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夜推门走进去,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然后在一张蓝色的塑料椅子上坐着等,带着涉世不深的生涩和略微的恐慌。
不一会儿就过来一个烫着头发的中年妇女,问他要不要填表。朔夜说要,便马上拿到了一张献血体检表。
那女的神神秘秘把他拉到门口。门口的路边上,还站着几个正在填表的人,有男有女,衣着简陋,面向或臃肿或枯瘦,年龄大都在三四十岁之间。那个烫发的女人教他们如何填表,如何搪塞医生的询问。并且一一看了他们的身份证。其中有一位连临时户口外来常住证都没有的妇女被她收回表格赶离了这一群。
她迅速的看了朔夜的身份证,然后抬头有点放肆的打量他,问:"是个小伙子啊?你上学啊,还是工作了,真是缺钱花呀?"
朔夜说:"我,我待业呢,我父母有病都下岗了,我小妹妹还上小学呢。"此时的他已经把谎话在家练得非常熟练顺嘴,但脸还是想要燃烧般的火热,不自觉地就把头低了下去。
烫发女人同情的咂嘴,大慈大悲地帮他填好表格。在工作单位一栏里填的是一个什么丽莲华大酒楼。然后就带他们一行人进去,先体检,后抽血,每人抽了六百CC鲜血。然后他们出来,都站在街角等那烫发女人过来发钱。那女人在里边和什么人交割完了,就出来发钱,和输血的数量一样,每人也是六百,当面点清。
轮到朔夜,她没有给,说:"你先靠边呆会再说。"等钱都发完,卖血者四散而去,那女人才把朔夜的钱拿出来:"呶,你拿着,这是一千,我再给你留下一个呼机的号码。小伙子,我这是看你面善,又是头回卖,家里情况真是难为你了。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大姐,大姐能帮得一定责无旁贷。"
朔夜问:"您是丽莲华大酒楼的经理吗?"
烫发女人说:"你真是头回来?我可不是他们丽莲华大酒楼的。他们酒楼虽然分配了献血指标可没有人报名献。一个人给一千八都没人献。我是帮他们承包献血任务的,我找的人一人只要他们酒楼出一千五。我够仁义的吧。他们酒楼愿意,你们也愿意,我就是挣点儿来回组织的辛苦钱。"
烫发女人又要去了朔夜BP机的号码,叫了一辆"面的"走了。
朔夜站在路边的风里,手里摸着这一千块卖血的钱,然后在路边的电话亭里给姐姐打电话,脸上难得的露出暖暖的笑,扬起的嘴角写满了满足和幸福--
朔月说下星期自己生日的时候要来这里。姐姐要来看自己了,想到这一点朔夜将自己从早上就没有吃饱饭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走在路上几乎要跳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
他没有发现,在离他不远的一个角落里,有双锐利的眼睛在厚厚的车窗玻璃后看他疲惫又兴奋得的走出楼门,看他苍白着脸涌进匆忙的人群,看他清秀到醒目的脸上挂着傻傻的天真的笑。
......
华丽的帘帐挂在精致的欧式大床上,飘曳坠地。从窗外吹进的风轻轻扬起镂刻着花边的一角散发着清淡的香。米色丝绸勉强遮掩着赤裸纠缠得两人,像两条激烈争斗的蛇,古铜色和莹白色呈现不自然角度的扭曲搅在一起、翻滚在深绿色的、宽大到绰绰有余的床面,间或逸出压抑不住的声响在清爽而寂静的夜空显得格外淫靡诱人。古铜色的身子强悍而霸道的压在几乎昏迷的人身上,双腿紧掴颤抖痉挛的人,有力的手压制住纤细的脖颈,即使是激烈的做了不知几次,即使怀里的人数次昏迷,但身上的欲火还是没有充分熄灭,甚至是愈燃愈烈几乎到自己失控的地步。这是自己始料未及也是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印入眼帘的是修长的身体上青紫的伤痕和斑斑的体液。扬起嘴角,自嘲的笑--动动身子,牵动了身下的人。
拉起平躺在床榻的蝶化,谢乔握住他一脚脚踝拉开,另一手游移至他腰背猛力将他压向自己,两则躯体相贴有如双手台掌,毫无缝隙。"啊--"一波剧痛如利刃划过全身,蝶化弓起紧绷的身体却适得其反,反而再一次尝到撕裂身体般的疼痛。
"不要......够了......啊--"依旧剧烈的痛楚感和沉重的压迫感让蝶化苦苦哀求,巨大的侵占远超出他所能忍受的负荷,频频抽搐的身子偏又将谢乔往更深处牵引,惹来更大的痛苦。
"不会只有这样。"湿热的汗滴落在泛红的身躯,谢乔俯视身下金发散乱的人儿,开口。
"停......求你停下来......啊!"绿眸盈满痛苦的泪,却也矛盾地因无可掩饰的欲望而显得异常晶亮,金发随主人的扭动挣扎更加凌乱,显得美艳可人。
谢乔忽然伸手将蝶化的后脑压向自己,恶狠狠地吻着他,以惊涛骇浪的霸道占去他的唇、他的呼吸和他的痛苦呻吟。不顾他的挣扎、他的泣声哀求,一意孤行地满足自己,锐利的眼睛穿透晕眩的人看到意识中一张苍白倔强的脸。
一阵狂乱的痉挛后,谢乔恍如狂纵过后的野兽,慵懒地测躺在蝶化身侧。
蝶化按下不平的喘息,翻身正对着他,酡红的脸、粉嫩湿润的唇,全是他谢乔的杰作。
"谢乔,我的主人......"喃喃出声,将头依偎在强壮汗湿的怀里"听小李说近来你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我的事情你不要过问......"
" ......他叫朔夜吧?"
"......"
"主人只能有我一个哦,你是我一个人的!"霸道的吻,红润的唇,泪湿的眼,楚楚可怜的表情。
"想什么呢......"谢乔冷冷开口,将怀中的人抱紧,眼神却茫然走远--
......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朔夜打算早点回家,估计姐姐坐车的话应该黄昏时候就可以到了。在姐姐来之前,一定要好好准备一下。
破损的家具已经尽量修复掩饰了,虽然比以往更加简陋但毕竟清爽干净。
穿过广场的喷泉,在一簇簇开到嚣张艳丽的郁金香花丛从旁,看到站在台阶下盯着自己的人。修长的身型、黑色的风衣、凌厉的气质、在穿梭的人群中醒目而桀骜。
他没有说话,走过来抓住了朔夜的手腕。
略一抬高,衣袖便轻易的划下,瘦长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让人眩晕。
片刻的沉默,长到让人窒息。
朔夜冷冷的看他身边的人掏出一叠钱递到自己面前。
一阵风从中间滑过,有点凉。
好多、好多的钱,有了这些钱,自己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吧,就可以至少吃饱饭了吧。
木然的伸手接了。
一张一张的细细的碾,真是可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大额的票子、见过这么多的钱。爸爸妈妈提着性命辛苦了一辈子最后留下的钱还抵不上这其中的一张。
嘴角挑起,淡淡的笑。
轻轻一扬,手中的纸币纷纷扬扬如雪片飞舞,笼罩了两人。
一个耳光抽在脸上,朔夜坐在地上,冲蹙眉的谢乔低低的笑,嘴角溢出了血,也不用手去擦。好忠心的走狗,好狠的手!
本来想扑上去撕咬一番的
想把那些钱撕个粉碎然后砸在他脸上
想反抗的--
即使是自己可笑的垂死挣扎般的逞强,是可悲的早已支离破碎的一点自尊。
但--
全身无力......
一阵稍稍强势的风就可以将自己吹走吧?!
"一星期抽四次血......你又何苦?"有人开口,一如往昔的冰冷。
我又何苦?
我又何苦?
我倒要问你--我为什么何苦如此呢......
五
......
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采血站椅子上,医生在他的胳膊上扎着橡皮带,涂抹上酒精,突然发现了他臂弯上前次献血时留下的针眼。
"你是不是刚抽过血?"
"没,没有啊。"
望着朔夜苍白的脸,医生厉声问:"那这针眼是怎么回事呀,这还没有消呢。"
"......"
"你是这个单位的人吗?"医生扬了扬写着丽莲华大酒楼的单子。
"是啊。"
"你是不是顶替人家献血的呀?"
"不是,我就是这单位的。"
"你们单位领导叫什么?"
"哪,哪个领导?"
另一个采血站负责人模样的人过来了,也加入了盘问:"你们工会主席叫什么?"
"叫,叫......"
"你是个大学生吧?是哪个学校的?"
有更多人围上来,翁翁的响声遍起,朔夜茫然的呆在中间,感到身上布满灼热的视线,象只被困的不知所措的鸽子。
"你来吧,到这来,给我来!"那位负责人要带他走,伸出的手抓住了朔夜的肩膀,好象怕他突然溜掉一样。
"他是我们单位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开口,朔夜愕然转头,看来人笑眯眯的望向自己。纤细中性的人,美到让人窒息。尤其是他一双罕见的绿色眸子,温柔清澈象波幽深的湖。
"他是我们单位的,我叫九歌,是丽莲华大酒楼的经理。"他转向抓住朔夜手臂的人,递上一张名片,温文而雅的说,眼角装满融融的笑意。行动中裹了一阵淡淡的香
众人被青年的气质和美貌震慑住一般,没有人应声。
采血站负责人看了看朔夜又看了看九歌,把手松开:"是,是吗,对不起。"
"那,小王,我们走吧。"青年开口,声音柔和清脆。到门口不忘转身给那些尚未回神的人鞠躬:"给你们填麻烦了!"
走出采血站,青年站住,回头望向朔夜:"你叫什么名字?"
"朔夜"
"你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吗?我们正好要招待几个客户需要个懂日语大学生,就是陪那几个人聊天,等老板来了就没事了。一小时1000元,可以吗?"
"只是聊天吗?"
"是啊。"九歌笑,好象在说这问题问的奇怪。
"我,我必须傍晚就回家"今天姐姐要来,需要早回家。
"啊,是按时间算钱的,长短随自己安排。你要来吗?"
在纯净不含一点杂质的微笑中,朔夜点了点头。
......
九歌带他进了挂着"丽莲华"大酒楼招牌的大厦,踏上光洁的地面映出自己与华丽奢靡格格不入的潦倒贫寒的身影,一张苍白清瘦的脸在一片姹紫嫣红中显得幼稚天真而毫无防备。
一路上被九歌温和的牵着手,明明年龄和自己相仿,但言语动作甚至表情都比自己老练成熟了不知几倍。
走进电梯,九歌冲朔夜微笑,当真是倾国倾城,朔夜也不禁扬起嘴角,笑得傻傻。他涉入社会不久,根本不懂分辨所谓真假和世态炎凉。
被领进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房里灯光昏暗,眼睛适应过来后朔夜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了端坐在沙发的另外几个日本人,一律的西装革履气质轩昂。
那几个人和九歌的眼神相遇,随即将目光投射到茫然不知所措的朔夜身上。流转之间,其中一个略胖的人热情的和两人打招呼,问:"九歌怎么才来,今天喝什么酒?喝点鸡尾酒怎么样,黑白天使,恺撒大帝还是夏威夷之夜?"
几人随便点了一样,那人吩咐服务生去端,然后一再和九歌说话,目光却停留在朔夜身上,"九歌,那小子都出来好几天了,我们还没有给他接风呢,上次分局来调查情况,他和老李动手的事是我们这儿两个保安部经理给捅出去的,他也没经过我,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擅自做主跟分局的人说。真把我气坏了,已经让他走人了。要不然我怎么跟你和老板交代啊。"
他突然转向朔夜,递上烟,说:"抽一根。"
"啊--我,我不会抽烟。"慌忙摆手,将目光求救般投向冲自己微笑的九歌。
"呵呵,朔夜是怕抽了嘴臭。"
那人大笑:"男的不臭女的不嗅嘛,来。"说着将烟硬塞给朔夜,不容拒绝的把烟顺手点上。
朔夜接了烟,他接烟的一刹那九歌的眼冷了下来,看着点着的火喷出青色的烟雾,漂亮的脸微仰,掩在了投射下来的黑色阴影里。
朔夜只吸了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九歌拍拍他的肩一笑,说:"习惯就好了。"
隔壁迪斯科音乐响起,DJ大声的用英文念念有词地鼓动着来宾的舞兴。
渐渐的音乐声模糊起来,听不清身边的人到底说了什么,朔夜突然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他转头望向九歌:"我有点头晕恶心,想......"话没有说完,就开始呕吐,吐了一地,身上也脏了。然后仰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好象有人从很远的地方喊自己的名字:"朔夜,朔夜!"
然后有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胸前一阵冰凉,朔夜慌忙抓住那双放肆的手:"做什么?"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腿一软有瘫倒在地上。
那人默然不语。
朦胧的眼看不清身边的人,朔夜喘着气说:"九,九歌,请你送我出去,我浑身发冷。"
有人冷冷开口:"不用担心,你没有生病。"
朔夜哆嗦着站起来扶着墙走,刚走几步就走不动了,贴墙根蹲下象发了虐疾。九歌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朔夜低着头打摆子似的痛苦万分。九歌向他伸过一只手,那手的两个细长白皙的指上,夹着一根又粗又白的香烟。
朔夜抬头看那根烟,目光迷茫,脸上冷汗涟涟。
九歌说:"抽一口吧,你会好些。"朔夜不接。九歌又说:"刚才你抽的,也是这烟,抽一口你就不冷了。"
他特别的语气让朔夜疑惑,"这是什么烟?"他口齿打颤的问。
九歌冰冷着面孔,从容不迫的说:"就是一般的香烟,里边有点海洛因,解乏的。"
海洛因?!
六
朔夜踉跄的站起来,只觉得如坠深渊,脚踏棉絮,全身悬在飞转的木马上,眩晕到几乎将心脏挤出喉咙。
"......你们......为什么......"唇齿颤抖,语不成句。
有人过来按住的额头撕扯自己的衣物,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扬手,拼命抓在对方脸上,指甲陷入肉中,在一张油乎乎的胖脸上抓了四道血痕--
"***--"
那人咒骂一句,恨恨的打了朔夜一个耳光,朔夜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他把几乎昏倒的人揪起来又踢又打,狠不得把人撕成碎片。朔夜也还了手,又踢又踹,两人在沙发间滚作一团,衣衫破碎,头发凌乱,口鼻出血。是朔夜先败下来,他没折腾几下就累了,累的筋疲力尽,他头次吸毒的生理反映看上去比较强烈,已经把他的力气耗蚀大半。瘫在地上缩起身子打抖犯恶心。
九歌再次把那根香烟递给他,朔夜两眼盯着那根烟,不停的喘气,眼神中交替着渴求和忧郁。
终于他手指颤抖着接了它,
靠近嘴边
然后突然手脚并用的冲到窗前,扬手将捏的粉碎的残渣丢到了窗外,再转身已经泪流满面--
"让我走,不然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朔夜紧紧抓住窗棱上那扇半敞的金属框,手指勒到发白。上面有颗突起的装饰用的尖钮深深扎进手心,借着身外的疼痛勉强维持几欲发狂、意识远离的清醒。
九歌几个人万没想到被毒瘾逼到绝境的朔夜会这么做。眼看蹒跚的人撞出视线以外,有人要去追,九歌伸手拦下,嘴角扬起喃喃开口:"好有趣的人,怪不得那人念念不忘......"
转身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那在手中摇晃:"真是"他开口,象是埋怨:"该说他天真呢,还是白痴呢?就因为我帮他说了一句话就轻易的相信别人,跟我走......本来还以为很难搞定!"他侧目,斜视其他人:"怎样?那孩子不错吧?又单纯有漂亮。简直是块不肯粘一点土、未经雕琢的玉啊!你们不想陪他玩玩吗?"绿色的眸子在闪烁的灯光下流转璀璨荡起一阵妖娆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