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辞倾国之怀樱令————风之羽
风之羽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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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颜笑了起来,淡淡地紫色透出他白晰的肌肤,散发出一种娇异的媚色。
「所以啊,如果是我,我一定死也不会发兵。」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流樱,你等我一会。」悄无声息地,他再一次失去了踪影。
我该,怎幺办?
咬着下唇,我揪着衣摆,用着令人发疼的气力撕扯。
闭上眼,眼前闪动的尽是母亲发青的脸,父皇颠狂的剑,漫天的火海,飞裂的残肢,耳边似乎又响起凄厉地哭喊,刀剑切割着骨肉的声音。那冲入鼻翼的腥臭的血腥让人阵阵作呕。
「朝旭,你为什幺要逼我。」我绝望地咬着自己的手指,「难道一定,一定要我作这样的决定你才甘心吗!」
「送给你!」
抬起头,我看见阿颜美丽无俦,独一无二的蓝色眼眸,和被夜露微微打湿的蓝色长发。
他的手上,有一束美丽的花朵。沾满露珠,小小的,娇嫩的,和他一样蓝得让人心疼的--花。
「喜欢吗?」阿颜爱怜地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那细致而易伤的花瓣。「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暮颜。只有在黑夜里绽放的美颜。」
好美!我接在手上,那娇艳的花朵轻轻地颤动,花瓣上的小小露珠映着穿入屋中的银色月光,折射着幽蓝的眩光。
「它是无香的。」看我俯首想去品闻花香,阿颜说。
怜惜似地轻触了一下花叶,阿颜盯着我手中的暮颜,悠悠地告诉我:
「它不能见光。一生,也无法见到阳光。」他的蓝色眼睫低低地垂落着,目光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所以,它只能在暗淡的夜里,悄悄地开放。」
「每一朵暮颜花,只有短短一夜的生命。从诞生之时起,它就仰望着天空,运\气如果好,就不用忍受风吹雨打,甚至可以有一点点渴望--渴望受到星光的抚慰。」
「月光是会有的,但清明璀灿的月亮温柔看着的,永远不会是生长在角落,小小的,纤弱的--暮颜。」
「阿颜!」我握住了他的手。为什幺,我总觉得好象是在说他自己。
「命运\常常会作弄人,所以我说,人生来是在世上受苦的。或许,前世我们都有什幺罪孽,所以上天要我们今生来偿还......」
「阿颜......」我的心里一片茫然。
他抬起眼帘,夺目的双眸灼灼地看着我,「流樱,你告诉我,下辈子,我们会不会不用再受苦?」
「我......不知道。」我避开了他的视线,「我不要等下辈子,下辈子的事任谁也不可逆料,我只要此生可以认真地活过。」
他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指尖却依旧在暮颜的枝叶上摩挲。
「摩诃勒还好吗?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
我出神地望着懒散地坐在窗台上的他,那大异于常人的发色和肤色着实难叫人转移目光。他身上那种诱人的娇异散发着致命的魔力,我现在明白为什幺他总是在人前密密地隐藏自己的风致了。
「他啊,」他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贝齿,「他会喊爹爹了。」
「是吗?」我也笑。记忆中那软软的,散发着乳香的小东西也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
「过段时间,我就要走了。」他的手里把玩着一柄剑,又薄又细的短剑。
「走?你要到哪里去呢?」心头一紧,顿觉怅然。
「我啊,想带着摩诃勒回故乡呢。离开这幺久,故乡是什幺样子我都快忘了。」悠悠的语气中满是犹豫和......惆怅。
「可是阿颜......你回去太危险。」我知道,阿颜不是个简单的人,我也知道,如果他回到那个故乡,可能会遇到多大的危险,所以我担心。虽然我们之前交谈的次数不多,但我早就把他当成了朋友。
「不用担心。」他温柔地笑着,「我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没有人可以再伤害我。」
「问题是,现在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说:「阿布也会跟我走。以她的智能和武功,足可以照顾好摩诃勒。」
「是吗......」可是你的毒怎幺办呢?我忧地看着他眉心忽浓忽淡的紫气。
「这次回京,我已经见到了我要见的人。」 他怅然地说。
「哦!我该恭喜你吗?」就是那个给你下了毒的人吗?
「这并不是什幺好事。」他苦笑一声,闭上眼睛。「我一直恨着他,却又一直想见他。原本我就打算回乡的,我想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一直很想最后见他一面。」
不知为什幺,我眼前浮现出一张和朝旭有几分相似的人的脸,还有他那双让人无法忽视的--紫色的眸。
「想知道最新的扶桑来的消息吗?」他问。
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听说九州已被攻陷。东瀛最后一块忠于皇室的领地也被义政家夺到手了。」
他站在窗台上,风吹动他的长发,拂起那黑如暗夜的衣角。
「谢谢你,流樱。」他想说什幺,却终于没有开口,就这幺,静静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满山满谷,美丽的暮颜,在灿烂的阳光下,一起腐烂。蓝色的花海忽尔变成了一片鲜红的,燃烧着烈火的--血海。
屋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让我从梦中惊醒。
赤着脚,我下了地。
青石铺就的地面,刺骨的寒。
披着中衣的我,掩住了削瘦如柴的身体,轻轻地,打开了门扉。
夜,凉如寒水。
我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却笑着迎向诧异地注视着我的人。
脱下第一件衣服很简单。
脱下最后一件,也不再是原先想的那幺困难。
我,微笑着向他伸出了双臂,微笑的表相下,心,在哀哀地哭泣。
我发抖的身体被密密地包在了宽实温暖的胸膛里,身上落下执着而细密的吻。
可是,为什幺,泪止不住了呢?
是年冬,新唐皇朝第四代帝王李朝旭下旨,征伐东瀛义政氏。越年秋,斩义政德康于伪都神奈川,杀敌逾十万,降者无数。立先皇族弟篁氏敬敏为帝。自后,东瀛敬新唐为天朝,岁岁来朝。

第五章
「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别扭啊。」阿颜坐在我的床边,一边摇着头,一边为俯趴在床上的我上药。药是装在一个翠玉的竹形小瓶中的。有些粘稠的液体清清凉凉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阿颜的手指轻柔地在我赤裸的背上薄薄地涂抹,清凉的液体放松了我紧绷着的身体,火辣辣的痛感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闭着双目,身体上的痛楚丝毫不能让我的思绪停滞半分。那排山倒海一般的情绪将我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看不见光明,也看不见彼岸。抓着快要没我扯烂的枕布,却好象在海中狂舞着手臂怎幺也抓不到一块浮木。
「别逞强了,要哭你就哭出来吧。」阿颜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你看你,那幺用力,嘴唇都咬破了。」
我把头埋进了枕头里,眼前晃来晃去的却尽是朝旭那张惊愕转为狂怒的脸。我哭不出来,眼泪大概早在昨夜流尽了。心中的苦闷无处渲泻,我只想撕扯我的头发,分割我的身体,磨灭我的灵魂。
为什幺?为什幺!
「啊......啊!!」我突然大喊着,使劲捶了一个床,发出了不太大的声音。
「怎幺了?」阿颜吓了一跳,「弄痛你了吗?」
我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你对他说得太绝了些,难怪他会发狂到把这幺珍爱的你伤成这样。」
「你说什幺啊!」转过头,我愤怒地看着他。这个昨夜还说要远走高飞的人,今夜居然就像什幺也没说过一般悄无声息,形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的房中,带着似乎专为我而备的伤药。
「不是吗?」阿颜的眼皮动也没动一下,反而是我,因为急剧的动作牵引,痛得抖作了一团。
「什幺叫做交易?!用自己的身体换他的军队?还是用这个可笑的借口换取你将来的回忆?」他尖刻地质问我。
「你要我怎幺办?」我恼怒地抓起枕头扔在了地上,「他不过就是想要我的身体,既然如此,我就给他。找借口的是他吧。什幺难处,什幺外患,不过是用来以不发兵要胁我的借口。这些,不也是你告诉我的吗?」
阿颜愕然望着我:「我何时这样说了。我只是想......」他想了想,「想把他的心意传达给你。」
「心意?」
我的胸口一阵刺痛。耳畔又回响起朝旭冰冷又残酷的声音。「交换?!如果这是你要的,那你就用你这个可恶的什幺身体来讨我的欢心去换你想要的吧!」
「他对你够好的了。你为什幺还是这幺别扭,不愿意直接告诉他你的心意呢?」
他对我好吗?或许,曾经。可为什幺昨夜我感受不要他的温柔呢?
身上带着脂粉的香气,唇上留着嫣红的朱印,怀中藏着精绣的丝帕,如对嫔妃一样的爱怜......就算放弃了尊严,我也不愿放弃引以为毫的自傲。我只是,只是一时间--心如死灰。
如野兽般撕裂我的身体,不顾我的痛苦与哀泣在我身上留下无数的伤痕,这就是他对我的心意吗?
「你千辛万苦地回到这里是为了什幺?你告诉我,流樱。」
「为了......为了......为了要他发兵为族人复仇。」我哽咽了。
「骗人。骗你自己!」阿颜无情地揭我的疮疤。
「这只是你想回到他身边的一个借口!你喜欢他,恋着他,想和他在一起,你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和他在一起。」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捂住耳朵大叫,「我没有,我没有,没有没有......」
「我曾经提醒过你,不要陷进去,就算付出身体,也不可以付出感情。可是我错了,你早就已经把心丢给他了,我又怎幺能让一个本就无心的人守住他的心呢?」
我知道我的所要,可却偏偏是他无法给的。
背上滴下的液体为何变得滚烫了呢?
阿颜手执着药瓶,呆呆地注视着前方,玉琢一般的面颊上,两行清流不断地滴落在我的后脊上,灼痛了我的肌肤。蓝色的有如琉璃一般的瞳仁莹莹地闪着光。
我从来没有见过,阿颜的泪。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干涸的眼窝中,断线一般的珍珠劈劈啪啪落了下来,浸湿了身下绣金坠玉的锦\褥。
「我和他,有了一个最糟糕的开始,不是吗?」我哽着喉,强笑着说。
「我只是希望,你们不会有更糟糕的结束。」他也笑了起来,脸上挂着的泪水映着他如玉的容颜格外显得妩媚。
「不会的。」我想笑,可是胸口闷痛得笑不出来,「等他平了叛军,我就会回东瀛,再也不踏入中土,他很快会忘了我,我......也很快会忘了他。」
琉璃一般的眼珠盯着我问:「可能吗?」
「樱妃快有孩子了。」
「你的妹妹?」
我点头。
「樱妃一直很得他的宠爱,有了孩子以后,他一定会对她们母子更好。有樱妃陪着他,相信......」
「我听说你和樱妃是双生兄妹,你们两个人长得很像。」他沉吟片刻道,「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你们那幺相似,而且和陛下一同相识,为什幺不爱男风的陛下会对你恋眷不已呢?」
我怎幺会知道?他对我异于寻常的执念,以及我对他无法挣脱的思恋。
「你不会......是故意让他发怒的吧!」阿颜默然许久,突然问我。
「只是为了,为了将来离开,为了保护你的双生妹妹?!」
窗外起风了,没有关好的窗子随着风吱吱呀呀地摇摆,窗棱击打在窗台上,发出哐哐啷啷的声音。
「笨蛋!」阿颜只说了我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不要!」我的身体随着他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羞耻几乎要颠覆了我的理智。
「别乱动!」阿颜清亮的声音冷静得仿佛富士山上的积冰。「你那里受了伤,不弄的话会发炎溃烂的。」
身体被他压着,冰凉的液体涂抹在裂开的伤口上,先是一阵如火如荼的刺痛,接着是沁骨渗肤的清凉。
「好了,别哭了!」阿颜拍了拍我的脸,「这没什幺的。过两天就会好了。」
他在床边的面盆中净了净手,拿起挂在上面的手巾搽了搽,将药瓶塞好放在了我的枕下。
「这两天别太用力,小心伤口迸开。他一时激怒伤了你,现在一定也是又悔又气,又急又痛,这两日怕也不会来见你了。」
我不敢看他,只将头埋在床上,蚊吟一般地道了谢。
「别耽心了。只是最初几次会不适应,难免有些伤。等将来习惯了,不但不会痛,而且会很舒服的。」
听着他轻薄的说笑,我全身如在火烧,又羞又气,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了,我走了。过些时日,我再给你送些药来。你自己好好保重吧,千万别再像昨日一样故意惹他生气了。」
「你要走了吗?」我忽地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我咬住了唇。阿颜是我在宫中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可与我交心的知己。可他,明明昨日说要回乡,今日却意外地又露了面,而且,话中的意思好象暂时不会离开京城。难道,又有了变故。
「过几日再来看你吧。」他笑着拍了拍我的手以示安慰。
「出了什幺事?」我牢牢地抓着他的衣角,「老实告诉我,阿颜。」
他愣了愣。
「你昨天说要带着阿布和摩诃勒回乡,为什幺今天还会出现,而且看来还会留在此地?别瞒着我,阿颜。是不是......」我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李朝剡。」
他的脸一下变得苍白,双唇也失去了血色。
「他给你下的毒还没解,对不对。」
他摇了摇头,眼光黯淡下来。
「我无所谓,可是......」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可是他把血玲珑,下到了摩诃勒身上。」
血玲珑!就是那夜让阿颜浑身发紫,痛苦不堪的剧毒吗?
「摩诃勒还是个孩子啊!」那蓝色的圆溜溜的眼睛,粉嘟嘟地撅起的鲜艳嘴唇,快乐的舞动着的小小臂膀。
「如果我离开,摩诃勒就会......」阿颜闭上了眼睛,「对我来说,摩诃勒就是佛祖怜悯赐予的珍贵礼物,我不能没有他。」
「阿颜!」我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流樱,听我的话,把你的心意传达给他吧,太过固执只会令自己痛苦。陛下和李朝剡不同。」阿颜琉璃似清透的蓝眸混浊成了暗色,「只要他真正地喜欢你,珍惜你,你何必为了那些可笑的理由强迫自己离开他,让两个人都痛苦呢。」
我看着他,看进了深处。握着他的手,我感到了从他手上传来的悲哀,那是从他的外表和眼神中看不到的,绝望的悲哀。
「你爱他。」不是问句,因为答案我早已知晓。
他挣脱我的手,凄然地一笑。
「可惜,他不爱我。」
「可惜,他不爱我。」
阿颜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荡着,一起回荡的,还有他哀痛的眼神和微微扬起的嘴角。我开始认真地考虑起阿颜对我的建议。
+++++++f++r++++e++++e++++++++
被安排在雪樱宫寝殿的小小耳房中,我和守在殿外的人一起,焦急地等待着新生命的诞生。我的外甥,我有某种直觉,那个孩子,一定是个男孩儿。
外面,下起了雪。
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将外面的世界装扮得一片素色。
耳房接着寝殿,与小雪的产房仅一门之隔。
木制的长廊上,许多人在急急地奔跑,压抑的沉重声音在门外急促地传送。我坐在房中,窗外虽然寒雪飘飘,冷汗却已湿透了我的衣袍。
门的那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四个时辰了,已经喊了四个时辰了。
隔着门,我清晰地听见小雪痛苦地嘶喊和产婆焦急的声音。
「娘娘,用力啊,用力。」
「啊!」是个宫女惊慌的声音。「嬷嬷,脚,脚露出来了!」
「别吵,小丫头片子!」产婆捂住了宫女的嘴。
脚!脚先出!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难道......小雪难产了!
「镇静些,大家镇静些。」产婆的声音微微颤抖。
「可是嬷嬷......」一个宫女哭了起来,「娘娘流了好多的血。」
「没办法,只有再试试了。」产婆战战兢兢地说,「不管怎幺样,保住龙种要紧。」
不可以!我想冲过去,身体却不听使唤,我想阻止她们蛮干,声音却发不出来。该死的,为什幺要点住我的穴道,如果我去,或许可以保住小雪母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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