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情————昭筠
昭筠  发于:2008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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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弃 始
如今,叫我如何与你细说从头......
站在山崖边的凉亭中看着那徐徐下沉的夕阳,伴随着绚烂绮丽的晚霞,无限美好。可惜啊,"可惜,过于危险。"我说完,转过身看着野心不减的徐王,徐徐迈步。
我知道我转过身的刹那间身后闪过一个黑影又立即消失了,那是因为,我向前迈出的步子已经让她无法下手了。徐王不语,"如果让别人来下手的话,恐怕,‘老师'会不放心吧!"我特意加重了"老师"的语气,反观徐王,果然微微惊诧的看向我,"你如何......"他言而未尽。我但笑不语。片刻,徐王身边闪现出刚才的黑影,原来竟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子,带着些微懊悔的脸色,愤愤的看着我,但旋及,她现出决然的坚毅。"我这次失败了,我愿意履行当初的约定。但是,在我死之前,我要说完我想说的话。"她微微看了看徐王,随即朗声道,"我就是喜欢老师,这怎么了?我宁愿为他干尽所有让你们不齿的事情!对,凌波府的事是我干的,云遥城也是,青风顶的事情也是我教唆那些人自相残杀的,都是我干的。我不在乎。..."她停了停,眼里飘过一片轻嘲,"你们所谓的是非对错,都是自说自话,谁来证明,谁来决定?"她说到这里,视线飘得远了一点,"何谓对,何谓错,一切只不过心魔罢了,只看自己的心如何认定。我的心告诉我,这不必后悔,我只遵从自己的心。什么死后唾骂,什么万人指点,生前死后,谁还需要顾及那么多?为了我相信的东西,为了我认为对的东西,我什么也愿意......"她微微飘渺的视线,不甚在乎的语气,冷冽的神态,尤其是那样决然毅然的为了自己相信的东西愿浴火焚烧的决心,在残阳的余晖中,竟如此动人。
我默然。山风骤起,身旁树叶翻飞,明明没有动,思绪却仿佛已飞至看不见的远处。这样的尘世中,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不可多得。但事已至此,恐怕已无法挽回。我看向徐王,他眼中似有光芒闪动,但想看仔细时,却又不真切了。不知,那是怎样的感情。
沉默,似乎都在等待这女子的最终审判一样。我身边的邹霜忽然温和开口道:"徐王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们此去,闲云野鹤,浪迹天涯,再不管这红尘中事。......"见徐王神色稍有松弛,但仍不是完全放心,他接着说,"您且想想,我们是从哪里逃出,这天下间,还能有什么比得上那里呢?如果我们心有所图,也不必如此劳顿,多般周折了。......徐王,您多虑了。"徐王眼中,眼神黯了一黯,随即看向我,我迎向他的眼中是一派风清云淡,望着徐王身后的天边烧红的晚霞,我微微笑,这纷纷扰扰的万千事情,我再无暇顾及,也无心计较如斯。徐王也许并没有完全相信,但已经没有了决意在此处置我们于死地的那种阴霾。徐王微微点头,正待转头向那年轻女孩说什么,我担心的拉了下邹霜的衣袖,他先徐王一步开口道:"徐王您也不必再责罚于她了,既然我们已与这一切断绝,自然无所谓成功失败了。"温和但波澜不惊的语气,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徐王沉默良久,在已经变暗的天色里,他的神色飘渺闪烁。只见他看了女孩一眼,也不言语,转身走向山下,女孩迟疑的不敢跟上,眼见身影就要隐在渐暗的树影中了,他声音远远飘过来,"还不走么。"女孩脸色骤然欣喜,飞奔跟上。
目送他两人走远,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但却并没有黑得不见五指。站在这山中,崖边,衣炔随风翻飞,看不见什么,耳边也只剩风声。仿佛感官都已缺失,但却更清晰的和自然接近,用心,仿佛触着了自然的血脉。我只站着,就这样站着,似在刻画风抚过的感觉。忽然又想起,谁说过,我既这样喜欢有风的天气,那么,会陪我一起看云卷云舒,只要我,不随风飞去便是了。但现在,这般时刻,为何却是想要的人不在身边?任思绪翻飞,想起前事种种,任你如何强留,不过如风掠过,留下来的,可能并不是你想要的,而走了的,又何必去多想种种呢?我叹口气,纵然知道,却不能轻易如此放下,我,有时候,还是过于执着了。我早知道,但无计可施。只能等,等自己慢慢习惯,也许就会好了吧?
我转身,邹霜在不远处等我,背对着的影子虽然模糊,但却是坚定。我不知道如何谢他,又觉得,这谢字却仿佛辱没了他似的,对他,我真的无以为报。今生今世,可能我做再多,也不能抵得上他待我的万分之一,我是怎样也还不了他了。所以,我愿意,在我所能掌控的时间里,跟着他,陪着他,可能他并不需要,但是他没有拒绝。在他身边,是温暖的,让人放心的,其实我觉得反而是他在陪我,不论怎样,我要和他一起,去哪里,都是,一样。风大了起来,他的发,他的衣衫,在风中飞舞,仿佛要绝尘而去,一时间,竟有种飘忽不真实的感觉。我忽然想起,他这样的陪我伴我,纵我护我,但却已是身离红尘置身事外的人,我现在,仍然犹自徘徊不定,不知,可有善终?
山风愈盛,冷意渐强,我瑟缩一下,回头看了看那个方向,快步走向邹霜淡定的背影。我轻轻伸手握进他的手心,他一顿,转过脸来对我微微一笑,随即握紧了我的手,他手中永远那么暖的温度,让我觉得渐渐不冷了......
黑暗中,阴沉的冷意渐盛,一个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暗自低语:"秦仪,你竟然舍下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儿,自己到苗疆去,可怪不得我了。"那笑竟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惊恐感觉,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冰冷,再无转暖的余地。
  一夜无事。**着邹霜睡得很沉,没有做梦。清晨起来,林间微微荡着的轻薄烟雾仿佛在预兆一天的好天气。一路但觉心情舒畅,仿佛放下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走了一段路,渐行渐觉蹊跷,怎么愈走愈见雾气转浓?应该随着天亮渐渐散去才是啊。心中不禁疑惑渐重,脚步也不自觉警惕起来。
不知行了多远,感觉到邹霜握着我的手松了些,好像长舒了口气,耳边传来他的声音,"终于没事了。"我十分奇怪,难道刚刚差点中计?为何邹霜会说没事?我眼前的浓雾已是浓郁不堪,连极近极近处的东西也看不清了,只凭握着的手才知道邹霜还在身旁,这可如何是好?
"邹霜......"我迟疑开口,并向旁探出手,我眼前除了雾白色,什么都看不到了,混沌不堪。邹霜的声音透着诧异,非常。
"你怎么了?"
"我,我什么也看不清了,眼前都是白雾。"话音未落,邹霜连忙揽过我肩膀,好象在四处查看什么。
"原来如此,还是,中了设计。"良久,他这样说道。经过邹霜的解释,我才明白,原来,正好趁着今晨起雾,被人施了诅咒。单单只让某个特定的人被困在咒术里面而其他人根本不受影响。由于早晨本来就起雾,所以不易察觉。其实如果在未完成时发觉,要破解,是十分容易的,及时走出五丈之外,法术则不攻自破。而诡异之处,在于此法术总是在自然现象的基础上实施,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法术,或者根本不是。而这法术一旦中了,则非施术之人不可解,没有任何方法可想。
我一听,沮丧起来,那不是等于待宰羔羊一般?随即电光火石般想到,喜欢玩这种别人非求他不可的游戏的人,莫非是......"邹霜,你说是不是秦...""是。"我话未说完,邹霜即肯定的说道。这就对了,天下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
我已经被邹霜牵着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程,却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我不禁心下郁闷,这般紧追不舍!我们明明已经走了,却还要追来,我不是他用来赏玩的动物,凭什么不得自由?想到这里,我烦躁起来,就地坐了下来,牵着我的邹霜也走不了了。
"怎么了?"他的声音总带着温和,和煦如春风,让我生不起气来。
"这样下去怎么行?一直走吗?走去哪里?我,不走了。"我索性使起小孩性子,不走了。感觉邹霜在我身边蹲下,说话的气息近近的。"嗯,"他仿佛思考了一下,"休息也好,像你现在什么也看不到的任我牵着走,感觉的确不好。"他好象轻笑了一下,接着说,"如果被我带到什么龙潭虎穴,就不好了。"是真的笑了起来。我愣了下,跟着笑起来。总是这样宽容的对待我,总是这样的宠我,虽然我以前很盼望有这样的人这样对我,但现在,我却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么样的对待了,尤其,是邹霜这样好的人。
我正兀自沉思,邹霜紧了紧握着的手,"你待在这里,我去去就来。"我慌张的抓紧他的手,使劲摇头。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和瞎子有什么两样?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他抚了抚我鬓旁的发,"没事的,我不过走开一会,去看看地形,然后,找些水给你。你也渴了不是吗?"我沉默了,当然,我是觉得口渴了,不过我没有说,邹霜却也注意到了。当然探路是必要的,如果带着我一同走,也就不算探路了吧,如果不去前面看看,也不知道还有什么陷阱没有?也是不甚安全。但是,我现在很害怕,什么也看不到,就好象自己一个人在黑暗的地方......邹霜好象知道我在犹豫,他轻轻把我拥进怀中,我的头贴在他胸口,只听到声音就在耳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沉沉的,却让我莫名安定了下来。"......嗯,好。"感觉他仿佛笑了一下,接着往我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如果有任何事,你就用力往地上掷,我会立刻回来。"我点点头,收紧了手里的东西,抬起脸笑了一下,表示自己行。邹霜松开我的手,须臾间,他的气息就消失了。
我呆呆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又仿佛记起来,现在是自己一人,不能再随时走神了,要时刻注意周围的气息有没有异常。想到这里,不禁轻笑,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我从来没有这样讨厌白色,明明感觉身边风不间断的吹着,但却吹不散这讨厌的白雾。其实这就好象魔障一样,从外边看我和常人无异,不会真的有一团白雾在我身边,但是,我就好象被关在另一个世界一样,我看到的只有这可恶的法术造成的障碍。
恍惚间有人靠近,似乎并不真切,我假装看向来人的方向,厉声问道:"谁?"可是无人应答,似乎是我的错觉。但是忽然,有什么东西挨近我的唇边,我一惊,手立刻一挥,却好象打翻了什么,袖上立刻湿了一片,好象是,水?装水的容器被我打翻了?是邹霜吗?来人没有说话,我仔细辨认,不是那个人的气息,也不是危险的气息,微微有特异的草药味飘出,我认出来,是邹霜从不离身的袋子里的草药味。
原来他回来了,但为什么不说话?啊,我把水打翻了吧,我连忙说:"不好意思。我,......"又有东西靠近我的唇边,我不迟疑的就着喝起来,是水。但是,只有一点,我还是很渴。我正奇怪邹霜为什么仍然不说话,转念一想,想必是很难找到了一点水,却让我打翻了,心情不好吧。
"嗯,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有水递过来,我连忙喝下。但是,"还有没有?我,还很渴。......"话未说完我随即感到不对,因为我分明听到了那种带着邪气的笑声,很轻微,但我听到了。邹霜是不会这样笑的。我举起的手还没掷出邹霜给我的东西便被制住,紧紧抓住。我正要高声呼喊,但忽然被人使力向前一个趔趄,狠狠跌进一个怀抱,随即紧紧圈住不能动弹。我还没反应过来,唇上立刻传来湿热的触感,我一惊,本能的要喊,但又立即觉得不对,赶紧作罢。但只在这须臾之间有丝丝水流了进来,身体的本能让我索取这现在唯一能缓解干渴的水。有点甘甜的味道,嗯,是泉水吧。不对,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是他吧?一定是。我奋力挣扎,但毫无用处。我已失了先机,因为吞下那水的缘故我被迫接受那种紧紧逼来的热度,我四处逃避但却又避无可避,我还从未被人这样强迫深吻,以前,秦仪只不过曾在我额上轻轻一吻,我已感觉幸福至极。像这样整个口腔都被搜刮的感觉,我觉得十分陌生也极为厌恶这种任人宰割的滋味,就这样被吻一动也不能动。
当终于醒悟过来准备狠狠的咬掉这讨厌的舌的时候,他却仿佛先知先觉地倏一下退出了,连同手上身上的束缚一同退开。不等我有时间掷出暗号,他整个人立刻好象凭空消失了一样,霸道的气息,强制的力度,消失得踪迹全无。如果不是唇上残留的微微温热,我真要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我的幻觉。
我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但感觉有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慕清,怎么了?"温柔的声音,是邹霜。我扑上前去,埋头在他胸前。"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他口气带着些微焦急但更多的是担心。

我不知道如何说,我被人强吻?而且就是秦......我的下颚猛然被抬起来,我愣在那里,他仿佛在仔细的看我的脸,想从我脸上得到答案。感觉他的手指轻轻滑过我唇边,我的身体立刻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这下糟了,我怎么说?我不知道从邹霜的眼里看我是怎样的表情,总之,我感觉他放开了我的下颚,轻轻叹了口气,缓慢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他下了重注...只是,未免过于......"他没有说完,我也没有追问。
由于什么也看不到,我心情大坏,只觉整夜不曾停止的风似乎也在和我作对,迷迷糊糊的倒也早早睡去了。第二天清晨是被邹霜唤醒的。"慕清,慕清,快起来。今天可不能再睡懒觉了......"我迷糊的想,我什么时候睡懒觉了?昨天明明还很早嘛......耳旁的声音一声清晰过一声,我终于渐渐转醒,睁开眼,刺眼的光芒射来,我反射性的立刻闭上眼,咦?不对!我连忙用力睁开眼,虽然还有些模糊,但是,看到的却是逐渐清晰的一切:树木,晨光,林间微薄的雾气......怎么回事?我,我,昨天,不是......转头,邹霜正一脸微笑的看我。我探询的看着他,他眼里有着放心,宽慰的笑意弥漫在眼角,接着轻声说:"这就好了。"我念头一闪,忙用力抓住他衣袖,"你说,你是不是去找他了?!"邹霜转开眼,微微挣开我站起来转过身看着初升的朝阳,我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得他声音飘来,"聪明如你,还需要我说吗。......新的日子,终于来了......"最后的话语他喃喃自语,我几乎听不到,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我焦急起来,"子言,你怎么可以去找秦轩那种人!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最清楚吗?你还去找他?你相信他那种人吗?就算我一辈子也看不到又怎么样?你在我身边不是吗?"我慌不择言,秦轩那种人,我们不知道吃了他多少苦头,每次都是近乎两败俱伤的结束,我,我不想邹霜他再有什么牺牲了,为我。
邹霜缓缓转身,"不相信我吗,慕清?"淡淡的声音,我忽然没了言语。
不...相信?我?子言?不可能。
忽然意识到,纵然最坏情况是跟秦轩进行某种妥协,都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了,难道我还要让子言再去换回来不成?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我......我,其实我真不想他再为我做什么了,我真的还不了,我已经没法回头了,无法倒退回去用那个洁净的慕清来还他,我,实在是,对不起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那温柔的眼里依然一派沉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走吧,是时候离开这里了。"说完和煦的一笑,那样安抚人心的笑,仿佛阳光照耀一般,好像,即使曾经有过什么不快,也会随着阳光一点一点晕散开去......

第二章 顿 失
没有束缚的日子是轻松的、自由的,前所未有的自由。
我和邹霜挑偏远的山区走,一路看那山色湖光,无限欢欣。似乎从没有这样的日子,以往都是......唉,不说也罢。我们一路细赏山水风光,感受久违的醇厚民风。远离繁华的人们,那样恬淡,那样自得,耕织浇灌,鸡犬相闻。反倒是我们,倒像是侵扰了那样自成一体的境界。不过人们并没有对我们的来到表示什么特别的情绪,热情的招待我们,带我们四处看,一点也没有隔阂。我一边羡慕能这样放心的待人以诚,一边却又担心如果遇上心怀不轨的人,会被轻易得手。真是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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