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生,能有几次执意?又能有几回率性?就让我且笑且悲且歌且行吧。
敬业,我的敬业,我......爱你。那,你对我,可有另眼相待?酒精中毒?滴酒不沾的人,忽然海量起来,我是否可以解释为,为我消得人憔悴?
敬业他说过,他愿意试着爱我。我清楚,他开始正视我,渐渐重视我。置之不理,不是我作茧自缚。只因,他有他的妥协,我也有我的坚持。
相爱不易,不是一句对不起,便可天下大吉。你可以说我固执,可以说我偏激,也可以说我矫情,我统统都不否认。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认定,我的原则如是。
爱情或多或少都会有杂质,谎言往往还能赢得对方的死心塌地。纯净的爱,我从不奢求,我只要四个字。要么,不爱;要爱,就请诚心诚意。
因为我值得你爱,所以你才爱。无关性别,无关道义。
起起伏伏,时而开怀,时而忧虑,时而戏噱,时而严谨。烟消云散,却是黔驴技穷。敬业,你这般,叫我如何是好?
想问的太多,又难以启齿。怕再次听到我不想听的话。我的骄傲何尝不是因为脆弱。敬业也傲,那是出身赋予他的高傲;我的,则是历经滚打才铸建好的防火墙。质地有别,坚固雷同。
推门声打破这一室的寂静。常佩咋咋呼呼,热闹地温柔,给予我无尽的舒坦。
"哥,你好偏心。我一出去,你就醒。"
我才不尴尬。"叫你们担心了。"
"袁晟呆会儿过来。"
"公司那么忙,就不要两头跑。我没事的。"
常佩嘟嘴,"他会听吗!"
本来没什么......呃,算是有点什么吧,却以这样亲密的方式显露,倒令我脸红了。心中一阵恼恨,怨自己没用,敬业在又怎样!
看不见敬业的表情,猜更是猜不到。现在的他,我有几分拿不准。
常佩上前来,对敬业道,"董......大哥,董敬爱在外面等你。"
手掌撤去,只留下一句,"常玉,你好好休息。"语毕,但闻脚步渐行渐远。干脆地叫我火大。
常佩痴笑,"哥,你最不老实了。"
又说,"教授催我回去。"
"不是请的实习假吗?"长达半年,这是我当初才没赶她回美的原因之一。
"你妹妹我聪明伶俐,教授缺我不可啊。"
我笑骂,"臭屁!是急事?"
"是吧。"常佩答,语气却不是很坚定。"哥,我放心不下你。西城的事,还没了呢!"
小妮子!原来是曲线救危,想让我放开西城之事。然,我已是骑虎难下。叫板不容中途撤退。且......半年之期,也就剩下两个多月了。
"常佩,再陪陪我?"
"哥--"上声的调子,急下又高扬,表示出万般无奈。
我低下头,"常佩,再陪陪我吧。"
话题就此休止。
后几日,敬业亦常常来看我。不过,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来了也不多话。敬业为人,遇事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平时则沉默寡言。这份韬光养晦,以前我极为欣赏的,而今却只能郁闷。
他不再论及补偿,也绝口不提爱字。我一头雾水,混乱得紧。
再过数日,出院。这才晓得媒体已把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且守候多时。我在里面住着,被刻意隐瞒,自然一无所知。
喧哗声声,听了半天终于理出头绪,原来是世佳与董氏合作,得了西城地契,联合投资建设社区公寓。又承诺提供社区工作机会给当地社会青年,解决了民众纠纷。施工剪彩、上岗培训同时启动,效果良好,成绩卓越。
好个董氏,好个世佳!这招,当真妙不可言。生意做了,形象立了,人情卖了,争端结了,里里外外,无一处不周全。前有常佩与敬爱,今有敬业与袁晟。亲近的人,总叫我措手不及。
然,我......高兴!对敬业,我宁愿他战,也不要他退!只是,他欠我一个解释。敬业,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回家。等敬业。结果,敬业未至,袁晟倒来了。一来就说想私下跟我谈谈。
我当是为了西城之事,没料到,开口竟是,"常玉,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苦笑,我以为我的拒绝已经够明显了。"袁晟......"说不下去,他爱我,没什么不对的。
袁晟拉着我的手,"常玉,相信我,我会让你每天都笑着的。"
我不怀疑袁晟的承诺,他不会令我难过。然,我的心中始终会有一个治愈不了的伤痕。因为敬业不在我身边。因为我放不下他。
"袁晟,我心胸狭窄,没有多余的空间容纳第二个人。"
袁晟握得更紧,"常玉,我不痴望我能排在第二,也不在乎我是第几。我只希望......我能陪着你。"
"常玉,我知道复康。"
最后一句,宛如晴空霹雳,震得我几乎站不住。终究......还是瞒不住吗?
第21章
袁晟走后,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息。内心激荡,脚步彷徨,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来来回回,不知不觉就到了门口。这几日,整天整天地守着这么一扇门,可惜开开合合无数遍,却总盼不到我企望的那个人。敬业,敬业,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开门,出门,上车,下车。董宅近在眼前,却不敢再踏进半步。明明裁短了距离,心却依旧疏远。咫尺天涯的酸楚,是我最担忧的梦魇。
原地徘徊良久,几度斟酌。出门时,常佩阻拦。我信誓旦旦,说什么都要见敬业一面,此刻却始终犹豫不决。
情切皆因忧心忡忡。我一心向往的、满怀期盼的,敬业从头至尾不曾给我一个爽快。难道抱憾终生当真会成为我最后的归宿吗?我知道,选择本身就是一场豪赌,我不后悔我的决定,却不得不恨这样的结局。都说天道酬勤,怎么偏偏枉顾我的一腔心血呢?
脚步的反复,被一声叫喊打住。沙哑的声音,个性得很,却令我羞赧不堪。且说上次识破艾艾的本尊,恼怒之下,涮她不轻。结果事后被告知,敬爱的嗓子破败全是为了我!呼喝求救甚久所致。
我当时好不惊讶,愧疚丛生,却又拉不下面子。想那三年,敬爱明讽暗刺泼辣犀利,我虽然懒得争论,却也不勉强自己昧心讨好,于是一贯奉行不理不睬的政策。而今......我承认,我计较。
敬爱见我,语气甚喜。说是自婚礼之后,敬业便留驻公司了,想请我劝敬业回家。
我满腔涩涩。我不否认自己对敬业的影响力,然,这影响力背后的动力却不是我乐见的。他可以补偿,我却不愿意接受,更枉论变相要挟。
"敬爱,你强我所难。"敬业听我劝,我置于何地?万一他不听我劝,我又将置于何地?我还不够自作多情吗?
敬爱半晌不回话,好不容易开了口,语出惊人,"常玉,你......不要小看自己。"
我诧异。敬爱她居然这么看好我的?
不容我质疑,又接着道,"常玉,回到敬业身边吧。有你在,他才像个人。"
严肃中肯的调子,不含半分戏弄,令我不信都不行。然,这一切,敬业对我只字未提。我等了又等,他却像是彻底遗弃了似的。这般状况之下,我还能再抱几分希望?
我的迷茫,敬爱却不察,自顾自地说,"上次他住院,昏迷时面无表情的脸叫我陌生了好久。你不知道,这段日子,看敬业与你纠葛不断。有时候气恼,有时候又愉悦,常常不经意地皱眉或者微笑。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生动的敬业。常玉,我敢断言,对他来说,你绝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我知道你怨我干涉你俩的事。可敬业是我弟弟,不管我这个姐姐称不称职。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敬业他特别关注你,是不是在乎或者爱,我不了解。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轻易放弃敬业。"
"人际方面,我这个弟弟一直很被动,如果连你都不主动的话,你们的联系就真的要断了。真的断了的话,敬业将来一定会后悔。我也会,会后悔当初没帮他一把。所以,我要拉着你不放。"
"常玉,你是有恩必报的人吧?我救你一次,你还我一次,怎么样?"
敬爱的长篇大论搅得我头昏脑胀。她在说什么?可是说敬业对我的态度非同一般?特殊的存在?什么是特殊的存在呢?搁在心里割舍不去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敬业对我也是有情有意的呢?我,可能畅想?
此起彼伏,处处颠簸。内心按捺不住,只想--敬业,你告诉我!亲口告诉我!
辞了敬爱,辗转至董氏大楼。目的地的气势磅礴,因不被视觉所察而更有压迫感。拨了电话,接通后,只说我在楼下,便连忙挂了。怕......敬业拒绝。对敬爱的言语,还是不敢置信的成分居多。
街上,熙熙攘攘,欢闹雀跃,并不因夜色笼罩而萧条。幸亏司机提醒,我才知道原来今晚是祝山夜。一年一度的祝山节,是歧城的特色,祈祷山神保佑秋天能够硕果累累。据说是很早以前遗留下来的传统,却是近几年才开始兴旺发达,物质昌盛必然带动精神繁荣,形式则似乎是越古老越有说服力。
人的随波逐流不似黄河东去不复返,曾经重视的可以被批判,曾经颠覆的也能够被认可。所谓根深蒂固,变化起来并不如想像的固若金汤,细枝末节足以导致天翻地覆。
晚风乍起,穿透身体的触觉,冰凉,提醒着夏日的逝去。秋天已经开始张扬,只有我一个后知后觉。尾随而至的寒冷,则是我最不愿领教的,纵有敬业的怀抱温暖,骨子里还是颤抖不断。只因他的作息过于顽固,早起晚睡,能分享温度的时间实在短暂。
敬业起早贪黑,我却不会赞美他的勤快。他这个人,锐意进取而又固步自封,前者之于工作,后者之于情感。然,一个只是本能地尽职,另一个则是习惯地漠视,都不见得好。我的敬业有一颗孤寂的心,一如我梦中的寂地,空荡荡,冷清清。
曾经,我不在乎他是否困着自己。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我伴他一生就是!奈何现实与设想总是有出入,一旦丧失主动权,我只能眼睁睁地见他寂寞一辈子!
我的敬业,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你浑浑噩噩地过活?!移山之术,我不懂;就山之法,我不能;那,且容我为你引一束活水......你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只要不再是沉寂的,我就能够放心。
出门时,便衣一件,单薄的衬衫对付不了夜的深沉。直到蜷缩的肩头被一股温暖裹住,才舒展开来。熟悉的气息萦绕,我不必问也知道是谁。我笑,来得可真快!
"今天是祝山节呢。"我开口,无意胜有意的邀约。祝山节,嗯,好理由!
敬业不回话,只是把我搂地更紧,又带着我往热闹的中央去。我低头,嘴角招摇。敬爱,你说的,好像是真的呢!
人群涌动,混乱下的随意,烘托出一片自在。火热浸透淡漠,处于群体中的归属感,自有平庸以外的乐趣。明目张胆的亲密或许会招人质疑,好在我的缺陷有目共睹,倒也不会引起热切的反响。自由自在地游走在这人潮里,芸芸众生的平凡于我们却是难能可贵,珍贵的享受值得珍惜。
今晚,注定要成为一个不眠不休的狂欢夜。小摊小贩的生意经拿捏地格外精准,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与欢声笑语交相辉映,乐趣横生。
一向不大喜欢凑热闹的我,也禁不住诱惑,处处掺和。可惜行动不便,于是转而由敬业全权代理。他何曾接触过这些?自然狼狈不堪。不仅狼狈,还栽了个大跟头!
说来,倒是祸起于我。有高人吆喝卖绒毛玩具,号称"魔法猫",说是叫它动它就动,叫它静它就静。任围观的人随便叫喊,百试百灵,应验不爽。旁人连连称奇,我目不能视,更是好奇得不得了。追问法宝,卖主则秘而不宣,只声称买了的人自然就能明了。于是百般怂恿敬业,终于杀败竞争者,一举夺魁赢得所有权。
拆了包装,拿出里面的"解密录",旁人早耐不住,先睹为快,一览无遗,继而哈哈大笑,一传十,十传百。只剩我与敬业两个傻瓜,哭笑不得。所谓法宝,原来只是一根尼龙线。一端系在猫的绒毛里,一端系在卖主的手上,动静由人自然动静自如了。
众人哄然大笑,我亦缺心少肺地附和,才不管敬业他是红脸还是绿脸!想他素来精明强干,结果大奸商敌不过小奸商,丢脸丢到了大街上!难得的机会,我不嘲笑个够本怎么甘心?!只遗憾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从前没见识过,现在也想像不到。嗯,可是如调色板一样五颜六色?又或是横眉冷对?
我笑声不绝,气得敬业掐我,不过力道倒不重。"你惹的祸,还敢笑?"却不像是责备的语气。
我心想,我受骗是情有可原,你上当就匪夷所思啊!嘴上哪里敢说?火上浇油,咎由自取,再小白一次就当真是苯了。
意思意思地咳了咳,止住颜面上翘起的纹路。又拿过令我俩成为笑柄的证据,印上一个吻,交给敬业,"信不信?如果你吻它的话,这里就会跳。"我指着自己的心。
敬业,这里的动静,由你说了算。我的法宝可是特制秘方概不外传的,不过如果你......爱我的话,自然就会明白了。
看不见敬业的表情,只感觉到他温柔的碰触。搁在我胸口的手,贴上又撤下。温存极为短暂。
我好不遗憾,敬业却只拉着我急步前行。我跟着他东弯西拐,耳边风声喝喝,人声反倒渐趋消亡。等停下脚步,一个吻已罩了下来。开始强悍,继而温存,敬业的舌辗转反侧,挑逗与缠绵,叫我醉生梦死。
待一声悠长的钟鸣声猝然响起,余韵才止。是董氏大楼的整点报时。十二点了,又是新的一天了。
敬业重新把手贴上我的胸口,这一次,久久不曾离去。再从上滑到下,拉起我的手,先握后扣,十指亲密接触。交缠的亲腻,心心相印的专属,美梦成真的惊讶,令我木若呆鸡。
"敬业......"我小心翼翼地求证。他总是这样,没有预兆,突如其来,令我措手不及。
却只听到他呢喃,"常玉,你到底有几个侧面?你到底要迷惑我到什么时候?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叫我方寸大乱!常玉,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一语击起千层浪,我只能反扣住敬业的手指,怕溃决的情感泛滥成灾。敬业,你......终于要爱我了吗?终于了解爱的滋味了吗?走完一夏,斗过一夏,对峙的激烈终于融和了吗?敬业,你告诉我,这可是梦?我真的等到这一天了吗?等到你爱我的时刻了吗?
心,止不住地颤抖,有太多太多的缘由,却又说不出个子卯寅丑。攀上敬业的肩膀,我发不出一个字。承诺虽然姗姗来迟,毕竟是到了,我终于不必再奢望!敬业,我的敬业......
午夜一过,夜色越发浓重了,人群开始往山上涌动。敬业搂着我,跟在后面。到达山顶,三三两两,各据一地,窃窃私语在星空下酝酿出片片柔情。稚嫩的、娇气的、爽朗的,人人都有隶属于自己的甜密,或是亲人,或是友人,或是爱人,无论怎样寂寞的心,总会因有人陪伴而不再孤单。
偎依在敬业怀里,他给我披上的西装外套锁住两个人的体温,圈出一个世界。通宵达旦的游荡,已经好久不曾领略了,兴奋终究敌不过疲倦,意识开始朦胧,迷迷糊糊,却又被敬业的嘀嘀咕咕闹醒。
"常玉,你......爱不爱我?"
我调整了一下位置,换右半张脸搁在他的胸口,"爱。"
是的,爱。从爱你的时候开始爱,一直到现在,一直不曾改变。无论你什么时候问起,都是同样的回答。
一句一字,不再续语。这言简意赅,却显然不合敬业的心意。感受着他鼻息的长长短短,不满意的情绪绵长不息。但觉敬业的心跳越来越快,半晌,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困意正浓,敌不过瞌睡虫的催眠,沉沉睡去。迷蒙中,有个声音始终盘旋,它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