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朕清心寡欲?”扶桑睥睨面前的小东西,语气不善。
南阳小声喋喋道:“本来就是的。”
试问哪个女人至今没有感情的,除去扶桑外,着实找不出第二人。
不是清心寡欲又是什么?
扶桑视线冷冷,宛若冬雪飘过,“时辰不早,你该回去安寝了。”
“我、我想……”
“回去。”扶桑冷声打断南阳的话。
南阳瑟缩,刚才有些糊涂,这回听出了些味道,陛下生气了,气那句‘清心寡欲’的话。
可她并没有说错,本来就是清心寡欲。
话没有说错,可是她被赶出正殿,凄凄惨惨地回到小阁。
一人独睡。
床太大了,翻身都摸不到边,睡不着又半夜爬了起来,守夜的重日寻声而进,“殿下睡不着吗?”
“口渴,喝水。”南阳盘膝而坐,接连叹气,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得被人赶出门的下场了。
重尊,又怂又没骨气还没胆量。
宫廷就是吃人的地方,一点点地将她骨气吃了干净,渣渣都不剩下一点。
她生气自己没用,又惦记白日里的味道,若要继续探究,必然很好。
没和女人在一起的重尊,心痒难耐。
一连喝了两杯水,她才安定,看了一夜夜色,唉声叹气。
罢了罢了,睡觉!
辗转一夜后,天不亮就醒了,伺候更衣梳洗的重日好笑,“殿下藏了心事,今日竟然起这么早。”
“你说说了实话惹人不高兴,会怎么样?”南阳纳闷,坐在妆台前问重日。
外间的重回听到这句话后巧步而进,“小殿下,您又惹陛下生气了?”
重日与重回对视一眼,重日轻笑:“难怪昨夜睡不着。”
惹谁不好,偏偏惹陛下,陛下掌握生杀大权,如何敢惹怒,轻易会掉了脑袋。
南阳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人都有短处,我就提了一句罢了。你们说说,如何让她原谅我?”
重日在妆台上挑选饰物,玩笑道:“不如您负荆请罪,如何?”
“不成,换一个。”南阳不肯,太丢人了,名声还要不要了?
重日与重回都不说话了,一夜过去了,指不定陛下都已散气。陛下生气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待气消了,又会待殿下与从前一般。
哪里会记仇。
梳妆后,南阳迫不及待地去跑去正殿。扶桑
才刚起,坐在榻上,闻声朝着屏风后看去,乍见南阳急匆匆地跑来,她好笑:“着火了?”
“阿娘,您这里着火了,我来没火。”南阳规矩地站好,目光在殿内扫了一眼,心思一转,接过宫娥手中的衣裳,“阿娘,我替您更衣,您就别生我气了。”
扶桑靠坐在软枕上,长发披散在肩上,衬出几分少见的温柔,南阳心动,立即巴巴地凑过去,触及清香后,心跳忽而快了。
小鹿乱撞。
她笑了,扶桑嫌弃道:“离朕远些。”
南阳不肯,将衣裳丢在一侧,伸手就要去抱她。扶桑抵制,“朕不生气了,你赶紧出去。”
“不生气就更不能出去了。”南阳厚着脸皮靠过去,握住扶桑的手腕不肯松懈。
两人力量悬殊,扶桑居于下风。扶桑知晓南阳臂力过人,自己挣脱不了,只得说道:“那你站着,时辰要晚了。”
“你承认自己清心……”南阳欲言又止,回身看向伺候的五六名宫人,眸色锐利:“出去,孤有话同陛下说。”
宫人畏惧公主,忙揖礼退下。
扶桑叹气,反握住南阳的手,手指在她手腕处细细摩挲,算作安抚。
南阳果然安静下来,感觉心口有阵清风拂过,旋即微痒,她怕了,忙缩回了手。
她怕痒。早在多年前,扶桑就已知晓。夜晚同寝之际,她不肯躺下,扶桑就会将她按住挠一挠,她害怕,片刻就会睡了。
今日欲故计重施,南阳先是发愣,即刻明白过来,直接按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陛下,玩了那么多年,为何不思进取呢?也该有些变化了?”
少女明眸涌着狡黠,细长的手指反在她手腕处摩挲,接着,攀着而上。寝衣单薄,指尖贴着肌肤,很烫。
扶桑极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臂,奈何南阳禁锢,她笑了笑,“莫闹了。”
指尖停止,掌心贴着小臂上的肌肤,顺滑柔腻,还有一股烫人。南阳呼吸凝滞,眼睫轻颤,她握住了不想松手。扶桑握住她的手,笑意清浅而温柔:“该误了时辰了。”
两人四目相接。
南阳的手微微用力,眼中的情愫迸发,眼中的扶桑温柔,是她相处多年的人,也是她所追随的人。
她喜欢,想要共度一生,哪怕不能名正言顺,就这么日日看着也很好。
扶桑不知她想什么,只觉得被这么看着不舒服,她侧眸不肯面对,轻轻拂开南阳的手。
方才挣脱不开,可自己再动,就轻而易举。
南阳回身,微微一笑,退开榻前的位置。
少女的体温很热,如火炙热,刚才轻轻一碰,扶桑依旧觉得自己浑身滚热,肌肤发烫。她奇怪地看了一眼南阳,心口疑惑,但她没有问出声,而是照常起榻,唤来伺候的宫人。
南阳就这么干巴巴地站在一侧,顾椋近前,乍然见到陛下,惊讶道:“陛下很热吗?”
脸都红了。
扶桑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脸颊,确实有些热了。她颔首道:“是有些热了。”
顾椋去取木梳,再回头去看,陛下的耳尖也是粉红。
很热吗?
第56章
不过三月初,算不得热,又逢清晨,应该是冷才对。
顾椋恍惚以为自己处在夏日里,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后,重新给女帝梳发。
上朝时间照旧,下了朝后,南阳出宫去忙自己的事情。公主府的府卫需要五百人,明教弟子众多,可压根填补不了空缺。再者,她也不想将明教弟子悉数压在京城内。
她去找慕容环商议,慕容环熟悉明教内部事务,而南阳的记忆停留在十五年前。她知晓的教内高手要么老了,要么身死。长江后浪推前浪,早就出了新人。
慕容环拟出一名两风名单,一份明单上有十人,都是教内功夫好且漂亮的姑娘。
第二份不同,一长串的名单有五十人,都是功夫好的弟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南阳选择第一份,吩咐慕容环:“将人先调入京城,务必要快,这里的人可以慢一些。告诉他们,京城与江湖不同,都压着性子,莫要胡来,自己惹事,自己解决。”
慕容环立即吩咐去办,待属下退下后,悄悄问起不正经的事情:“殿下可试了?”
南阳心系要事,被这么一问,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试什么?”
“亲吻啊,可有继续的欲.望?”慕容环神秘。
南阳蓦地回神,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没有。”
慕容环失望了,拉着她不忘说道:“不如您去楼内试试?”
“楼内?”南阳皱眉,想起扶桑的性子,立即摇首:“陛下知晓了,腿都给打断了,不敢去、不敢去。”
慕容环惊讶,“您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南阳不肯,反而教导她:“常在河边走,总会湿鞋,到时千万莫哭,本座不会救你。”
“您啊,简而言之,就是害怕陛下打断你的腿。”慕容环忍不住嘲讽,寻常公主威风,怎地到了小殿下这里如此畏惧圣上。
她刚想再说两句,南阳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是喜欢她,才会听她的话,若是不喜欢,管她是不是陛下。”
“你喜欢陛下?”慕容环怔忪。
闻言,南阳立即改口:“陛下是我的亲人,自然喜欢,我也喜欢你呢。”
慕容环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您可是玉碟上的公主,是陛下的养女,您这不是喜欢,是亲情。”
就算没有玉碟在,那也是陛下的堂侄女,血脉深着呢,见面也要喊一句姑姑。
南阳沉默,牙齿抵着唇角,敛去笑意,而慕容环轻笑道:“横竖教内姑娘要来,教主可以看看,若是喜欢,也可试试。”
“试什么试,本座从一而终,不做负心人。”南阳听不下去了,她在慕容环耳中似乎成了焦渴难耐的人了。
自己才十五岁,有那么‘色心病狂’吗?
南阳不想听慕容环唠叨,起身离开堂会。
回宫未及去小殿就见到内侍慌慌张张地朝前跑,她揪住询问:“何事慌张?”
内侍脸色通红,急剧喘息:“是晋王遇刺。”
扶昭遇刺了。南阳极为舒心,老天终于长眼了,她高兴地笑了笑,“死了吗?”
“奴不知。”
南阳失望了,放开内侍,自己朝着清凉殿走去。
靠近清凉殿就见到许多侍卫在搜寻,一寸都不放过,刀剑煌煌,她靠近后,侍卫近前禀道:“殿下,臣等捉拿刺客。”
“找到了吗?”南阳负手而立,目视前方。
侍卫摇首:“没有。”
南阳不多问了,走向清凉殿,宫娥内侍乱作一团,压根无人注意到她。
她走殿,跨过殿门,朝前走了五六步,脚步蓦地顿住,下意识看向屋顶。
横梁上飘着衣袂,她看了一眼,那人扯下遮面的黑巾,露出面容。
是天问。
南阳弯唇笑了,真是有趣啊。扶桑竟然想杀扶昭,是被他气得坐不住了?
活该!
南阳幸灾乐祸,负手而立,左右看了一眼后朝着天问颔首,示意她莫要急躁。
侍卫在外寻找,此时不宜出去,不如留在殿内候着。
扶昭躺在床上,死气沉沉,她走了过去,宫人都退开。他的贴身婢女死死守着,眼含泪水,朝着南阳开口:“殿下,奴婢会医术,还请您移步殿外,奴替晋王医治。”
南阳眼皮子跳了一下,下意识就朝前走了一步,盯着扶昭的脸看了看,扶昭本就瘦弱,天天覆着脂粉,脸上脂粉颇厚,这么一来,脸就显得更加白了。
像极了死人。南阳想躲避,可想到天问还在屋内,便撸起袖口:“都退下,孤会救人。”
婢女大惊,忙伸开双臂挡在南阳面前:“殿下、殿下不可。”
南阳看都不看她一眼,吩咐婢女:“拖出去,孤会救活晋王的,再晚就会出人命了。”
宫娥齐上前,捂住婢女嘴巴,一口气拖了出去。
响动有些大,床榻上的扶昭悠悠睁开眼睛,目露迷惑,当南阳靠近后,她立即醒了,“南、南阳……”
眼露惊恐,似乎面对仇人一般。
南阳不管他害不害怕,上前就要诊脉,一侧的天问见殿内无人,顺势下榻了横梁,脱下黑衣,将衣裳丢到床底。
南阳见状,吩咐她:“给孤奉茶。”
天问穿的是宫女的衣裳,来之前特意换上的,就是想着得手后扮作宫人离开。
她朝着南阳揖礼,安静地打开殿门。外面守候的宫娥不知殿内还有伺候的宫人,只匆匆看了一眼,天问询问道:“殿下要喝茶,去哪里办?”
这么一来,更没有人怀疑了。
殿内还有一口气的扶昭不肯让南阳碰她,死死攥着被子,就这么与南阳僵持。
南阳想弄死他,可殿内只自己一人,他若死了,自己必然脱不了身,强忍着不快,从身子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这是救命良药,吃了它,抱住你一条命,别捂住胸口了。你是男人,孤对你没有兴趣。”
扶昭怔忪,什么叫“你是男人,孤对你没有兴趣”?
稍微松懈,南阳就掰开她的嘴,将药塞了进去,捏着鼻子,直接就吞了进去。
南阳罢手,睨他一眼胸口,“你捂得那么紧做什么。”
扶昭吃了药,感觉心脏肺腑涌入一股热意,驱散寒凉,张口想说话,就见南阳转身走了。
南阳来救她的?
南阳不管扶昭怎么想,自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扶昭的婢女立即扑进殿,南阳不大高兴,道:“小郎君罢了,捂住胸口那么紧,孤想治伤都不成,孤难不成还会轻薄了你?”
廊下诸人都听到了这番话,就连赶来的太医都听到了,正是纳闷的时候,南阳将他推进了寝殿,“救人,孤出来的时候是活的,他若死了,便是你的责任。”
太医吓得双腿发软,“殿下、殿下。”
南阳不再管问,领着天问就走了,走出清凉殿的时候,天问先开口:“陛下旨意。”
“罢了,你走吧,别说我助你脱身。”南阳警惕,陛下想做什么事都有一定的道理,她也不会去管问。
天问走了两步,止步脚步,问南阳:“若是此行是殿下,会有几成胜算?”
“孤是公主,不是杀手。”南阳不悦,自己若去暗杀,与明教教主有何区别?
天问坚持,“可您也是明教教主。”这件事她一直瞒着陛下。
南阳认真地想了想,脑海里回忆着清凉殿的地形,刺杀扶昭,必须一击必中,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因此,飞刀是最适合的,但这么一来,也暴露了身份。
飞剑虽快,但难以近身,更是容易失手。天问便是剑刺入胸口,差了几寸,就让扶昭逃出生天。
若是她去,必会一剑刺入心脏,但自己同样无法脱身,必须借助外力。
她谨慎道:“十成杀人,五成逃命。”
天问不问了,可惜道:“我学武比殿下多十几个寒暑,可在您面前,我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