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朝中大臣们所说,还真是长了张魅主的脸儿啊……”泽王爷的声音有些耐人寻味。禅仍是一脸恭敬的微笑。
叶却是看不下去了,可奈面前是位王爷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一咬牙想转身离去。
“你呆在这儿哪也不准去。”只是命令,不容置疑。
锁紧了双眉,也知道泽王爷一定是看穿自己要去找龙悟,毕竟现下能保护禅的只有他。
泽王爷放开禅的下颚面向叶,温和的笑道:“别担心,本王只是想和你主子聊聊天,下下棋。”随即又看向禅,问:“不知禅大人是否肯赏光?”
“这是微臣的荣幸。”带着机械的笑容,禅一扬手,说道:“王爷请。”
亭内花香四溢,远处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幽静而雅致。
禅与泽王爷相对而坐,两人都全神贯注的盯着眼下的棋盘,局中并未见胜负,很明显这是场实力相当的对弈。
纤细的手指将白子放于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泽王爷挑了挑眉笑道:“禅大人的棋艺,步步为营,目光深远,统筹全局,到有几分兵法的感觉。”
拾起被吃的黑子,禅回言:“泽王爷说笑了,微臣只读过医术与一些谈风论月的闲文,又怎会知兵法的奥妙呢?”
沈吟了一会儿,放下黑子,泽王爷摇了摇,说:“要留在一个帝王身边,你还需懂很多东西。”
“碰”一盒棋子散落的声音,禅第一次如此失态,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人。
他是什么意思?
我该怎么理解?
“悟儿是个早熟的孩子,在我还没被调离京城时,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他一直是孤独的孩子,作为华龙王朝唯一的皇子,随时都要防御来自各国的刺杀,六岁时悟儿已经不大信任周遭的人了。”泽王爷回忆着说。
望想禅,泽王爷微微顿一下继续道:“悟儿现在变了,虽然表面上他仍是处事不惊,绝情绝欲的冷酷君王,可当他提到你时,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柔情。”
泽王爷起身,用那只略有苍老的手抚摸着禅的头发道:“比起让他娶个不爱的女人守在他身边,我宁可呆在他身边的人是你。”
一直以来自己在众人眼里都是一介弄臣,而今……
“只要他还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有些阳光拂在了他的脸上,无比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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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这里吧……”
越青看着这座破败不堪的宅院细细打量起来。
前些日子他收到来自下属的密报,近段日子时常有些朝中大臣乔装、隐人耳目的出入这座古怪的宅院。
说着宅院古怪一点一没错,将他买下的人从未对他做过任何修补,只是仍他破烂下去。
推开那布满灰尘的铁门,越青发现虽这门看似很久没有打开过,可墙角没有蜘蛛网,门打开时也没有‘吱吱’的生锈声,可见这里常有人出入。
踏入内院,一派萧瑟之景,阴森的如同鬼宅,往里看去却见内堂有烛火晃动。越青迟疑了片刻仍是走了进去。
内堂里青烟弥漫,混合着淡淡的绿茶香味,诺大的空间内只有一个身着艳红长袍的男子。
那男子对突然进来的越青并无太大反映,仍是一脸悠闲的摆弄着桌上的茶具。
反倒是越青僵直着身体缓缓的往后退。
红衣男子笑盈盈的望向越青,绝艳的脸上隐蔽着煞气,他用魅惑的声音说。
“哥…我好想你。”
越青的脸在瞬间失去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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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资质过人啊!”泽王爷惊奇得说着,一脸讶异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禅。
放下手中的笔,禅会心一笑,看着泽王爷拿着手中自己所写的文章啧啧称奇。
“只是短短数月的学习,你已熟读兵法、四书,并能将它们融会贯通写出如此奇文,你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啊!”
禅摇了摇头,说:“若非王爷教导有方,禅也不会进步神速。”
他这几个月来日夜悬梁苦读,至他进宫以来,几乎人人都是他为祸国殃民的妖孽,可泽王爷却默认了,他留在龙悟身边的权利。
禅不是傻子,他也明白要留在龙悟身边不能只靠他的庇护,自己只会骚风弄月之事,是决计不行的,若有能辅助龙悟的实力,就算遭到众人的排斥他也有了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禅从前并非没想过找宫中的学士教于他一些治政之学,可当那些人卑微的眼神和话中隐藏的辱骂通通毫不留情的袭向禅时,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下去。
光是这
或许在这偌大的深宫内院中除了龙悟和叶之外,第一个未用轻蔑的眼光看他的人就是泽王爷,几个月前起泽王爷总会抽空教会他兵法、治国之道、君臣之礼等学识,他的态度温和,让禅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
那种感觉……就如同待在亲人身旁。
“禅……你为何不叫禅(chan)?”突如其来的问题,禅不解的望向泽王爷后者的眼中如有一泓深潭,幽深的让人琢磨不透。
只有一瞬间,王爷的神情又恢复以往,微微一笑,说:“快回去吧,皇上差不多该办完政事了。”
禅脸一红,想到龙悟每次回到‘流云阁’找不到他人时,总会黑起一张脸,要花不少心思才能让他消气呢,而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做某种‘床上运动’。
顶着一张如同虾煮熟般的脸,向泽王爷道了别,匆忙的往‘流云阁’奔去。
往向逐渐远去的修长身影,再看了看手中的文章,泽王爷抬起头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自语。
“果真有帝王之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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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快尽——
枯黄的树叶禁不住风的吹摇,片片的掉落在地上,而宫人们却不急着打扫,因为他们的皇帝可是爱煞了这般景色。
凭倚在楼栏上的龙悟想着想着,嘴角就挂起一丝不为人知的甜蜜笑容。
秋天是他俩初次相遇的季节啊,最爱他在那一片金灿灿的落叶围绕下优雅的抚琴,盈盈如水的秋波,纤细如玉的十指,气吐如兰的声音……
光是这样想想龙悟已觉下身起了变化。
狡黠的光从眼中闪过,龙悟提身走向‘流云阁’,目的当然是去找他的亲亲爱人来解解他现下的欲火焚身啰~~~
前方一晃而过的身影龙悟认得——是越青。
越青并没有留意到龙悟就在不远处,而是行色匆匆的往往慈宁宫的方向奔去。
母后的病情有变吗?
看见如此慌张的越青,龙悟所能想到的可能也只有这个。
“皇上…要去看看吗?”这是开口说话的是从小照顾皇上的老太监—杜珩,也算是龙悟少数给予一定信任的人,所以几乎去宫中每个地方龙悟也会不顾记的将他带上,这中间也包括禅的‘流云阁’。
点点头,有些着急的迈出步子。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母后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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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放我出去!放开我!!”
尖锐的女性声音在空旷少人的慈宁宫深处响起,就如夜深来索命的女鬼。
不过除了鬼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这儿如此喧叫呢?
“太…太后,奴婢求您别在叫了~~~”几个宫女上前拉住那个像是发疯般狂叫的美艳妇人,惊吓的个个花容失色。
脚步声由远至近,宫女们回头如见救星般扑了过去,呜咽道:“越…越大人……太后…太后她……”
越青几步上前点下徐雨嫣的哑穴,在制住了她的行动,总算是让她安静了下来,而无法动弹的徐雨嫣仍是狠狠地瞪着越青,仿佛巴不得化为猛兽将他撕得粉碎。
“药没了怎么不早点通知我!”越青向身后的几个宫女吼道。
“奴婢们有去找您,可禁卫兵说没见着越大人……”抖颤的说话,生怕越青会重罚她们。
越青的脸色变了数次,最后叹气,开口。
可没有来得及出声。
门在这时被粗鲁的掀开,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站在那儿,面露愠色。
“皇…皇上……”越青惊噫的叫出声。
这是什么情况!
龙悟的疑问和愤怒堆在心口满满的。
他的亲信竟会囚禁他的母亲?荒唐!怎会如此荒唐!
轻瞄了越青一眼,便往徐雨嫣那儿走去,伸手想要解开她的穴道,可越青却轻扼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不冷不热地丢下这句话。
越青稍有犹豫“皇上请三思,若…若您不想失去某些对您珍贵的东西,请您忘了今晚的一切……”虽知不可能,他仍是这样说。
“同样的话别让朕说第二次。”龙悟放重语气,他实在不懂越青要说些什么,只是提到‘珍贵的东西’时,他心中多少划过了不祥的预感。
松开了手,越青眼中闪烁了太多东西,龙悟无从探究。
解开徐雨嫣的穴道,龙悟看着眼前的人,终觉得曾经那么光彩照人的母后苍老了许多。
徐雨嫣仍坐在原地,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一把抓住龙悟的衣袖,半带幽怨地说:“儿啊…我今天要告诉你…谁都栏不了我!谁也休想阻止我!!”
她起身,伸手抚摸上龙悟的脸颊,道:“我亲爱的儿子,你可知你并非先皇之子啊!”
五雷轰顶的感觉龙悟终于是尝到了。
他眼中露出骇人的怒意,一脸不相信的问:“母后是在……说笑吗?”
仰天大笑,她指着一旁的越青,龙悟身后的杜珩,提声道:“他!他!还有他!他们都知道你不是龙震翔的儿子!你的父亲是前任兵部尚书——木延弘!”
龙悟这次是彻底愣住了,望向越青,只见这个一直被他视为父辈的男子埋下了头,默不作声,他身后的杜珩也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宫女吓得缩成一团,龙悟瞥了一眼后毫不犹豫的拔出佩剑,向她们砍了下去。
血花四溅,甚至她们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
“她们听了不该听的东西。”龙悟平静的收回剑,转向徐雨嫣。
“母后请继续吧,朕要听你毫无保留地说完此事。”他的语气没有感情的起伏,但在场的人后明白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徐雨嫣打了个冷颤,开始怀疑自己如此做是不是错了,但不到片刻她开始叙说出这在她心里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
“我与木延弘是青梅竹马的情人,早有定下婚约,两情相悦……”
“在我们决定要成亲时,龙震翔却下旨接我入宫并封为皇后,我和木延弘极力反对,而龙震翔却说若不是我,他宁愿终生不娶,当时他继位已有三十多年却不曾纳妃,更没有一个子嗣,为了皇族历来就单薄的血脉能保住,朝中大臣们都不敢冒这个险,我的父亲狠心的拆散我和弘,逼迫我嫁给了龙震翔。”
“可气的事,弘竟抛不下君臣之尊,最终妥协了,并娶了别的女子,以表决心。我嫁入深宫,而龙震翔却弃我入草芥,在新婚那夜如强暴般要了我后就将我扔在偌大阴森的后宫,任其我自生自灭,而后不久御医就宣称我怀孕了,当满朝遍野都沈溺在王朝有后的喜事上时……”
徐雨嫣冷笑了一下,再道:“没有人知道这孩子不是龙震翔的骨肉,早在嫁入宫的前一月我就知道我怀孕了…那孩子是我和弘的!”
龙悟身形微震,却始终是面不改色。
“我花重金收买了御医,皇后的地位能让我做到这点儿,那御医帮我遮掩了怀孕的真正时间,并在孩子出生时作了早产的假像,是龙震翔的愚蠢使他并未发现其中有诈。”
“从龙悟出生那天起,我就发誓要让他登上皇位,我要让弘的血脉坐拥天下,而这片国土就是龙震翔给的赔偿!可是……就在龙悟三岁时,龙震翔带着一身酒气冲到我房间,再一次强暴了我……”
“那一次留下的孩子,当然不能要,我不能容忍龙震翔的儿子和弘的儿子争夺这个天下,可是我在他们的监视下不能蓄意流产,只好把孩子生下来,不过我不会让他活着,我会在他生下来后将他杀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数人,而木延弘是其中一个。”
再次拉开嘴角,这次徐雨嫣笑得有些惨淡。
“我们两人分别了近四年,他在那晚避开宫人的耳目,第一次私底下来见我,他应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踌躇了一阵子,他还是问了我‘大皇子…他……他是否是我与你的孩子?”
“他猜对了,那夜我堆积了四年的委屈、怨恨全都蜂拥而出,我在他怀中不停的哭诉,也包括我将来的计划。”
说到这里她眼中有些愤恨又有些怜悯。
“那孩子生下来后,我便令宫娥将他抱给我,我当着那几个内侍的面卡住他的脖子,就这样了结了他幼小的生命,让御医宣布了孩子是夭折后,我亲手杀了当时的所有知情者,去了他……”
“没想过自己的失败是因为情人的背叛,直到六年后我才发现当年木延弘趁我生产昏迷时,竟用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与那本该死的婴孩做了调换。那种被挚爱所骗的愤恨掩盖了我,我设下圈套诬陷木延弘通番买过,背叛下抄家灭九族的重罪,想就此了结了那孩子。”
“那次木延家族灭顶之灾,我瞒过了满朝文武将木延弘救出软禁在我宫中的密室里,这一来就是十年,不过我怎么也料不到,那孩子没死……”
徐雨嫣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龙悟。
“你那皇弟若没死就应满二十了,他叫禅,龙禅。”
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龙悟脸色惨白。
禅……禅……不!不可能!!
“证据!证据呢?”仿佛在绝望中寻求一丝微弱的希望,龙悟怒吼道。
“证据?那颗玉石就是证据!龙姓皇族有多少秘密都是不为人知的,它们都是靠每位皇帝退位时口述相传,但为了避免意外,皇帝还会将这些秘密告诉另一个可信之人,龙皇族有一块至‘渊帝’便传承下来的玉石,他是凝结天地灵气的圣物,也是验证龙皇族正统血脉的工具,只有华龙王朝天命所归之人的鲜血才能使那块翠绿晶莹的玉石变为诡异的红色,血不散,色不退。那颗玉石在弘手里,而且他将它给了那个孩子。”
恍惚时曾记得那人儿满身是血时,那块挂在他胸前的玉石也有着诡异的色泽。
“这些话是父皇告诉你的?为何皇族的东西会在木眼弘手里?”
不!他什么都不想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孽!这全是孽啊!哈哈哈哈~~~”徐雨嫣狂笑不止,几乎因此气绝,龙悟不忍,上前点了她的睡穴。
慈宁宫中恢复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半晌,龙悟出了声,面无表情地面向越青。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何要瞒我?”
面对这个平静得不正常的龙悟,越青感到不明的担忧,“我想说却一再错过时机,你望着他的眼神越发怜爱,我便知晓,他对你已是无法失去的了……”
巨大的响声打断越青未说完的话,龙悟的拳头深深埋进越青身后的墙壁中,龟裂的纹痕从中心一直蔓延到一尺左右,这一拳之深可见。
“为何不早告诉我?又为何在我陷得那么深时又告诉我?为何?为何……”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重重的低下头,没人看得到这位帝王的表情。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在场都没人发现,一直跪在角落的杜珩早已是满脸泪痕。
* * *
深夜降临,宫中多已熄了灯火准备安寝,然而流云阁的窗户中仍透过几缕昏黄的亮光,一抹优雅纤细的身影在窗口望着,眼里充满期盼。
是禅。眉头深锁得等待着,盼望下一刻小径尽头便会出现那个人。
他说过今晚回来的。
禅回头瞧了瞧桌上的酒菜,谈了口气,徒自坐在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不成调的曲子。
今天可是他们两人相遇的那天啊!难道是他忘了?
门在这时‘吱’的一声打开了,禅欣喜的抬头,眼中马上又布满了失望。
进来的人是叶。
“禅公子,您早点歇着了吧,今晚……今晚皇上不会来了。”叶低声说着,然后突然又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禅。
“皇上今晚就寝于……[承风宫]。”
一声裂帛,手下的琴弦断裂。
禅愣了一愣,半晌起身。
“帮我收拾一下,这里,我先去睡了……”
叶上前突然一伸手将禅拥入怀中。而他,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静静地躺在叶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