寂一如毫无生机的旷野,可皇宫的方向,突兀地燃起了赤红色的火光,直将那一角夜色都烧成了刺目的血色。
当真是着了火。
“王爷……”所欢的心口骤然一痛,紧接着,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他想起坊间的传闻,想起天子将他困于赤辉殿中说的那些话,想起被软鞭勒死的六皇子……
君王枕畔岂容他人安睡?
天子召楚王入宫,难不成是想摆鸿门宴?
所欢的耳畔嗡嗡作响,脑海里更是乱作了一锅粥。
他将宝押在楚王身上,难道是错的吗?
若是跟了天子,或是牢牢抓住赫连青的心——
不,没有什么选择比楚王更好。
腿间的隐痛将所欢带回了现实。
世子懦弱无用,天子也不过将他视为一枚用完即丢的棋子,唯有赫连与寒……唯有赫连与寒是他可以掌控的利剑。
他攥紧藏在袖笼中的手指,胸腔被冰冷的风雪浸透:“赵泉,去……让府里的人去接王爷!”
世子晕厥,老太妃被禁足,偌大的王府里只有所欢还能发号施令:“再遣人将府门都关好。盛京城再乱,楚王府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进来的!”
赵泉得了令,神情紧张地跑远了。暗夜里,所欢的衣衫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拧眉望着猩红遍布的天幕一角,咬牙回了卧房。
所欢不知道的是,赫连与寒虽然人在皇城,楚王府里留下的暗卫却是一个没少。
第41章
他回到榻前,六神无主地瞪着浑然不知宫城里已经发生变故的赫连青,艰难地下定决心,伸手解开了衣袍。
世子再不济,也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但凡有口气在,宫里的人就不会为难他。倘若,赫连与寒真的遭遇不测……他跟着世子,至少能保住性命。
所欢在谢璧手下艰难求生多年,一副心肠早已被历练得铁打一般,即便对楚王“寄予厚望”,危机时分也没松懈下来,拼了命地替自己争活着的出路。
他脱了衣裳,白着一张脸将手伸到双腿之间。
被天子用羽毛抽打百遍的朱蒂肿胀如红豆,连肥厚的花瓣都包不住,可怜兮兮地露出一点殷红的蕊。
他的身子已经亏虚透了,不能再吹,可事已至此,他早已没有别的选择。
只是心里再怎么跟明镜似的,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花核时,都如同一点破碎的雪花融在了炽热的火苗上,酸麻痛痒齐齐爆发。
所欢差点站不住,眼角也冒出了泪花。
这泪不是因情动而起。
是羞愤,是耻辱,是不甘,是仇恨……
所欢想到用羽毛抽打自己蜜穴的天子,自然而然也想到了赫连与寒。
若是赫连与寒,定不会用羽毛抽打他吧?
情欲迟钝地自下腹涌至双腿之间,所欢迷迷糊糊地想,赫连与寒应该不会这么做的。
他为了他,可以不顾伦理纲常,可以勒死六皇子……
那么,他要做的那件惊天动地、大逆不道之事,是不是,也可以……也可以有那么一丁点的根由,是他?!
所欢想到这里,手兀地一重,差点把自己揉得晕厥过去。他强撑着一口气,硬生生揉了点汁水出来,再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抹了,探到赫连青的鼻翼下,虚晃了几圈。
就这么一个动作,就累得他气喘吁吁,瘫软在榻前,用最后的一点力气系上衣带,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赫连青瞧。
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世子苏醒呢。
所欢心里难得地生出几丝不忍。
是,他瞧不起赫连青,觉得赫连青懦弱,可……可赫连青到底没有真的对不起他。是他为了往上爬,将对方当作了垫脚石。
然而,不忍归不忍,所欢一点儿也不后悔。
他这样的人,是不能后悔的。
也没有资格后悔。
暗香浮动,赫连青很快就有了苏醒的趋势。
所欢也歇得差不多了,慢吞吞地起身,扶着床榻,低低地咳嗽起来。
赫连青一睁眼,瞧见的就是所欢秀眉轻蹙,眼里水波荡漾,咳得压抑又隐忍的模样,心里登时起了浓浓的怜惜,觉得自己看见了书册中写的,时常捂着心口咳嗽的西施,目眩神迷地张着嘴,压根不在乎自个儿的身子如何,开口就是一句:“所欢,你……你可是病了?”
所欢掩唇苦笑:“吹了些风,嗓子有些痒罢了。世子……世子不用担心。”
他虚弱地软倒在榻前,又咳嗽了几声:“还好你醒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所欢楚楚可怜地掉了几滴泪,将宫城着火的消息说与赫连青听。
赫连青大惊失色,挣扎着起身,要去院外看。
“世子,真的烧起来了,天都烧红了,”所欢伸出沾了泪的手,虚虚按住赫连青的肩膀,“你就是去看了,也还是在烧呀。”
肩头冰冷的触感让赫连青回过了神。
他还没能完全接受所欢口中“皇城走水了”的消息,讷讷地躺倒回去,瞧着,是完全没了主意。
所欢本就不乐观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赫连青果然是个废物。
但赫连青的反应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欢迅速收拾好情绪,扯着赫连青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软着嗓音央求:“世子,宫中走水,盛京城中怕是也要有祸事,咱们……咱们得守住王府啊!”
“对……对对对,你说得对!”赫连青虽然常年瘫痪在榻,还是知晓,这种时候,保全楚王府才有活路,连忙慌慌张张地将腰间的玉佩摘下,塞到了所欢的掌心里,“你快拿着这块玉佩,让府里的人守门!你不要怕他们不听你的,见玉佩,如见我!他们不敢生事!”
所欢眉心微动,望着掌心里温润的玉佩,浅浅地勾起了唇角。
他要的就是这个。
所欢裹了披风,带着一身寒意小跑到王府门前。
而先他一步来到府门前的赵泉,已经急得快哭了。
原是门前的家丁多是老太妃身边的人,根本不听他的调遣,从刚才到现在,连楚王府的门都没关上呢!
北风呼啸,雪花裹挟在风中,纷纷扬扬地落在所欢乌溪般松散的发髻上。
他披风下白花花的素服还没换,脸像剔透的冰雪,近乎透明,唯独唇极红,滚烫的鲜血一般,被天边的火照亮,活脱脱就是一只暗夜里游荡的艳鬼,美得人心惊胆战,却又忍不住盯着瞧。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世子妃啊。”当然,有盯着瞧的,自然也有看他不顺眼的。
提着烧得透亮的灯笼的嬷嬷杵在府门前,插着腰嚷嚷:“王爷还没回来呢,关上府门,算什么事儿?!”
“……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世子妃您金贵,至多跪跪祠堂,我们几个老婆子,可就要没命咯!”
嬷嬷们提起楚王,门前的家丁立时犹豫起来。
楚王三年不归京,凶名却不减当年。
嬷嬷们见家丁们不敢动,愈发得意,就差没指名道姓说所欢上不得台面了:“咱们楚王府的门,谁敢闯?世子妃,您以前一直呆在道观里,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天寒地冻的,您快回去歇着吧!”
“你们……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挡在所欢面前的赵泉差点气得失去理智,要不是顾及所欢还在,恐怕已经冲上去撕婆子们的嘴了。
一时间,王府门前剑拔弩张,唯独所欢的神情没有变,还是冷冰冰的,连眼底的水雾都凝成了细小的冰晶,细细密密地扎在婆子们的身上。
第42章
婆子们在老太妃手下蛮横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眼神?个个摩拳擦掌,眼瞧着要冲到所欢面前来理论,所欢忽地抬手,将赫连青给的玉佩举了起来。
“封闭府门,乃世子的命令,你们谁敢不从?!”
清亮的嗓音宛若平地一声惊雷,炸得风都静止了一瞬。
婆子们瞬间变了神情。
所欢是个冲喜的世子妃,他们瞧不上眼,可赫连青是老太妃的心肝儿啊!
这……心肝儿的命令,她们哪敢不从?
于是乎,楚王府沉重的朱门被家丁合力推上,各处小门也被堵了个彻底,连那个早就被暗卫堵上的狗洞,都被重新堵上了厚重的石头。
不过小半个时辰,王府就封了个严严实实,外面人想进来,怕是难了。
所欢跟着赵泉将府中各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捏着玉佩的手登时一松,人也软了,脚步虚浮地踉跄了几步,最后扶着赵泉的手腕,哆嗦着瘫坐在了地上。
赵泉吓得魂飞魄散,喊来附近的婆子,众人又闹哄哄地将所欢抬进软轿,准备抬回 长安院。
谁承想,轿子刚抬起来,守在府门前的家丁就神情慌张地跑来,说街上乱了。
“什么乱了?”眼前阵阵发黑的所欢闻言,硬是撑起胳膊,撩起软轿的轿帘,有气无力地问,“你说清楚些,不要吞吞吐吐!”
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点精疲力尽的虚弱,侍奉在软轿旁的赵泉急得汗都出来了,偏偏前来汇报的家丁吓破了胆,支支吾吾半晌,愣是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好在,所欢听明白了。
皇城走水,民心动荡。
赫连与寒要做摄政王的传闻早已传遍了盛京城,如今皇城中出现异象,心怀不轨之人便趁乱上街,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家丁透过府门的门缝,窥见通天的火光,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嚎,吓得忘了自个儿身处楚王府,也忘了先前对所欢的鄙夷不屑,屁滚尿流地来求他拿主意。
所欢歪在软轿里,眼前发黑,胸口发紧,心慌之余,又不得不镇定下来,安抚家丁:“你且回去……他们暂时不敢拿我们楚王府如何。”
几句话,就耗费了他剩下的全部精力。
所欢宛若含了一块灼热的炭,喉咙又痛又热,五脏六腑却又好似被冰封了似的。
他心下一片凄凉,意识到自己的身子不好了。
……毕竟,连在玉清观中被谢璧塞药塞到昏厥时,都没有现在痛苦。
但所欢别无他法。
不管楚王府,会死,管了,也会死。
横竖都是死,他只能赌一把。
赌今日赫连与寒无恙,赌他的身子骨还能多撑片刻。
许是所欢的运气真的不错,他按着心口在软轿中喘了几口气以后,当真恢复了些力气,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所欢立刻虚弱地唤赵泉:“不回长安院!去府门前!”
跟着软轿的赵泉,差点忘记身份,脱口而出一句“不行”。
这怎么能行呢?
赵泉心急如焚。
世子妃的身子如何,除了医师,恐怕只有他最清楚了。
以往,世子妃再虚弱,手都有些许的温度,而今……而今,世子妃方才扶着他倒地时,手已经与天上落下的雪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赵泉眼眶狠狠一热,哑着嗓子劝:“世子妃,您还是歇歇吧。”
“歇什么?歇不得。”所欢也想装柔弱,博取下人们的好感,但现下的局面,他是不装也虚弱到了极点,“闹事的人现在不敢闯我们楚王府的门,时间久了,就不一定了。若是没有人在府门前坐镇,那群在老太妃跟前阿谀奉承的家丁,怕是会乱了分寸的。”
他顿了顿,又说:“我出事不要紧,可世子……世子还在府中啊!”
所欢一番话说得赵泉以及抬轿的嬷嬷们热泪盈眶,即使谁心里曾经对所欢产生过不满,现在也都消失不见了。
世子妃虽然名声和出身都不好,可危急关头,却愿意为王府,愿意为世子豁出性命。
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是秦楼楚馆里人尽可夫的妓子,也是值得尊敬的。
“快走吧。”所欢没有力气去管婆子和家丁们在想什么。
他掩唇低咳,喉咙从痛痒到麻木,最后咳出了一嘴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