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曲————风中绯尘
风中绯尘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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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生存那是我的事,我......我不跟你回去!"

  嘟起嘴,红叶似嗔非嗔地斜睇他,神态要多可人就多可人。

  "别耍花样。"他板起脸,"这一次说什麽我也要带你回去,而且半月後就是爹的寿辰,你要他老人家在寿辰那天也见不到你麽?"

  "二哥......"嘻嘻笑著,甜甜软软的喊声一出,顿时白衫公子准备好的满腹说词全部胎死腹中,认命地叹口气,白衫公子无奈地看向他。

  "你要我如何?"

  红叶笑笑,眼光不自觉地转向对面的遥夜。果然自己这套撒娇手段还是管用的,只是总会在‘某人'身上碰钉子罢了。

  "二哥......其实,要我与你回去也并非不可,不过......"

  "不过什麽?"

  红叶心中暗笑,瞧这人称‘狡狐'的二哥如今这副神情,还哪有昔日谈笑用兵的气魄风度,若是他在商场也是这任予任求的模样,雷家还不得给他输一半进去?

  "不过啊......"白嫩手指轻轻一扬指向面前的遥夜,"你要说得动他陪我一起回去。"


  他?

  踏入酒楼之时,雷宏煜便注意到这名全身都散发出冷漠的黑衣年轻人。起先虽已从当铺老板口中听说三弟和一名黑衣人同行,当时还在想是否因那名黑衣人胁迫三弟才不得不当卖了这块家传玉佩,然而当他见到这名年轻人时,想法便彻底地改变了。绝对是宏烨去缠上人家的,雷宏煜可以做百分之百的保证。

  这年轻人虽然衣衫破烂不堪,却令人不感丝毫污秽,一张连见多识广的他都不免称赞的俊美面庞,却寒冷得令人无法逼视,甚至在面对三弟时也不见有丝毫缓和。在此之前,若有人说能在三弟的撒娇下依然无动於衷,他绝不相信,但这名年轻人的举动,却令他无法不信。相信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一丝兴趣所致的疑问,在此世间,是否还存在能令他动容之人?倘若存在,又是一名怎样之人?......怕是能让这年轻人动容变色的存在,只应天上有,人世不得见了吧。

  思绪及此,雷宏煜不免轻咳。

  以他纵横商场锻炼出的准确眼光看来,这年轻人的冷漠後存在著一股浓烈的戾气,一股充斥著血腥的戾气,他的年纪应该也不过弱冠,却能够发出这种戾气,想必是他的生存方式所致了。很明显,他与他们,是存在於两个世界的人,尽管这两个世界某种程度上也有交错,但是......

  不禁暗下苦笑。

  小烨儿,这一次,你可是给二哥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

  23
  "这位公子......"略一清音,雷宏煜开口道,然而他的话立刻便被一旁的红叶抢去。

  "他姓秦。"

  "原来是秦公子,久仰。"

  "我不认识你,何谈久仰。"一句并无多余意义的客气话被遥夜冷冷地驳回,原本就没打算认识多余的人,若不是碰上这麽个牛皮糖死死缠著他,他根本无需坐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之前看他出手大方,随身又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物件,遥夜已然猜到这红叶的出身绝不普通,如今更是明白了七八分。无非便是备受宠爱的富家小公子离家出走,此刻遇上了外出寻人的家人罢了,既然如此,自己跟去又算什麽?那种富庶人家,本就不是自己的应属之地。

  "秦兄此言差矣,能受住舍弟这脾气之人,怕是世间仅秦兄一人了,难道还不该久仰麽。"

  "那是你的家事,与我何干。"

  不打算继续与他们纠缠下去,遥夜冷漠丢下一句,起身便走。

  "秦兄,这是为何?莫非在下扰了秦兄用餐的雅兴麽?"

  没有回头,遥夜冷道:"既然你们兄弟团圆,这里便没有我的事了,告辞。"

  "二哥,他不和我一起,我就不回去!"眼看著遥夜即将迈出门槛,红叶急似地瞪了雷宏煜一眼,压低声音咬牙说出这句话後便匆匆追上遥夜的脚步。

  叹口气,雷宏煜摸出一锭银子置於桌上,也匆匆跟上红叶的背影。


  "等等......你别走那麽快好不好,这样我跑得很辛苦啊......喂,喂......"

  "别跟著我。"倏一凝眉,遥夜冷冰冰地说道。

  "那你陪我回家......"

  无言,遥夜加快了行走的脚步。

  "你等等......等等......听我说嘛......"好不容易追上他,红叶扯著他的手臂,"我爹最疼我了,如果他的寿辰我不在场的话,他......他一定会伤心的,所以......"

  "你回去。"

  "那......那......那我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要......"声音渐渐染上一丝哭腔,"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想在你身边,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我......我不想离开,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这算什麽,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想离开......"

  遥夜不禁停住了脚步,为他的话泛起一丝的茫然。

  离开......

  他又何尝想离开......但是那个人不要他不是麽......

  如果可以,他也想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只要留在那人身边,只要能看著他的笑容,只要能听著他的声音,要他付出所有也无妨,哪怕是死,只要他的死能让那人记住他,能为他有一丝的难过,他便是心满意足......然,却是连死都做不到,那人便离开了他,让他连寻找都无从下手......

  那人说:恩断义绝......

  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他,就那样用一张薄薄的纸曳做出了无从更改的决定,最後一面也没有见到,就这样......就这样决然地离开......

  "我真的不想离开......"

  清清软软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遥夜终於开始正视那张仰视他的白皙小脸。

  一时间有些空间错乱的交织感,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不断恳求疑问著的那个内心深处的自己,持续寻求著得不到解答的答案,恐惧著,担心著,痛苦著,期望著......

  这少年说喜欢他,虽然他不清楚这种喜欢的含义,但是......

  瞬间有一丝的心软,再想想,如果身边那个能够说话的人消失,便又要数次地陷入那无边的黑暗,正视心底那错综纠扰的情绪。空虚,痛苦,无法呼吸的窒闷,他真的不想一再再地感受了。有这少年在身边,痛苦应该多少会减轻吧......

  "我不想离开,真的不想......"

  不知不觉地,将记忆中的自己与眼前的少年重叠,恍然间,一只手慢慢抚摸上少年的头顶,在自己的意识还无法反应过来时,喉咙已自动自觉地发出了声音,

  "我知道了,我陪你回去。"


  幽缈如水的琴声在夜色中缓缓低诉,逸出几许难以形容的寂寥淡然。

  如思如忆,如念如嗔,琴音缥缈无定。一轮孤月柔柔泄下弹琴人的身影,在这清泠琴声中更显只影孤寂。

  琴声,断了。

  来到他身後,伸指牵过一丝黑发,"在想什麽,这麽晚还不睡。"

  "这麽晚还不睡的,似乎不止我一人。"修长手指拨弄琴弦,弹琴人的声音透著股说不出的空明。

  "你知道我担心你,现在是什麽季节,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解开身上的裘衣披给他,俯身向他询问,"进屋去,可好?"
  才点点头,顿时被他横空抱起,忍不住淡出反对:"你放我下来,我会走路。"

  "嗯......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抱著你了。"

  不禁摇头,第几个下一次了,就算他此刻是全无武功之人,但四肢完好无损,这人怎麽总当他是身残之人般看待。

  "让我下来。"

  充耳不闻地抱他进了房,寒子烈却仍然不肯放手,若是以前他是没办法,但现在仗著自己武艺高超,就算萧怜雪反对也是拿他无可奈何的。

  "让我下来。"

  始终无法习惯让人抱著他走路,若是身受重伤时便罢了,然而现在......真不懂寒子烈的想法,自己的重量也不算轻,抱著他其实与抱著一袋米并无区别,居然会有人喜欢抱著一袋米走来走去,对此萧怜雪著实无法理解。

  最後寒子烈还是将他放在床边,由於屋内四颗夜明珠的光芒,并不需要点燃油灯便能够看清房内的一切。

  "很晚了,你还是休息吧。"

  对萧怜雪的话置若罔闻,寒子烈只是将手撑在他身後的墙壁,狭长清冷的眸紧紧地锁住他的双眼。

  "你的琴......"

  从他在云居小榭外便听见了他的琴声,和平日间他所听到的不同,方才的琴声中居然存在著一种思寂的情感,他是在思念谁?又为何寂寞?尽管心底隐约已经清楚了那个答案,但是他却宁可告诉自己那是一个错误的认知。

  "你告诉我,你的琴,是为了谁而弹?"

  其实并不想去探寻其中的答案,然而又无法不在意;告诉自己当作没发现就好,然而心中的烦躁又逼得自己无法不去正视,他是真的在意这名男子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笼罩了他的全身,到如今他仍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爱,但是每次他也说不清时,自然而然对萧怜雪吐出的就是这个字。

  动心了,陷落了,说不出确切的理由,然而无可奈何地意动情生。在意他的一切,最後无可奈何地演变成嫉妒。

  "你说,弹琴的时候,你想的是谁?"

  以前,想得到什麽,只要得到那物件便行了。很小的时候是,直到後来要萤留在他身边时也是,只要那物件、那人能在他身边,便是足够。但,此时此刻,终才发觉,不够,并不够。

  萧怜雪已经在他身边,但他却发现他想要得不仅如此,他要他的心甘情愿、要他的全心全意。说是贪心也好,霸道也罢,反正他的任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要他,不只这个人,连他的心也一样要!

  "不觉得你管得过多些了麽。"

  "不觉得。"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三个字,那口气听起来有错的反倒是萧怜雪。

  摇摇头,每到此时萧怜雪总觉得他就像个小孩,不能说理,只能顺著他提出问题继续回答,直到那个提问的小孩满意为止。若论对待小孩的话,萧怜雪的耐心还是有的。

  "谁都没想,这回满意了?"

  "不满意。"闷闷地将脸埋入他的颈间,寒子烈环臂紧紧地将他的身体箍入怀中。"我不满意。"

  "那如何你才肯满意?"被勒得有些难受,萧怜雪却依然挤出声音问他。

  很多时候,这寒子烈竟比遥夜还像个孩子,虽说寒子烈对自己来说原本就是名大孩子,但是很多时候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冥神教一代教主表现出来的言行甚至比他实际年龄要小上很多,特别是当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正因如此,他的任性和霸道才让萧怜雪总也说不出什麽来。

  寒子烈不语,只是更用力地箍紧手臂,许久才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想要你成为我的。"

  难道现在我不是在你身边麽......?萧怜雪想问,然寒子烈不等他开口便继续说了下去,"我想要你,无时无刻不想,但是你知道麽......我想要你的心甘情愿,我想让你懂,我想让你也懂......"

  "你要让我懂什麽?"有些吃力地问,他实在勒得过紧了。

  "那你知道我此刻要你什麽?"抬起脸,寒子烈的声音渐渐染上一丝情色沙哑。

  "呃......"感觉到他手臂的松动,萧怜雪吸入一口空气,"我说过我会留下,因此......"

  "不是的!"打断了他,寒子烈有些懊恼地松开对他的钳制,"不是这个......"

  "你不要我留下?"还是不懂,看来他们之间的沟通存在著某些问题。

  "你不许走!"猛然抓住他的手臂,一段没有顺序的话急急地脱口而出:"你说过你留下的,我也发过誓的,我不许你走,你也不要想走,你答应我了,你答应过我的────!"

  "你究竟想要什麽?"忍不住为他孩子般的吵闹泛起一丝浅浅的微笑,不知不觉地,思绪穿越时间回到了当初刚捡回遥夜的那个时刻,那段时间,那个孩子其实也喜欢闹些别扭,只是後来......後来,也许是自己不会沟通吧,那孩子变了许多,天真,欢笑,甚至真实的情绪,在那孩子身上都找不到了......

  "我......"愣在面前之人的笑容中,寒子烈有些痴了。尽管他的笑容他见得多了,但是像这种仿佛自心底发出的笑还是初次,就好像,天山顶那片白雪终於染上了丝丝暖阳的色彩,令他不知不觉间深深沈醉。

  想亲近,想拥抱,想沈沦......

  不知不觉间吻上面前那一直在诱惑著自己的两片柔软,眸中愈浓的情欲毫不避讳地传达进直视自己的墨色眼瞳。

  "我要你,就是这个意思。"

  24
  毫无疑问地,作为客人,遥夜在这里受到了最好的对待。

  首先,这里是南方首富雷家;其次,他是雷家上下最为疼爱受宠的三公子特邀的贵客,单凭後一点,遥夜在这里的身份便是备受推崇了,想得到稍差的待遇都是不行。

  尽管一路上已经从兀自说个不停的红叶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雷府的三公子雷宏烨,也知道了这雷府便是南方的第一巨富。然而初入扬州雷府,对於这里的气派豪华以及奢侈,遥夜多少还是感到了几分的讶然。

  "秦哥,起床了吗?"有些迫不及待的少年推门进入,"我进来了啊?"

  由於他们一路来在某人‘游赏'的提议下浪费了不少时日,从苏州到扬州的路途竟行了十余天,等到达雷家府上时,却只余二日便是雷老爷的六十寿辰了。因为之前雷宏煜已经放出传信通知各地他找到小少爷,所以大家都纷纷安心从各地急赶回府,全力准备雷老爷寿辰的大小事务,以至雷宏煜他们竟成了最晚回府的三人。

  原本遥夜只是答应陪这小少爷回府,却没有答应过他一同出席什麽寿筵,这些有钱人家的排场,本来就不在他的应付范围之内,但是在红叶软磨硬泡花样百出的缠功之下,遥夜才有些无可奈何地答应陪他出席,没办法,这少年实在够罗嗦烦人的。但他同时也说,仅仅是出席而已,至於其他的,他则一概不管,红叶笑嘻嘻地说无妨,应付场面的事情有自己在便够了,他只要陪在自己身边即可。实际上对於那样冷冰冰的遥夜能妥协到这地步,红叶已经十分满意了。

  因由学武後的体质,遥夜并不需要多少睡眠,通常在丑时入睡,卯时前後便清醒,此刻已至辰末,遥夜本在静坐练气,见红叶进来,将运行之气沈入丹田,起身淡道:"什麽事。"

  蹭到他身边,扬起小脸,"什麽事?今日是我爹寿辰,我来找你一起过去的啊。"

  轻哼一声,这小子平时记性不怎麽样,这种时候倒还真好。

  "干嘛?你可答应了我的,现在反悔可不行。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哦!"

  "我没反悔。"淡淡道出四字,那张仰视自己的小脸上所有的期待紧张顿时化为如花灿笑。伸出手扯著他的袖子,红叶娇声娇气地道:"午时寿筵便正式开始,我们快些过去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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