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纷飞————莫留 [下]
莫留 [下]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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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目送凌儒涵上楼,许同紧接着给一个手下使了眼色。他立刻会意上前对秦婉说:"秦小姐,我带您去您的房间。"
秦婉回头看了凌风一眼,想说什么没说--毕竟这里不是该过多表露情绪的地方--便跟着走了。
许同这才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对仍站在原地的三个人说:"今天晚上来‘了帐'的恐怕不止陆夫人,但这是凌老先生希望能了结的事,大概必须有个结果。所以你们在之前尽量恢复体力吧!"
凌风和陆翎对望了一眼,立即点点头,对许同感激地道谢后一同上楼。
许同不再掩饰眼中的担忧,他感慨地看着陆翎一直故作自然背在身后的手,轻叹一声,侧过头对一个手下吩咐:"再去打扰一下颜医生。"

一路无话地走在走道里,苏建察觉到异样,已经适时告辞了。
凌风忽然地:"太安静了。"
陆翎转头看了看他,不明就里。
凌风没有再说下去,他想说的是,陆翎最近的谈笑已经越来越少,虽然是情非得已,但有时候两人的沉闷让人窒息。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凌风说道:"一起进去吧!"
"嗯。"事实上两人差不多一直在一起,不用特别说明陆翎也会自然地跟进。
"为什么这样?"一关上门,凌风辟头就问道。
"什么?"陆翎知道他是有所指,可目前的情况,有所指的事情未免太多。他轻微皱了下眉头,心里已有了烦闷。
凌风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你一直背着手。"
陆翎转移目光,淡淡道:"在长辈面前表现礼貌也有不妥?"
"可是!"凌风忽然不知该怎么用语言来绕弯地让他说出实话,便直截了当地突然把陆翎的手拉过来--虽然早有准备,但在那只原本缠着洁白纱布的手这样出现时,凌风还是心里猛地一抽。
缠得很紧很干爽的纱布,早已被血渗透,猩红的领地还在不断扩大,手背的医用棉几乎饱和得在这样的姿势下会直接滴下深红的血来。
陆翎无言地抽回手,便向露台走去。目光越过河道对面的屋顶,看着远处的圣马可广场,那里,很多生活闲适的人们正在用自己手里的面包屑喂着广场上对人类毫无畏惧的鸽子。
凌风也走到他身边,并不打算放弃:"你从一开始就在故意挤压它!"
回眼看着凌风不依不饶的样子,虽然不愿意再提起,陆翎却打算直截了当地说出口:"她可能真的无法离开你。"
"她?"凌风很快会意,"她只是我的妹妹,那些动作也只是我一贯安慰她的方式!"
"话是这么说,但你能确定?"陆翎眼底终于不再掩藏痛苦,"她是你的妹妹,但你应该也能多少感知,你不是她哥哥。"
凌风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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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用的是橹,租下的三艘刚朵拉无声无息地前进着。四米宽的河在威尼斯来说,已不算窄了,何况河道一直以一个弧度弯曲着,这样使得有一边的民居总是在视野之外,而另一边的阳台、窗户则都会依次出现在正对面的远处。
虽然远,但是是在射程之内。夏安然下意识地摩挲了衣袋里的手枪。
在白天动手无疑是非常愚蠢的,但手下人已经探知到了他们的房间,她要试试运气。首先要除掉的当然是凌风,凌儒涵年事已高,凌风是他唯一的命脉。杀了凌风,凌氏的彻底断送也不远了。
这条河道并不繁忙,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没看到一条别的船只经过。大概是中午的关系,人们都去忙膳事了,而那个房间已渐渐出现在视野内。
"夫人!"手下低声提示道,伸手指了指大约二十米之外的那个露台。
夏安然当然看到了,靠着栏杆的那两具颀长、从而也容易成为靶心的身影。夏安然牵动嘴角冷冷地一笑,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举起手枪,夏安然眼里放射着锐利的光,她的手指对着扳机渐渐扣紧,枪口也随着凌风的动作微微移动,终于,端定......
"啪!"
所有人都惊恐地愣住,看着这个令人瞠目的景象。
夏安然的枪掉进了河里,是很多人看着她向后狠命掷出的。枪飞速地撞上他们身后的那道墙,金属在砖块上擦出了细微的火星,并立刻掉下,沉进水里。
而夏安然,却慢慢跌坐到船底,满眼惊恐,气喘吁吁,全身好似激动过度,又似虚脱般地微微颤抖。
凌风!......刚才那一瞬间,好像那个人......!那个......
夏安然闭上眼睛,平息自己过度急喘的声音。
其他人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关切道:"夫人,没事吧?"
夏安然无力地挥挥手,"撤!"
"可是......"手下人不甘地看着还在露台上从容不迫的身影。
"撤!"她厉声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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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看进陆翎那双一开始就让他深深迷眷的眸子,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躲过一场浩劫。
他疑惑地看着它们,越是最近,越是觉得里面的内容难以琢磨。他好像看懂了很多,却不解了更多。这就像一个怪圈,如同他们的距离,有时灵魂相契般的近,有时又天涯般的远。
也许,等过了这一场所谓的"了帐",一切都安定下来,他会有足够充分的时间去看透它们,或者,它们也会自动恢复,回复当初的坦荡清澈。
"你说的那些会实现吗?"他像是在问一个承诺,又像是在问一种可能性。
"什么?"陆翎似乎也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但他知道,这也许是他突然间的彻底坦诚让自己不敢面对。
"上一辈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其实,他更在意的是"上一辈的观念与我们无关"。他希望自己不敢肯定的,陆翎能给他一个安定的答案。
陆翎垂下目光,深思着说出一句:"如果真跟凌夫人交手,你以后该怎么面对秦婉?"
这个问题太突然,凌风嗫嚅着:"我想......小婉应该能理解。"
"理解什么?你别忘了,再罪孽深重,她毕竟是她的母亲。"陆翎眼里的逼问带着嘲讽。
凌风听出了他的有所指,也挑衅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爸爸跟陆夫人交手的话,你会为了陆夫人对我们出手?"
"你会原谅凌夫人所做的一切?"
"除非给我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凌风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么,我也会尽量说服妈妈不跟凌伯父交手,"陆翎似乎早已在考虑,"让他们用别的方式解决。"
气氛缓和下来,半晌,凌风突然觉得好笑:"我们怎么说到这上面来了!"
"还不明白?"陆翎看着他,眼里尽是无奈的神色,"刚才的一切就是在回答你最初的问题。"
凌风一愣,随即也沉默。
"陆少爷!"有人扣门。
"请进!"
是颜医生,他看着神色疑惑的二人,笑着解释:"许先生让我来替陆少爷重新包扎。"
陆翎先是惊讶,接着便是感激的笑意。
"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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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朵拉:Gondola,一种月牙形的黑色摇橹平底小船,造型精致美丽,是威尼斯的象征物之一。

第廿二章 托付
兴许是体力透支,一旦静静地坐下来,就觉得困乏难挡,哪怕伤口还在换纱布,陆翎就已经禁不住睡着了。
送颜医生出门,心里暗笑了陆翎的样子,替他盖上被子后,凌风自己也沉沉地睡去。
直到一阵紧张的声音把他们唤醒。
"抱歉打扰,"许同站在门口,"两位少爷见到秦小姐了吗?"
"小婉?"凌风惊讶,"她没有来过。"
"出什么事了?"陆翎过来问道。
"我让人给小姐准备了换洗衣服送去,结果发现房里没人,"许同难掩焦急,"其他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调一下录像看看。"陆翎习惯性地建议道。
"因为来的都是自己人,所以这里没有安装监视系统。"
有人去请了苏建和颜医生过来,他们都不知道秦婉突然失踪了。
"奇怪,她之前去凌少爷房间时没有说什么吗?"颜医生问道。
"她并没有来过啊!"凌风和陆翎几乎异口同声。
"可是我去为陆少爷换药的时候,正撞见她从你们门口走开,"颜医生回忆道,"她好像很急的样子,我就没有打扰她。"
"换药前?"凌风狐疑地回身看陆翎。
陆翎突然拧紧眉头:"不好!"
凌风会意,心里一紧:她大概听到那些话了!
许同见状,立即拿出联络器:"景阳,有没有看到秦婉小姐?"
凌儒涵在裘叶的陪伴下走过来,正看到许同的脸色渐渐变青。
"乱来!"许同怒道,在场的人都担忧地看着他,裘叶也少见他这样发脾气。
他拿下联络器,深吸一口气说:"将近两个小时前,她以我的名义到景阳手下领了几个人,去向不明。"
"她肯定去了布鲁塞尔!"凌风断言道,"我去找她!"
"我也去!"陆翎几乎不假思索,他看到凌风担忧的目光,立即说,"我用左手。"
"布鲁塞尔并不小!"一直没说话的凌儒涵突然道。
凌风和陆翎立刻犯难,就算立即着手调查也太晚了。
"如果你们能肯定她是去找安然的话,有一个人应该知道具体地址。"凌儒涵说道。
许同会意,再次拿起联络器:"景阳,联系阿木。另外,挑二十个人。"回身对凌风他们说:"门口有马达艇,其他的景阳会安排。"
"嗯。"凌风点头,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凌儒涵。
"放心,凌少爷,这里有我们。"裘叶说道。
凌风感激地:"谢谢!"便向楼道口冲去,陆翎和苏建默契地跟上。

"知道了。"陆夫人拿下耳机,看着不慌不忙、按部就班作准备的阿劭,嗔怪道,"现在连手下的事情都全部由我来安排,你倒轻松了。"
阿劭仔细做着手里的事,头也不抬。
陆夫人叹口气:"他们说有几个人闯进了夏安然在布鲁日的‘据点',为首的应该是凌氏的人。这你也不管吗?"
阿劭终于回应道:"这么边角的地方,随便派组人过去,"抬起头有点挑衅地,"顺便也看看有没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放肆。"陆夫人有点愠怒,口吻却并不认真,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阿劭细致地做着一些意义不大的事,"这样的事,你非得亲自做吗?"
"事到临头,我绝不允许出差错。"阿劭道。
"明白了!"陆夫人挑起眉毛,联络器接通了在布鲁塞尔的手下。

公然地乘飞机虽然比较招摇,但为了最大限度节省时间,秦婉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带了几个人,用作必要时候的防身,并不打算真的跟自己的母亲对立。而且如果真的非要一方付出代价的话,她宁愿那是自己也不愿意对母亲下手。
她是来找哥哥想要的那个"足够充分的理由",事情至此,她才发现自己从未问过、或者想过母亲那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又想起了那个故意任性想要激怒母亲的夜晚,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的另一面。就算是现在人人认定的"对凌氏贪得无厌"的理由也好,她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熟门熟路地来到那幢法式建筑门口,原本以为会遇到相应的防备,然而却没有。带来的人用工具毫不费力地打开了大门,这一切顺利得出乎意料。
"请在外厅稍等,我马上出来。"她吩咐道。
"是。"
她立刻转身往里走,突然想到也许母亲会在中途回来,便又停住脚步,加了一句:"如果有人来,请不要随便动枪,让我来处理。"
许同的手下们虽然疑惑,却仍恭敬地答应了。
秦婉于是飞快地向楼上跑去,照母亲多年的习惯,她的卧房应该在二楼。上次她已观察过房间的整体构造,怎料还是迷惑了。房间多,走道深,而且布局也都差不多。跟家里的清式花鸟主题的奢华圆雕家具不同,这里的摆设虽也古色古香,却多采用了明式精致简洁的镂雕和阴阳雕法。除此之外,这些房间的主色调都趋于清丽平淡,这与凌府中母亲刻意加重的艳丽色彩相去甚远。难以想象母亲是怎样强迫自己在格调完全相左的环境中,用完全不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度过了十多年的光阴。
母亲果然是她所不了解的,越这样想,她就越觉得自己愧意深重。
依次地打开各个房门,焦躁地翻找着。要找的东西毫无概念,秦婉却深信一定能找出什么来。
终于,当她再次推开一扇门的同时,立即就被床头柜上立放的一个相框吸引住。
这是一只欧式的复古相框,大大小小镂空式花纹的银质蝴蝶连成精致的边缘,显得它们中间围绕的那张脸是多么的生动。黑白照片中的人年轻,黑色眸子带的笑容调皮却也充满灵气。一个典型的贵族后代。
拿着它,秦婉渐渐地似乎回忆起什么,表情越来越惊异。她突然意识道,这张照片差不多可以肯定这是母亲的房间了,于是,惊醒般地立刻把相框正面朝下放倒,便开始新一轮的翻找。
无意中,发现床榻的镂雕榻围有松动的迹象。伸手去轻摇,竟然立刻就打开了,里面一只小巧的皮革表面的手提箱,让秦婉怔了半晌都不敢轻易去动。
"也许只是母亲存放首饰的地方呢!"她尽力说服自己,终于伸手拖出了它。
箱子显然经常开合,旧式的鸳鸯扣锁被磨得非常光滑。稍微用力一扭,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是一箱书信,还有两大本厚厚的记录簿,想来大概是母亲的日记本。她拿起表面上的一只没有写字的信封,抽出信瓤一看,顿时,五雷轰顶般地惊呆在原地。
"好好地搜一搜,夫人说了,要看看有没有有意思的东西!"门外传进来一声嚣张的命令,把秦婉立刻从震惊中唤回。
不知道是谁,她本能地把箱子关好,飞快地藏回原处。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立刻坐到床边,慌乱中下意识想要用腿遮住可能引人注意的榻围。
几乎同时,门被打开。
"哟!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来人讥讽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闲闲地晃晃手里的枪,"楼下是你的手下吧?见到我们竟然连手枪都忘了拔!"
"你们是谁?他们怎么样了?"秦婉意识到那是因为她的命令他们才没有采取行动。
"一群想要阻止我们却立刻拔不出枪来的人会怎么样?"语气里全是嘲讽。
"难道......你们?!"秦婉猜测到结果,愤怒地颤抖。
"废话少说。"那双眼睛再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遍,"请你起来吧!"
"不!"条件反射地喊出这个字,秦婉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双手攥紧了真丝床单。
"不?"那副眼神已经足够猥亵,"这可是你说的!"他逼近几步,朝外喊了句,"兄弟们,这位小姐同意了,都进来开个荤!"说着,向后扔掉了手枪,便扑了上去。
"啊--!"走道里传出秦婉撕心裂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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