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嗤笑:“那是我天赋好。我若没天赋,你师父也看不上我。”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提及重尊,天问抬脚就走了。
南阳一人慢悠悠走回小阁,身上染了些扶昭的血腥味,换了衣裳依旧觉得刺鼻难闻,索性吩咐人置办热水沐浴。
以此同时,扶桑赶到清凉点看望扶昭。
太医在一侧开药,扶昭胸口中剑,未曾伤及要害。婢女替她诊脉包扎,期间,太医一眼都没有看到,只从婢女口中听出伤情,她再开药。
男女有别,扶桑站在榻前匆匆看了一眼,转身就要走。
扶昭唤住她:“陛下,在您心中南阳是不是优秀的女儿?”
扶桑止步,背对着扶昭,听闻南阳的名字后,唇角弯弯,道:“她是朕的女儿,也是朕见过最优秀的孩子。”
女帝用了最优秀一词,扶昭听后,心里暖洋洋的,徐徐合上眸子,疲惫地想要睡去,可眼皮刚合上,立即又睁开。
陛下说的是哪个南阳?
是她还是眼下这个假冒的?
她想问明白,可陛下已然离去,丝毫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扶桑虽冷,可她的心是热的,为何对她,就没有一点热度呢?
感受不到她的心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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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遇刺,阖宫禁严,四门守卫更加严格,入宫不可带兵刃,文臣武将一律不可要经过验身。
守卫清凉殿属于步兵司的职责,女帝大怒,将步兵司指挥撤下,由上而下,连撤数人。
襄王警觉,女帝明着为晋王一事震怒,实则是想要换下他的人。然而大错已成,步军司罪责难逃,无可辩驳。
翌日朝会,襄王抓住机会将自己的人推上新指挥一指,不想女帝早有人选,当殿降旨。
襄王不允,直言对方能力低下,扶桑坚持,两人互不相认。
烟火气息浓郁,群臣不敢插话。
南阳却折中说道:“襄王是觉得有人可以胜任吗?”
稚嫩的声音一出,殿内陷入寂静中,人人都知襄王是有人选的,因此,这才不肯让,努力揭露对方短处。
襄王看向南阳,“臣觉得威远将军谢英睿合适,都知晓谢将军战功彪炳,行事稳重,比起乳臭小儿,更有能力。”
宫廷御林军规制六万人,三司各两万人,多年来,步军司一直是襄王党的囊中物,如今,叫他拱手让人,如何甘心呢。
三司比起地方军队更为吃香,且牢牢掌控帝王的安危。
谢家居裴家之下,也有不少良将在朝,分布各地。谢英睿十五岁跟着父亲上战场,战绩无数,如今年过不惑,闲赋在京。
这位将军,确实经验足。
南阳微笑,看向扶桑:“您二人各不相让,不如就比一比功夫和谋略,胜出者即可。襄王,您意下如何?”
扶桑不语,襄王立即应允:“可。”
话是南阳所提,扶桑自然答应,颔首道:“就听公主的。”
“既然二人都答应,不如儿臣做裁判,可好?”
“不成。”
“可。”
襄王不答应,这小东西一颗心偏到边上去了,定会帮助扶桑为难谢将军,“殿下岁数小,不足以胜任。”
“主意是我出的,你刚刚怎么不说我年岁小。襄王,您若不应允,此事作罢。”南阳翻脸了,“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襄王真是好本事呢。”
话说得太直白,一点颜面都没有给襄王留下,羞得襄王面红耳赤,直言道:“你是陛下之女,自然偏向陛下,殿下自己莫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你方才……”
“公主。”扶桑出声按住南阳,朝着襄王看过去:“既然叔父觉得不可,便也作罢,至于你说南阳岁数下,只怕谢将军在她手中未必讨到好处。”
襄王嗤笑:“十五岁的女娃罢了,谢将军上战场杀敌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呢。”
“未必,襄王可曾听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怕这前浪要被后浪打死。”南阳不能忍受襄王得意,当即怼了过去,既然不服气,那就打服。她又提议道:“不如我与谢将军比试一番,生死勿论,可好?”
生死勿论……
殿内旋即哗然,襄王心动了,若是趁机将小东西除了,便会省去诸多事情。
他要应允,扶桑不肯了,“南阳,朝堂重地,莫要胡闹。”
女帝不允,襄王自然坚持,“殿下金口玉言,岂能改口。”
女帝沉默下来,被众人屡次提及的谢英睿趁机走了出来,“臣愿与殿下试试。”
“谢将军,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呢。”女帝无奈叹气,显然未曾料到谢英睿会主动出来应战。
局势偏向襄王,帝党不肯,屡次出言相抗,一番争执后,结果不变。
扶桑拍案而起:“既然谢将军坚持,午后校比试。”
众人这才止声,扶桑领着南阳离开,跨过殿门就训道:“太胡闹了。”
几字恰好传到襄王耳中,襄王得意笑了,扶良心中不定,他见过南阳府功夫,出神入化,都看不清她的剑法招式。
他心存疑惑,向父亲禀明。
谁知襄王压根不在意,“小小女娃罢了。”
“父亲,陛下行事周到,岂会冒险?南阳若无胜算,怎么会开口?南阳性子狡猾,父亲多加在意才是。”扶良忧心忡忡。
襄王丝毫不听,反而吩咐谢英睿,“小小女娃被陛下宠幸过了头,不必在意。午后全力以赴,必除祸害。”
扶良脸色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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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回到小阁后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裳,重日询问可要练功?
“不需练,我去找陛下玩,你替我将枪擦一擦。”南阳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走出寝殿,红昭迎面走来,揖礼禀告:“殿下,臣从裴府而来。”
南阳立即止步,“什么事?”
“当年盛婉林曾为裴将军寻死,后来被家人救下,裴府得知后,并无反应,几日后,盛婉林出嫁。”红昭简单说道,“您所为何要寻死?”
“也许看重感情。”南阳也说不好,男女情爱一事,本就说不通的,或许盛婉林爱裴琅至深。
至于裴琅懦弱罢了。她嗤笑,迈出脚步去寻扶桑。
扶桑不在寝殿,去看望晋王,眼下未归。
南阳无趣,索性领着红昭去清冷殿。
清凉殿内的扶昭还没醒,脸色蜡黄,毫无血色,婢女守在一侧,紧紧盯着陛下。
扶桑看了一眼,坐了片刻就离开,起身之际,榻上传来一声低呼,似在喊疼。
小郎君也怕疼,扶桑止步,蓦地想起南阳好像从来不喊疼。上辈子的事情记不清,但这辈子,她记得清楚,南阳就算跌倒了也是自己及时爬起来,擦擦灰尘,继续往前走。
不哭不闹,乖巧得不像话。
扶昭似乎有所感应,睁开眼睛,瞧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眼皮微微一颤,心突然跳了起来,“阿、阿娘……”
扶桑没有听清,负手而立,面色清冷,眼中毫无温度:“晋王醒了。”
她清冷惯了,对于旁人,不会流露多余的感情。
扶昭浑身轻颤,四肢都是冷的,她极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扶桑,“陛下,您是不是想杀了臣?”
“卿家想多了,朕为何要杀你?”扶桑语气微冷。
扶昭抿唇轻笑了,“南阳非皇室血脉,便与您没有血缘关系,您为何这么护着她?”
“她虽非皇室血脉,可依旧是朕养大的孩子,她敬朕,是乖巧的孩子,朕自然相护。晋王需看清,若再有旁人知晓此事,朕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扶昭忍着不满,倘若上辈子她会这么护着,自己也不会急于求成地选择帮助襄王,一步错了步步错,最后铸成大错。
她努力隐忍,看向薄情的帝王,“都说帝王薄情,陛下竟也会谈感情,真让人意外。臣若死了,这个秘密将会公之于众。您放心,臣要的不多,臣只想常住京城罢了,不会参与朝政,做一闲散王爷即可。”
“卿所言,朕答应了。”扶桑不动声色,扶昭诡秘,但为了南阳,她会选择忍着,“放心,南阳安然做公主,你便是晋王。她若不是公主,你也不成为晋王。裴琅已回封地,你若想搅得天下大乱,朕会让你后悔做这么一切。”
“臣、知道。”扶昭疲惫地闭上眼睛,原来真是陛下要杀她。倘若陛下知晓她才是南阳,是否会将一切都给她呢?
扶桑转身离开,跨出殿门就瞧见信步而来的小东西,一身碧色裙裳,清爽宜人,颜色很好。
“阿娘,他醒了吗?”南阳止步。
“醒了,回去。”扶桑牵着她的手,尾指在她手腕处轻抚动,南阳立即笑着巴巴地跟着走了。
扶桑登上龙辇,南阳也要跟着上,前面跑了一名小内侍,急匆匆道:“陛下,边境来信,十万火急。”
南阳立即跳下车,“阿娘先走,我自己回去。”
“好。”扶桑颔首,看了清凉殿一眼,吩咐起驾。
目送扶桑离开,南阳脚步一转,又去找扶昭了。
人活着无趣,自己要找些乐趣,扶昭伤了,正是痛踩的时候。
公主驾临,宫娥内侍也不敢拦着,一路畅通无阻,直至扶昭榻前。
婢女对她恐慌,照旧伸开手臂拦住她,“殿下,男女有别,您怎么能又闯进来了。”
南阳懒得理会她,目光炯炯地看向扶昭:“你该感谢孤的救命之恩,等你痊愈后给孤做奴仆,可成?”
扶昭嗤笑,“野种罢了,也敢让本王做奴仆。”
“说说孤怎么就是野种了。”南阳不恼,野种罢了,江湖上难听的话更多了,比如她一辈子没嫁人,江湖人就会说她是男人的克星,吓得没有一个男人敢靠近她。
野种,词语很新鲜。
见她毫不害臊,扶昭心里的郁闷之气喷涌而出,“你并非皇室血脉,陛下也非你的姑母,你不过是盛婉林与人偷情的野种罢了,恬不知耻。”
扶昭气恨,双眸猩红,仇恨着面前的公主。而南阳愣了两息,旋即笑了。
由衷而笑,发自内心地笑了,她站起身,走到扶昭面前:“真的?”
扶昭本该气恨,可看到她这么高兴后自己便不知所措,张口结舌:“自然、自然真的,眼下陛下已得知,你猖狂不、不了、多久了。”
“原是这样,难怪晚上要赶我走。”南阳嘀咕一句,笑靥如花,高兴道:“晋王,你总算办了件人事。”
晋王:“……”
南阳拂开婢女,站在踏板上‘怜爱’般拍了拍小郎君的肩膀,鼓励道:“你若恨我,就将这件事昭告天下,告诉天下人,南阳非世子扶良血脉。”
“你是不是、是不是脑子不清朗?”扶昭被吓到了,双眼轻颤,可面前的公主,笑意深深,眼睛明亮极了。
不像是有病啊!
第57章
两人的思路,压根不在一起。
春日的清风飘进殿内,少女衣摆被吹得轻曳,过分精致的五官上如风般漾着轻笑,又似水轻轻荡开涟漪。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扶昭的下颚,漂亮的眉眼清晰地映着扶昭吃惊的神色,“孤谢你十八辈祖宗。”
扶昭愣了愣,“你为何这般高兴?”
“与你何干?”南阳嗤笑,又小声同她商量:“你来京城多半是想拉我下来的,一年多了,竟毫无进,可见你手段一般,我若是你,便将此事宣扬,告诉天下人,陛下自然就会废了我。”
扶昭一口回绝:“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你这人有病,如今给你机会,你又不肯了。”南阳有些失望,松开扶昭,询问他:“证据呢?”
扶昭气恨,南阳越高兴,她就越生气,“在陛下手里。”
“她已知悉此事?”南阳惊诧,陛下怎地不透一丝风声呢。
提及扶桑的态度,扶昭更加气了,牵动伤口疼得脸色煞白,“陛下早已知悉,不肯公布,但你该知晓,纸是包不住火的。”
“知晓知晓,你可还有证据?”南阳耐着性子询问,毕竟扶昭来这里,不可能没有两手准备的。
说起证据,扶昭就更加生气了,证词证据分明齐全,可谁想上辈子清明正直的卫照会为了南阳不讲理,就连扶桑亦是如此。
眼下,她哪里还有什么证据。
她气得不行,胸口微微起伏,南阳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你那里、为何那么大……”
扶昭是女子,平日里胸口束胸与男人无异,可躺在床上,又逢受伤,束胸的布条便拆开了。
“男女有别,你不觉得害臊吗?”扶昭显些失了理智,忙拉起被子做掩盖。
南阳被说得当真脸红了,侧开身子,对着空气说道:“你既无证据,如何让人信服。”
“不需你信服,殿下可以走了。”扶昭害怕自己露馅,急忙赶客。
南阳也不多留,此行收获颇丰,她很满意。
离开清凉殿后,南阳迈着轻快的脚步朝着议政殿走去。
“殿下,您为何这么高兴?”红昭纳闷了,殿下每回见晋王都会斗嘴,少不得生闷气。
南阳笑了笑,“秘密、不可说。”
红昭看怪物一样看着她,“您还有秘密吗?”
除去明教外,殿下几乎无甚秘密,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剖出来给陛下了。
到了议政殿外,殿门紧闭,顾椋站在门外,神色不大好。南阳疾步上前,“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