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真皮沙发中的人全身浸在夜色里,象只随时都会跃起扑向猎物的豹子,只一双异常闪亮的双眸发出灼灼逼人的、凛冽的光。
远立一旁的老管家杨律后背窜上一阵阵冰凉,手臂甚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主子这种表情,从这紧绷的状态来看,简直就象风雨将至前的预兆--
这也难怪,竟有人胆敢向主子打来电话要挟,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对方提出的条件正是公司目前内定的海外生意中最重要的指标方案及8000万美元的天价。
更不可思意的是当本来沉稳、面带轻蔑的人在电话中听到被绑架的人质名字时脸色在瞬间大变......
竟有人可以让主子出现这种表情?!
自从那人走了之后,从狂乱和数度昏迷失眠中苏醒的、燃烧着即使让所有人痛苦呻吟、嚎啕大哭都冷眼以对的他,本不该有那样的表情才对......
......只是希望......悲剧不要重演......
杨律叹口气,摇铃叫女仆将谢乔面前一动未动的晚餐端走--
坐在沙发上阴沉的人就是谢乔,他刚从爱华莲大酒店九歌那里收到总公司七央打来的电话,说有人挟持了人质打来了威胁电话,
从儿时便随父亲在商场纵横的他早已习惯了这种闹剧,应付起来轻车熟路,自己被绑架的经验也不是没有,他从心底里嗤笑那些躲在暗处不敢露面只用些卑鄙手段来获取暂时小利的人。
但当得知被绑架的人是朔夜时,脑海竟突然一阵空白......
朔夜,
和那个人有着相同面孔眉眼的人,微笑的时候简直是同一个人......
那个给了自己希望又狠狠将幸福的假想撕个粉碎的男人;
那个让自己变的一无所有、生不如死的男人;
那个用枪口指着6岁的自己说:"请你死吧"的男人;
那个毫不留情向那个为他抛妻弃子的人开枪的男人;
那个让年幼时的自己不得不承欢于世仇身下苟且偷生的男人......
对他的恨,就象焚心噬骨的一把火,拼命的燃烧,使自己所有的耐性和理智消耗殆尽。拜他所赐,自己能脱胎换骨、爬起来不择手段重整家业,24岁便站在商业界顶端,只是那片糜烂的霓虹下需要更多的血色祭奠......
你所给我的,我都会加倍的送还给你!
你的家人亲友!
你所拥有所在乎的一切--
我都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包括和那个和你简直如处一辙的朔夜!
那张苍白稚气、对谁都能扬起微笑的小小的脸的......人!
对他,
只是迁怒吧?
因为从他身上可以见到那个人的影子,看他的痛苦挣扎可以满足自己十年来的嗜血仇恨,象个野兽一样,不顾一切的撕咬下去......
但咬上猎物的脖子才恍然惊觉,那根本不是沾血的罂粟,只是朵纯白的野百合--没有野心,没有修饰,没有世故和做作--只是单纯的努力的活着......
那时,是真的想要放手了吧?!只是心痛......
但,不久却又亲见了他横躺在男人身下,狼狈不堪的--
那光洁修长的身躯
那媚红汗湿淫荡的脸
那双氤氲微红的朦胧的眼!
--本只有自己才见过的模样......
可恶!!
只为了钱!
为了拿钱去吸毒!
为了吸毒而去卖身!!
果真越是纯洁神圣的表象,内里越是肮脏污浊不堪,只会散发着看似无害的香,四处迷惑人心背后却张开满口的獠牙!
他和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可以在男人身下淫荡呻吟谄媚摆臀的贱货!
根本就是连一只蟑螂都不如!
根本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
......
陷在怒火沉思中燃烧的谢乔越想越气,眉头簇紧。他没有注意到门前有人站立很久、欲言又止后转身离去。
......
15
"......少爷,电话!是他们打来的......"杨律叫醒黑暗中闭目的谢乔,将电话递过去
"喂--"谢乔不耐烦的开口
隐约有推搡击打和物体倒地的声音从话筒传来,然后才响起一股细微的疲惫的声音,象阵稍纵即逝的风"......喂......"
是朔夜!
谢乔捏紧话筒,等着,却老半天不见声响。
"哼--"谢乔冷笑,开口:"你想让我去用钱救你吗?朔夜......"
"......"
"我为什么要去救你呢?你认为自己值的人去救吗?哈......"求我吧,开口求我吧,如果你开口,如果你开口求我,我或许......
他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声音,心中本来高涨的怒火更加无法控制,简直要咆哮出声,他挑起嘴角狞笑开口,悔恨着不能让本人看见自己轻蔑鄙视憎恶的脸"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不是很会淫荡的勾引男人吗?张开你的腿让他们骑说不定可以得救哦--哈哈--"
"......"
还是没有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感觉不到,然后突然传来沉重的物体跌落的声音,重重的砸在地上,即而恢复死寂.......
从一个普通的胡同进去,是个浅浅的院落,院落中栽满了挂满槐花的老树,浓郁的花香从洁白的大串大串花簇中散发出来,几乎让人发狂。院落中央有一幢歪歪斜斜的小洋楼,从洋楼斑驳残旧的外观上看,象有上百年的历史,因为久未住人,布满尘土的室内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潮气和霉味。
从洋楼的对面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楼的前后左右那些波浪般层层铺展的小平房灰色的房顶,这是属于远离市区的鲜有居民身份证和暂住户口的外来流动民工聚集的偏远郊外。在日头高照的现在,没有人影走动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真实的生活气息。从大敞的木窗就可以看见那间间勉强遮蔽风雨的瓦屋内所有光景:一张倾斜的床,一口肮脏的锅,几块不成形的凉席,墙上则是破了角的明星照片......然后突然从没有整理的床底下窜出一只正在脱毛,脏到分辨不出颜色的老猫,它从地上跳到桌上,然后冲到窗台,舔舔爪子"蹭--‘蹿上房顶,瞬时不见......
连本应做为宠物的它,都要亲自外出觅食,不是因为新鲜,而是因为饥饿
--贫穷的主人没有多余的粮食来填充它们的肚子......更没有心思觉察到它们的不满和无奈甚至都不曾发觉到它们有一天的失踪--
都是在边角生存的,不知道明天到底在哪里的、对生活变的斤斤计较的人......
陈强站在被虫腐蚀的窗前吸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远处长满青苔的石头小路一直蔓延到村落深处,泥泞中刻印了道道车痕、脚痕象老人脸上刀刻般的皱纹......记忆中的家乡也有条路,光滑的青石板路,每天天不亮,都有一个瘦弱的孩子提个大大的装满了河水的木桶从自己窗前蹒跚而过,摇摇晃晃的,每跨一步似乎都有可能跌倒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挂上苍白的小脸,那是一张精致、天真的漂亮的脸。然后他会对前来接他的女孩开心的笑,那是他的姐姐吧?和他同样孱弱的身体,清秀的脸,那孩子温柔的笑,笑容象朵绽开的芙蓉,捻在扬起的嘴角......每天,自己都等在窗前,远远的看着,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这样看着心里就有种幸福甚至满足感......有时甚至希望,那孩子会有一次不小心的跌倒,然后呢?那孩子跌倒后呢......
"啊!痛死我了!那个混蛋竟然这么厉害!!"身后李明的叫声让陈强回过神来。
李明捂着肚子窝在椅子上冲倒在床上昏迷的人咬牙切齿"***,明明看上去象个女人!啊,肋骨快要断啦!!唔......"
"哼,谁让你色到要吃他的豆腐。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那人看上去的确是柔弱无害但毕竟曾经是个警察,如果不是身体实在是虚弱到站起来都困难,你的肚子早就开花了......而且,你刚才做的太过火了啊,李明!"
"还他妈过火?从进门就不肯说话,我以为他是个哑巴。让他给谢乔打电话他竟然敢踢我......他是不是不想活啦!!要不是我说要杀了那个丫头,还真以为他是个残废......"
"哼--他不肯开口就算了,你那几棍子恐怕让他醒过来都难,到时候那人找麻烦我可不管"
"他要真的挂了,在他死之前我也要狠狠的上他一次!***!!"李明忿忿的青紫着脸,痛到五官扭曲,粗暴的擦掉嘴角的血迹,呲牙裂嘴的开口:"不过陈哥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带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丫头,不然这人还真是不好搞"
"有一种人,想真的伤害威胁他的话,碰触他本人是没有用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伤害他身边的人,那才会让他生不如死乖乖听话......"陈强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陷入昏迷中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那张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脸,那张曾荡开温柔涟漪般微笑的脸,"朔夜,你就是这种人啊"
你就是那种人啊,是那种毫无根据的相信并爱着所有人的、同情心泛滥的人
心疼所有人唯独不懂的心疼自己
原谅所有人唯独不能轻易原谅自己
用你那颗柔软的心妄图包容所有
包括冰凌和尖韧
直到鲜血淋漓却还不知道错在哪里而惘然四顾......
是张洁白到让人恨不得狠狠践踏、涂抹上乱七八糟肮脏颜色的纯白的纸
是道任谁都想亲手捻灭的纯粹的光......
坐到床前的椅子上,手指扶上那张消瘦的脸,将贴在脸颊上的一丝白发轻轻拨掉,眼里却挂着冰冷刺骨的寒意:"李明,把那个药拿来"
16
轻轻揭开被血晕开的白色衬衫露出纤细的腰,在本来结了枷,刚刚愈合的地方是血肉模糊的一道被重新扯裂的伤口.鲜红色在莹白的肌肤上蔓延尤其触目惊心.却又妖娆到不可思议----
手扶上伤口,昏迷中的人无意识的一僵,眉头蹙紧
很痛吧?!
哼-------
陈强提起手中的白酒毫不客气的倒在翻起血肉的伤口上,然后粗暴的按住不由自主挣扎的手脚,接着将唇靠了上去,用舌头舔噬道道稀释的红线,在让朔夜痛不欲生的伤口上来回吸吮......引起身下人一阵阵不安的扭动呻吟......
"喂------你在做什么啊?好恶心!"李明从背后开口,脸上带着厌恶和欲望难耐的表情,这简直,象情色画面一样:"消毒不必用嘴吧?!"
"少管我,用绳子把他绑住......"
当粗劣的技术配合着灼热的药水撒在清洗干净的伤口时,被热火焚烧般的剧痛让朔夜发出凄厉的悲鸣,意识在瞬间清醒,瞪大了双眼,腰肢弹跳到几乎折断,但被缚在床头床脚的四肢不能让人自由活动,拼命扭转了身子,痛到无处可逃,大口的喘息,无法呼吸空气,象条干渴的鱼,僵直的绷紧后朔夜再次在无法负荷的疼痛中陷入昏迷......
全身被汗水浸湿,发角挂在苍白到极点的脸上,疲惫的泛着淡淡的青色......
李明站在床前舔舔变的异常干燥的嘴唇忍不住开口:"还真是个让人受不了的尤物啊,他的声音真棒!怪不得那人想要他,我都想把他压在身子底下了,哈哈......怎样,在那个人来之前我们先狠狠玩一把?"
陈强将手中的药箱整理干净冷冷的开口:"还是先想办法再和谢乔取得联系吧,他不来,那人交代的任务永远无法完成不是吗?那种余兴有的是时间......把那个七七叫醒带过来,顺便再拨通那个电话.既然他不肯开口就让那个孩子开口好了."
......
因为脖子被狠狠勒住而窒息醒来的朔夜听到的是七七撕心裂肺的哭喊,茫然的双眼在看到李明身下挣扎的弱小赤裸身影时震惊到几乎头脑麻痹:"你!你做什么??!!"
禽兽!
禽兽!!
拼命的嘶喊出声,被缚的身体无法摆脱陈强捏在颈项粗暴的手"放开她,她只是个孩子啊,她才刚7岁!混蛋,混蛋混蛋!!!!"嘶哑了声音拼命挣扎,在七七哭喊声中青紫了脸"放开她!!!她还是个孩子!"
"唔------叔叔救我,呜呜,好痛,叔叔,叔叔救我,救我......"
"放开她!放开她!!!!!"拉扯的手腕鲜血淋漓,象头发狂的野兽,脱臼的手臂挣断了头顶的绳子,粘血的手抽在陈强的脸上.凌乱的头发遮着了通红的双眼,要冲出去的身体被陈强反手重锤在心口,一阵腥甜和钝拙的疼痛让朔夜瞬间蜷缩了身子,拼命喘息后又起身撞在陈强身上,两人滚倒在地......
双手拼命去解脚腕的绳子,刚刚松动就被一脚踢中后背,落地的双手被一双皮鞋狠狠捻住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想救她就给谢乔打电话!"
"放开七七......"鲜血堵在了喉咙,腰部的伤口和几乎插进肺的折断的肋骨引起翻天覆地的疼痛"先放开她......求求你......她,她只是个孩子啊......"
她只是个孩子啊
一个没了亲身父母
没有任何亲人
拼命活在这个世上,
拼命想让自己的继父母承认并喜欢自己\努力寻求爱的孩子啊!
"放开她吧......她只是个孩子啊......"声音微弱了下去,全身蜷缩成一团,在七七越来越小的痛苦呻吟中颤抖如同雨中不支的残荷......
......
颤抖的双手捏紧了拨通的电话,手指关节紧到青白,淋漓的血滴在黑色的听筒上------
"......喂......"
"......"
"......请你,请你来......'
"......哈......终于忍不住求救了吗?怎么?他们不满意你这个淫荡的家伙吗?还是你的屁股已经被太多人疼爱到垃圾不如了呢?"
"......"
"说话啊!朔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很擅长勾引男人吗?还是被玩的说不出话了?"
"......请你......来,来救我......"
"......"
"求,求你......"
请你来救我们,救救七七吧!至少,她是个无辜的孩子......身体如同一道墙瞬间倒塌,重重的撞在地上,弥留的意识中听到七七泣血嘶喊的声音:"叔叔,你不要死!"
还好
太好了
七七还活着......
至少,她,还活着......
十
有人说夜色中的月亮是迷惑人心的橘黄色,那是种昭示着不吉诡异的颜色,带着特有的淡淡的暧昧,在朵朵厚厚云层中露出羞涩的光晕,就象是只窥测人世间又无情旁观的眼.......
曾经有人很喜欢这样的月亮,他曾问自己这样的月亮是否是干净的、纯洁如水似玉、平静如湖......扬起的眼角微红,细长的眼,淡淡的眉,苍白的脸,冰凉修长的手指--他曾经说爱着自己,一个男人,说爱着同为男人的自己。
就象将一颗心挖出来,双手捧到自己的面前
血淋淋的
新鲜的
生疼的
却
微笑着
说:看,我连心都可以给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
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扑到凌乱沾血的床上,陈强给半清醒的朔夜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汗,可能是夜色的关系吧,在静谧的气氛中,清澈的水顺着细长的手臂打湿了坐在床边的陈强的裤子,抖抖的睫毛下必定是双清澈又倔强的眸子吧,白色的布在手指上移动,恍惚回到了从前,有人给自己擦澡,小心翼翼的,轻柔的,带着点惶恐,带着点羞涩,带着点不舍,他对自己说:陈的肤色好棒啊.......
温润的声音,低低的。他羡慕自己的古铜色,因为他的肤色是雪样的莹白------身体逐渐的孱弱下去--
"......起初只是一阵咳嗽,正咳嗽着,喉咙一热,血就从喉咙里涌进了嘴巴,慌忙闭了口,还是晚了,那些血就象是越狱的逃犯般从嘴巴里狂奔了出来,没有力气直起身。刹那间,血就顺着嘴角流了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氤湿白色的床单和床单上雪色的被......一种怪异的酷热之感从喉咙处生起,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席卷了整个大脑,就象突然泼上汽油一般被点燃,全身的每一层皮肤都在急剧收缩--真的就这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