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相挨,孟云容还察觉出他身子竟有些颤抖,可这种事怎么好说,遂只好小声道:“你把我放下来。”
薛晟还未来得及回话,外面已是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东西奴婢拿来了。”
孟云容只好拿眼神示意他,他才把她放了回去往外间走。孟云容嗅了嗅鼻尖传来的佛香,他今天是去.....寺庙了么?
门打开又合上,薛晟看着碗里面的东西大概也是知道些原因了,他虽面上还是一派镇定,可耳尖到底还是泛了红。丫鬟被他打发走了,他自己重又进了内间,把孟云容扶起靠在床头,在旁边放了张玫瑰椅自己端着碗坐了上去。
他看着孟云容,这意思不明而喻;我来喂你。
可到了最后是他仍坐在椅子上,孟云容自己端着碗在喝。
她今日一天都未离开过床,发丝散着披在脑后,脸上依旧是失了血的苍白,一张小脸越发尖削,大概是那水有些烫,她吹一口喝一口,喝的极慢。
薛晟看着心顿时拧的难受,盯着孟云容道:“等你好了我们就回京。”
孟云容才从碗里抬起头看他,瞪大的双眸内都是不解,她记得来旺说过他在等个人,回京还需些时间。
薛晟却笑着道:“那些都不重要了,你赶紧喝呆会凉了。”
夜色如水,京都底下一片安宁,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睡了。
平国公府也是笼罩在黑夜之中,可盛园内百芳局一间屋子正透出光,隐隐地有女子低声轻呼呻/吟,间夹着询问恐惧害怕之声。
夜空中云烟飘过挂着不动的月亮,里面的呻/吟声越发急促可陡然就没了,不多时从里面跑出个丫鬟。她踉踉跄跄地跑向隔着些距离的的一屋子,拍着房门对着里面的人道:“梦姨娘,梦姨娘,罗姨娘不好了,您.......快救救她!”
她边哭手上一直在用力拍着,动静很大屋子里面开始亮起灯,不多时已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被人从内打开,赫然正是从床上起来的梦姨娘,她看清丫鬟后惊声问道:“阿来,什么你家姨娘不好了?罗姨娘她怎么了?”
阿来哭着回她:“梦姨娘.......姨娘她.....她快不行了.....。”说完撕心裂肺大哭开来。
梦姨娘骇地停了步子,一脸不可置信边走边道:“下午那会,我瞧着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阿来擦了擦泪水,茫然道:“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她是真的害怕,话里满是恐惧。
梦姨娘小跑着进了罗姨娘的房间,到了内间,看到床上已经奄奄一息意识不清的罗姨娘才确定阿来说的话不假。
看着床上不断抽搐的罗姨娘,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人也被吓得六神无主,竟跟着阿同样呆愣着不动了。还是后面闻声赶来的沈姨娘进来见了罗姨娘这样子,连忙急声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去请筠怡郡主过来。
宜裳居内筠怡郡主睡得正好,隔着厚厚的幔帐,听见王嬷嬷正在唤她。感觉出王嬷嬷语气焦急,她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不是很清醒地嘟囔道:“嬷嬷,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说着人转了个身子又睡了过去。
王嬷嬷见状,加大了音量:“夫人,您快起来 ,百芳局的罗姨娘快不行了!”还特意咬重了不行两字。
筠怡郡主这下醒了,起身挑开幔帐走了出来,“什么罗姨娘快不行了?”
王嬷嬷加紧伺候她穿衣,边回道:“刚来通传的丫鬟脸都吓白了,百芳局闹成了一窝粥,这罗姨娘情况定是不太好的。”
“我听碧画说,她今个还让丫鬟去外厨房传酸梅汤喝,怎么好好的......。”
王嬷嬷服侍她穿好衣物,又极快地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掺着她的手走出屋子后才回道:“这事来的蹊跷,估计得到了百芳局才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
炎热的天气,夜晚也是燥热的。筠怡郡主却心生出股寒意,挨着王嬷嬷的手心也有了冷汗。她看着黑漆漆的四周,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握紧王嬷嬷的手大声道:“大夫!忘记让人去请大夫了!”
王嬷嬷回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唤您醒之前嬷嬷就让人去外院告知徐管家了,估计大夫也已去请了。”
一行人离百芳局越来越近,百芳局那边的动静都依稀听的清,哭声都传了过来,且这声音一下子变大。筠怡郡主加快了步子,还未跨进百芳局内,一丫鬟跑过来看见她们,跪地颤声道:“夫........人....罗姨娘.....她..她......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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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
筠怡郡主听了这话身子一软,王嬷嬷在她背后用力撑着她才没倒下去,只是人还是懵懵的没缓过劲。
跪在地上的丫鬟身子颤抖地厉害,然而此刻谁也顾不了她,筠怡郡主一行人快步上了阁楼。
百芳居内灯火通明,二楼的一间屋子门口站满了百芳居的女人们,瞧见筠怡郡主来了,万福后都自发地让开一条路。
屋内除了罗姨娘的丫鬟阿来一直在哭泣,梦姨娘沈姨娘俱都拿着帕子在檫眼泪,一副未回过神的样子。筠怡郡主进来后,梦姨娘更是一个急步就跪在她面前,泣道:“夫人,您可得为罗妹妹做主啊!”
后面的王嬷嬷见状厉声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不懂分寸!”
梦姨娘虽平日里嫉妒罗姨娘陪嫁丰厚,可在这平国公府也只有罗姨娘与她交好,心里的苦闷时不时的还可以找她诉诉,心里倒也生了几分真情出来。
所以这一屋子的女眷也只有她是想真心实意为罗姨娘做些什么,罗姨娘死的蹊跷,她虽不如沈姨娘聪明也看出这罗姨娘的死定是某人下的毒手。现如今府里的男主人不在,能找的也仅是筠怡郡主了。可她却没看时机,这会筠怡郡主正要打算进内间瞧瞧情况,被她这一挡面上已有不耐了。
再加上王嬷嬷这一喝斥,梦姨娘脸色尴尬起身就走向沈姨娘立在她旁边,筠怡郡主才掺着王嬷嬷的手进了内间。
先前就有提到过,罗姨娘是兵部尚书的庶女,嫁到平国公做妾嫡母给的嫁妆倒不克扣,所以她屋子里的东西比有分位的几个姨娘可谓是豪华奢侈多了。
外间与内间以水晶帘子隔开,两侧高几上均摆着她喜爱的夜合花。进了内间筠怡几人就闻到一股呕吐物与花香混合一起极难闻的气味。再瞧着散落在地毯上的铜盆,水撒满了一地,床边还有不少污物。
筠怡郡主定了定神,才往拔木床看去,待看清着着白色中衣睁大眼眸一脸泛青的罗姨娘,吓得搭在王嬷嬷的手无意识地用力。
疼意传来王嬷嬷挣开她的手走向床边,察看了一遍罗姨娘的四周,才把手放到罗姨娘鼻息间一试,不一会转回身子对着筠怡郡主摇了摇头。
筠怡郡主看后人不受控制往后退了一步,半响才稳住了心神。
等她从内间出来后,围在屋子外的人通通被吩咐了回去,只留下沈姨娘梦姨娘,以及阿来丫鬟。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筠怡郡主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
*
这天热了,总兵府里的两颗大榕树可真是派上大用场了,树荫下成了武将们的纳凉场所。
一大早又是个艳阳天,看着天气比昨日还热,于总兵上衙后就躺在榕树下摆着的酸枝红木老人椅上。
官服被他解了几颗扣子,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扶手,里里外外都透着慵懒。他心里正在想着,他把上次明王的提议传书给平国公,不想平国公好像意料到这事一样,虽应承了却让他先别与明王过多接触。
他虽猜测平国公此举是怕明武帝知道,可又搞不懂他这次回来后大可不必忌讳明武帝的,想不明白他也就搁着暂且不管了。打算回书房提笔回信去,穿过走廊却见庭院中穿着浅绿色走兽彪图案官服的一参将跟另一参将在耳语,话里透出平国公、小妾、死,这些字眼。
遂停了步子朝这两人方向中气十足道:“猴子,平国公府怎么了?”
不成想话被他听了去,叫猴子的人糙黑的脸有了不自在,另一人见了闪了身子直跑出了二堂。
叫猴子的参将没了办法,见于总兵朝自己这边走来,只好道:“昨晚平国公府一小妾死了。”
于总兵已到了他跟前,听了这话,脸上肃穆起来。这猴子因为与平国公年纪相仿且也是官家之后,惯喜欢拿自己与平国公比较,所以平国公要是有个什么他是最清楚的,这话断不会假。
猴子见于总兵不说话,又接着道:“这事我可没乱说,桐梓胡同都传遍了,这兵部尚书家一早就得了消息呢!”
他本还要说下去,于总兵扫了他一眼,“还不去忙!”话吞了回去灰溜溜出去了。
原本急着去书房回信的于总兵突然转了个方向,也朝外面走。这书信就不用写了,想来平国公或许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不如趁这个时间去会会那个老狐狸兵部尚书罗大人!
这死的小妾定是他家的庶女了,外人都道平国公风流成性,小妾不知道有多少。可这个小妾却是那狐狸要挟平国公强塞进去的。
少了个眼线这老狐狸定是心肝肉疼的,这一番好戏,他怎么能不去凑凑热闹?
袁大夫人也得知了这一消息,她倒不是特意去打听的。只是自从上次筠怡生辰之后,平国公府的管事惯会送些庄子上时兴的瓜果蔬菜过来,袁大夫人为了还礼,也会挑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让管事送去。
因为这几天天气热,上次筠怡郡主送的礼物还未回过礼,今早她想了起来就特意吩咐管事拿上东西去跑一趟。
管事是一大早去的,平常回来怎么说也得到响午了,可今个一个时辰就回了府。到了府上马不停蹄地跑来告知了袁大夫人平国公府昨晚发生的事情。
袁大夫人虽震惊,可一出声却是吩咐管事不要把这事在府里传了开来,管事见她语气认真点头应是才退下了。
袁大夫人自有她的思量,这平国公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知道的人肯定多,可自己府上都是不着调的家伙根本指望不上,知道了反而添起不必要的麻烦。且这次死的是个小妾,虽说是兵部尚书家的庶女,可依旧是妾室身份,平国公府有当家的主母,这事还真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现下操心的是平国公让她去查的人至今还未有明目,这平国公也快回来了,这事还没个着落,心里顿时烦闷开来,以至于大儿媳像往常一样来了难得没露出一个笑脸。
大儿媳虽没有讨丈夫欢心的本领,可对待长辈倒是一道一道的。袁大夫人没开口跟她说话,她也没闹径直净了手,让丫鬟搬了个绣墩放到袁大夫人跟前,自己坐上去小心翼翼给袁大夫人捏起老寒腿来。
年轻时保养不当,袁大夫人的腿即使是夏天也是酸痛的。这下大儿媳力度恰好的拿捏,她的脸上舒缓开来,静静开口嗔道:“你呀。”
大儿媳这才开口问道:“婆婆可是昨日未睡好?”
袁大夫人叹了口气,她是真的老了,即使是夏天她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却笑了笑回:“我无事,赁儿昨晚可是歇在你屋里了?”
大儿媳脸一红,袁大夫人心想昨天对大儿子说的一番话他到底听了进去,“你也得抓紧怀个孩子生个嫡子。”
这话可是大儿媳的痛脚,往常听了这话定会神情厌厌的,可今个却是乖巧应是,末了,手上的动作继续了一会她才道:“儿媳娘家一堂嫂吃了一剂游僧给的药方前几日怀了,问我要不要那方子,说过几天让下人给送来。”
袁大夫人听后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连道了好几声好。亲家刘老太爷是个好人,下面的小辈也是个好的。突然脑海里什么东西一闪,她身子顿时紧绷了,低下头问大儿媳:“你那堂嫂可是昔日刘同知刘大人旁支家的?”
大儿媳停了一会点了点头,袁大夫人一下子笑了开来,大儿媳却糊涂了。这刘大人虽也姓刘,可与她娘家关系却是远得很。他可是官至礼部尚书,只是因为与闲王有染,后又被人告发说昔日?5 α⒚鲆皇碌敝幸灿兴U馐ド洗笈坏ハ髁怂墓僦敖妒资局诹欧笔⒌牧跫揖驼庋苈淞耍虼说搅私裉炝跫业呐灾г肚咨跎偬峒八摹?br />
只是她还未来的及回,袁大夫人继续问道:“我听人说起过这已逝的刘大人膝下有三个女儿,因为盼着儿子,就把三女儿过继给了一旁支,后刘家落难唯独这三女儿早早送了人才幸存了,这旁支可是不是你堂嫂一家?”
这事关系到一府里人的生死,大儿媳也不再捏腿了,整个人心慌地不知道怎么回话。这一边是她从未忤逆过得婆婆,那一边是待她如亲人的堂嫂。袁大夫人看出她内心的挣扎,温和道:“你放心,婆婆不是那等狠心之人。”
大儿媳才娓娓道出,袁大夫人内心震撼不已,这平国公下的棋妙啊!
而与京都隔了几千里的管道,一辆马车正往京都方向驶来。
赶车的马夫正是来旺,他表情冷穆眉头皱起,得知的消息心里还未消化,挥动手上的马缰就额外凌厉。
马车内的薛晟同样生冷地不许人靠近,躺在小榻上的孟云容瞧见,终是出声道:“既然心急,第一时间回京不是更好么?”
徐管家的书信隔天就到了,可他却没当天出发,而是隔了一天才吩咐回京。孟云容心里茫然地厉害,她知道他是因为她才没当天启程,可这一认知却让她很害怕,她无法再经历上一次的苦痛了。
她的脸色在大夫诊脉后喝了几贴药已经恢复了些血色,可整个人躺在小榻上瘦瘦小小的一团,身上明艳的绛紫色衣裙衬的她更加羸弱。薛晟伸手给她掩了掩被角,放柔声音道:“你闭着眼睡一会,等会到了驿馆我叫你。”
孟云容无奈,知道他是故意不回她的话,依言闭上眼。
大概是车厢内点的松柏香与他身上的一样,又或许是他说话的声音太过温柔,孟云容渐渐睡了过去。
坐着的人见她睡了盯着她的睡脸看了好一阵子才闭目倚在车壁上,这些人的手果然伸向了后院,他努力维持的平衡也被打破了,可如今他薛晟倒是不怕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她来的重要,她的性命无可取代,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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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
权贵家的子弟历来小妾颇多。
有那正妻好说话的倒也相安无事,也有那等善妒容不得小妾的,背地里使些手脚妾室无缘无故死了,单个背地里关上门草草了事,哪会传出大动静来。可平国公府出的这事就被有心人肆意渲染了一番,以至于还未有三天的功夫,上到皇家下到深山野民都知道了。
第三天时,明武帝下朝后还叫出兵部尚书罗大人好生宽慰了一番,大致内容是逝者已逝,你这边就等着平国公回来给你一个交待吧。罗大人听后心里生生呕出一口老血来,可还得一脸感激叩头万谢。
罗大人这几十年在后院勤劳播种,可已年逾半百了女儿里头也只有两个。当然这不是说他多喜爱这个庶女罗姨娘,他心里肉疼的原因还真如于总兵所猜,少了个棋子他的利益少了他接受不了。
所以自从得知这一消息,他这几天难得没去后院,而是呆在书房里唉声叹气了几晚。及至今日上朝听了明武帝那一番话,下朝官服都未脱人就窝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