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穷慢吞吞地撩起眼皮:“师父也说,你性子顽劣,我是师兄,该多管管你。”
“我有什么好管的?”二白不满地反驳,“倒是我要问问你,平日里跟随师父在宫中走动,可觉得这位楚王府的世子妃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穷皱了皱眉,想起贺清风曾经说过的话,如实道:“他生得比旁人美些。”
“你的眼睛真是白长了!”二白恨铁不成钢,用手指弹了弹一穷的额头,“你只看见他的皮囊,却看不穿他皮囊下的心思——你且瞧瞧这偌大的楚王府,侍从婢女对他的态度……一个出身道观,毫无根基之人,入王府短短半月、不仅没被轻视,瞧着还颇有威望,这是单靠一张皮囊能做到的事情吗?”
一穷听得认真,听完,想得也认真:
“可他是世子妃。楚王殿下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且深受老太妃的宠爱,他……他以前是何种身份,并不重要,如今嫁与世子,理应……”
“我和你说不通。”二白听得直翻白眼,“家宅里的龌龊事,你没经历过……反正今日来了,我也放心了,若世子妃当真是个空有皮囊的绣花枕头,我反倒要担心楚王殿下的眼光呢。”
“和楚王殿下有何关系?”一穷放下茶碗,不解道,“世子妃是老太妃合了生辰八字,从玉清观里抬出来的,楚王殿下当时尚在漠北,并未插手婚事。”
二白又翻了个白眼,再也不肯同他多说一句话了。
第44章
贺清风的两位徒弟喝了多少碗茶水,暂且按下不表。
回到楚王府门前的所欢捂着心口咳嗽了几声,继而哑着嗓子命赵泉将招财抱去喂肉:“像是饿了。”
赵泉“哎”了一声,蹲下身想要将虎崽子抱起来。
虎崽子整晚都在所欢身边,再饿也没有和他分开的意思,被家丁的手一摸,急了,张开嘴,用力地龇满口的奶牙。
“还不乐意走呢。”赵泉见状,忍不住提议,“世子妃,小的把招财平日里吃的吃食拿来,您亲自喂他吧。”
所欢欣然应允:“好,你去拿吧。”
说着,就将招财再次抱在怀里,絮絮地说起话来:“我也没喂过你呀,你怎么就这么黏着我呢?待会儿父王回来了,你也这么黏着父王吗?”
赵泉去而复返。
片好的肉被妥善地摆放在瓷碗里。许是知道所欢要亲自喂,肉上没有什么血丝,连腥膻味都很淡。
所欢用帕子擦了手,捏起一片,塞到招财的嘴里。
招财瞪着黄澄澄的眼睛,“吧唧吧唧”地吃了。
他又喂一片。
招财还是乖乖地张嘴等吃。
所欢欢喜得不行:“怎么这么听话?”
“哎哟,小的喂它的时候,它可没这么听话。”赵泉有意逗他开心,“有一回,招财饿得急了,还张嘴咬了小的一口呢!”
家丁边说,边伸手去捏碗里的肉。
果不其然,招财以为赵泉要抢自己的肉吃,再次露出了白花花的牙齿。
所欢低笑出声,苍白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丁点的血色。
他就这么在赵泉的逗趣声中喂完了一碗肉,心情好是好了一些,人实则更虚弱了。
雪下了一整夜,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很快将大地笼罩在一片苍莽的银白之中。
连那被烈火烧红的天幕都被雪压成了灰色,仿佛一摊燃烧殆尽的香灰。
所欢愣愣地看了片刻,心头一松:“皇城的火灭了!”
赵泉连忙抬头,紧接着,也惊叫起来:“哎呀,当真灭了!”
皇城的火被扑灭,今晚的混乱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所欢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十根手指都情不自禁地发起颤。他身上没了力气,呼吸也渐渐沉重,全靠着想亲眼看见父王回府的执念撑着,摇摇晃晃地立在雪地里。
赵泉没察觉到所欢的异样,还蹲在地上逗弄招财,直到把虎崽子逗毛了,被咬了手指尖,才竖着一根手指,瞧着上面冒血点子的牙印,闷笑:“世子妃,您的狸奴凶着呢,以后呀,肯定能护主——”
纷乱的马蹄声将家丁的话踏碎“轰隆隆”,大地都跟着震颤。
赵泉没回过神,眼前已经闪过一道雪白的身影——方才还恢帙的世子妃,直扑向了缓缓打开的府门。
“父王!”他如乳燕归巢,嘤咛着扑进赫连与寒的怀里。
赫连与寒伸手,犹如接住一片从枝头跌落的轻飘飘的碎雪,还没把人搂紧,怀里的人就不满地挣扎起来。
“冷。”
原是嫌他的衣袍沾了细雪呢。
所欢本就被吹得浑身发冷,扑到赫连与寒怀里的时候,其实抱着点期许——以往,他在父王的怀里,都被烫得不行。
可天寒地冻,连夜从皇城赶回来的楚王与他比起来,身上的寒意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是冻人得很。
所欢挣开赫连与寒的手,思绪渐渐回 笼,惊觉自己的所作所为于身份不合,后背上登时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乐极生悲,他怎么直扑到父王怀里了啊!
这……这府前,还有不少人看着呢!
这一下,可是实打实的惊吓。
所欢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抬头看众人的神情,心一横,干脆再次扑到父王的怀里。
只是这一回,他不是去汲取暖意的。
所欢直接晕在赫连与寒的臂弯里了!
他的晕倒是权宜之计,用以掩盖和楚王的真实关系,被楚王抱回卧房,就该醒来。可惜,所欢高估了自己吹了一夜风的身子,在赫连与寒的怀里颠簸了几下,眼前一黑,当真晕了过去。
楚王府的众人刚从一波惊吓中回过神,就又被另一波惊吓摄去了心神。
世子妃……世子妃怕是不好了!
侍女来来去去,从楚王卧房中端出来的水盆里或多或少都有刺目的红。
有嘴碎的,直言世子妃咳血了。
赵泉被拦在了卧房外,急得满头大汗,他抱着同样焦急的虎崽子,“呼哧呼哧”地喘息。
不过,没过多久,虎崽子就被板着脸的暗卫抱进了屋。
那是世子妃的虎崽子,谁不能进屋,它也能!
进了屋的虎崽子稍稍安稳了一点。
它黄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被床纱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床榻,待暗卫走过去,猛地一个拧身,直接冲了进去!
白色的虎崽子化为了闪电,眼瞧着就要落在所欢微微起伏的胸口,一只修长的手快它一步探来,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它的后脖颈子。
扑得气势汹汹的招财僵在了半空中,四肢蜷缩,夹着尾巴,奶声奶气地“嗷”了一声。
真真是半分老虎的气势都没有。
赫连与寒看都懒得看它一眼,直接将它丢下了榻。
“殿下。”
随着力道滚了好远的虎崽子直到撞上一双长靴,才呜咽着停下。
长靴的主人将它抱起来:“殿下,世子妃……恐是凶险了。”
赫连与寒的眉眼向来是阴郁的,闻言,直接浮现出了令人胆寒的狠厉。
秦毅舌根发苦,心道,世子妃是个孱弱的药人,先前被王爷的精水滋养得面上有了些许的血气,若是按部就班地喂下去,说不准,当真能恢复得不错。可如今……如今,世子妃一副里外虚透又感染了风寒的模样,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但他不敢说自己没办法。
“属下翻了医书,又结合了以往的病例,想出了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秦毅自认才学高,越说,越自信:“虽说只有三四成的把握,但……就算是宫里的太医,也不会想出更好的办法了。”
赫连与寒静静地坐在榻上,把玩着所欢的秀发,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毅只得说下去:“常言道,不破不立。世子妃亏虚至此,必得大补。殿下,寻常的法子已经无用了,与其天天喂精水,不如直接破了世子妃的身子,以精水浇灌雌穴!”
“……于药人而言,寻常滋补之物不如男子的阳精,而男子的阳精喂入口中又不如直接泄在一起。”
“可他身子孱弱,你也说过,若是直接破了身子,恐有性命之忧。”
秦毅的喋喋不休被毫不留情地打断,尴尬地舔了舔干涩的唇。
他眼底的狂热退去,徒留不安:“属下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所以属下才说,不破不立。若是世子妃能挺过破身之苦,日后每日清晨,由阳精滋养雌穴一回,许是能渐渐好起来,可若是挺不过——”
挺不过,便是死了。
秦毅周身骤然一寒,连忙将剩下的话一并说了出来:“属下的话还未说完!世子妃……世子妃虽说是药人,属下替他诊脉时,却觉察出来,他并非彻底的药人!”
“殿下可知,药人也有不同?”
“不同的人,喂以同样的药,效果也不尽相同……换句话说,同样是药人,有人如同百年的人参,有人则是地里的草,就算用上再多的药,也成不了上等的淫物。”
“至于世子妃——”
秦毅自然不敢说世子妃是“淫物”,但能被送进王府,单凭容貌就搅得王府人心浮动之辈,绝对是最上等的淫物了。
“成为药人,固然于寿数无益,可……在情事上,也比常人强上许多。”秦毅感受到身上的寒意逐渐散去,松了一口气,继续细细地解释起来,“依属下之见,不如先让世子妃服下剩下的药丸,彻底成为药人,王爷再破其身,行床事时,即便不算高枕无忧,也不必顾忌太多。”
孱弱之身与纵情的性事相悖,故而能成为药人的双,少之又少。
所欢这般,就差最后一枚药丸没服用的药人,哪怕没有一张娇媚的面庞,换到秦楼楚馆里,也绝对是嫖客们争相抢夺的“奇伟!”
那个狠下心将他送进王府,给一个瘫子做世子妃的人,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后悔得心都在滴血呢?
第45章
可话又说回来,再好的法子放在世子妃身上,都无法施展。
首先是药。
想要将正常人改造成药人,需要特殊的药丸。而这样的药丸,各家都有各家的秘方,用错一味药材,就会有性命之忧。且不说,秦毅没办法诊断出世子妃究竟服用了何种药丸,就算真的诊断了出来,也不敢贸然让世子妃服用。
这……可是能让人彻底沦为淫物的药丸啊!
秦毅的身份摆在这里。
他没有资格让世子妃心甘情愿地服下药丸,变成最彻底的药人。
退一步讲,就算世子妃真的愿意为了活下去,服用药丸,楚王殿下能忍到几时,也是未知数。
秦毅虽为先帝身前的内侍监,可也曾做过几年男人。
依他所见,要想在床榻之上保持清醒,难度不亚于谋权篡位。
面对世间最上等的淫物,又有谁能保证,自己可以把持得住呢?
所以,他的法子,说了也是白说。
秦毅甚至觉得,楚王府要再挂一次白绫,操办世子妃的丧事了。
然,赫连与寒显然不这么想。
“本王知道了。”他了然颔首,手自所欢苍白冰冷的面颊滑落,无比自然地探进松散的衣襟,再沿着滑腻腻的皮肤,一路游走下来,“药人之事,须得从长计议。如今,可有什么法子让他醒过来?”
秦毅沉吟:“只是清醒过来,倒也不难。属下这就去给世子妃熬些滋补的汤药。将汤药全数灌下去,世子妃就能醒。”
不过,也就是醒了,所欢的身子注定大不如前。
赫连与寒默了默:“退下吧。”
秦毅垂首退到卧房外,眉心打了个死结,怎么也打不开。
他正犯着愁,就听“哐当哐当”之声从不远处传来。秦毅循声望去,待看清来人,头疼得更厉害了。
“副将,”秦毅拦住付段,“请留步。”
因付段姓氏,大家平日里皆唤他的官职。付段自个儿不乐意,却也没有办法,每每听到如此称呼,便会黑了一张脸。
今日也是如此。
“我有要事要向王爷禀告!”
秦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因为付段的脸色挪动分毫:“再急的事,也得缓缓。”
付段的额角暴起一根青筋,咬牙问:
“是不是那个狐媚子又在王爷房中?”
王府中能算得上“狐媚”的,唯有所欢一人了。
秦毅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将手揣进袖笼,同样冷下了脸:“这样的话,你我之间说说也就算了,若是你在王爷面前口无遮拦,小心王爷要了你的命!”
“他做出勾引王爷的腌臜事,还不许我说了?”付段不比秦毅,心里全是弯弯绕绕的心思,他是个武将,想什么,便说什么,“扒灰……呵,是该浸猪笼的!”
秦毅见付段全然不听劝,也懒得再多言,转而问:“你来寻王爷,究竟有何事?”
“太后驾崩了,”付段直言,“和六皇子一道,烧死在了宫里。”
如此惊世骇俗之事,秦毅听了,竟只是“啧”了一声,神情甚至不如方才听付段唤所欢“狐媚子”来得复杂。
他捏了捏冻僵的手指,意兴阑珊:“消息还没从宫里传出来,你且将嘴巴闭紧些,免得给楚王府惹出一身臊来。”
“你当我是什么人?”付段怒斥,“楚王殿下身边,没有乱嚼舌根之辈!”
“那你说世子妃是狐媚子,难道就不是乱嚼舌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