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狐狸俏宗主 完结+番外[GL百合]——BY:牛尔尔
牛尔尔  发于:2023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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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锦朝对这位很是殷勤,霜云瞥见她的老师看见这瞎子就两眼反光,颇像是奸商看见了好哄的老太太一般,霜云面无表情,跟在她老师后头,凉凉地把眼神往阿阮身上扔,看见程锦朝接过衣裳,笑盈盈地问该送到哪家哪户,就一路跟着干活。
  霜云也被连累抱着一堆再怎么洗都不大干净的衣裳尾随在后。
  终于把些杂活做完,阿阮才抽出那根木棍拄好,摸索到牲口棚后头,随意摸了块砖就坐下了,用空洞的双眼往她俩这里看。
  程锦朝略微弯着腰——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这样,在这个阿阮面前总是有意无意地低着头,话音是正经的,可霜云老觉得她身后有条无形的尾巴甩来甩去。
  “阿——嗯,我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个人,”程锦朝为难地开了个生硬的口,挥手把霜云抱在臂弯,比划着,好像对面的瞎子能看见霜云的臭脸似的,“这是霜云,今年十五,是灵州人,无父无母,这些日子跟着我学习医术。你……嗯,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帮你。”
  霜云抿着唇,侧头看看程锦朝。程锦朝握在她肩头的手有些汗湿,颇为用力,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对面那女子道:“好。比你年纪还要小。”
  程锦朝道:“她做事稳妥,比我好太多了,若我不在,你只管找她,和我是一样的。”
  对面点点头:“我知道了。”
  时不时刮起一阵风,阿阮就扯起一块布拢着衣裳,看着瘦怯怯的,实在是令人想不出什么尊者的气度。
  回去的路上,霜云按捺不住好奇,而且在程锦朝面前她稍微比在别人面前多说几句,拉住程锦朝:“老师,如果她是尊者,那你是谁呢?”
  程锦朝笑道:“我是谁,我一开始就介绍过,我从南州的熊爪城来,我母亲是教书的,我是织布的,会些医术,懂点剑术,什么都略微懂些,因为妖族的事情四处流浪——还需交代些别的么?”
  霜云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回答了,霜云,我问你,你是谁?”
  “我是霜云,今年十五,灵州隐鹿城人,父母被妖族吞吃,跟随远房亲戚往北走——”霜云说到一半,忽然住口了,凝视程锦朝,懊恼道:“这不一样。”
  “这一样啊,你说了你的姓名,籍贯,父母,自己为什么来这边。我也说了这些,我还说得比你更多。如果只需这些姓名籍贯之类的便可说明你是谁,为何不能证明我是谁?”
  “因为很显然,你不止这些——老师,对不起,我无意刨根问底,你不愿意说,直说便是。”
  “瞧,真有意思。同样的几句话能够证明你是霜云,却不能说明我是程锦朝,只因为我有更加复杂的情况,我不告诉你我和明尘尊者什么关系,就说不明白我是谁了。”程锦朝苦笑着,掰着霜云的肩膀往帐篷那里看,每个人来来往往,趁着夜色把今天最后的工作做完,收拾东西,闲聊几句,驻足凝望片刻,她重重地拍了拍霜云的肩膀,却没有再多说。
  霜云也缄默,双手拢住嘴巴自知失言,小跑几步跟着程锦朝的步伐。
  穿过来求医的众人,程锦朝脱下外衫,拿好佩剑,迎着在帐篷里等待的贠鼎一:“怎么样?有结果了么?”
  “叔公染了风寒,说此事就不出面了。”
  程锦朝顿了顿,抚过腰带瞥一眼,贠鼎一知道她等着下一句,无奈笑着从身后拽出一只酒坛:“叔公拿了好酒给我们。”
  “带队的军士你们数过吗?”
  “数过,共有二十三人,除去军长许勒,剩下二十二人中一个是文书,还剩三个小队长,各领六人三班轮值,他们有十七匹马,兵刃没数清楚。”
  “这三个小队长有观察过吗?”程锦朝放下佩剑,瞥见霜云,霜云站在帘子后,看看外头躺着的病人,重新拉上,点点头示意没人听见里头细小的动静。
  贠鼎一道:“之前有许勒压着,看不出好赖。”
  “那也不急,阿昌他们出发了么?”
  “带了干粮走了。”
  “好,我们最多有七日时间。你可以先带些礼物去找那文书打探一番,叫齐沙去看看许勒,看看那三个队长待许勒如何。霜云明日看许勒——比约定好的晚半个时辰再去,多灌些汤药,叫他多上茅厕,看看旁人反应。”
  程锦朝摸出药箱,掀开帘子出去看病人了。贠鼎一看着霜云,霜云面无表情,贠鼎一咳嗽一声,少女抬眼摇头,又满脸冷淡地要出去,却被贠鼎一用粗壮的胳膊拦住,他竖起手指在唇边,虚扶着霜云走到远处,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要你背叛你的老师,我只想知道她的底细!她来路不明,当医者也还罢了,你不觉得怪?剑术又好,如今自然而然地对我们发号施令起来,来了这里又认识这边的人——不打听清楚,我们被卖了还要感恩呢!”
  霜云仍然只是抬着脸看了一眼,嘴唇抿得有些苍白。
  贠鼎一垂脸凝望她。
  最终,少女低声道:“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
  “我们总要知根知底,才能信任她。”
  “她救过你。”霜云攥了攥拳头,从贠鼎一胳膊下钻了出去,掀开帘子跑到程锦朝身后。
  程锦朝极为自然地把手中的陶碗放在她手里,好像她一开始就跟在旁边似的。
  狐狸的耳朵动了动,等贠鼎一出来,抱拳行礼离开,才缓缓拉好面前病人的毯子,捏了捏眉心。
  “如何让人信你?”明尘听了程锦朝的问题,把手中抱着的柴火摸索着放下了,第二日起来的早饭也是她要做,她那一锅承担了二十人的饭食,天色已晚,她有些困了,但狐狸跑来请教时,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思索着,“让谁信你?”
  “不是谁,若很多人都不信我——我该如何让一群人都信我呢?”
  “是灵州来的这支队伍么?他们不信你?”
  “倒也不是……若作为医者,他们信我能治病,但若是别的事呢?他们觉得,我这也会,那也会,以我介绍的那些履历,似乎不能服人。”
  两人在一处过道上谈话,夜色寂寥,零星有几个人结伴起夜,脚步声很轻,道旁许多野草被薅走踩平,狐狸低着头从土里抠出两根草叶来搓着,明尘道:“这不是很自然的事么?我也一样,譬如说打架,众人都信我可以。但若说引领宗门,便有人服,有人不服。”
  “那该如何做呢?”
  “事有大小,若小事让人信服很容易,若我说,程锦朝,你去拿一块木头给我,我就会夸奖你一句。我失信,也不会如何。你便愿意信我,信了也不会吃太大亏。若我说,程锦朝,你为我去舀干河里的水,我便给你丰厚的奖励。此时又如何呢?舀干河里的水不是一件轻省的事,得到的回报你也不知道有多丰厚,你还会去做吗?”
  明尘摸着手边的柴火递给程锦朝,程锦朝却道:“我去做。”
  “别抬杠。”明尘抽回柴,在她手上敲了一记。
  狐狸龇牙咧嘴地收回手,才认真思考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从小事立信,才有大事的信用吗?”
  “不完全是,我在古书上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人在城门口立一块木头,说谁能把这块木头从这边搬到那边,便能得到许多银钱。众人都将信将疑,不信这样简单的事能得到丰厚的回报,一个人试着去相信了这件奇怪的事,搬动木头,真的得到了银钱,众人便因此相信此人是有信用的——既然在这么小的事上花这样大的代价证明自己有信用,那么更大的事情上得到的奖励岂不是更多吗?”(注1)
  “可我救过他们的性命,难道这也不算吗?”程锦朝看看明尘,又忽然想起宗主的事情来,声音不免低下来,扔下那堆杂草,盯着被土掩埋的杂草失神。
  “说明你要他们做的事情更大,要更大的信用。或者,你还没有告诉他们,做这件事情能得到什么,他们不知道自己该信你到什么程度。”
  程锦朝揉揉耳朵:“我明白了。那您也是这样吗?有人不信任您当宗主……”
  “不是,我和你并不是一样的问题。修真者的信建立在道心上,而我,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明尘说罢,抚过胸口,不知为何,总有种隐隐的不安,这股不安不来自于眼前,而是突然亮起来的某种直觉。
  忽然蹙起眉头,程锦朝急忙道:“我一直信您!我——”
  “不是你的事,安静,”明尘抬手按住她的脸,一只手虚按着她的眉眼,垂下,“你说所谓宗主的事时,我心中有种不好的直觉。”
  程锦朝道:“您要听听我如何出狱的吗?”
  明尘忽然捂住脸:“别说。”


第54章 入世篇11
  “我想让您知道。我出狱,是九尾狐王让定平帮的忙。”程锦朝说罢,感到自己是卑劣告密的小人,可她一直没有说,直到再和明尘提起天衡宗的事,于是话在嘴边涌动,不说出来就是自己的背叛了。
  明尘唔了一声,拾起一根细小的柴放在地上,拨弄它,它旋转几圈,明尘抚摸它,蹙着眉头,再次转动,占卜结果晦暗不明。程锦朝看不懂,羞惭地站直:“我没有撒谎,我——我不是不想说,因为有些其他的事情我不知怎么面对。您——”
  “我知道,”明尘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把细柴扔到一边,“别说出来。”
  “您知道?”
  程锦朝只感到嗓子哑了,急切地半跪下来扶着明尘肩膀:“那他——他勾结妖族!他平时就是故意和您作对,他现在可是代宗主,要是让他——”
  “我不也勾结妖族吗?”明尘按住了张皇的狐狸,“我一直知道他和狐王有联络——狐王潜入天衡宗,不是我把她放走的,准确说,不完全是我。定平是长老,他那时支开了最后守卫的一队弟子。我也是之后才明白。”
  程锦朝:“可……可你们是修真者……你们怎么能,能和……”
  她心里闪过那条白狐肆意捏着人类修真者的心脏,舔着猩红的血蛊惑她作恶的表情。
  “有联络不一定代表背叛,若不违背道心,则一切皆可行。我虽然厌恶狐王,却相信我的道友,那位定平的道心,道心即是修真者的信,道心即是力量。若联络妖族就是背叛,狐狸,你把我当做什么?”
  程锦朝略过这个质问:“可定平听狐王的话,把我放走了,这难道不是背叛?他还全地通缉我,给我扣上了一堆我没有犯过的罪名。他,扶火也不喜欢他,你不是很厌恶妖族吗?遇到了就要宰了,为什么就能看着无动于衷?”
  “因为我杀不了狐妖,我只能牵制她。我并不是世间最强的人,狐狸,定平的道心和我不同,但他至今没有走火入魔,说明他至今都在正道上走着,我不能擅自评判别人的道心,即便我不理解,即便我极其厌恶,但只要在同一条大道上走,我们就是道友。这就是无条件的信任,我们信任大道。”
  明尘及时压住了激动的程锦朝,把她的声音压在可控的范围内。
  程锦朝捉回上一个没回答的问题:“您问我把您当做什么,我——我和狐王不一样,狐王太强了,和她勾结,怎么能是可控的呢?我是多么弱小,您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杀死我,您只管利用我就好了,可狐王,那不是养虎为患吗?”
  “看来你很了解狐王了。”明尘淡淡地抱起木柴,程锦朝一把夺过木柴放在地上:“是的,我明明白白地作恶了,我看着九尾狐王在我面前杀了一个修真者,我还吞了人家的精血。我很了解这位狐王,她把所有狐狸精都叫做兄弟姐妹,来吧。我们妖怪都是坏东西,您为什么还要我提醒!怎么能这样!妖族,怪物,我事事变态,我现在不抵抗,您能不能履约杀我?即便您现在不是尊者,是……是阿阮呢?您难道忘了深仇大恨吗?忘了妖族的背叛吗?您看着定平就,就做那种事,您怎么能就说自己要寻找道心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任由他作恶呢!我现在背叛了,您杀了我!快!”
  她拦住明尘,拽着明尘的手往自己喉咙上放。
  明尘挣脱她,抬手扇了她一耳光。
  响亮得都快有了回声,月光像一场漫天的雪,堆在狐狸肩头。
  程锦朝委屈地低下头:“我不明白。”
  “你不是信我吗?”明尘冷冷地问道。
  “我——为您难过,定平他——还有我,我并不是真的要寻死,我只是——”
  有些压抑的哭声。
  “我不是说过吗?我们只能做自己做得到的事,”明尘摸索着抬起手,抚过程锦朝被打肿的脸颊,手指轻轻刮过,指尖湿润。她心软了,走近一步,双手托起一张泪水涟涟的脸,手指擦过眼泪,低声道:“既然天道准许他做,我不准他,又没有足够能力时,又能如何呢?想得太多,只会耽搁修行。唯有一步步解决,才能夯实基础。大道上同时运行着千万条支流,你不能同时把所有支流上的水都取走。我只是直觉有些不安,却并不意味着我要因这种不安放弃我现在的体悟,立即跑回宗门求初代给我解开窍穴我好和定平大战八百回合——你的道是一条长长的河,或许会有支流汇入,但不要偏离航向,更不要去窥探别人的河,我打你,只是提醒你,既然你渐渐发现自己的道心,便不要去对比别人,不要替我抱屈,不要为我难过,我叮嘱你的事做好,这就足够了。”
  狐狸呜咽一声,把脸埋在明尘肩头:“他们今天问,我是谁。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明明觉得我有答案,却不敢说出,我从前没有答案时很痛苦,现在有了答案却仍不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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