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回时 ————夜煞
夜煞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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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尽可放心,邵姑娘与......"苏豫知道托镖一事迄今为止也只限于几人知晓,便不便于在素未谋面的"龙爷"面前坦言还不确定。
"苏豫,你但讲无妨。"
"此事我等已经商议定当,料必不致有失。"
"不能料必,要确定!"大人物"龙爷"终于开了口,自有三分威严,"必须确保黄金和郡主的安全,若有闪失必然动摇国本,朕......"
"朕?"苏豫闻言,瞪大了眼看着"龙爷","这......这位是......"
林老冲着苏豫颌首,以示他没听错。
苏豫撩衣跪倒,道:"草民苏豫叩见皇上,草民不知圣驾莅临,多有轻慢,请皇上恕罪。"
来的正是九五之尊的英宗皇帝朱祁镇,他哈哈笑道:"不知者不罪,起来,起来。"
苏豫告谢起身,道:"皇上刚才提到的郡主又是......"
朱祁镇瞧着林老道:"怎么,你没告诉苏豫?"[自由自在]
林老打恭道:"郡主的身份臣不敢私自外泄。"
朱祁镇道:"那秋笙并不是什么邵妃的侄女,而是她的亲生女儿,是朕的侄女,册号为吉安。"显然这皇帝对林老的假托之辞是清楚的。
林老补充道:"冷水滩的金库是先帝爷交给国舅爷打理的,钥匙才给了郡主。这一去几千里路,万岁爷是惟恐泄漏了郡主的身份增添了麻烦,因而请你苏豫守口如瓶,即使是同行众人也莫透露此事。"
苏豫张口结舌地道:"这......皇上,郡主她金枝玉叶,草民恐怕......"
"苏豫,你不必推托。"朱祁镇拦道,"林爱卿竭力举荐你苏大少,这次连家当也赔上了,你就大胆去办。此行事出机密,朕不愿兴师动众,让朝中奸小夺了黄金,不得已出此下策,事成之后朕必有重赏。"
"草民不敢。"
此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有女子隔门道:"臣女邵秋笙,求见龙爷。"
苏豫应门让邵秋笙入内,复又关上。
邵秋笙行至朱祁镇跟前,双膝跪倒行了君臣大礼。林老上前给她请了安,苏豫也待屈膝叩见,却被邵秋笙拦住了。
"郡主......"苏豫方始明了在她眉宇言行之中,淡淡流露的尊贵竟是源自皇家血脉。
"苏大少,不必如此称呼,仍与先时一般便可,切莫忌惮疏离了,反令人生疑,只将我当作寻常人家的姑娘就好。"
"是。"话虽这般说,可苏豫心中清楚,眼前的邵姑娘是先帝景皇爷的女儿,代宗朱祁钰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也曾坐了八年的龙椅,这吉安郡主也便当了八年的公主,现在虽然改封了郡主,仍旧是何等尊贵,这趟镖正越来越烫手,越来越难走了。
"正该这样,吉安,你从踏进了镖局开始就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千万不可为难苏豫等人。"这时的朱祁镇格外地平易近人,"如今是朕有求于回雁镖局,镖局中众位壮士为国尽忠,你当以恩人待之。"
"草民受宠若惊。"苏豫仍是不亢不卑地对答。
"臣女尊旨。"邵秋笙无可无不可地福了福,"臣女启禀皇上,苏大少已经将路程计划妥当,请皇上示下。"
"说。"
"走水路,从大运河到扬州,由长江转湘江,租的是漕运船行的船,如无意外一月足矣。"
"一个月,这么快就能到吗?"
"回皇上,这是最快的计算,途中若有耽搁就没个准了。"
"噢......"朱祁镇拈须思忖,"此事仍需盘算......"
似乎英宗皇帝还不满意,林老在旁到:"臣启万岁,夜已深了,圣驾在此久坐终有不妥,请皇上起驾回宫。郡主所奏之事准与不准,待臣明日早朝后讨得旨意再传不迟。"
"卿家所言正合朕意。起驾。"
朱祁镇由林老陪同出镖局上轿而去,邵秋笙与苏豫直等到侍卫队伍走没了影才回进来。
"少局主,这姓龙的是个什么来头?"梁东道,"摆得好大的款儿呀。"
"他......"苏豫也不敢做主坦言,转向邵秋笙看她的意思。
"是当今皇上。"邵秋笙倒没半点顾虑。[自由自在]
"皇上!"梁东与闻声出来的原焯旸都脱口而出。
"连皇上都到了镖局,看来这趟镖的分量可算是天下无二了。"原焯旸对与九五之尊的皇帝好象也没多大畏惧。
"而且,皇上对我们走水路的安排似有不满。"苏豫放开胆道,"听口气竟像是嫌一个月太快了。"
"哪会有这样的事?这趟镖何等重要,只有巴不得肋生双翼一夜来回的,还嫌快!即使寻常的镖也是日程尽可能地短,何况今次。"梁东道,"少局主,皇上怕是嫌长吧。"
苏豫认为自己没听错,可于理又不合,道:"明天林大人会再来传旨,那时自有分晓。"

翌日,集中了所有的镖头、镖师在院子里打了套拳,留下梁东继续操练之外,苏豫叫上原焯旸和崔泠泠进了自己的房间。
"泠泠,昨天邵姑娘住得还习惯吗?"
"我也不晓得,进了屋里没讲上几句话,惯不惯也就这几天,往后在路上露宿也是平常的事,问这个做什么。"
"可她毕竟是......是我们的客人,能照顾到的还是尽我们所能吧。"
"床都舍了一半了,还能怎么?"
"泠泠,你也任性了些儿,可别冒犯了邵姑娘。"
"苏豫你究竟在想什么,说明白了不是更好,我就这个性子改不了的,忍得便罢,忍不了一拍两散,怕我冒犯了她千金小姐,别把人往我那儿送呢,这会儿夹枪带棍地算什么?!"
"苏豫,我也觉得你变得好怪。"原焯旸插进来道,"你心里有什么还不能摊开来讲吗。我们聚到这儿来,你头一句就问邵姑娘,泠泠又没把人家怠慢了,你就疑心她冒犯了、犯了小性儿了,昨天她们两个还逛了一下午,泠泠是怎么待人的你还不放心,你这个样子镖可没法走了。"
"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你们俩就板起脸来训了我一段。"苏豫不能讲明是因为邵秋笙的身份,只好道,"为了这趟镖,都提起精神惟恐有失,刚才言语无状......"
"你还别忙说那些,我们并不是责怪你。"泠泠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那几把钥匙呢,拿出来我看看。"
"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别再看了。"
"这儿也没有外人,再说昨天我还不是见了,只是想好好瞧上一瞧,七十万两黄金没福见,见识见识金库的钥匙也就罢了。"
"昨天邵姑娘是不知道你不出她那趟镖,要不然恐怕你连一眼都看不着,我还没嘱咐你千万别一时大意传扬了出去。"
"接了趟大镖、见了回皇帝,就了不得了,在我跟前拿起少局主的款了?"泠泠冷笑道,"你既这么说了,我还非看不可了。"
"苏豫,你对我们还疑心什么吗?"原焯旸先掏出那枚红玉钥匙,道,"你今儿不让她瞧她更没完了,左右不过我们这三个人,还怕有贼抢了去?"
"也罢、也罢。"苏豫无奈取出另四枚钥匙搁在桌上。
"什么宝贝,我还不希罕呢,收起来、收起来,小心叫我偷了换糖去!"崔泠泠一甩辫子,摔房门便出去了。
苏豫和原焯旸追到外面想要拦住她,崔泠泠赌气跑出来了镖局,两人也只得返回来,正遇见了邵秋笙。
邵秋笙见两人都拉长了脸,便道:"苏大少,林大人还没来吗?"
苏豫道:"时辰还早,也许皇上还未退朝呢,邵姑娘请里面坐。"
邵秋笙道:"我正想找三小姐,两位知道他在哪儿吗?"
苏豫叹了口气,道:"她刚出门去了,有事吗?"[自由自在]
"也不是什么大事。"邵秋笙摊开手,一对玫红色的结花缕儿十分惹人喜欢,"昨天三小姐把她那对绞了,我闲来无事打了两个,想给她看看,若还中意便戴着玩,若要好的我也没那份手艺了。"
苏豫道:"她不过是耍耍性子,晚些时候我替你交给她。"
"你看到了,她们两个不是挺和睦的。"原焯旸不满地道,"好好地和泠泠吵了一通,只怕她回来还得绞了这一对。"
"苏大少,你为什么和三小姐吵起来呢,难道是因为我吗?"
"你躲在屋里打花结子,哪知道你的苏大少的心思。"原焯旸道,"他是担心泠泠得罪了你,泠泠气不过才跑了出去。"
"这就是我的罪过了,等三小姐回来我去赔不是,你们自家人不必为我伤了和气。苏大少,你更不必对我如此客套。"
苏豫道:"好,以后同舟共济、不分彼此,谁也得罪不着谁。走,先进去再说。"
回到后院,苏豫的房门敞开着,刚才急着追泠泠竟忘了关,此时正有个泥水沾满衣裤的人站在桌边,弓下背像在看什么东西。
"不好,钥匙!"想到还留在桌上的五枚钥匙,苏豫立时冲至桌前,拉开那人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原焯旸和邵秋笙随后进去带上了门,只见那人一身粗布短打,手里还提着把大刷,像是被吓着了,结结巴巴地回答:"小的、小的是做活的。"
苏豫道:"你不是我镖局里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道:"小的是冯管家领进来的,他说有屋子里墙裂了缝,让小的给糊上,您瞧这不是......"他提起挂着泥浆的刷子来证实。
苏豫松开了拉住他的手道:"裂开的是后院围墙,你进我的屋来干什么?"
那人道:"活儿我干完啦,找冯管家算工钱,又找不到他。走到这儿墙根底下听见这屋里有声,小的是想问个信,可里面吵得声大小的不敢进来,后来开了门小的就到这里头来等了,爷,您给小的找找管家,拿了工钱小的就走。"
苏豫皱了皱眉,道:"你在墙外可听到了不少话吧。"
"没、没,小的没站多久。"
"你进了来这些钥匙都看见了。"邵秋笙拿了把金的放在他眼前,"你知道这是什么打的吗?"
"小的......小的不认得。"
"不认得?你别怕,只是几把钥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秋笙的样子并不像是要责问他,"再没见过市面也认得这个,不过问你几句话,会给你工钱的,你还怕我们赖了不成?"
"这个......这个沉得厉害,小的想大约是金子。姑娘,你问的小的都说了,工钱小的也不要了,你让我走吧。"
邵秋笙寒下了脸,道:"苏大少,你说这事怎么办?"
苏豫亦知事情的严重,显然这个糊墙的把他们几个的对话都听了去,也必然知道这些钥匙能开金库,他进来动过钥匙才分辨得出最重的是黄金,如果放他走了,这机密的事就会传扬出去。他们一时疏忽就可能令整个计划为宵小所悉,镖可能不保、黄金可能不保、大明王朝可能不保。
这个时候,苏豫也说不出话来。[自由自在]
"他一个做活的人能知道什么?"原焯旸道,"多给他几个钱也就是了。"
"他能守口如瓶吗,这事泄露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
"那还怎么样,把他留在镖局里,等我们走镖回来再放他走。"
"不成、不成!"那人急道,"小的家里还有老的少的等小的养活,几位爷、姑娘,小的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会说的,放过小的吧......"
苏豫道:"要不把他家里的一起接到镖局里,供他们食宿,只是不让他们走出去就好。"
"说得好轻巧,谁能保证他不开这个口。"邵秋笙紧盯着那人,"镖局里有你苏大少,还让个刷墙的给听了要紧的去,我们一走镖局里还剩什么人,你能担保没个闪失吗?"
"镖局里的弟兄再不济事也不至于背叛,"原焯旸也沉下了脸,"叫他们看着他们一家绝不会有事。"
"他一家人无缘无故进了镖局,若让有心人知晓必然会想到与黄金有关,如果有飞檐走壁的能人闯进来,谁挡得住?"
那人突然跪下来哭求道:"姑娘,您行行好,小的绝不会对别人说的,就是老娘、儿子也不让他们知道,您发发慈悲,放了小的只当是捉了只龟放生,小的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说着一连磕了八个响头,磕破了额头的皮。
原焯旸把他拉起来,道:"他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放过他?"
"这些话你信吗?"邵秋笙是铁下了心,"如果有人用刀子架着他老娘、儿子,他还不说吗?"
"那你要怎么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说说看怎么处置他?"原焯旸瞪大了眼,将手中盘龙棍在地上一击,"你总不能为了他听见几句话要杀人灭口吧!"
邵秋笙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竟像是不否认。
原焯旸顿时怒容满面,道:"没想到长在皇家的小姑娘也是这等蛇蝎心肠,这个人罪不该死,你也没权处死他!"
那人听到这里早吓傻了,丢了魂似地瘫在地上直哆嗦,张大了嘴要求饶,却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到现在为止,知道此事的人都是皇上相信的人,皇上也说过不能让不相干的人坏了大事,这人不但看过钥匙还听到了机密,视同反叛,谁也保不了他。"
苏豫道:"邵姑娘,事情还不到那个地步,究竟事关人命,我们还是平心静气地商议个对策。我们回雁镖局绝不能持武欺人,这个人不能死在我们手上。"
"苏大少,镖局有镖局的规矩,你有你行事的法则,但我遵的是皇命。"邵秋笙指着桌上的钥匙,"昨天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也都答应了,现在出了差错我负不起这个责。这几把钥匙没遮没掩地放在那儿,大开了房门任谁都可以进来拿走,这也是你们保镖的原则!"
"邵姑娘......"苏豫自知理亏,但人却不能杀,"但无论如何人我不能杀,任何罪责我苏豫会承担的。"
"你还和她讲这么多有什么用?"原焯旸把银棍往邵秋笙眼前一亮,"这种视人命如草菅的官宦千金心里是没有是非的,你和她说什么都是枉然。不论谁想动他一根汗毛,都得问过我才行。"
邵秋笙冷笑着,先行将钥匙收起来
房中正陷僵局,镖头邓西槐在门外禀道:"少局主,锦衣卫指挥使印大人到了,东爷请少局主、二少局主和邵姑娘到前厅。"
带上了那做活的,同到前厅上会客。原焯旸让那人紧随着自己,好象邵秋笙随时会下毒手一般。
相互见过礼,印华萧见他们带进来一个看似干粗活的汉子,且几人的脸上都有些不自在,便不急着讲正事,却道:"苏大少,本座来是有要事相商,这个......"
"印大人,眼前正有件为难的事要你决断。"苏豫便将他们无意间的疏忽让那汉子听了机密之事,原原本本地叙述出来。
"果真如此?"印华萧闻言也是颇为震惊。[自由自在]
"我回雁镖局固然难辞其咎,但如今出镖在即,此人该当如何处置,我们都是闲野之人无权做主,交给印大人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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