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捏了捏扶桑的手心,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然后认真说道:“阿娘,我觉得你比她好看多了。”
“朕是天子。”扶桑冷斥,她是天子,天问不过是江湖卑微人,为何要作比。
南阳察觉她的意思,努力解释:“她的脸是后天保养的,这就说明后天再保养都不如阿娘倾国倾城。”
扶桑不去理会她,反而吩咐侍卫:“杀了她。”
“别,先让我打一架,打完你再杀。”南阳冷笑,送上门来的逆徒如何要放弃呢,今夜明月星辰正好,恰是报仇最好的时机。
扶桑伸手揽住小东西,修长的手搭在她纤细的腰间,轻轻地捏了捏,“南阳,朕是你的母亲。”
话音落地,侍卫齐齐攻向天问,压根不给南阳留机会。南阳急得就要上前,腰间那只手扣得紧紧地。
“方才你让朕吃了一嘴泥,你去烤肉赔罪。”扶桑怕控制不住她,武力悬殊下还是给她找些事情来做。
一听烤肉,南阳就不急了,左右去看:“哪里有肉,有酒吗?”
扶桑不理会小东西,目光紧紧定在天问身上,“留活口。”
被侍卫困住的天问听到这句话后立即开口:“大魏陛下,我有襄王的秘密,你将南阳送我,我将我所知晓的都告诉您。南阳是襄王留在您身边的密探,并非是真心对你,只待有一日助她祖父夺回皇位。”
南阳笑了,天问还是聪慧的天问,杀人诛心,捏住了她不是扶桑亲生女儿的软肋。
扶桑多疑,这么多年来从未信过她,天问这么一说,只会让心里疑惑的种子生根发芽。
扶桑在打斗声中沉默下来,而天问继续鼓动:“大魏陛下,南阳的武功就是襄王秘密让人教授的,就为了杀你。”
南阳点点头,在一边附和:“对,都是对的,那你先说说襄王有什么秘密。四宫主天问,你来京这么多年可曾为明教做了些什么?”
扶桑凝着身侧的少女,疑惑渐深,但她没有询问。
寡不敌众,天问被擒,侍卫捉到了一只野兔送到南阳面前。南阳提着野兔走到天问面前,故作萌态:“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呢,我们吃貌美的四宫主天问吧。你看你这里这么大,肯定很好吃。”
天问武功不及欧阳情,却擅长飞刀,可惜功力远属自己的师父重明。重明不蠢,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她留了一手,便是快若疾风的剑法。
但她将剑法交给了红昭。红昭天性善良,比起几个为非作歹的弟子,胜过良多。
看到逆徒生死一线,她笑了,将野兔递给侍卫处理,自己轻轻拍了拍天问的手:“天问,重明再不济也是养大你的师父,你怎敢杀她,你这种人,杀之可惜。”
提及重明,天问眼中的光刹那间变了,“她死有余辜,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教我剑法,她自私,该死。”
南阳眨了眨眼睛:“她有说爱你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段,师徒之间能用爱字吗?
大逆不道!
南阳摇首,面对愤恨的徒弟,心中的怨恨似乎不再那么深,她回头看了一眼久久沉默的扶桑,“我教你重明剑法,你终生做大魏陛下的暗卫,如何?倘若背叛,本座将你做剥皮抽筋。”
天问嗤笑,“你会吗?”
南阳轻笑,喝道:“剑!”
远处的红昭立即将剑掷出,寒光在明火下闪过,接着,南阳执剑而立,逆徒,为了扶桑,本座饶你一回。
重明游历江湖数载,与各大高手斗过,武林世家的剑法都曾见过,也曾偷偷学过,用了三十年时间将自己的手中剑练出最快的速度。
重尊叱咤江湖并非靠的是明教,而是自己在江湖上积攒的地位。
火光摇曳,风起剑舞。扶桑眼中的少女与剑合一,光照着剑,剑映着火光,气势如虹。
时间瞬息静止,剑快得似一阵风,起落有致,更若游龙盘旋在火光上。
红昭倒吸一口冷气,对着剑谱练了十年的自己在小殿下面前压根不算什么,小巫见大巫,班门弄斧。
风停,剑回鞘,南阳拍拍小手,看向天问:“如何?”
天问震惊,“你从何处学来的?”
南阳看向红昭:“剑谱,给她,多大的事情值得打打杀杀。”言罢,她心里疼得厉害,面上却是高高兴兴地走到扶桑面前,弯弯眉眼:“阿娘,我给您找个暗卫,可好?”
“明教四宫主给大魏倾国倾城的女帝做暗卫,您说如何?”她勤快地给扶桑捏捏肩膀,谄媚刻入眉眼。
扶桑观了方才的剑舞,心里震撼,面上未曾显露,淡淡地拂开她的手:“为何是见不得人的暗卫?”
南阳笑道:“暗卫能见人吗?你若想见人,不如带回宫里封一妃,这样也能见人。”
“胡闹。”扶桑揉着太阳穴,那里疼得如针扎一般,南阳的剑法太过惊艳。
而南阳却等着她的回应。自己将以前藏得很好的秘密展露出来,剖开心扉。
第31章
天问算是高手,比起红昭更胜一筹。南阳将她放在扶桑身边,也是想着利用明教势力帮助扶桑。
南阳不能插手朝政,这是扶桑的底线,既然自己不能,就让明教慢慢渗入。
红昭给天问解绑,将剑谱递给她,转身去见南阳:“殿下就这么放心她,若她趁机伤害陛下该如何是好?”
“她若带脑子就不会,明教四宫主敢来杀我为三宫主欧阳情报仇可见是重情之人。如此心性,今日饶她一命赠送剑谱,她会感恩戴德的。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南阳看向扶桑,微微一笑:“阿娘有让人忠诚的手段,对吗?”
林媚对扶桑忠心不二,可见扶桑并非无主之人。
扶桑闻言,看向捧着剑谱浑身发颤的天问,“她手中剑谱哪里来的?”
“林媚和我打赌输了,给我的,很值钱吗?不就是一剑谱,您的藏书阁里也有很多的,什么张家剑谱、王家剑刃的。”南阳弯唇浅笑,烛火下的眸色漾着水泽,水润透亮。
扶桑沉默,走到方石前坐下,南阳紧张地跟了上去,在她面前蹲下来,认真道:“阿娘,您不信我吗?”
“信,朕若不信你,又该信谁。”扶桑浅笑,摸摸她的小脸,神色如旧。
然而一双眼里满是疏离。
南阳装作没有看见她的变化,扬唇笑了,拍拍手吩咐道:“兔子呢?”
“去洗了,殿下稍候。”
南阳撸起袖口去搭烤架,走了两步又放下袖口,转身吩咐侍卫:“搭烤架。”
野外生活对于自己这个养尊处优的小殿下来说是件很陌生的事情,倘若自己露出马脚,只让扶桑疑心更重。
两个侍卫去搭烤架,天问依旧跪在原地捧着剑谱,不知怎地,忽而泪水横流,哭得极为伤心。
红昭看了两眼不明白,正在刨土的南阳遥遥看了一眼:“她为了剑谱杀了养育自己多年的师父,如今这么简单就得了剑谱,可想而知,内心有多难受。”
杀人容易诛心难。
侍卫将洗净的野兔送来,还有一只山鸡。南阳笑吟吟地接过山鸡,屁颠屁颠地走到扶桑面前:“阿娘,我们换个花样吃鸡好不好,食谱上写了用荷叶包裹着山鸡,再用泥巴裹着丢入火坑里烤,烤熟后可香了。”
扶桑看着方才还干干净净的小脸被泥巴沾染后心里的疑惑打散了三分,取出帕子擦拭着小脏脸,嫌弃道:“你做的,能吃吗?”
“能吃的,您等我就成。”南阳闭眼享受着女帝伺候的待遇。若在以前,她肯定钻到扶桑的怀中去了。
可惜大了,钻不进去。
南阳‘生疏’地将鸡用叶子包裹,再用湿泥巴包着,挖个坑丢进去用火烤。
双手沾染泥土后走到陛下面前晃了晃,“阿娘,抱抱我。”
扶桑难得地缩了缩,转身避开:“去洗手。”
“这里没有水洗。”南阳不怀好意地走近一步,手在扶桑面前晃了晃,还没碰到她的脸就听到红昭的喊话声:“殿下,奴婢找了水,您来洗手。”
扶桑赶紧将人推走,“快走、快走,朕怕你了。”
南阳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洗手,余光扫到坐在地上许久不说话的天问,唇角抿了抿,装作没有看见。
等兔子烤好之后,红昭巴巴地送去半条腿,天问不肯吃,冷漠地拒绝。
南阳顺势夺走兔腿,想都没想就塞进自己的嘴里,“兔子是给人吃的。”
“你……”天问怒视。
南阳轻哼一声,“孤对你恩情如天,你想好怎么报答了吗?”
“我知你是新教主,天问会听您的,您需告诉我为何杀欧阳情?”天问不甘心。
南阳蹲下来,慢悠悠地咬了一口兔肉,“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杀了谁,你该清楚。天问,孤留你不为明教只为陛下。日后你胆敢背叛她,孤至天涯海角也会杀了你。欧阳情死、林媚残,你能好端端地活着,是孤的恩赐,别给脸不要脸。”
天问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凝着面前的少女:“你如何知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南阳潇洒地起身离开,将骨头丢在天问面前,“你如这贱骨,任人践踏。”
扶桑时刻关注着南阳,见她走来,便将手中的肉放下,同她招手:“吃饱了吗?”
“饱了,阿娘要睡觉吗?时辰还早,上车休息会儿。”南阳接过侍卫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指着不远处的马车,妥帖道:“我让人去山中拿了两床被来铺在车内,这样会舒服些。”
“上车。”扶桑起身,朝着车内走去。
夜色漆黑,车内点着一盏烛台,侍卫掀开车帘,扶桑踏上脚蹬,回头却见南阳依旧站在原地。
“你不睡吗?”
南阳愣了下,“我?”
扶桑:“你睡地上吗?”
南阳立即笑了,巴巴地跑了过去,“我们一道睡。”
“胖胖的小傻子。”扶桑由心笑了,朝着南阳伸出手,南阳立即拽着她的手上车,“阿娘真好。”
“被子是你拿的,也是你铺的,怎地就是朕好了。”扶桑弯腰走进车,摸着厚厚的被褥,南阳却脱鞋迅速爬了上去,往下一躺,高兴地翻来翻去。
扶桑选了一地坐下,掀开车帘,明月悬挂高空,银辉倾泻而下,山中景色很美。
南阳却伸手揽着她的腰肢,直接将她拉下:“睡觉、看什么看。”
南阳蛮狠地将人抱入怀里,马车剧烈颤动,烛台顺势掉落车下,车内一片黑暗,两人四目相对。
“你不讲理。”扶桑轻叹一声,将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拨开,朝后退了几寸,仰面躺下。
南阳心颤了颤,方才对视,不知怎地,心就有些慌了,她好奇问扶桑:“阿娘,刚刚你看着我有没有心慌?”
扶桑疲惫地闭上眼睛:“朕为何心慌?”
昏暗的光线下,南阳看不清她脸上情绪,自己也不再问,静静地闭上眼睛。
半夜才睡,天色未亮,山下一片闹腾。
东方刚露出白色,香客们便已上山,新的一日便开始了,扶桑被惊醒,掀开车帘就见到山阶上有不少人。
身畔的人还没醒,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容貌稚嫩,眉眼青涩,粉面樱唇,扶桑漫不经心地撩起她发间的一缕黑发,缠绕在指尖,黑发白肤。
南阳很快也醒了,翻过身子却疼得坐起身来,摸着自己头发不解地看向扶桑:“你揪我头发。”
小东西睡颜惺忪,身子骨还是软的,扶桑轻笑:“启程回宫,你该去还被子了。”
南阳睡懒觉睡习惯了,脑子里也迟钝,嘴里嘟囔一句:“不还了,睡着回去,您去付银子。”
“朕没带银子。”扶桑拒绝,眼疾手快地将要躺下的人拉住,“天亮了,卫照要上课了。”
“骗我,卫照都下不来床了。”南阳不信,闭着眼睛就朝着扶桑身上倒去,趁势靠在她的肩膀上,嘴里不忘说一句:“阿娘身上真软。”
马车徐徐动步,车轱辘轧过地面,红昭将马留给天问,自己挤在车夫的位置上。
回城需经过一段山路,是入京的必经之路,向前看去,山路两侧的林子里黑压压一片,日头都被挡住,山路伸进去,可就这么一段路就看不见影。
来时不觉得渗人,经过昨夜的刺杀后,一行人都提心吊胆。
车内的南阳早就醒了,依偎着扶桑懒懒地打了还欠:“阿娘,你昨日知晓天问来刺杀?”
“不知道,昨夜天问之前还有一波刺客,被天问吓退了,或者是被天问杀了。”扶桑徐徐猜测,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天色,吩咐红昭:“走慢些。”
南阳听出些味道,身体内的血液都跟着热了,下意识看向车外:“阿娘,会有刺客吗?”
“这里若不动手,可就没有机会了。襄王召了不少江湖人,这回该派得上用场了。”扶桑轻轻撂下车帘,两侧车窗被密集的车影压住,视线骤然黯淡下来,恍若阴天。
南阳从一侧取出一盒点心递给扶桑:“吃东西。”
扶桑挑了一块点心,是玫瑰酥,点心精致,放上几天都不会变坏,她咬了一口,车前的红昭猛地大喝:“谁……”
话音刚落,阴风阵阵,破窗而入,南阳抱住扶桑矮下身子,两人头顶多了一支冷箭。
“这才是正经的刺杀,昨夜就是小打小闹。”南阳笑了,转首看向脸色微变的扶桑,眼睫颤了颤,“你别出去,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