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香 ————流双
流双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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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面纱看不清这男人的脸,但是我分明感受到这男人是有备而来。"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不明白?"男人张狂地笑了笑,"那我就说得再清楚一些...我可是徽家堡中重要的贵客呢..."
我感到一阵风起,随後我的眼前一片清亮......男人显然是用了上乘武功的手法在一瞬间将我的面纱揭开。但他一定没有想到揭开面纱之後会有这种结果。
我并不吃惊地看到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凝视著我的容颜。这张我看了好几年的面孔、这张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每每我从铜镜中看到这张脸,连我自己都会讶异於自己的美貌。就像外祖母说的那样,我这张脸决不该生在一副男人的躯体里。然而,偏偏是我拥有这张脸,於是,我便注定将是陷自己与他人於万劫不复之境地的罪人。
"你是苏折香?"刚才还很轻佻的男人这时神情恍然。
"是,我是苏折香。"我并没有因为他提的问题十分愚蠢就拒绝回答。
"天哪,苏家是怎麽将你藏那麽久的,连徽家堡的探子们都无法得知世上还有如此人物的存在。"
我笑了。我敢说此刻我的笑容必定是绝美无比,只因那些男人们看我的眼神中无不透著被迷惑的讯息。听外祖母说,我的美貌可以控制一个人的心神。她还说,我是天下所有男人的克星。
"真的是和我们一样的人麽?简直难以相信..."轻佻的男人不自觉伸出双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
但是,他失望了,因为有一个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地将我搂进了怀中。


四、天涯绝壁
  
有人说,天涯绝壁是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地方,因为你可以在那里尝到人间极致的美味,喝到人间最香醇的酒。但是,天涯绝壁也是最让人恐惧的地方,因为擅闯绝壁的人都将遭受到人间最痛苦绝望後悔不该生到世上来的滋味。
徽家堡就建在这个叫"天涯绝壁"的地方。
我抬起头仰望著这座外观壮丽的建筑,心想,从今往後我就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在想什麽?"
我身边的人一直没有松开搂在我腰间的手,那种亲密让我很不自在,然而我又无法说出抱怨的话来。
他是我的丈夫,我将要嫁给的人,要陪我过一生的人。
"没有想什麽。"我乖巧地摇了摇头,开始扮演一个好妻子的角色。不过,是妻子,也是棋子......我心里很清楚,我只是苏家安插在徽家堡的一步棋,虽然外祖母真正的用意为何尚不知晓,但她绝不会让我舒舒服服作徽家堡的媳妇,她要的必定是更有价值的东西。而我的丈夫──徽家堡的主人,也决不会不明白外祖母将我送到这里来的目的,此刻他对我的温柔也是想让我放松对他的戒心罢了,说他真的被我的美色所诱惑......我不知道,这是头一次,我居然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了往日的自信。
是的,不错,他未能如我想象那样对我著迷。
外祖母把我送给他,无非是希望我的美色能够吸引住他吧。可是,当他如鬼魅般神不知鬼不觉将我从登徒子手里抱进怀中的时候,我反而不那麽确定了。他看我的眼神不同於别人。他看著我,好像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又好像找到了什麽新鲜的游戏。他没有被我的外表所迷惑,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可以感受得到。我无法猜透他心里在想什麽,我捉摸不透他,就像我始终无法弄明白外祖母那诡异又多变的心思。夹在这两人中间,总有一天我会粉身碎骨,难觅归途......
"以後可别再胡思乱想了,这里就是你的新家,可明白?"
"明白。"
他满意地点头,唇边扬起一抹莫测的微笑。
很多人都知道,徽家堡的主人炽天是个行为乖戾、性格阴沈不定、酷爱血腥的魔鬼,但是从没有人见过这个武林中无论正道还是邪道都恨之入骨却又不敢对之轻举妄动的人物。如今看来,谁都预料不到这个武林公敌竟然会是如此俊美的人。他的容貌宛如天神转世般丰韵俊逸,嘴角总是含著一缕似笑非笑的深意,更平添了他的魅力。如果说我的容貌是天下男人的克星,那麽他的整个儿人就是女人的梦想。这种集完美於一身的人,何愁找不到好妻子,为什麽明知苏家不怀好意却还要将我这个不算完整的废人娶回家门?我实在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光是想要弄明白他们行为的用意已经叫我心力交瘁了。罢了,还是什麽都不要想的好,既然是个棋子,就做好当棋子的本分。无论是妻子还是棋子都不需要太多智慧。
"来,我们进去吧。"
他小心翼翼搂著我走进徽家堡那扇如城门般宏伟的大门。跨过大门,我就感觉到了与苏家截然不同的气势,是只有像这样壮丽的建筑才与之般配的气势。巨大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数千人,都穿著一色的玄衫,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这数以千计的人,站在烈日之下,静静的,不发出一点响动,似乎在等待著我身边的这个人发号施令。
"我让他们这样欢迎你,你可高兴?"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然而,我却觉得在八月的炎热天气下,一股惨惨阴风穿透了我全身。
他并不是让他们迎接我,而是要让我知道,他并不害怕苏家派我这个"红颜祸水"来到他身边。
我抿起嘴角,不想答话。既然不知道该怎麽应付他,就干脆不要说话,免得失言。
"不说话?是不喜欢罗?"他眯起眼睛微微笑著。
"我累了..."有心避开他的话题,我略略乞求地看向他。
"累了..."虽然明白我不过是推诿之词,他也不点破,只是仍然带著微微的笑意将我一把抱起。
我吓了一大跳,从未想过他会当著这麽多人的抱我。"啊..."失去平衡的时候,我的双手下意识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今晚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也舍不得现在就累著你。"听到他在我耳边低语,我的脸竟然红了。那句话中未言明的意思,我怎麽会听不出来。只是,让人娇羞的话语中,到底几分真心真意?想到此处,心中不免又是阴冷。
炽天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都散了,独自将我抱著一路走。
徽家堡很大。我想光以"大"字还不足以形容。炽天抱著我走了许久,我都没见到他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路上众多仆役都对他行礼,却似乎对他大白天不合礼数抱著我走路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想来也是,这麽俊逸的人物,怎麽可能没有女人?而他又是如此随性的个性,底下人看惯主子的行为也没什麽不对......可...我的心里却有一点苦涩...这是为什麽?
"你要把我抱到哪里去?"
"新房。"
"那你又要把我抱到什麽时候?"
"或许是一辈子。"他脸上带著灿若星辰的微笑,但我看到他的眼底是毫无波澜的平静[自由自在]。
我不会当真的,这句话我决不会当真的......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不要接受他的温柔,因为那都是假的。我只是夹在苏家与徽家堡恩仇夹缝中生存的棋子,所以在这里,没有人会对我说真话,没有人会真心对我。
他看著我,半晌终於还是将我放了下来。
"我决定了。"他的笑容忽然扩散开,"不用等到晚上了,我们现在就成亲。"

虽然是成亲,但他并没按照规矩行事。
没有拜天地,没有喝交杯酒,也没有掀开我的盖头。於我而言,多少有点讽刺,这完全不像是成亲的成亲,居然我就多了一个丈夫出来。
"夫人,我们是不是该宽衣解带了?"
我的夫君此刻正兴味盎然地看著我,而我却不由自主羞红了脸。明知没有什麽可怕的,明知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心里仍然有一丝惶恐。
我、我──根本不知该怎麽做!
虽然外祖母说过,他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然而──他真的知道吗?为什麽他可以对我这个残破之身的人用如此正常的语气说出"宽衣解带"这句话来?而且,我这样的身子,又能够在床第之间满足他吗?
"怎麽?事到临头才知道要害怕?"
"不,我不是害怕,只是..."我紧紧搠住身前的衣襟,
"对你自己没有信心?不知道该如何取悦我?"他低哑地笑,靠近我,然後伸手碰触我的脸,"我知道你的一切,所以,不必害怕。"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任他一把将我抱起,走到屋後的浴池。
"来,我要洗掉你身上的风尘。"
他竟然拥著我跳进池水中,温暖的池水一下将我们裹在一起。
"你...我们还穿著衣服哪..."
"不急,衣服马上就会脱掉了。"
我因为他那直接的话语而呛了一口水。
罢了,他终究是我的丈夫,他有这种权利。
我索性闭上眼,打定主意顺从地任他为所欲为。
"怎麽像是我在欺侮你似的。"他笑著将手按在我眼睑上。
"唔..."我惊慌失措了。他、他、他竟然在吻我!我该怎麽办,该推开他?还是该努力配合他的动作?怎麽办?怎麽办?苏折香啊苏折香,原来你也有全无招架之力的一天!
"小呆瓜,没有人教你,别人吻你的时候要放松吗?"
是没有人教过我,我苦笑。
他从我的苦笑中得到一丝端倪,然後咧嘴大笑起来,"原来我还是你第一个男人。"
什麽意思?难道我还曾有很多男人不成?!
"你还指望有谁会像你这样要一个残败的人?我连男人都不是。"我还能狠下心来伤害自己,看来我的理智并没有因那海市蜃楼般"我被爱著"的短暂错觉迷惑。
"别那麽说自己。"他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你是我的妻子,这麽贬低自己岂不是在说我挑人的眼光很差?"
"不...不是。"我低下头,他却用手指将我的下巴轻轻抬起,"在我眼里,你没有什麽不好,所以,别再妄自菲薄了。"
我感觉到眼底一股热泪即将冲破我的眼睑,於是只好慌忙别过头去,装作对这句话无动於衷。
"折香..."他的脸庞再次凑近我压了下来。"唔..."我的头脑中一阵眩晕,只好双手攀附著他的肩膀。我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他的手悄悄环上我的腰收紧,让我更加靠近他。
随後的事情,我完全没了印象。只是,当我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窗外的阳光透过帷幔映上我的脸,刺眼的光芒把我从沈沈的睡意中唤醒。
我迷惑地眯起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我正在徽家堡。
昨日......我的脸蓦地变得火热......从来不曾想到,我这具残破身躯居然还可以用那种方式承受男人的欢爱......
"啊..."略微一动,身上无处不传来又酸又痛的感觉,犹如被千锤百炼过的辛苦。勉强直起身子,丝被滑下,白皙的胸膛上布满了鲜豔的青紫。
我看著身上的青紫,一时之间脑海里什麽都想不了。好像有什麽东西我该注意到却没有注意到,我微微蹙起眉,凝神细思。过了好久,我才被开门声惊醒。"啊..."我迅速将滑落的薄被裹上身子,原以为会是小绿的身影如今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丫鬟。
"夫人已经醒了?奴婢是主子派来专门伺候夫人的喜芽。夫人要不要先沐浴?"
"我自己来就行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身体的秘密,连照顾我那麽多年的小绿都不知道,更不能让这个徽家堡的丫鬟看到我的身体。
"夫人这是什麽话,怕奴婢伺候不好麽?主子可吩咐过了,要是夫人不满意,奴婢得挨一百记鞭子!"
"不是,我没有不满意,只是我习惯自己沐浴。"
"夫人..."在这个叫喜芽的丫鬟称我为"夫人"的那瞬间,我分明看到带著侮蔑的神气在她脸上一闪而逝,"主子既然让奴婢来伺候夫人,自然是要奴婢从头到脚服侍夫人一个周全。夫人还有什麽可担心的呢?"我心中渐渐涌起不好的预感..."难道夫人的身体主子会不事先告诉奴婢麽?"
当陌生的丫鬟毫不隐讳地将我心口伤血淋淋的伤疤撕裂开,眩晕又回到了我的脑袋里。不同於昨日令我有些沈醉的感觉,这次的眩晕让我产生了天地都在旋转的错觉。
白花花的阳光从窗外射进屋里,映照在我苍白的脸上。我突然发现,我宁愿自己变成一个思想全无、不会笑不会动、什麽都听不见、没有心的傀儡。
我乖乖当著木偶,让喜芽为我沐浴,又为我穿上美丽的宫装。
喜芽把我的头发向上盘起,挽了个漂亮的发髻。妇人的发髻在我的头顶上成型的时候,我从铜镜中看到喜芽目光有些迷离地看著铜镜中的我。我在铜镜中给予她一抹悠然的笑意,然後,不意外看见她瞪我一眼,别过头去。
"好了,夫人看著可还满意?"
"满意。"我笑笑,其实她怎麽摆弄我都觉得无所谓。我是苏家派来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对我有好感。我倒是不在乎让自己变得更像个恶人,可是,何必呢?当个恶人要花很多精力和智慧,而这两样东西我都缺乏。
"主子说了,让奴婢陪夫人在徽家堡四处看看,免得夫人以後不认得路。"
"哦,那就有劳你了。"我淡淡说道,忽然想到那个男人,"你们家主子呢?"
"主子在‘衡笱院'的书房处理事务呢。不过,容奴婢说一句,主子是从来不会让後院的妻妾随意进出‘衡笱院'的。"
"妻妾"?我怔冲一下。
是啊,这麽出色的男人,身边怎麽可能没有女人?何况,我这种身份的人,还想得到一生的专宠不成?!
我笑了笑,"我不会随便到那里去的,多谢你提醒我。"
喜芽引我到前厅。前厅的大理石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果茶。"这是主子为夫人准备的。"
"好。"我款款坐下,随手拿起一块点心。闻著香气我就知道是上好的点心,与在苏家时吃到的点心不同,似乎制作得更加精细可口,而且还略略带有南方的口味。"替我谢谢夫君吧,他为我费了不少心思呢。"我浅浅一笑,慢慢品尝起手中的糕点。"对了,我陪嫁来的丫鬟,她人在哪里?"
"这个,我们作奴婢的可不知道,不如夫人自己去问主子好了。"
嘴里说著"好",我心里也很明白,炽天这麽做不过是想把我和小绿隔绝开。孤立我,远比监视我有效得多。
吃完点心,喜芽陪著我出门。
"夫人住的是‘枫园'。往北走就到了‘海澜阁',那是用来给来访宾客暂住的地方。往西是花园,夫人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花园看看。东边是徽家堡的正楼,主子议事和处理堡内事务都在那里,‘衡笱院'就在正楼後面,所以夫人若没什麽事儿最好不要靠近正楼,不然主子被打扰到发起火来,奴婢们可受不了..."
我微笑点头,绕过弯曲的回廊,远处一片如火般豔丽的颜色吸引了我的目光..."那里是什麽地方?"
"那里?"喜芽忽然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来。"那里是‘梧桐听阈',是桐小姐住的别苑。"
听她的语气,这个桐小姐似乎是个身份尊贵的人物,想来在徽家堡也有一定地位,不然为何喜芽会如此维护她?
"我们家主子妻妾成群不说,後院的女人倒是也很多。不过,一般她们都住在‘海澜阁'後面的‘泌馨楼'里。唯独桐小姐,来了八年了,一直以来都单独住在‘梧桐听阈',主子对桐小姐真是宠爱有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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