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的童话————碧连
碧连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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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渌铭闻言一怔。
他这个同学兼死党的"毒舌"很是出名,但管亚伦一向懂得把握分寸,除了在法庭上发挥功力外,私底下还挺收敛的,就连不合他眼缘的何萦,也只是冷淡无视,不会用这种口吻说话。
站在一旁的闵晓晨也觉察到了话中的尖酸之意,他困窘地低下头,室内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管律师你的手机响了,要不要接?"一个怯怯的声音适时传来,闵晓晨顿时松了口气,他几乎是欣喜地抬头看着闯进来的"恩人"。
居然,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刚才还气定神闲,情绪昂然的管亚伦,一瞧见自己避之不及的人影,脸立即不自然地别转过去,感觉额头上的青筋也根根突起,"我马上就来。"
瞧着差不多是落荒而逃的某人,秦渌铭一阵好笑,稍微有点加快的心跳也恢复正常。
"秦先生,谢谢你!"少了沙发上俊美男子的压迫感,闵晓晨顿时缓过神来。
他向着秦渌铭深深鞠了一躬,自觉口舌笨拙的他,选择以肢体动作表达无法用言语说出的感谢之情。
秦渌铭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涨红的耳垂,然后侧过身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明侠,很轻微地摇摇头,眼神中流露出的似是同情、怜悯,还有--羡慕?
李明侠忽然发现,跟了两年多的老板,在此时变得陌生却温暖起来。

夕阳的余辉金黄而不夺目,暖暖的调子,闵晓晨立在草坪前,影子拉得长长的。
和秦渌铭约好4点在他家门口碰面,谈谈二审的进展,他有点忐忑,害怕听到的是"不、不行。"
已经过了4点,还没见人来,闵晓晨看手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心中的不安也一丝丝扩散开去。
挠心的等待中,手机清脆的铃音终于响起来了。
"喂?"
"是我,秦渌铭,"低沉的声音令人心神一定,"临时被事情耽搁了,请再等我一个半小时,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3点就下班了。"
"那就这样。"
闵晓晨将黑色NOKIA的手机从耳边移开,手指轻柔地划过小小的,已有点毛糙的屏幕,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眼角却微微湿润,"阿震......"
天色慢慢黯淡,周围的房屋里,星星点点的灯光陆续亮了起来。
当闵晓晨感到腿有些酸胀的时候,终于有辆深色的小汽车停在他面前,而手表的时针正指到7点。
"这次轮到我说对不起了。"秦渌铭从摇下的车窗探身出来,"吃饭了没有?"
闵晓晨略显腼腆地摇摇头。
"一起去吃?小区旁有个西班牙餐厅,味道还不错的。"
"秦先生,不用了......我来做饭吧。"
话一出口,闵晓晨也有点被自己的鲁莽给吓到,他脸红地盯住脚边的小草,身体绷得很紧。
秦渌铭的心无来由地漏跳一拍。
他惊觉自己对这个内敛而温柔的男孩,拒绝的话语竟然说不出口!
"好啊,长远没在家里吃过饭了,事先申明,我的冰箱里除了牛奶和啤酒,别的一概没有。"
闵晓晨小声答应一句,"我宿舍里有菜的,我去拿啊。"
秦渌铭看着他飞奔的身影,倒真觉得有些饿了。

依然是安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的客厅,却因为飘散着喷香诱人的饭菜味,而显得温馨和甜蜜。
秦渌铭也照旧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和平常一样在笔电上敲打法律文书,可心境却不似以往那般的孤单和寂寞。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好像有着某种魔力,虽然眼睛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到对方所带来的安定和平静。
这一刻他真切地辨别出房子和家的区别--那种气息,那种情结,真实得可以触摸到、呼吸到、感受到。
有点陶醉于温馨氛围中的男人,不经意间停住忙碌的双手,楞了好一阵儿,才感慨地苦笑一下。
未婚妻是何氏企业的大小姐,虽然在台湾长大,受得却是西式的教育,别说做饭,估计连厨房都没靠近过。看来要享受满溢饭香的家的甜蜜,这辈子只能是奢望了。


007
细细擦拭过的餐桌一尘不染,掌心轻轻贴上桌面,还能感觉到些许的潮意。
"我随便做了两个菜,不好意思。"
闵晓晨好象有点紧张地立在一旁,从秦渌铭坐的地方望过去,他低垂的眼帘很轻微地颤动,薄薄的嘴唇有些用力的抿著,双手在身前无意识地缠搅,这似乎是他忐忑不安时的习惯动作。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秦渌铭打趣地说,"你辛苦做饭给我吃,要说不好意思的那个也应该是我才对啊。"
对方的脸一红,头垂得更低了。
"一起吃吧,我还真的饿了。"
"不,不用了......"闵晓晨楞了一下,然後摇摇头,小心翼翼地说,"我不饿。"
秦渌铭扬起眉稍微加重了语气,"不饿?理由驳回,要麽坐下来吃饭,要麽想个更好的。"
闵晓晨急忙抬头,"做饭的时候油烟味闻得多,就没胃口吃了,以前也是这样的。"
"怪不得那麽瘦呢!" 秦渌铭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想再为难他,找了个台阶顺势而下,"既然你一贯如此,我也不好勉强,那就坐下来喝杯水吧。"
虽然只是普通的三菜一汤,可闵晓晨的手艺确实不错,吃惯了饭店浓油赤酱的秦渌铭,难得尝到清淡爽口的家常菜,胃口变得出奇地好,不知不觉便消灭了一大碗饭。
盛汤的时候,他一眼瞥见闵晓晨捧著杯子,期盼又有些焦急地看著自己,一副想开口却不敢开口──欲言又止的神情,心里暗自喊了声"糟糕",他尽顾著享受别人的劳动果实,差点把自己为人家办的正事抛到了脑後。
"闵晓晨,在谈二审的情况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感到尴尬,完全可以不用回答,就当是我的恶趣味好了,我先道个歉。" 秦渌铭清清嗓子,稳稳地开口,回复平日里与当事人谈话的严谨和肃然。
闵晓晨不禁挺直背脊,全神贯注地倾听著,就深怕漏了任何一个字。
"你和出事的林震不止同事的关系吧,......他是不是你的恋人?"
清秀的脸一下变得苍白,闵晓晨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就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被视为禁忌的问题,他削瘦的肩膀跨拉下来,握著杯子的双手也在微微发抖。
秦渌铭的心一紧,忽然有些痛恨起自己职业性的"怀疑印证"的习惯。
"对不起,你可以不用回答的。"他有意後退了半步。
秦渌铭隐约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叫闵晓晨的男孩不知不觉地牵动起他的情绪,甚至还带出了他早以为消逝不见的那股匡护正义的冲动和激情。
"是的,他是我的恋人。"闵晓晨沈默片刻後,没有选择逃避问题而是勇敢地点头说,"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很好,我──很爱他。"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定。
这会儿却轮到秦渌铭被他的坦诚弄得怔忪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像是想到了什麽严重的问题,闵晓晨猛地抬眼瞪住他,情绪稍稍有点激动地问道:"秦先生,你不会因为我是同性恋就不接这个案子吧?是不是?"
"当然不会!"他钉截铁地否认。
"我倒还真羡慕那个林震呢。" 秦渌铭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闵晓晨呼了口气,放松下来,"这就好......这就好。"
"每次让你对著我都那麽紧张,都是我的不好。"秦渌铭温柔地笑著,"今天下午市一中院的法官透露了消息给我,二审的结果几天後会出来,90%以上的可能性是事实不明,证据不足,发回重审。"
"嗯?"闵晓晨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当时一审法官那麽言辞凿凿地宣读驳回起诉的判决书,被告那麽气势嚣张地说告到天边也没有用的话,怎麽一到二审老天突然就开眼,竟然真的能支持他,还他个公道?
"我说过你要对我有信心啊。"秦渌铭凝视著对方,嘴角的笑意有所加深,"其实他们的作假并不高明,仔细观察一下就能找出马脚来。"
"马脚?......怎样发现他们有马脚的?"闵晓晨有些敬慕又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关键就在十字路口的那些行道树上。我看了卷宗後特地去出事的地点转了一圈,发现两侧的树木好象才修整过,那些枝杈的截面还很新。我立即想到,如果那天这些树的枝叶还没被剪掉的话,站在证人证言中所说的那个点,根本看不见四边的信号灯,更别提什麽清楚地看见林震闯红灯了。所以我就跑了趟中城区的绿化局,调出养护小组的工作台帐,果然行道树是在出事後的第四天进行过小规模的修整,非常巧合的是,由於那天有纠风办的监督员抽查,还进行了拍照存档,这个证据太充分了。......至於最初的醉酒测试的记录原件,我也已经拿到了手。"
"那个记录原来真的有?"
"是啊。"
秦渌铭没有告诉他,拿到这份重要的证据还是拜托了管亚伦,他的叔叔是分管政法条线的市委副书记,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交警中队只能将记录全盘交出来。
"二审一般采用的是书面审理的方式,所以我让JACKY做好全套的档案材料,又仔细核对过两三遍,确保能一次过关。"
秦渌铭一边说著,一边看见对方咬住嘴唇,努力克制著不让泪水流出来。
"我要怎麽谢你呢,秦先生......"
闵晓晨哽咽而暗哑的声音,好象在他的心海中投下一颗小石子,泛起了圈圈的涟漪。


008
管亚伦鄙夷地把杂志往沙发上一扔,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冷的"哼"声,现在财经记者的八卦程度简直可以媲美狗仔队了,哪怕远在千里之外,哪怕是亲友间的小型聚会,哪怕是前晚才发生,照样能被抓拍到最暧昧的镜头,淬不及防地曝光在大众眼底。而那些所谓的业内士人会从男女主角的发型、服装、首饰到姿态、眼神,煞有其事地逐一分析点评,最後自以为地得出"易科、何氏联姻只为拯救不断下滑的市场份额,港指盘整上扬近期可待"的独到论断,真是无聊加三级。
当他还在为某人忿忿不平中,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很快的,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白净的脸上晕著淡淡的粉红,漂亮的眼睛只是稍微抬了一下,便在碰到对方投来的视线之前,慌里慌张地低下头,紧盯住脚底的灰色地毯,象哪儿有什麽宝物似的。
管亚伦也是浑身不自在,细长微挑的桃花眼完全失去媚惑的功效,左故右盼地不知放到哪里才好。
"管律师,今天上午预约的叶先生说要11点以後到,因为有些紧急事务要处理。还有下午市二中院的庭换到三楼,刚才打电话来通知的。"
在气流异样的氛围中,李熠开始对著手中的黄色便利贴纸念念有词,充分发挥了"留言机"的作用。
"知道了。"管亚伦的声音嗡嗡的,连他自己都听著不舒服,"你先出去吧。"
出乎意料的,李熠矗在那儿没动,头越垂越低,快要埋到胸口了,手也贴著身体两侧,使劲的握著,看上去挺难受的样子。
"怎麽了?"管亚伦觉得不对劲,秀气的眉头拧起,迟疑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比蚊子叫响不了多少的回答声。
"那你就先出去,我还有事要忙呢。"
或许是被管亚伦故意冷淡和疏离的态度刺激到了,李熠勇气大增地抬头注视著他,认真执著的神情让原先一本正经摆出老板状的人,忽然少了装酷的底气,全身血液中的红细胞慢慢往上窜升。
"管......亚伦哥......"
"亚伦哥?"俊美的脸上立即出现三条黑线。
"我......我不会放弃的," 李熠虽然脸涨得通红,声音也因为紧张而颤抖地有点走样,可他仍然坚持把告白的话一字一字说完,"我想得很......清楚,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追求你......除非你亲口对我说,永远不会......喜欢我,否则我不会放弃的,不会的。"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自顾自地发出"嗡嗡"声,扰得人脑袋发晕。
"我要去秦律师那里......,下午的案卷我理好了,啊,痛──,你......你,随便吧......"
还是管亚伦打破了诡异的沈默,他手忙脚乱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边前言不搭後语地冒了几句,一边象躲避瘟疫似的逃出了房间,还因为冲得太急而一头撞上了门框,疼得他裂开嘴巴,脚下却不敢停顿。
"砰"地关门声在身後重重响起,李熠的心猛然扯了一下,像是被刚才的自己吓到了,他呆呆地立在原地,保持一个姿势地站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室外清脆的电话铃声坚持不懈地唱个没完,他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姓秦的,你帮我摆平到底,就是这种程度??还有,那个死人林锦怎麽还不死回来??"
秦渌铭盯著莫明其妙闯进来,口气还挺蛮横无理的男人,又好气又好笑,"亚伦我要提醒你,第一,死人是不能死回来的。第二,不是林锦给你打的电话,说他LP突然发现怀孕了,医生警告三四个月内不准长途飞行,所以他只能留在美国处理案子了吗?!第三,我已经代你传讯过李熠了,不过对方当事人行使了保持沈默的权利,我完全是爱莫能助。"
管亚伦故意朝他比了个不屑的手势,"SHIT!也不知道是谁为了某人的案子,费尽心思,万般钻营,乱七八糟的手段都用上了。对老友却能推则推、能甩则甩,真是有异性没人性──不对,是有同性没人性!哼......"
"你一个人唧唧歪歪什麽呀,青少年抑郁期?"
"没、什、麽!大叔!!!"
"没什麽就出去,一大早闹死人了!" 秦渌铭象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不耐烦地说。
"我再讨厌,总比八卦记者好吧?" 管亚伦眼尖地瞥见零乱的办公桌上,露出"冰山一角"的杂志彩页,假装不服气地看著他,"喂,你是不是看了《财经周刊》,自己搞得不爽还迁怒於我啊?"
秦渌铭睨了他一眼,没做声。
"啧啧,想不到私人会所的隐密性也那麽差,真是靠不牢。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以後可要当心点,不要以为这里不是HK,就可以随便搞七捻三哦~~~~~~"
刚才还一脸气急败坏的某人,转眼气定神闲倚在沙发背上,颇有点反客为主的架势,"哎,你坐呀,站著说话不累啊,气坏身体就不好了~~~"
秦渌铭不理会他的嘲讽,淡然地说:"周刊又没说错,确实是家族联姻,也确实为了抬升市场份额,至於股指能不能上扬,上面也写了是推测,不担保正确啊。"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管亚伦收起了戏谑,他转身走到门口冷冷地说,"那让何萦情何以堪??"
然後,就在对方诧异的目送下施施然地踱步而出。

009
才走到宿舍的楼梯口,闵晓晨便一眼看见张宁站在走廊里,有些著急地向他这边张望。
"晓晨,你回来了。" 张宁瞧见熟悉的身影赶紧迎上来,匆匆塞了个信封到他的手中,"这封挂号信是林震老家来的,刚刚才送到。我看上面的字迹好象是他弟弟写的,你快拆开来看看,别有什麽事啊。我今天中班,要来不及了,先走哦......"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跑出去了。
"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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