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坑锵坑锵
坑锵坑锵  发于:2017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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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事算得到,一如有很多事,算不到。
和景阳已是离得很近,他攥着手中机巧,却因这一个没算到,失了所有先机。
“小翼……”
“青翼!!”
这两声呼喊,一先一后,撞进心里,所有事物都慢了下来,慢得他看不明白。
不明白,那从椅子上,举着剑飞扑而来的身影,何以那般迅猛凶残……
不明白,眼前何以忽然一黯,紧接着银光冲出了黑衣,腥热喷了一脸一身……
不明白,手中机巧如何举起,如何扣动……
不明白,紧挨着他倒地的两人……
究竟谁是他杀的,而谁,是因他而死的……
第十二回:我们赢了……
噗嗤——
利刃撕咬皮肉,令人浑身战栗之声,坚硬铠甲竟如薄纸,穿透而过,带着鲜血淋漓的绝望。嘴里发苦,喉间梗塞,望不清那人宽厚肩膀,只见得一抹刺眼银光,自那后心位置,突兀惊悚而出。
那一刻,他的机巧快过了他的弯月刀,眼前又一片血雾荼蘼,只知道射中了景阳,却不知道射中了哪里。
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向后倒去之人,手中利刃不放,抽离了眼前为他挡风遮雨的身子,鲜红再一次喷涌而出,他看着最依恋之人,无力的,颓败的,无法挽回的向前摔去……
很多事物在眼前流逝,却只能看着,看着……
黑灰铠甲迅速将血腥吞噬干净,可那沾满污渍的半边脸颊,犹如鬼魅般狰狞。
谁的血,这般滚烫?
倒地的,站立的,谁还活着……
一切都静了下来,听不到风声呼啸,听不到厮杀震天,听不到哀嚎,也听不到悲鸣。刀光剑影之中,他独独站立,身旁有多少攻击被人舍身化解了去,又有多少攻击斩断了发,划破了铠甲上,冲撞着、割戮着、撕扯着……这具无知无觉的身子。
冷青翼左摇右晃,越过了莫无,看都没看一眼,仿若无关。他在景阳身侧蹲下,用一双沉静眸子,看着那人的腐朽。
“小……翼……”景阳被机巧打穿了咽喉,痉挛着,挣扎着,弥漫着血沫的口角,断断续续叫着心心念念的名字。
“景阳……”冷青翼扯着干涩咽喉,勉强才发出了声音,所有回忆在灰飞烟灭,曾经最柔软的地方,如今碎成粉末。没有笑,眼泪滑落眼角,那一双空洞眼眸里,倒映着地上残破不堪之人。
“从一开始,你就是要亲手杀了我,对不对?”冷青翼瞥了眼身旁不远处一把死人手中握着的大刀,拖了过来。
“小……翼……”景阳吃力地伸出枯瘦手指,颤抖着向上,妄图抓住什么。
“你终于骗不了自己了,对不对?”举起大刀的瘦削身子,踉跄不稳,究竟是失了所有力气,还是手中杀人之物太过沉重。
“小……翼……”昔日风华早已灭绝,苍苍白发,垂垂死相,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你终于明白了,我再不是你的了,对不对?”那刀口对准了将死之人心口位置,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小……翼……”似是看不到那杀伐大刀,听不到那些质问话语,景阳依旧执着地低唤着,一遍又一遍,不愿放手。
那般可怜,那般深情,似是自始至终,错得都不是他,而是别人。
[冷郎,小翼还是个孩子……]
亲切的……
[公子,该吃药了……]
温暖的……
[公子,这个荷包……]
柔情似水的……
[青翼,别怕……]
关怀备至的……
别人吗……
错的,都是别人吗?!
“景阳……”高高举起反握的大刀,紧握刀柄的指尖微微泛白,一双眸子已是赤红,苍白的脸带着倔强悲伤,将要终结的一切,就在眼前,身后似是那人温暖胸膛,大掌覆在他的双手之上,灵魂交织在一起,满目冷漠,与杀手无异,最后一句,足矣。
“走好。”
大刀自上而下狠狠插入,悲歌轰鸣,战场喧嚣又冲撞入耳,天地间再看不清。
噗嗤——
铠甲破裂,尖锐尖利撕绞开皮肉,身子却是那般迟钝,过了许久,才觉得疼。
景阳终是走到了尽头,挺了挺身子,口中喷出一大口血来,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唇角还是一抹不知悔改的得逞笑容,竭力抬起的手,摔落下来,宽广袖口似有什么滚落,落入死人堆里,无人在意。
“哈哈哈哈……”冷青翼弯腰握着刀柄,停顿半刻,忽如疯子一般,大笑了起来。
景阳死了,活死人失去了控制和杀意,持箭精兵也溃败开来,一切都在慢慢结束,死去的,活着的,凄厉而惨绝。
******
“莫无……”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冷青翼跌跌撞撞来到莫无身旁,一脸委屈,像是个伤了心的孩子。
“……”莫无吃力地睁着眼,一直撑着,看着,听着,默默地守着……
“莫无……我疼……”伸出了缠着纱布的手,按在那汩汩流着血的伤口,满是泪水血污的脸上,不知是哭是笑。
“……”想要动却动不了,血泊之中,残余之力已剩不多。
“我们赢了……萧老大……又欠了我们人情……”鲜红不断从指缝中涌出,按不住,止不了,却不怕的,生死同行,不怕的。
“我……没事……”竭尽了力气,终是微微抬起了手臂,努力依附那人的脸颊,颤抖指尖触不到那满脸悲伤,“仔细……心疾……”
“……笨蛋,管好……你自己……”抬手抓住那只大手,贴在脸颊,不让垂落,不让离开,不让梦碎生死,难诉离殇。
“……”
战事已了,交给手下处理残局的司空远流,带着水堂几人,连忙赶到两人身边,却是在几步之外,僵直了身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阳死了,贴着他的身体,有一柄大刀直直插入了地面,是地面,而不是他的心口或是身上哪里……
从景阳袖口滚落到死人堆里的,是一支精巧的袖里弩,如今少了箭簇,沾满血迹……
冷青翼跪在莫无身侧,努力挺直着身子,而在他的上腹插着一只箭簇,已入半截……
到了最后的最后,软弱的,依旧选择了原谅;残忍的,依旧选择了伤害……
因果早已注定,与执着无关。
风萧萧,战场独留死寂,活着的人相继离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会停留,不会分离……
而死去的,即使唇角带笑,又如何?终究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皈依。
女子一身锦衣,魂不守舍,乱了发,花了妆,在死人堆里翻找,断了指甲,碎了心魂。
王爷,那一日,若是甄嫣勇敢一点……[皇奶奶,刚刚那个人是谁?真好看……]
[怎么,小甄嫣看上景王了?]
[哪,哪有……甄嫣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甄嫣,你身份特殊,不可任性,景王非池中之物,你惹不起,今后离远些……]
[……是,皇奶奶。]
若是可以勇敢一点,而不是晚了那么久才到您身边,会不会……
会不会,结局就不同了……
甄嫣会生下王爷的孩子,会好好服侍王爷,会开开心心过完余生……
会不会这般幸福美好……
“王爷,您说会不会?”女子笑着,将一具枯瘦身子紧紧搂入怀里,嘤嘤哭泣,回忆中虚假的温暖也是暖,而不是此刻冰冷刺骨的寒,“王爷,甄嫣带您回家……我们回家……”
天渐渐黑了,夜幕降临,过往在风中几个起落,终是摔碎开来,再也无法拼凑。
[小翼,你为何这般不懂得珍惜!]
[景大哥,不懂得珍惜的那个,其实是你……]
******
两日后,床上之人吃力撑开黑眸,熟悉帐幔屋顶,却不见一直守在床侧不肯离去的身影。
“莫堂主?你这时醒来真是太好了!”一人迎了过来,满眼通红,语带哽咽,近前看清是曹峰,顺手递来药物,努力吞咽下去,左胸剧痛不减,呼气吸气也成煎熬。
“……人……呢?”沙哑声音糟糕透顶,似是抽息。
说起来是他大意,未料景阳目标竟是青翼,也未料景阳亦是服了尸毒,大约做了些改良,与那些活死人有些区别,否则那一剑何以如此厉害,直接穿透了铠甲身子,差一点……
还好,还差一点。
“冷副堂主在院子里,我正担心呢……”曹峰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抽噎起来,“莫堂主,刚刚你昏睡之时,苏姑娘来过了,说……她说……城主……城主死了……”
“你说什么!呃……”锋眉一拧,竟是挣扎着撑起了身子,左胸犹如撕裂一般,剧痛之下,白色绷带上又有鲜红弥漫。
“莫堂主!”曹峰赶紧过来,扶住莫无,看着那人惨白脸庞和满额汗珠,心中不禁瑟缩,冷副堂主特地交代先不要说,可他实在担心,眼下能劝得了冷副堂主的,也就眼前这人了。
“……”莫无略微喘息半刻,一手压着左胸伤处,一手掀了被子,咬紧牙根,忍了所有不适,下了床。
“……”才走两步,已是不稳,下意识撑住一旁桌子,冷汗如雨,喉间又有腥甜,按压手掌已感到湿意,曹峰在一旁唠叨什么,已是听不清楚,“给我……止疼……药物……”
“莫堂主……要不,我去把冷副堂主找回来吧,您这样,还是不要乱动……”曹峰哪里看得下去,莫无灰白神色,强撑模样,自己八成要被骂了。
“……给我拿来!”莫无心中烦躁,一声低喝,引来抑制不住的呛咳,血沫泛出唇角,只是胡乱用手背抹去。
“是……”曹峰无法,只好取来药瓶。
“……”莫无一次倒出四粒,全部吞下,内力稍带,药效很快发挥,疼痛渐渐麻痹……
担心。那人上腹又添新伤,虽说隔了铠甲,未伤及内腑,但两日照顾自己不肯休息,心疾只是稍见起色,如今听闻萧墨尘死讯,该是如何……
“莫堂主,您悠着点,若是您再出事,冷副堂主会……”曹峰用袖子擦去眼角泪痕,
“……”莫无不言,拖着略微麻痹的身子,拿了曹峰手中披风,踉跄着走出了屋子。
那人果在院中发呆吹风,瘦削肩膀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什么……
“仔细身子……”莫无微微叹息,将披风覆上冷青翼肩头,这般天气,竟是穿得这么单薄。
“这句话该我说,你起来做什么!”冷青翼掩不住红着的眼,赶紧扶了莫无坐下,稍稍揭开莫无外衣,向伤处望了望,果然一片殷红。
“我没事……”莫无挡了挡,不愿冷青翼看了难受,捉了冷青翼还缠着纱布的手,轻轻放回他的身侧。
“……”冷青翼的眼眶瞬间更红,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看着难过。
“你别这么难过,我担心你的心疾,还有伤,墨尘他……”莫无话未说完,那人当真哭了,嘴上总说着无所谓之人,却是最最在乎之人。“青翼……”
温柔低唤,伸出手,小心避开那人腹上伤处,揽入怀里,紧紧抱着,不再说话,无须劝说,只要陪着,只想伴着。
“我不信……萧老大这么没用……”冷青翼吸着鼻子,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压上了胃腹两处伤口,身子僵直,不敢太靠近莫无,怕碰疼了他。
“……”小小动作,哪里逃得过莫无眼睛,照着平时,定是给他内力,抱他回屋,只是此刻……唯有抱紧,再无他法。
“苏若涵这个骗子……太坏了……”莫无抱得紧了,冷青翼只好贴得近了,嘟囔间没有挣扎,苦苦守了两日,又可以窝进这样的怀抱,便遂了心中渴望吧。
“青翼……”莫无习惯性用下颚蹭着冷青翼发顶,语气依旧淡淡的,却带了几许示弱,“我累了……”
“……?!”冷青翼一惊,却又不敢乱动,着急说道:“所以说,你出来做什么?!你不知自己伤得多重吗?!小郁说那剑再偏寸许唔……”
轻轻用唇止住那人焦急担心,莫无垂首看着那些掩不住的疲倦憔悴,微微笑起,说了句:
“扶我回屋,一起睡。”
第十三回:只要你不遭罪。
转眼,过了一个月,这一日早间,下了冬日里第一场雪。
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月前那些,宛若一场梦魇。
生死一战,冥城死了二十四人,有人死便有人悲伤,城内到处挂满白绫,祭奠缅怀,哭泣追忆,生者能做不多。
派出去的探子很快探得,萧墨尘未死,只是昏迷不醒,苏若涵一肩承担,照顾得很好,冥城派了人去云起镇守着,却不打扰。
天山门也传来好消息,温凛之毒终是得解,只是身子虚亏厉害,要继续在天山门将养一阵,小秋自然陪着,小心照看。
小四伤势渐好,小五恢复也快。
莫无重伤初愈,冷青翼……
唯独冷青翼不好。
一人执伞,于梅树之下,白雪纷飞,盖不住红梅娇艳。
白色锦袍微微打湿,站立身姿稍稍佝偻,望天,望雪,望红梅,不知望了多久,小小后院安静怡人,他喜爱在此处发发呆,并未想些什么,只是发呆。
五堂忙着重振,萧墨尘不在,许多事显得棘手,莫无顾着他,严令之下,无人再敢叨扰,反倒觉得日子无聊,惹来无端春恨秋悲,惆怅伤怀。
眼前梅花开得如此鲜艳,不禁遥想,像极了那一年……
“嗯……”
站立身子忽然一抖,纸伞落了地,白衣人弯了腰,双手摁入上腹,疼白了脸。
早间分明刚刚发作,怎会转眼又来?
冷青翼咬着下唇,拼命忍着,停顿一阵,待到稍稍缓和,赶紧踉跄着要回屋,本就是偷偷跑出来,若是倒于此处,那人怕是又要一顿数落。
“呃……”脚下尚未挪动,胃腹里一阵尖锐激痛,砰的一声便摔在了湿漉漉的地上,积雪未成,满地泥水,石板震得身子生疼,冷青翼却无暇顾及一身泥垢,竭力将自己蜷成一团,手下按压之处跳突不停,疼痛如此汹涌,究竟何故?
疼……
脑中一片空白,唯剩下疼痛,不依不饶。
景阳的袖里弩,由于靠得近,所以一击之下,虽有铠甲护着,仍是入了皮肉,好在并未伤及内腑,如今腹间两处伤口皆已愈合结痂,只留深色疤痕,可他却得了怪病。
[冷副堂主腹痛着实蹊跷,未有中毒之症,触压之下也无异物之感,无青紫红肿,无出血逆脉,至多有些体质虚寒,上腹何以痉挛至此,实在匪夷所思。]
既不是病,他却不疼则已,一疼起来,每每根本耐不住,辗转反侧,便是靠着莫无内力轻揉,仍要捱上三刻方休,水堂无法,天山门来了人,亦是无能为力。
“青翼!”
隐于暗处,小五刚要出手,莫无已是一步当先,将人抱入屋里,小四随后而来,立于小五身侧,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要是我,绝不会让副堂主跌于地上。”小四担心地望着屋子方向。
“啧,不过稍稍分了心……”小五不悦地望着小四的担心。
“你!让你看着副堂主,你怎好分心?!”小四扭头,正好撞见小五黑眸,下意识转开不看,却仍愤愤难平。
“我怎么知道他会忽然倒下,这不正打算去扶,堂主就来了……呃……”小五挑了挑眉,悄悄隐去唇角笑意,忽然一声闷哼,压着小腹丹田,弯下了身子。
“怎么了!?”小四见状赶紧去扶,这人为救自己息转心法胡乱使用,伤了气海重穴,此为事实,“为何提气?郁公子说你三月内不可再用内力!”
“你看……”小五额间有汗,却笑得满脸无辜,“我若提气便是如此,又怎能来得及扶住副堂主?你还怪我……我情何以堪?”
“……”小四无语,这人难缠,又欠下如此大恩,如何来还。
“喂喂,发什么呆呢,你伤势初愈,可别再累我照顾你了!”
黑色外褂与关怀一起落在小四身上,遮挡了风雪,带着这人身上独有的淡香。
脸上噌的红了,一如枝头红梅,缓缓绽放。
******
“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
“……”
“……”
“你……”
“……我知道错了。”不知多久,胃里疼痛渐渐散去,冷青翼瘫软在莫无怀里,看着那一张黑脸,赶紧认错讨饶,“屋子里太闷,梅花新开,我就,我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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