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纷飞————莫留 [下]
莫留 [下]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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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现在几点了?"陆翎眸子里是璀璨的光。
他心里冷笑了一下,抬起手腕:"凌晨四点。不过,陆少爷,这幢别墅里共有二十多人在守夜。"
"二十多?"陆翎挑起眉毛,"以前最多也只有十来个人而已!"
"请原谅,"他不再掩饰自己嘲笑的神色,"因为那时候您是少爷。"
听到这句挑衅的话,凌风默默地看向陆翎,他却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侮辱。
"哦,"很认真地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他也用嘲讽的语气回应,"人多又怎样?你们不过是群只想相互利用报一己私仇的乌合之众!"
被点中死穴,看守脸上一阵狂怒,眼里已射出凶狠的光:"请注意您的言辞,陆少爷,这群乌合之众在走道里可是十步一个!"
"果然够多!"陆翎挖苦的口吻连凌风都忍不住担忧,"也太多了!不懂得什么是生活、从没有生活过的行尸走肉!"
看守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他却仍动作缓慢地掐灭烟蒂,仿佛这才能表现他的宠辱不惊。他终于拔出手枪,一手揪起陆翎的衣领,把枪口对准他的肩膀:"杀了你,夫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不过我可以让你永远失去一只胳膊!"
"晚了。"陆翎淡淡道。
"哦?"陆翎的这两个字他其实没听懂,但他想知道接下去的戏码。
"我弄开了。"陆翎慢慢说着,却忽地向一旁抬起右臂--手铐松松地挂在他腕上,并"喀嗒"一声掉下。
看守惊讶得还没反应过来,陆翎已就举起的右手握住他的下巴,瞬间利落地闪到他身后,左手就身体跳过的力量把对方的肩往反方向狠命一扳--"咔"地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对方已麻袋般软软地倒下。
杀人并不是能让人愉快的事,何况整个过程如此迅速安静。
陆翎沉静地说:"苏建的开铐方法果然不差。"过去用一根金属丝拨弄开了凌风的手铐。
凌风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深呼吸后看着陆翎:"走吧!"
陆翎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用淡漠的声音提醒道:"十步一个。"
两人交换了眼神,轻轻地打开房门,闪身出去。
凌晨四点,如果只是为了预防某种可能性而强迫自己清醒的话,精神难免懈怠。何况,之前那么多时间都平静地过去了,别墅里又戒备森严,难以相信那两个两天都粒米未进的、富家娇生惯养的少爷怎么可能单独逃脱。眼前的景色安静、单一、乏味,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这样的单调让人难以忍受......
"唔......"脑袋被重重一击,本能的呼声还卡在喉管里,眼前已经一黑。
又一个。
陆翎和凌风如同两头敏捷而危险的黑豹,夜色的静谧反而为他们提供了让猎物麻痹的条件。
安静有时候是看似和平的假象,海啸前一秒,海面就是风平浪静的。
终于知道为什么性格卑鄙的人都擅长玩阴着,偷袭就是利用对方的措手不及。暗箭自古难防,突击一旦得手,往往就是大获全胜。
但凌风和陆翎并不擅长承受因此附带的良心谴责,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因此,除非迫不得已,他们尽量留对方一条性命。
十步一个,一点不少。对方的挣扎中,凌风的鼻梁被撞伤了,血流不止;陆翎的右手背在一次解除枪械时也被一把匕首刺中,血肉模糊。
虽然都是不致命的伤,但两天的饿禁,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尽量不发出声音却依然激烈的搏斗已使他们体力难支。
陆翎狠命地踢中一个看到了他们的人的下巴,对方噤声,他再用力地往那人的太阳穴补了一拳,又一个人昏厥。
陆翎暗透一口气,转身却发现有一副惊诧的面孔在十步之外,刚放倒一个人的凌风也发现那人正迅速地冲过去按走道一边的警示铃。
不好!两人同时腾身过去,却都知道已经晚了。
然而,就在要碰到那个按钮时,一声轻微的"噗",他失足倒地,没有再动弹。
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惊诧中,一个他们早已熟悉的干练身影出现在并不明亮的走道光晕里。
是裘叶!

等那个警示铃响起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陆夫人一边吃着精致的早点,一边看着记录了他们逃离别墅全过程的监视录像。
她就住在二楼,而且非常浅眠,却几乎没有听到一楼的任何声响。
眼看着她的手下就这样无声地被一个个放倒,她的嘴角竟浮起一丝笑容。回头看阿劭,他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眼里却是掩藏不住的惊异。
陆夫人笑道:"身手非常好。"
"人也是。"阿劭竟然接茬,他看着陆夫人静等下文的笑眼,"只有四个人是迫不得已灭口了,其他的都只是昏厥。"
"想不到你阿劭也有称赞人的时候。"陆夫人笑得意味深长。
"我的恩怨跟这两人无关。"阿劭淡漠道。
陆夫人牵牵嘴角,转换话题:"说起来,他们什么时候到?"
阿劭知道她所谓的"他们",看看手腕:"不出差错的话,飞机十一点到达戴高乐。"
陆夫人似乎不经意地:"还有不到四个小时。"端起咖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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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许同的眼里是淡淡的笑意,"凌少爷和陆少爷赤手空拳抵挡了十一个人?"
凌风鼻梁的伤被处理过,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肿得有点厉害,正用冰袋冷敷着。陆翎的手也已包扎妥当,颜医生细致地裹好纱布,嘱咐他"不要用力,否则伤口容易裂开"。
听到许同赞赏的口吻,两人禁不住对望了一下,竟都立即心虚似的,凌风垂眼似乎认真地在敷创处,陆翎则看向自己被裹得严实的手背。
许同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是的,也许在别人看来,他们学会了很了不起的自卫本领,但这很可能并不是他们本人想要的。许同回想起裘叶第一次跟他提起凌风时,他就暗中留意过这个眼底注满忧郁,性情却清澈见底的孩子。他拒绝父亲赠送的高档车,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眼里带着敌意的羡慕,也不喜欢由此会受到的束缚,于是,到现在为止,他每逢出门或回家都是乘计程车;而陆翎,作为"龙吟山庄最受人欢迎的少爷",虽经历坎坷,却一直潇洒不羁,率直坦诚。曾经对陆氏上下的人一视同仁的爱护,让这种复杂背景中的人们谈起他时,都忍不住感慨地笑。
可现在,他们都不可避免也不可挽回地复杂了。性格中的单纯,一旦开始消逝,便陷入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他们显然都意识到了,因此在望向对方的时候,难免觉得惭愧吧!
许同暗自叹了口气,转开话题:"对了,我带二位少爷去休息吧!离这里不远,而且,有人等你们也等急了。"
陆翎眼睛一亮:"苏建?"
凌风也立即关切地看向许同。
他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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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总裁,"一个气质颇好,却笑容和善的空乘走过来,"机长说,机场的跑道十分繁忙,我们暂时无法着陆。"
秦婉一听,担忧地看向凌儒涵。他的脸色也不轻松,直截了当地问道:"要等多久?"
"非常抱歉,时间无法确定,我们必须听从地面的指示。"这个空乘已为凌氏包机服务过多次了,深知凌儒涵这种神色背后事情的严重性。
"这样的话......"秦婉犹豫着开口。
"凌先生,"阿木适时地打断她,要知道凌儒涵现在不会想听任何消极的结果,"我们回飞威尼斯吧!"
"威尼斯?"凌儒涵略略惊讶地问道。
"我们的行踪肯定已经被想要了解的人探到了,现在降落很可能中圈套。"
凌儒涵犹豫着。
"何况您知道,时差问题......"时差问题,在场的都非常疲惫了。阿木点到为止,继续道,"另外,可能陈先生他们有好消息。"
凌儒涵略微一想,对空乘客气地:"那就劳烦你去给机长说一声。"
空乘笑容可掬:"是,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一周,向威尼斯方向飞去。

"不用等了,夫人。"手下过来复命,"那架飞机临时改了方向。"
夏安然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淡淡地说了句:"老狐狸。"她已经开始适应事情的不确定性了。
这样的回答让手下人不知怎么继续,只好生硬地说道:"他们去了威尼斯。"
"那就去威尼斯吧!"她的语气就像是去游玩一样轻松。
"是......不过,我们要留几个人在布鲁日吗?"
"不用。最快的速度去威尼斯。"
"我立刻去安排。"他狐疑着,却只好尽快说出这句话,因为夏安然已经关上了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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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关注那次加飞航班的另外一帮人当然也得到了消息。
陆夫人一如既往地没有愠怒:"玩捉迷藏吗?"
阿劭竟然穿了一件灰色风褛,手闲闲地抄在兜里,这跟平时的他差距实在很大。现在的他看上去仿佛一个不苟言笑的体育教练,斜靠在落地窗旁的墙上,侧头似乎在看窗外的风景,没有说话。
陆夫人把他再一次从头打量到脚,笑道:"这身打扮以前没有看到过,十分可惜!"
阿劭仿佛没有听到,接着她的前一句话说:"最后一把了,就让他们多玩玩儿。"
陆夫人看着他,忽然敏锐地问道:"你没有穿防弹衣?"
阿劭回过头,第二次不理会她的话:"夏安然已经动身过去了。"看了看她,便向外走去,"我去安排去威尼斯的事。"
陆夫人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忽然牵起一丝笑:"最后一把......"

裘叶他们的房屋布局跟台北的相差不大,但简单很多。也有考究的客房,但没有莲池,当然也没有山。可喜的是,房间的西面下临一条宽约四米的河道,一字排开的房间里从露台上可以观赏偶尔悠然穿过的船只,唱着悠扬意大利民歌的船夫,或者被严格控制了分贝的游艇,聆听多数时候波浪拍打上两边墙体的声音,环境十分惬意。
苏建走进房间的时候,凌风正靠在乳色沙发的后背上,闭着眼睛,样子十分疲惫;陆翎拿着一只水杯,静静站在窗边。
房间很静,白色落地窗帘被河风微微掀动的声音似乎都听得见。看到他们都平安,苏建的欣喜在胸中涌动,虽然他一直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场面似乎有点尴尬。
"少爷,凌先生。"他打消自己的疑虑,淡笑着开口。
陆翎立刻回过身,眸子里是闪亮的喜悦,凌风也立即抬起头,望过来的眼里尽是笑意。陆翎迎了上去,亲热地拍了他的肩膀:"好久不见了!"
他的力道并不大,苏建却因此微颤了一下,虽然笑意更深,陆翎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这才意识到苏建看似无恙的手臂上应该缠着绷带。
苏建觉察到了他的担忧,笑着:"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凌风站起身,说道:"你们好好聊会儿,我出去走走。"
苏建立刻道:"凌先生,请别误会,我们......"
"想哪里去了!"凌风笑,认真看着他,"看到你平安我很开心。"说罢走出去,差点跟刚进门的许同撞上。
"凌少爷,正想来跟你说,有贵客到了。"许同笑容满面。
凌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开,说出"谢谢"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楼道口。
"是他们?"陆翎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嗯。"许同回头,"你们二位也下去见见吧!"
"好,应该的。"
三人一同下楼。

虽然已经猜测过,但真正看到那张一贯不动声色、现在面对裘叶却写满感慨从而显得些许苍老的脸时,凌风还是禁不住动容:"爸爸!您怎么也来了?"
"哥哥!"秦婉失声地打断凌儒涵就要出口的话,担忧地迎上前,"你怎么了?要紧吗?"
凌风怔了怔,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的鼻梁,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笑着安慰道:"没关系,一点小伤......"
话没说完,伸出的手就被秦婉捉住:"怎么手上也那么多伤口?"这些都是这几天进出险境,不可避免留下的。
她紧张的样子让一贯疼她的凌风都局促了,一再安抚道:"不碍事的,小婉。倒是你......还好吗?"
凌风这么一说,秦婉虽极力控制,仍红了眼睛,抱歉道:"对不起哥哥,都是我连累你的。"
"哪有的事!"凌风看着她自责的样子,心里像被狠狠地揉了一下,一把把她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肩安慰着,"小婉不要这样,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啊!"
"好了好了,婉儿,收敛一点!"凌儒涵慈父般笑着,也劝解道。
听到这样的话,在场的人都略略惊讶,没想到凌儒涵也会有什么温柔的一面。秦婉立即点点头,她现在很想冲出去一个人尽情流泪,但为了不忙中添乱,无论如何也要忍耐。于是,她轻轻推开凌风,说了句"对不起"便回到父亲身边坐下。
整个过程里,陆翎他们一直静静地站在楼梯口,因为不便打扰,也因为秦婉面容失色地奔向凌风时,陆翎就已禁不住地停住脚步。凌风抱住她安慰时,陆翎也在沉默地看,他知道凌风是出于兄长的关怀,但其他的事情却让他无法忽略。
"凌先生,"许同看着轻拍秦婉头的凌儒涵,笑着引见他身边的人,"陆翎和苏建,您之前已经见过他们了!"
陆翎微笑着,手背在身后恭敬地鞠了一躬:"凌伯父,又见面了!"
苏建也略微欠身。
凌儒涵抬眼看着陆翎,冷冷道:"你是上官晴安插的内线吧!"
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一直没说话的裘叶转头看了许同一眼,正欲开口,凌风也紧张地冲口而出:"爸爸......"陆翎却一笑,笑得坦然。
"上次的事情还没有打消您的疑虑吗?"声音里没有一点抵触。
"你指救婉儿的事?还是指跟风儿共进退?"凌儒涵故意刁难的口吻,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他不容陆翎回答,"这么说来,你是要背叛自己的母亲?"
"凌伯父,"陆翎深吸一口气,"上一辈的恩怨,我们可以不插足么?"
凌风睫毛一颤,沉默地看向陆翎,他已经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
"不插足是最明智的,"凌儒涵有意放过,"你最好说到做到。"
"凌先生,"许同立即打圆场,"一路奔波,请保重贵体要紧!想必白天不会出什么差错,请稍微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可能......"
许同没有说完,在场的人却都心知肚明。如果说白天对方会有很多不得不顾忌的因素,那么晚上必定不会太平。
"嗯!"凌儒涵同意道,"有劳了。"
"我带您去吧!"裘叶笑着起身,"这边请!"
秦婉习惯性地去扶凌儒涵,却被吩咐道:"婉儿,你自己也累了,就不要管我了。"于是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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