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by冉尔
文案
黑莲花上位记
嫁入王府的冲喜世子妃,看起来安分守己,一心侍奉瘫痪在床的世子,却无人知晓,他美艳的皮囊下藏着一副黑心肠,心里想的,也压根不是世子,而是世子那权倾朝野的爹……
双性扒灰
第1章
所欢被抬进王府的时候,盛京城刚落下第一场冬雪。
城里的人都说,小道长这回铁定出不来了。
王府的老太妃为了给瘫在榻上的宝贝孙儿讨个媳妇儿,就差没拖着一把老骨头,直接求到天子面前了。
所欢进府,就如同那肉包子打狗,注定了有去无回。
可没人会为所欢打抱不平,因为他是个道士,还是个名震盛京城,不那么清白的坏道士——这世间,道士千千万,唯有所欢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双,长了张狐媚的脸,天天靠哄男人骗香火钱。
这样的人和王府里那据说活不过十八岁,随时会蹬腿的可怜世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北风凛冽,残月如钩。
所欢乘坐的破旧小轿停在了王府的偏门前。
看门的家丁循声探出头,与抬轿的轿夫使了个眼色。
轿夫会意,低声道:“人接来了,就在轿子里呢。”
家丁“哧”了声:“这个时辰,老太妃早歇下了,他来了也见不着。”
“嗐,人也不是来见老太妃的啊,”轿夫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呼啸的风将自己大逆不道的话传到轿中人的耳朵里,“还不是为了世子的病。”
家丁兀地蹙眉:“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快闭上你那张乌鸦嘴!”
轿夫连忙噤了声。
家丁揣起手,顾自发了会儿愣,直到听到轿中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才回过神,快步走过去,挤出一张谄媚的笑脸:“小道长,下轿吧。”
话音刚落,轿帘已经被白玉似的手掀了开来。
那手宛若天上冷清清的月光,淡淡一抹,连腕间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家丁不自觉地抬起胳膊,扶住了那只手,继而被冻得打了个寒战。
他握住的,哪里是手?
简直是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初雪。
“小道长……”
身着道袍的所欢从轿中走了出来。
如今的大周崇尚道法,都城盛京,道士横行。
家丁口中的小道长,所欢,也是一副修行之人的广袖流仙打扮。只是,他身上的道袍黯淡无光,朴素至极,一看就是寻常的麻布布料,衣角上甚至有蹩脚的补丁,若不是他腰间挂着象征道士身份的玉佩,家丁都不敢让他进王府的门。
既然看见了玉佩,家丁的目光免不了在所欢的腰间逗留。
也不知是道袍过于宽大,还是他年岁尚浅、身形消瘦,盈盈细腰竟如柳叶般婀娜多姿,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再看一眼,满心遍生荒唐的欲念。
家丁强压住怦怦乱跳的心,暗自抱怨:不怪人人都骂所欢是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他就算穿着道袍,也压不住勾人的骚劲儿!
至于所欢的脸……家丁是不敢看的。
这可是未来的世子妃,哪怕只是用来冲喜的,他也不敢逾矩。不过,单就说所欢的身段,那真是比盛京城里最知名的花魁妖娇多了。
家丁生了轻慢之心,却也不敢真的宣之于口。
毕竟,世子能不能挺过这一遭,就看所欢的了。
楚王府的世子,说好听点,得的那叫弱症,说难听点,就是个瘫子。
老太妃自世子降世起,便将宫里的太医都搬了出来。可惜,这打娘胎带出来的病气,大罗金仙再世也驱散不了,仅仅能吊住一条命罢了。
苦命的世子熬啊熬啊,熬到今年冬天,总算能勉强坐起身了。老太妃喜极而泣,差点办酒席,可惜,她还没高兴几天,世子就栽在榻上,进气少出气多,一副随时会撒手人寰的模样了。
老太妃赶忙找来太医一看,这才意识到,世子前几日的“精神”,原是垂死时的回光返照!
这可把老太妃吓坏了。
楚王府上上下下,就这么一根独苗,若世子的命真的保不住,楚王岂不得断了香火?
老太妃走投无路之下,想到了“冲喜”的昏招。
只是,她想要冲喜,盛京城里却未必有人愿意当冲喜的冤大头。
老太妃刚安排人偷偷摸摸地合八字,达官显贵家的少爷小姐就纷纷闭门不出,或是干脆放话,说自个儿有了婚约,赶明儿就成婚!
甚至于,连平民百姓都得了风声,不往王府前凑。
老太妃四处碰壁,急得上火,伏案写了御状,准备拼上一条老命,为孙儿求个指婚,恰在这时,有人递上了所欢的生辰八字。老太妃病急乱投医,命人急急地合了所欢和世子的八字,也不知是她平日里烧的高香起了作用,还是世子命不该绝,居然还真算出个上上佳的结果来。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所欢名声不好,却是个实打实的道士。
本朝圣上醉心炼丹术,连带着道士的身份水涨船高,如此一人当个冲喜的世子妃,说出去,也不算太难听。
再者,所欢是个能生的双,世子有望留后,老太妃就是再嫌弃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最好的人选。
于是乎,所欢就这么被“请”进了楚王府。
说是“请”,实则,只是将他用破轿抬到了偏门前。
雪落无声。
所欢拢着衣袖,抬腿迈过了门槛。
月光冷清清地铺洒在地面上,映得地面宛若冰冷的铜镜。他在上面遍寻不到自己的身影,只看到一抹又一抹惨白的鬼影。
“小道长?”家丁见所欢停下脚步,连忙催促,“晚来风急,小道长还是快些走吧,若是着凉染了风寒……小的得被剥皮抽筋啊!”
所欢“嗯”了一声:“劳烦你带路了。”
家丁浑身一个激灵,没想到他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膝盖发软,竟生生跌跪在了地上。
他是个粗人,不知道如何形容所欢的声音,只觉得比富贵之人腰间订玲作响的玉石还要悦耳,不由涨红了一张脸:“小的……小的没注意地面的冰,在小道长面前失了礼数,实在是罪过。”
家丁狼狈地爬起来,语气放柔了许多:
“小道长,您也小心些。”
所欢又“嗯”了一声,只不过,这回嗓音里掺着笑意。
家丁愈发脸红,恨不能将脸埋进胸口。
他匆匆将所欢送到王府偏院,便头也不回地逃开了。
而家丁再次见到所欢,已经是三日后的事了。
这日,世子的病情再次加重,躺在榻上,靠百年老参熬的汤续命。
老太妃原本想等个良辰吉日,将所欢送上世子的床榻,如今,却是再也等不及了,不管旁人劝阻,在大凶的日子里,派人将所欢请到了面前。
所欢在王府里好吃好喝三日,被人带到世子的卧榻旁时,没有再咳嗽,但脚步还是虚浮的。
家丁随一众侍女跪在帷帐后,看着一双绣着祥云的雪白布鞋从眼前晃过,紧接着,闻到了淡淡的檀香。
是所欢身上的香味。
只是,这檀香似是与寻常檀香不同,闻之,让人心神荡漾,半身酥软,恨不能追着香味而去。
“骚货。”
侍女小声地咒骂了一声,家丁恍然回 神,忍不住抬头,隔着帷帐,壮着胆子去看所欢——
所欢换下了那身破旧的道袍,着一袭王府为他准备的雪白长衫,抱着拂尘,立在堂中,向老太妃行礼。
老太妃年过六旬,鬓发皆白,原本精神头还不错,现下,被孙儿的病折磨得疲态尽显,只用一方藏青色的抹额勒在额前,权当是装饰,连块玉石都未曾佩戴。
所欢行完道士礼,又撩起衣摆,跪在地上行平民大礼。
老太妃攥着帕子的手微抬:“倒是个懂规矩的。头抬起来,让我瞧瞧。”
所欢依言抬头。
霎时,满室寂静。
世间美人如过江之鲫,多如繁星。
譬如家丁先前想到的花魁,美则美矣,失了矜贵,便过分轻佻;又如京城贵女,一颦一笑皆拿捏得恰到好处,却又过于匠气,成了木头石头,全无灵气。
所欢则不然。
老太妃一生见过美人无数,却不得不承认,所欢是她见过的,数一数二的人物。
只是他一副狐媚勾人的长相,配上额间青色莲花纹,妖气横生,惑人到了极点,世间怕是没有女子会喜欢。
他的眼里明明没有算计,眉宇间也没有露出刻意之相,偏生让人产生他稍稍示弱,自家男人就会上去鞍前马后的错觉——当然,也不完全是错觉。
外头的流言蜚语传得再怎么难听,上赶子为所欢送香火钱的男人,不还是多如牛毛吗?
在男子眼中,他娇媚柔弱,哪怕曾经流落风尘,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老太妃捏着帕子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收紧,打心眼里不喜欢自己选定的“世子妃”。
“咳咳!”躺在榻上的世子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有气无力地咳嗽起来。
老太妃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跪在地上的所欢,扑在榻前,直呼“心肝”。
一时间,卧房内乱作一团。
背着药箱的太医来回奔走,端着水的侍女来去匆匆。
唯有所欢被人刻意遗忘。
“你……”
所欢循声回头,见前几日领自己进偏门的家丁畏畏缩缩地蹲在帷帐后,不由弯了弯眼睛:“何事?”
家丁本不欲开口,但见所欢的背影瘦弱纤细,好似风一吹便会倒,忍不住递过去一张软垫:“小道长,天太冷了,仔细着膝盖。”
所欢诧异挑眉,看着递到眼前的软垫,有些愣神。
他被请进王府之前,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世子妃?
不,他只是一味用来冲喜的药。
倘若世子真的因为他的到来起死回生,无人会感激他,坐在堂上的老太妃至多将他当成一味吊命的“药引子”,将他终生囚禁在王府中。
老太妃如此想,府中的下人更不会对他有好脸色。
三日来,所欢就没遇见几个对他好生说话的人。
此时此刻,居然有人怕他跪伤膝盖,主动递上软垫。
不过,还是个男子呵,男子。
所欢敛去眼底的冷意,柔声说:“不必,若是我要了你的软垫,老太妃瞧见,怕是要生气的。”
家丁没料到他会为自己着想,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拼命摇头,殷勤道:“没……没关系,小的……小的挨罚就是了。小道长,你……你用吧。”
“不必。”所欢再次拒绝,伸手将垫子推回去。
那只手还如白玉一般,修长纤细,只是指尖因为无力,已经开始颤抖了。
家丁心里一急,不管不顾地抬头:“小的……”
他话未说完,人先傻了。
原是离所欢太近,望见了那张雪白的面庞。
在家丁眼里,所欢就如同天上月,遥不可及,可他落入了凡尘,近在眼前,如受伤的白兔,瑟瑟发抖。
家丁心里稀里糊涂地升起怨气:这三日,定是无人好好照顾小道长,不然,他的脸上怎么会有病气?面颊上怎么会有病态的红潮?鬓角又怎么会有止不住的薄汗呢?
……但那红潮真真是好看啊,外头的小娘子用多少胭脂,都抹不出来这样的色泽来。
家丁还想到很久以前私塾的先生念的诗——鬓云欲度香腮雪。
原来,丝丝缕缕被汗打湿的发,当真能如浓云般,顺着雪白的香腮垂落。原来,世间当真有人像广寒宫中抱着玉兔的仙子,姿容比月光更皎洁。
哐当!
家丁看得入迷,一抹暗铜色的影子带着风,直扑面门而来。
所欢反应快,不知从哪儿寻来了力气,将他推开,用手臂硬生生地接下了坠落的手炉。
“混账东西!”砸了手炉的老太妃怒火中烧,“谁屋里的人?不守规矩!拖出去,打二十棍,以后不许在我屋里头伺候!”
晕乎乎的家丁来不及求饶,就被守在卧房外的侍卫拖了出去。
而所欢,连头也没有回。
老太妃眼前阵阵发黑,心知家丁是被所欢的脸蛊惑,才行事不妥,再看他垂下妙目,无辜至极,仿佛那家丁的过失与自己全无关系,心里就火烧火燎地痛起来——此等妖孽入了王府,不知要搅出多少祸事来!
可她看着瘫在榻上随时会一命呜呼的孙儿,终究将谩骂全咽了回去。
“你……”老太妃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指了几个婆子,“还有你……你!带……小道长下去试嫁衣,今夜……今夜就成婚!”
站在老太妃身边的婆子领命称是,面无表情地来到所欢面前。
“小道长,请吧。”
三个婆子宛若三座大山,身影沉甸甸地压在了所欢的肩头。
所欢踉跄着起身,还因为体力不支,狠狠地摇晃了一下。
“有劳。”他冷汗涔涔地行礼。
婆子不为所动。
所欢也就没再说什么,跟着婆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这一回,他回的不是偏院,而是世子院中一处早已挂满红绸的“洞房”。
“小道长见谅,试嫁衣之前,老身还得为您验身。”婆子们一进洞房,立刻分散开来。
一个人锁门,一个人捧衣,一人捏住了所欢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