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侍郎————于小荷
于小荷  发于:2008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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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没什么。"故做的亲昵令韩玉的脊背为之一僵,不自在地扭动身子欲逃离他的钳制。
  没想什么?呵。
  知他定会如此回答,李亨苦笑了下,而后收敛心绪。摘下自小便带在身上的蟠龙玉佩套上韩玉的颈子:"这块玉佩是母妃要我赠予心上人的定情之物,你要仔细保管。"
  "我不......"不能收!韩玉一惊,欲摘下玉佩的手被李亨压在掌下。
  凝睇那对慌张的凤眸,李亨别具深意地眯眼,深邃的眸光几欲看穿他的心事:"不什么?嗯?"
  "不......谢王爷。"韩玉兀自吞咽下欲言不能的苦涩。情急之下,他险些忘记了他要求的顺从,竟要开口反驳。
  只是,他怎能收他的定情之物?他的情,他还不起。
  "那你要如何谢我?"扣紧怀中人儿的腰身,李亨凑近他低问。果然惹得他嫌恶地别开脸,李亨禁不住在心底苦笑着自嘲。
他厌恶他的碰触,他又何必自讨没趣?只是情爱不由人,他左右不了自己的心。
  "王爷的恩情,韩玉无以为报。"
  恩情!又是这天杀该死的恩情!
  李亨皱眉,屈指勾起韩玉细瘦的下颏扳回他的脸,强迫他望着自己:"那就乖乖笑一个给我看。"
  韩玉抿唇勉强勾出一抹浅笑,静若止水的凤眸却了无笑意。
  "你都是这么笑的吗?"钳住他下颏的指使了力道,李亨凑近他,"骗了我整整三年,你当我是傻子吗?"
  骗?韩玉怔愣地瞠眸。
  他怎么敢骗他?
  三年来,要他笑便笑;不想他言语他便不说话;他有问他必答,他怎么有胆子骗他?
  韩玉错愕的无辜模样教李亨仿佛挨了一记耳光,那对清朗的眸似乎在说着"无理取闹的人是你"般。李亨再也抑忍不下怒气,将他下颏捏得死紧用力扯过,失控咆哮:"我对你千般好、万般好,对你如此用心良苦却换不来你的真心一笑?这是为什么!你给我说!"
  "唔......"韩玉吃痛地咬紧下唇,蹙起眉心。颚骨几欲碎裂的痛楚已苍白了他的脸,他连出声都难,更遑论顺利成言。
  "说!"
  "对......不起......"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韩玉不得不开口,倘他再不出声,他决计会被李亨的怒火化为灰烬。
  对不起?"这就是你要说的?"李亨垂首盯着痛得脸色发青仍不肯告饶的韩玉,胸腔内狂炽的怒火熊熊猎起,扬起的右掌就要朝他白净的脸颊挥下,却在中途顿住,改握住他的左肩将他狠狠摔在床榻上。
  三年的宠爱、对他的好竟换来这三个字--一句对不起!
  在他心里他李亨究竟是什么!他竟还可笑地奢望他也爱上他,却怎么也难料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怒意在体内奔窜,李亨带着磅砖的气势甩门而去。再待下去,他定会失控而伤了他,然而那却是他最不想见的结果。
  好痛!勉强撑着骨节快要散掉的身子坐起,韩玉叹气。左肩未愈的伤因方才的拉扯再度裂开,剧烈的痛楚令他频频皱眉。
  他又说错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回答竟又惹得他动怒,他不晓得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只觉得在他面前说什么都不该、做什么也不对,他愈来愈觉得无所适从。
  * * *
  春风徐徐吹,晚春的明媚阳光暖得人欲昏昏入睡。
  一株老树,迎着苍穹伸展的枝杈依旧欣欣向荣,枝头的嫩芽随风跃动,仿佛无数个身披绿衣的精灵。
  一名少年坐在老树最下端的粗枝上晃着双脚,得意地瞧着树下寻他不见的僮仆,稚气未脱的白净脸颊漾起浅浅梨涡。
  时候久了些儿,暖洋洋的日光照得少年渐渐困乏。一个恍神儿,他纤细的身子顺势滑了下去朝地面直坠。
  "噗!"想象中的痛楚并未袭上身,少年错愕地张开紧闭的眸,瞧见一对与他同样诧异的眼。
  那双眼澄澈清朗,十八、九岁的脸上孩子气尚浓,只是多了抹沉稳的贵气,那张脸庞俊美无俦好看得令他瞧傻了眼。
  "少爷、少......"远远地传来僮仆唤他的声音。
  少年单臂勾起他的腰,轻轻将他抱下马。
  再一抬首,少年的脸孔忽而起了变化。还是那对清亮的眸,脸孔却换成了青年的俊朗,身形亦高颀了许多。他的怀中拥着一名纤瘦男子,两人的唇翕动着,却听不到声音,神情仿佛依依惜别。
  须臾间,拥着那名纤瘦男子的人又似乎不是方才的青年,变成了李亨,他一把抓住那名男子狠狠抛在地上......
  "咣当!"
  一声巨响惊醒睡在枕榻上的韩玉,两扇门板轰然倒地。
  "谁?"韩玉睁大初醒时朦胧的眼,紧盯着门外的一片漆黑壮着胆子勉强问出口,声音微颤透出主人心下的恐惧。
  一道人影摇摇晃晃,迈着虚浮的脚步向他逼近。他瑟缩着身子退至枕榻一角,惊恐地望着渐渐笼住自己的黑影。
  "连我都......认不出了?"李亨伸手勾住韩玉下颏,将他的脸强行扯到面前,另一手探入衣襟抚上他的胸膛。
  突来的不适令韩玉害怕得几乎跳开,却又忽而想到什么似的顿了住,僵直了身子任他轻薄,暗暗咬唇抑忍拍开那只手的冲动。
  "我恨你!恨......死你......"
  "唔......"一股强大冲力撞上韩玉的唇,浓烈的酒气熏得他蹙眉。
  猛然退开,李亨伸手扼住他的喉咙失控咆哮:"我杀了你!我要你死!"
  韩玉愕然瞠眸迎视他的眼,却瞧进一张泫然欲泣的脸:"从来没有人敢骗我的,你却骗......了我整整三年......我应该......杀、杀了你,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扼在韩玉喉咙上的手掌缓缓下滑,怜惜地轻抚他胸前线条姣美的锁骨,喃喃地道:"我喜欢你......好喜欢......我要你、你把心给我。"
  心?韩玉苦笑:凭他只是一个男宠,要他的心何用?何况他已无心,要拿什么给他?
  "把心给我!"大吼一声,李亨拔出藏在靴统中的短剑抵上韩玉左胸,锋利银芒闪着森冷寒光直直对准他胸膛,一触即发。
  "当真想要的话就动手吧。"韩玉静静合眸,淡然开口,"杀了我,一切都是你的了。"
  "你以为我不敢?"李亨切齿道,双手扯开韩玉衣襟,埋首在他胸膛上一路啮吻,无关温柔,只有狠戾。
  "唔!"韩玉咬唇,默默承受胸口传来的刺痛,只能尽量麻痹自己的意识不去在意。
  "告诉我......究竟怎样......你才......能真心对我?"宣泄尽心中怒火,李亨俯靠上韩玉颈肩合眸呓语,似叹似怨,蕴满深深无奈。
  若非酒醉,他岂能说出这种话来?
  韩玉扬唇苦笑,亦无奈合眸。
  他贵为王爷,而他只是区区一个男宠,他的情他领受不起。更何况,他的心早已被人先入为主,占夺了全部,他由不得自己。
听着耳畔肆无忌惮的鼾声,韩玉一夜无眠。
   * * *
  春阳煦暖,投入满室春晖。
  一名纤秀男子坐在窗边的小榻,只手托腮,手肘撑在屈起的膝上,目不转睛地凝望外头酝着徐徐生机的盎然春意。
  屋内,独坐案前批阅案卷的男人手执玉笔,眸光痴痴地凝睇窗畔的人影,连笔上饱蘸的朱墨早已干透亦全然未觉。
  直至一阵微风拂过,乌亮的发丝丝缕缕轻扬,他才愕然回神,搁下手中风干许久的笔缓步走近窗畔,俯身圈住那人儿的腰,柔声探询:"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骇了一跳的韩玉惊觉自己的心不在焉,连忙垂首。
  "外头有什么好看?"就着抱搂他的姿势坐下,李亨好奇地瞧向窗外他从早到晚看也看不够的景致,实在想不出一株老树、几棵芒草会有啥好看。
  听出他话中自言自语的意味,韩玉暗松口气,垂眸不语。
他不问,他便不必回答,免得又惹他动怒徒增负累。
  "怎么不说话?"腰上的手改握住他的肩,将他扳转了身面。李亨直视他的发顶命令道,"抬头看我。"
  依言抬首,韩玉不自在地别开眼:"韩玉没有不说话。"
  "那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李亨边说边伸手抚上他微勾的迷人凤眸。
  他时常在想,一个男子缘何会长着这样一对眼眸?即便面容再清秀也毕竟是个男子,可为何这张白皙面庞配上这双凤眼竟说不出的合适,且毫无怪异之感。
  "韩玉什么都没想。"淡淡应声,韩玉在心底暗嘲自己曾几何时也学会了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谎。
  "撒谎。"毫不留情地劈开他的罩门,李亨凑近他,满意地欣赏他眸中乍现的惊慌。
  想以这句话便打发了他吗?真是忒笨啊他。
  "没、没有。"那天令他脊背发寒的记忆尽数回笼,韩玉僵直着身子否认,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他动怒。
  长指挑起一缕青丝放在鼻下轻嗅,喘息间尽是韩玉的清爽气息。李亨心情大好:"若你心中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办到都答应你。"除了......
  "我该离开这儿......"
  "不行!"未待他说完,李亨冲动地将话吼出口,甩开手上的发站起身,踏着重步回到案前。切齿道,"我不准!"
  "我只是......"
  "住口!"
  "我只是想回去守孝。"话一出口,如覆水难收。既然说了便不能反悔或当作没发生过。
  "守孝?"李亨眯眼,厉利的视线笔直射向那对纯净凤眸,而后转身朝他步步逼近,"是为了守孝还是为他?"
  哼!时过三载他从未提起此事,然而在见到某人后他竟要离开,还以守孝为名。谁信?当他是傻瓜吗?
  为他?谁?李琰吗?韩玉惊愕,心底隐隐浮现一丝不安。
  难、难不成他知道......
  呵,被他说中了是不?李亨扯过他的发,盯着他眸底闪过的慌乱,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急剧膨胀的妒意逼出他伤人的言语:"你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的事?我只是不愿伤了你才一忍再忍,没想到你竟这么不知廉耻。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韩玉?你以为他还会要你?"
  "别说了!"他不想听!没错,他说中了他最怕提及而深深掩藏在心底的事,他的话如冰箭般刺进他心里,割裂了他自以为不再淌血的伤口。
  闻言,李亨大怒,长臂一挥,掀翻榻边置设的小几,茶盏酒觥乒乒乓乓碎了一地,韩玉不由得瑟缩了下身子。
  李亨一把擒住他左腕,用力扯过,拎起他毫无挣扎的身子狠狠甩向床榻。
  "砰!"发出诺大声响,身子重重撞上床板的韩玉痛得头昏眼花,耳中只听得见自己身上衣物被撕裂的声音,却无力推拒随后欺上的人。
  "你......不......"不能这么做!强忍胃部一阵阵的翻搅,韩玉启唇模糊地道。
  "我不能?"李亨扳过他的脸,刻意无视他的苍白,任眸底狂肆的怒火更炽,"你是我的,我有什么不能?"
  "你、你......别这......唔!"狠狠吻住韩玉的唇,李亨一手擒住他双腕压在头顶,一手分开他的白皙双腿,将自己勃发的欲望猛力推入他涩然紧窒的体内。
  "不!不要!"痛得青筋浮现的韩玉拼命扭动身子,挣扎地想要逃离,"你......走开!"
  他怎么能......这样做!
  "走开?"他突来的抗拒令李亨怔愣一瞬,下一刻益加愤恨地摆动腰枝,满足自己勃发的孟浪。可恶!他竟敢反抗他!一向温文尔雅的韩玉竟敢为了另一个男人反抗他!
  眯眼凝视身下虽痛苦不堪却仍不肯屈服的韩玉,李亨忽觉自己可怜得紧。从未对人如此用心,却独对他宠爱有加,是他让他活了心、动了情,他却从不让他得到他的心。
  他对他千般宠爱、万般疼惜,他竟连一点点施舍都不肯给予。
谁能告诉他这些年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直到那个男人出现--那个他们从幼时起便视对方为劲敌的男人再度出现,他毁了他的一切!连韩玉也要离开他!
  不!他不甘心!那个从小便被人视为天之骄子的男人凭什么独得这一切--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他不会让他们如愿,决不!倘他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韩玉的心,那就毁了他!他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
  对!毁了他!至少还有这步路可走......
  染上杀意的眸冰冷地凝睇他身下脸色惨白、胸膛剧烈起伏却硬是不肯呼痛的人儿--这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儿。
  紧钳住韩玉双腕的手未松,抓握他腰侧的右手缓缓爬上他白净的颊,依恋地抚过他清秀的眉、微勾的迷人凤眼、挺直的鼻、姣美的唇......在在皆触动他心底的最柔软处,只是......
  修长手指慢慢滑至他纤细白洁的颈,以掌心轻柔包覆,听着他断断续续的抽气声,五指倏然收紧,身体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企图早早结束这一切。
  不想他有太多痛苦,亦怕自己会回心转意,只有毁了他,才能毁了那个人,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惊觉喉间的窒息,韩玉错愕地瞠大眸,瞧进李亨眼底的浓浓杀意。
  没有一丝惊恐仓惶,仿佛在心底的某处早就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般,韩玉缓缓合眸,平静的脸上全无欲往生的痛苦。青紫的唇角轻扬,绽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这该是他的宿命呵!三年前,他就该和亲人们一同离去,而他却遇上了他,这霸道也温柔的男人;一手掌控了他的生死及自由的男人。是他替他的亲人洗清冤屈,也是他夺走了他身为男子该有的尊严,也因此,他只能默默承受他的折辱而无法恨他。
  原因为何,他已不愿去想,而纵使如此不堪亦选择苟活于世的缘由,却比谁都清楚。
  他在等,一直在等那个人的出现,他心底的人,那张历时愈久就愈清晰刻印在他心版的俊朗面容。
  他等到了,就在他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
  而他自己却不得不逃开,满心的无奈,只因在那对清朗眼瞳的注视下,他自惭形秽。
  他的心已死,徒留人世亦无任何意义......
意识渐渐飞离了躯体,他再无意抓回四散的神智,任凭黑暗将他裹得死紧。
  从此,万事皆休......
  "韩玉!"惊觉韩玉动也不动的李亨失措地放松双手的钳制,悔恨如惊涛般尽数淹没他的知觉,他几欲崩溃,双手抓握他瘦削的肩拼命摇晃。
  不要!千万不要!......
  "不!--"撕心裂肺地嘶喊,李亨紧拥住韩玉绵软的身子,惊恐地抱在怀中,冰凉的泪涌出眼眶,湿了脸颊。
4
  窗外春景依旧,明媚的阳光却怎么也瞧不进那扇狭小的窗,亦看不见每日坐在窗前的人儿。
  屋内,韩玉躺靠在枕榻上,面如死灰。失神的眼茫然地盯着窗外,想象着春阳的融融暖意。
  那日过后,门外多了名侍卫,他再没踏出这屋子半步。任凭自己的生命在小屋里慢慢消逝。
  太阳倦了,渐渐隐入乌云后,凉冷的风拂来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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