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艾悠悠转醒,双眼睁开的那刹那,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的记忆片断——
“丑八怪,你没有资格留在这个世上。”
“死胖子,你就是全天下最丑最笨,最叫人生厌的一只猪。”
“傻子,再笑两声来听听啊,跟猪一样抖个不停的下巴真是看好。”
“那不是猪,是蛤蟆,一只妄想当轩王妃的肥蛤蟆。”
“整个碧河城谁人不晓,段王府的七小姐就是一个缠着轩王爷到没有下限的丑八怪,她就是名幅其实的丑青蛙,死肥猪……”
那记忆里,段嘉艾被立定绑在一根圆柱上,浑身湿透,鼻眼通红的委屈着脸,嚎啕大哭着,可是没有人理会她,尤其是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华服小姐。
看见她哭,其中一个甚至要求身后的下人煽她的巴掌。
段嘉艾吃得很胖,那一掌的力道不浅,煽得她浑身都颤动起来。
“死胖子,让你还跟爹告状,仗着爹疼你就敢和我抢男人,找死,来人,把鞭子拿过来。”
一个下人恭敬的双手递出鞭子.
被反绑在圆柱上的段嘉艾吓得挣扎起来,她不聪明,这种时候只懂得拿父亲出来压人,“爹,爹,救我,三姐要打我……”
冷笑声响起,段嘉欣一鞭甩了过去,鞭子落在湿漉漉的衣裳上,发出清利响声。
“段嘉艾,你以为我会蠢到挑爹的时候教训你吗?你再喊,喊得再大声都没用,爹出门了,十天之内是不可能回来的,你的皮就给我绷紧了,我是不会饶过你的。”
接下来,一鞭一鞭的落在身上,段嘉艾痛着求饶,可那些人置若罔闻,她们甚至笑得更大声了,好似段嘉艾的痛苦就是她的欢乐一般,一声高过一声的欢笑声萦绕在整个院落。
段嘉欣打累了便让四姐段嘉美打,段嘉美使劲了全身力气,毕竟是千金大小姐,没打几下便也没力气了,便命令下人狠狠地打。
直到段嘉艾昏死了过去。
她们以为是“昏死”,孰不知最后一下的那鞭落在了心脏的位置,段嘉艾一口气抽不上,断气了。
所以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缓缓的睁开双眼,段嘉艾的双眼冷冽的环顾四周,这里是段嘉艾的院落,她的三姐、四姐出完气已经离开了,虽然已做好交换灵魂的心理准备,但当看见古色古香的房屋、园子建筑时,还是有些震惊。
她不仅和别人交换灵魂,还穿越了。
“七小姐,七小姐。”慌张的叫喊声响来,一个穿着绿衣服,梳着丫鬟髻的少女哭着跑过来,“小姐,您没事吧,三小姐和四小姐真是好可恶,等王爷回来您一定要跟王爷说,不能再由着她们欺负了。”
松了绳子,嘉艾的身体轻松了不少,只是当她低下头看不见自己的双脚时,嘴角还是微微抽搐了下,这个傻女人傻是傻,倒是很懂得该吃就得吃,以至于把自己养得这么肥,难怪身材也被拿来奚落了。
☆、草包七小姐
“七小姐,你脸色好差,倒是说句话啊。”
“我没事,锦夕,扶我进去,我现在身子又麻又痛。”
锦夕怔愣地看着自家的小姐,小姐以前说话很结巴的,怎么突然间说得这么麻利了?
“快点,还愣着干什么,扶我进屋,再犯傻我就换人伺候了。”
锦夕忙将疑惑放在一边,把人扶进了屋里,依着小姐的要求把人扶到镜子前。
嘉艾刚“住”进这具身体,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清楚自己长什么样,一照到镜子,她吓到了。
圆饼大的脸占据了整个圆镜子,这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胖而白皙的脸上有很多分布不均的小黑块,伸手去抠却抠不下来,它已然就是脸上的一部份了。
“小姐,三小姐她们说的都是屁话,不用理会的。小姐的未婚夫可是碧河城所有少女人倾慕的轩王爷,三小姐她们说再多难听的话都是因为嫉妒。”锦夕拼命的安慰着,“小姐真不用和她们一般见识,很快的你就是轩王妃了呢。”
轩王爷,月辰国的年轻异姓王爷,年纪轻轻的便获有与段臣国同等的殊荣,可见这人有多出类拔萃。
既是段嘉艾的未婚夫,她又拥有段嘉艾所有的记忆,当然对这个轩王爷司空伯逸也不陌生了。
司空伯逸,碧河城第一俊逸美男,拥有出尘的外表和卓越的能力,曾与大将军出征,机智多谋,帮助大将军退敌无数,又其文采颇丰,在朝堂上也曾为皇上解忧多次,因而很受皇上青睐,一次与皇上出游时更舍身护驾,皇上感念,回宫后便封为异姓王爷,并指婚段嘉艾。
说起段嘉艾,要身材没有,要脸蛋没有,要人才……是傻蛋,和司空伯逸指婚,真正称得上叫牛粪压倒鲜花,可是不管外人怎么说,皇上执意如此,谁也没办法。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了,就算和段臣国交好,爱屋及屋的偏疼段家的女儿,那段王爷有七个女儿,他指婚谁不行,偏偏去指最丑、最肥、最笨的那一个。
没有人弄得清楚,只知道皇上已经把最优秀的司空伯逸指给了全城最傻的女人。
皇上的指婚无疑的让段嘉艾一夕之间成了众人的公敌,尤其是一心想嫁给司空伯逸的段嘉欣,更是恨她入骨。
自打婚期定下后,段嘉欣明里暗里对她的侮辱都胜过她与司空伯逸见面的次数,时间久了,段嘉艾对司空伯逸有了一种逃避和恐惧的心理,而这种心理来自于段嘉欣的辱骂。
看着镜子里那张不仅是“丑”字可以形容的脸,段嘉艾眉头深锁了起来。
“三小姐真可恶,还把皇上送你的东西都给摔坏了……糟了!”锦夕想到什么似的打开梳妆台上一个精巧盒子,里头果然空无一物了。
“鳒蝶情深不见了,那可是轩王爷的传家玉钗,小姐怎么办,去找三小姐要回来吧。”锦夕的脸色完全都变了,那只钗子可是皇上下旨要司空伯逸拿出来的订亲物,其重要非同小可的啊。
☆、草包七小姐
轩王爷在朝堂上还和王爷说了,那钗子便是娶亲的信物,成亲当日小姐一定要戴在头上的。
她慌得在原地不安的踌躇着,段嘉艾的心思却都在自己的脸上。
半天没得到回应的锦夕焦急地说,“小姐,你不要再摸你的脸了,赶紧想想办法啊,那钗子谁都知道是小姐你的,三小姐一定会藏起来,抵死不赖帐的,没了钗子,小姐和王爷的婚礼会不会也……”
“锦夕,你好吵,安静会儿。”
那“鳒蝶情深”的重要性,嘉艾自然晓得,不过她不明白的是,司空伯逸为什么没有拒绝婚事?
只是因为皇上作媒,圣旨难违?
恐怕不见得,依皇上对他的重视度,他如果随便找一个理由,皇上肯定也不会执意指婚。
再说到司空伯逸对段嘉艾的看法,如果这具身体的记忆没有出错,他每次看见嘉艾时,眼里都藏有厌恶之色,他掩饰得很好,没有人看得出来,但瞒不过现在的她。
她,段嘉艾,二十一世纪的尖子特工,什么角色没有扮过,什么世面什么人没有见过,就算司空伯逸隐藏得再深,再高超,她段嘉艾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他的目的里,段嘉艾又权当着什么样的利益棋子?
“小姐,你好像……不一样了。”
锦夕的疑惑声传来,打断她的思绪,段嘉艾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锦夕,我浑身都痛死了,又累又饿,你赶紧给我准备饭菜,还有药才是最要紧的吧……”
锦夕恍然想到这些,她吐了吐舌头,赶紧去照办,只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姐……不太正常啊。
稍后,她又发现,小姐不正常的地方可不只一点——
“小姐,你怎么不吃饭了?”她睁眼看着桌上的五碗白米饭,眼露担心。
小姐的饭量一向是六碗,现在挨了一顿打后,怎么变成一碗了?
锦夕急得直掉眼泪,“我去找大夫,小姐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大夫……”
嘉艾头疼的拉住锦夕的丫鬟辩,“闭嘴,你去拿些消炎药水来。”
消炎的药,这种东西就算以前不懂,现在也懂了,小姐一直都是被府里其他主子欺负的,别的东西不多,消炎的药多得去了,她很快的拿过来,小姐已经自行褪去了衣衫。
白皙而肥嫩的身上布满了一条条又红又肿,还沁着血的伤痕,可狰极了,皮开肉绽说的也不过就是这个程度的了,锦夕小心的擦着,又哭了起来。
“三小姐和四小姐可真狠,下手这么重,难道是想把小姐给打死吗……”
一听她哭,嘉艾的头又疼了,她突然转过头来,冷眼一瞪,“锦夕,你再哭就滚出去,我自己上药。”
被这么一斥,锦夕吓得僵站着。
“小姐,你的脑子是不是也被鞭子抽到了。”锦夕激动地抱住小姐的脑袋,一阵细细的观察。
嘉艾翻起了白眼。
锦夕长得清秀可人,这种白痴似的举止还真和她不搭调。
☆、草包七小姐
“没问题啊。”
嘉艾把人推开,她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前世的段嘉艾,人已经死了,不过她没必要和锦夕说这么多。
让锦夕下去休息之后,段嘉艾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这些黑斑不是这身体本身该有的。
她记得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针绣不错,所以房间里也有放置各色的针,依着脑海里原有的记忆,嘉艾很快的便找出一根精细的银针来。
如果有人要动手脚的话,那么整个府里的人都清楚,段嘉艾因为脸上的胎记,因而非常习惯用脂粉来掩盖自己的“污点”,所以她头一个要怀疑的便是那些“化妆品”。
当银针扎进其中一盒胭脂,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就算是拔出来瞧,也看不出端倪,难道她猜错了,其实这真的是胎记?
不,如果是胎记的话,那应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但这具身体的记忆却告诉她,是从五岁时才有“胎记”的。
突然,她注意到一个细微到近乎没有的黑点,嘉艾拿起那根银针,仔细一瞧,却见银针的尖头,黑了一点,大约也就一粒细沙的大小。
看来果真是有人在她的脂粉里下了“药”。
黑白分明的大眼闪过一抹戾气,到底是谁要让她一直这样丑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嘉艾把自己关在房里,她琢磨起了那些胭脂的成份,分析毒物的来源,连着几天,她有意的控制饭量,每天早上五点钟便起来“运动”,这具胖身体的确很缺乏锻炼,这样循环的日子过了有十天之久,直到段臣国回府替最小的儿子段嘉宝过十五岁生辰。
整个段王府张灯结彩,热闹轰轰,当天晚上忙了一天的段臣国抽空来到艾七阁看她。
“嘉艾,爹派人给你送来的礼物喜欢吗?”段臣国毕竟在外跑了几天,一回来又操持宴事,脸上难掩疲惫,但看见嘉艾时还是露出慈爱的笑容。
那种笑容,不能说是假的,但却也给人一种隔着什么的感觉,谈不上疏离,但就是有……不亲的感觉。
“嗯,喜欢。”
段臣国滞了滞,精明的双眼看向段嘉艾,她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同了。
只用了一秒钟,嘉艾便决定暂时充当以前的段嘉艾,为的不是段臣国的疑惑,而是明明是父女,明明他对她“慈爱”的,却又隐隐的有另一层奇怪的微疏。
“爹,你你……说给给……绣帕的。”
段臣国这才收回探寻的眼神,笑着让下人拿来一堆锦帕,“爹怎么会忘记你最爱的刺绣呢,爹只是想亲手把你最喜欢的东西交给你,所以才故意留到现在的。”
五颜六色的锦帕被放到了桌上,嘉艾假装欢喜的抱住它们,露出娇憨的笑容,只是她的肥脸和黑斑破坏了违和感。
段臣国叹了口气,语气里似乎露出了可惜的痕迹。
虽然很轻淡,却叫嘉艾捕捉到了。
“对了,小艾,今天是你弟弟的寿辰,家里会来很多公子,你既然已经指婚轩王爷,就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了,还是待在房里吧。”
☆、草包七小姐
其实,这只是安慰人的话,段臣国真正担心的是,嘉艾的外表可能会吓跑那些公子,到时候影响了嘉欣、嘉美、嘉缘、嘉暄的婚事。
没错,这场生辰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替他的几个女儿物色对象。
连同嘉艾在内,他一共有七女一子,大女儿嘉莉,二女儿嘉珊都已嫁为人妇,除了嘉艾是皇上指婚外,其余四个的婚事还没个影儿,眼看着嘉欣的年纪也越大了,他自然着急了。
“我我……知道。”嘉艾低下头,掩去了眉眼前的冷然,嘴角微微冷勾,段臣国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她。
说是疼爱她,其实还不是有所偏颇。
她既已经和人定了亲事,那么今晚司空伯逸一定会来,没道理不让她出门。
惟一的一种可能性是,段臣国有“私心”。
段嘉欣和段嘉美倾心司空伯逸是众所周知,这种时候不让她出去,是希望司空伯逸移婚他人。
段嘉艾冷哼一声,她才不在乎,司空伯逸如果想退婚,她自然举双手赞成,如若不要,她也会想办法退婚的。
大眼里迸出凌厉的光芒,也许今晚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嘉艾露出狡黠的笑,一个想法在脑海形成。
段府的后花园里聚满了年轻的公子千金们,他们端着惬意或富有心思的笑容,聚首交谈着,公子们坐于左边,千金们坐在右边,花园的中间则有舞娘奏乐跳舞着,好不欢乐。
段嘉欣时不时的抬眼望向正对面的司空伯逸,她对他的好感向来都不掩饰。
段嘉美则比较内敛,对于三姐的“不知羞”很不耻,偶尔抬眸瞪她一眼,她虽也倾心司空伯逸,但却不敢如此大胆直视。
“伯、伯逸……哥哥,你在在在哪儿,小艾、艾来了。”娇憨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傻气,毫无预警而又与此场景极其不相称的响来,一团肥滚进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她冒冒失失的闯入,推倒了其中一名正跳着舞的姑娘,歌舞被迫中断,舞娘相望一眼后,退到一旁。
“天啊,你们瞧她……”某千金掩嘴大呼。
“她是把自己当成花孔雀吗?穿成那样丢不丢人啊。”
“还有她的脸,就算把那些黑斑涂成红色又怎么样,不是更滑稽吗?她以为这样是可以遮掉那丑陋的东西吗?”
讥笑声四起。
段嘉欣的脸色尤为难看,“死肥丑,你来这里干什么。”那是什么打扮,身上起码有五个颜色,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瞧得她眼晕。
嘉艾露出无辜的表情,小声的替自己说话,“我我我来找……伯伯伯逸哥哥,爹……说他今天天天……也来了。”
透着傻劲的脸四处张望,当一张俊逸如斯的脸庞跃入眼里,她双眼大亮,肥肥的身子突然就很灵活似的挨了过去。
“伯、伯……逸逸……”
所有人听着她的口吃,纷纷皱起了眉头,望向司空伯逸的眼神不禁流露出同情。
司空伯逸一双悠长的眉毛微蹙了蹙,但他掩饰得很快,即使眼里闪过厌恶和鄙夷,却也没有让人察觉到,除了段嘉艾。
☆、草包七小姐
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靠近。
她装不懂,他避一寸,她便进了一寸。
司空伯逸有一张能掳获天下女人心的俊美脸庞,一袭白衣为他平添几分出尘不染的气质,白皙的肌肤,削瘦的身形,五官深邃,双眸狭长,身上有股淡淡的疏冷气息。
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青春偶像剧的男主角气息,很有白马王子的潜质。
这是客观的评价。
“伯伯……逸哥……哥、哥……哥哥。”要装成这样讲话还真是不好受,嘉艾拈起一颗葡萄往他嘴边送,“吃。”
“我不吃。”司空伯逸冷冷的回绝,“今天的主角是你弟弟,没你的事,还是回房去吧。”
他说得和缓,但眉眼却有淡淡的不耐,嘉艾心想,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要这么极力的忍耐?
如果之前她的怀疑还叫怀疑,那么现在就是肯定了。
司空伯逸是有目的。
不管他的目的何为,嘉艾都拒绝去当别人棋盘里的一颗。
她状似难受的低着头,借以掩去眼里的寒芒。
“我们……就要是夫妻了,应应……该多……培养感情。”
“够了。”不等司空伯逸开口,对面的段嘉欣终于出声了,“死肥猪,别以为皇上指婚你们的婚事就是笃定的,你丢了伯逸哥哥的‘鳒蝶情深’,有什么资格当他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