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绿豆蒜完本[耽美]—— by:安尼玛
安尼玛  发于:2017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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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定!”
霍子安:“好好说话,要不不给你做饭。”
老鲍极爱霍子安的手艺,来见他就是为了蹭饭的,立即改口道:“所以我来拯救你的,有了我的帮忙,保管你一本万利啊。”
霍子安冷笑了一声:“等着吧您。”
他回到厨房里。欧吉已经把前期准备工作做好了,魏国恩正在跟龙虾搏斗,而由良辰,打早就不见人影。
已经中午了,由良辰没出现,也没来个电话。霍子安打他的手机,关机了。
霍子安打算忘掉由良辰,就像这世界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没这个人一样。他彻底灰了心,就算由良辰输了——这是必然的结局,他会为他找借口的,然后偷偷想个办法把他留下来。他已经说服了自己,厨房有四个人就四个人吧,由良辰什么都不干就不干吧,就把他当成一根葱好了。每一个厨房,总是能容纳一根葱的。
他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竞赛也够无聊的,多少是为了跟由良辰赌气。而且,他自知这种赌气毫无道理。因为无论他多么想留住由良辰,由良辰也不会为此哪怕多走一步路。
他连上战场都不屑啊!
一拳打在棉花上。霍子安不明白自己情绪大起大落是为了什么,但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由良辰是真的不在意,他可以说走就走,连一句话也没有。
霍子安把几道主菜做成小分量,放到一个大拼盘上。这有一些是老鲍爱吃的,有些是他最近研制出来的,想听听老鲍的意见。
老鲍没喝多少酒,就兴奋起来了。“霍子安,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厨师。我说真的,技术精确,而且有想象力,每次吃都很熟悉,每次吃都觉得不一样——这就是好厨师的标准,给人稳定的感觉,给人冒险的感觉,就像从悬崖跳下来,你知道跌下来会有人托着,但就是不知道那个人会在几米的时候出手。那些什么味道细腻、回味悠长、滋味清新……统统都是屁话,哪个傻子会花1000块钱吃顿饭,就单纯是为了好吃?”
霍子安跟他碰了一杯,笑道,“不用拍我马屁,”他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你知道的,不是手艺好就能生存下来。我现在也不只是厨师,要考量的事情很多。”
老鲍撇了撇嘴,“你怕什么?黎小南到处骂你,说你肯定在北京混不下去。你要回去,他就扣你年终奖,给你一点教训。跟个怨妇一样。但他的意思不就是,随时在等你回去吗?”
“我回不去。”
“你被下咒语了?”老鲍笑了。
霍子安感慨:“是啊,被下咒语了。”他脑子里出现了由良辰,戴着口罩,在胡同里游荡,“北京人我不懂,越不懂,就越想靠近看看。被下咒语了。”
老鲍见他落落寡欢的样子,“别跟失恋似的,店还没开起来呢。”
子安打起了一点精神,“没错,还没开起来呢,说不定开起来就顺了。”
“我的意思是,趁现在没开起来,赶紧颠儿吧。”
“妈的,有没有一句好话!”子安笑道,“——不过,你北京话说得还蛮好。”
“那是,我在北京待过很长时间,比我在上海还长。所以我知道呢,北京难死了,上面管事儿的人太多,他们怎么说的,嗯,'婆婆'太多,挑三拣四,还随时变脸。政策一换啊,餐厅就死一大批,再换,又一大批来等死。好不容易搞定上面了,里面又给你麻烦。你这里连一个合心合意的服务员都招不上吧?北方人个个都是爷,谁会伺候人啊,要那些愿意伺候人的,又把自己放得很低,跟伺候领导、伺候爹妈一样;北京人说的,没范儿,没骨头,没面儿,我在北京的餐厅吃了这么些年,还没见到真正有高级餐厅服务员范儿的人呐——嘿,你别笑——”
子安知道他喝兴奋了,把这些年的怨气都吐出来,里面自然是有夸大的成分。他又给老鲍倒了酒,让他尽情发泄。“不用管我,继续喷。”
老鲍一提气,比手画脚,却词穷了,“他妈的,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魏国恩战战兢兢地把龙虾汤端了过来。他没受过训练,有点手忙脚乱,把汤从壶里倒出来时,一开始觉得少了,再倒,又多得溢出了深瓷盘。他慌了,心想:这下完蛋了。
老鲍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竟然就着盘边吸了一口,然后光棍地用餐巾擦了擦嘴。
子安:“怎样?我的新厨师,学的时间不长,但很有天份。这是他第一次给客人做菜。”
老鲍眼眉一挑,无所谓的道:“跟你做的一个样儿。”
等待老鲍评价时,魏国恩心都要跳出来了。欧吉教了他好多种龙虾汤,他毫不犹豫就选了霍子安创作的版本。听老鲍说了这句话,魏国恩就迷惑了:这是好话吧——徒弟做得跟师傅一样,那不就是在称赞吗?但看老鲍的样子,又冷冷淡淡的。何况,他像小猫那样舔了一口之后,就再没动过那碗汤,连勺子都没拿起来。
他一直像木桩那样站着,老鲍也不自在了,看着他道:“谢谢你的汤。要坐下来一起吃吗?”
魏国恩赶紧摆手,“不,不。我……就是想问问,您喜不喜欢这汤?”
老鲍一笑:“子安做的我喜欢,你做的我不喜欢。”
魏国恩手脚都冷了——这话是啥意思?老鲍继续说:“这个味道,子安已经做出来了,你做得一模一样又有什么意义呢,除非他死了,我又很想念他,才会来喝你的——”
“去你的,”子安笑骂:“你这一天咒了我几次?”子安知道魏国恩自尊心强,不想老鲍继续伤他,于是为他开脱道:“他刚进厨房没多久,能做成这样就不错了。小孩子学写字,不都是从描摹开始的吗。”
老鲍不屑:“中国孩子才那样,法国孩子不喜欢跟着别人一笔一画的。”
子安嘲道:“法国佬,祝你快点有个孩子,天天让他乱跑乱画,让我看看你怎样培养出个马蒂斯。”
老鲍脸色僵住了,拿着酒杯的手也放了下来。
子安诧异极了,老鲍周身刀枪不入的,这话怎么刺伤他了?
老鲍很郑重地看着霍子安,“告诉你一件事,子安,我来北京,就是来看我的孩子。”
霍子安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有孩子了?”
“嗯,中国孩子。”
霍子安知道很不厚道,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恭喜啊,什么时候满月?”
“他都十岁了。”
霍子安又呛了一口,“没听你说过?也没听别人说过。啊,根本没有人知道你有孩子吧。”他想象十年前老鲍的样子,扎着个小脏辫,戴着玳瑁圆眼镜,穿着灯笼裤,整个就一清朝遗老跑到印度当嬉皮士的模样——那时候他就当爹了?
“没有人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说,我知道,但是我忘了。”
霍子安骂了一句,“你可真行。”
老鲍少有地叹了口气。“孩子出生的时候,我的女朋友通知过我一次,然后就消失了。上个星期,她打电话给我,说孩子要上中学,什么分片儿啦、重点啦,我搞不明白,总之就是叫我想办法让孩子进他妈的名校。”
霍子安看着他,“嗯,你也应该负一点父亲的责任了,而且这事儿你能帮上忙吧。”
老鲍耸耸肩,“重要的不是这个,十年了,我没见过孩子,现在……我不敢见他。”
霍子安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对老鲍的怂和不靠谱就有点气愤,冷笑了一声:“你不敢见他,说不定他还不想见你呢。”
老鲍泄了气:“也是。”
霍子安摇摇头,随手把一块乳猪肉放进嘴里。一点滋味儿都没有。
第16章 门外的小狗
老鲍走后,霍子安回到厨房,开始收拾和清洗。
魏国恩呆呆坐在料理台边,一见到子安,立即站起来,学着欧吉的样子鞠了个躬,讪讪道:“老师,对不起!”
霍子安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什么啊,你今天做得很好。”
“啊?”魏国恩脸上潮红,看着子安说不出话来。
霍子安一堆烦恼,但他觉得有必要先安抚这问题青年。
他坐了下来,温声道:“就这道菜来说,完成度很高了;就新人的能力来说,你很出色了。这就可以了。”
“可是客人不喜欢。”
“老鲍是行家,要求自然就高。每个新人都有这个过程,被人不喜欢。不喜欢你的人,通常对你的评价是最诚实的,所以遇见越多不喜欢你的人,你就会听到越多诚实的声音。这是好事啊。”
魏国恩的头垂得更低了。
子安想了想,魏国恩自尊心太强,这样的人大概不喜欢诚实的声音。所以他换了个角度劝解:“国恩,你很勤劳,我刚入行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我第一份工作,是在芝加哥一家三星餐厅,主厨Kurk Jenson已经成名了二十多年。我没有人推荐,也没打电话询问,直接就摸上门去。在门口,我见到一老头在门口扫地,就问:我想见Kurk Jenson,请问他在吗?那老头说:\'当然在,如果你眼睛没瞎的话。\'他就是那个名厨,每天一大早会亲自在门口扫地。”
魏国恩点点头:“所以你也学他的样子,每天都亲自打扫厨房。”
子安笑了笑:“嗯,我那时候是这样想的。进了那间餐厅后不久,我六点出门,在他还没来之前,就抢先打扫。做了几次,有一天,他找上了我,很生气地说,打扫是他的工作,我不能抢了他的活儿。我听傻了,帮他干活儿还不对吗?他说不对,他每天在那个时间扫地,就是想让对面肉店的意大利女孩注意他,现在地被我扫了,他还怎样去勾引人家姑娘?”
魏国恩睁大眼:“那……那你以后就不扫了。”
“不扫了,没必要,我直接跟那姑娘约会了。”
“啊?!”
“那个女孩做了我的女朋友,过了半年,我升了做副厨。”
魏国恩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一脸当机的样子。
霍子安轻松道:“所以呢,扫地不重要,你明白吗?要做个好厨师,不是要学你师傅,而是要敢跟他抢女朋友。”
“啊?!”
“开玩笑的。在我的厨房,就别一副苦瓜脸了。你不用天天看着我,多看看你自己,”他把魏国恩转向墙上的不锈钢板,炽亮的灯光下映出了他们俩模糊的脸孔:“放轻松点,跟自己说,我很厉害的,我不但很会做饭,还能抢霍子安的女朋友!”
魏国恩迷茫地看着他。子安一笑,“不过,虽然你很厉害,你最好别这样做,我可没Kurk那老头那么好脾气。”
魏国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觉得子安是在安慰他,又像在调侃他。不过,他看着自己的脸,突然间心情没那么郁闷了,仔细看自己,确实也蛮帅的嘛,比霍子安是差点,但也没差多少……
安慰完魏国恩,霍子安无可避免地又看到了连通着由良辰房间的木板。这一天,他都不知道已经多少次把目光停留在那块板上。
他强忍住不去移开木板,但此时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他在墙前停留了十几秒,然后凶恶地把板掰了开来。洞口大开,感觉里面似乎幽深无比。
霍子安低下头,朝洞口看去。他只见到由良辰的架子鼓,安安静静地倚着墙。换个角度看,床、柜子和地板一目了然。没有由良辰,一个人也没有。
霍子安被当胸打了一拳似的,觉的呼吸不了,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由良辰这次真的脱离了他这个“笼子”,那么他一定会跑得更远,躲得更深,让孔姨够不着他。那就是说,他以后要见由良辰,就很难了。
他知道由良辰在外面摆摊时,孔姨是怎样等着他的。她经过由良辰的房间时,会放慢脚步和声息,倾听里面有没有人。她会查看棉帘外的鞋子,或者院子的水池有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有时候她凌晨四点就起床,在院子忙进忙出的,随便找些什么事情做,因为由良辰在酒吧有演出时,就是这个时间回家的。
难道他以后也要像孔姨那样,眼巴巴地守着、看着、等着,就是为了见由良辰一面?
不能够!他又不是他儿子!
霍子安心乱如麻,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自己。
这一晚上,霍子安都在厨房里,只要有一点声息,他就拿块抹布去店里,或者拿个扫把去院子,准备一看见由良辰的身影,他就埋头干活儿,然后淡淡道:“回来了,去哪儿啦?”
可是他把桌子擦一千遍了,还是没有见到由良辰。
就在他准备关门回家时,由良辰走了进来,经过子安的身边,穿过桌椅,直接走进了院子。
霍子安僵住了。过了好一阵,他才如梦初醒,转身去追由良辰。他也顾不得装腔作势了,在由良辰房门外喊道:“由良辰,你出来!”
他心急如焚,觉的自己像一只被关在门外的小狗。
棉帘终于打开,由良辰高大的身子在黑洞里出现,戴着口罩。
“你去哪儿了?”子安管不住自己的怒气。
由良辰静默了几秒,掀开了口罩,沉声道:“我很悃,明儿再说吧。”
子安愣住了。由良辰的嘴角肿了一块,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憔悴极了。
怎么回事……
他没来得及问,由良辰就落下了棉帘,回到黑洞里去了。
子安再次变成被关在门外的小狗。他退后了两步,觉得那不是棉帘,是千年的冰块,万年的石头,他永远闯不过去的坎儿。
他丧气地回到了厨房,把木板放了回去。厨房已经关了灯,也是个黑洞,但这不是由良辰的黑洞,两者隔了一亿光年。
霍子安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过了大半个小时,他才走出店门,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去公寓。
骑到广场时,他习惯性地瞄了一眼老槐树。
槐树上有一双腿,是由良辰。
霍子安犹疑了一阵,骑到了槐树下。
“由良辰,你下来!”
“不下。”
“我有话跟你说。”
“那你上来吧。”
霍子安看着高大的树,无奈坐在了树根上。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你今天去哪儿了?客人来了,我的厨师不见了,有这样待客的吗?”
由良辰轻声“啊”了一下,“是今儿吗?我忘了。”
忘了?!霍子安觉得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有人忘了自己有孩子,有人忘了事关自己饭碗的比赛。对他们来说,这世界就没什么不可以丢的。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跟人打架。”
“怎么打起来了?”子安提高了声音,担心道,“还伤了哪儿?”
“没事,小伤。”
“去医院了吗?”
“没顾上,一天都在局里了。”原来被拘起来了,难怪没了消息。
“为什么打架?”由良辰不小了,也不是一点就着的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了?
“为了个妞儿。”
“……”
霍子安没话了。他站了起来,感到了全面的挫败。二十好几的人,为了女孩争风吃醋,被逮了进去,还差点丢了饭碗!子安忘了自己也跟主厨抢过女朋友,心里只想,他竟为了这样没出息的人悬了一天的心,他为自己的一天不值!
骑上自行车,他准备离去。
由良辰在树上喊道:“霍子安!”
霍子安抬起了头。
由良辰:“今天,对不起。”
霍子安声音塞在了喉咙里,树上的由良辰,看不清模样,只见那双长腿伸出了平台外,就像两支逆着生长的枝桠。霍子安很想够一够他,但他无能为力,他是真的畏高啊。
这一天到底怎么回事?他搞不懂由良辰,现在连自己也搞不懂了。
于是,他决定把这一切当个屁放了,摆了摆手,骑车离去。
第二天,霍子安没有叫由良辰。到那个点,由良辰倒是自己进来了。
他嘴角的伤口已经消肿,留下淡淡的青紫色。霍子安一见到他,就什么比赛、什么原则都抛诸脑后。他没有主动跟由良辰说话,以示由良辰的不靠谱应该受些惩罚;但又忍不住给由良辰下了面条、煎了鸡蛋,以示即便由良辰那么不靠谱,一切还是不变的。
他没有详细询问打架的细节,魏国恩却放不下这事,盯着由良辰看了半天:“被揍了?”
由良辰混不吝的,把昨天告诉霍子安的话,再说了一遍。魏国恩不耻道:“都多大了,还为了姑娘打架。亏你还是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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