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胡说八道,根本没那回事,夫人才不会看上那种男不男,女不女的假男人!"
"您怎么......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得了吧!他不就是个喜欢被男人上的变态!我可见过他的情人,一个很高大的年轻人,比他小很多,两个人在街道上拉扯,不堪入目,以为是晚上就没人认得,哼!如果不是夫人让我给他留点面子,我早就说出来了!"他对耿闻的鄙视已到在我这个陌生人前也能毫不在意吐露的地步,说起阿闻的神情,倒与白天的李老师说宇珞时相似。"明明和男人同居,还招惹小姑娘,真无耻!"
25
陈姐的伤势逐渐好转,精神完全恢复,但始终对那次事故守口如瓶,即使她的朋友再三询问依旧没有结果,我也不便多问。本来宇珞宇珏一直轮流看护母亲,由于这段时间临近寒假,考试不断,工作时间相对比较自由灵活的袁禧就过去帮忙。袁禧依然对阿尤的病情抱有极大的希望,每次去医院都会在阿尤的病床前坐许久,直到阿尤的父母多次劝慰才不舍离开。
乐子的书吧位于大学城内,读者大多为在校的大学生和教师,考虑到学生们放假回家,我们也在准备放一段时间假,让雇员们休息。我自然是要回家的,父母年纪都大,首先要回去帮忙大扫除。全家人能趁此机会团圆,围炉吃年夜饭,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如此。一家和乐,共同建筑共同拥有的小家,营造出温暖幸福的氛围,便已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梦想。
子琪完成考试后立刻跑到书吧向我报道,吵吵闹闹地汇报近一段时间内的行动,像个小八婆般唠叨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好多事情并不发生在她身上,甚至不在她身边,难以理解她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倒是说得犹如亲身经历,让人想不叹服都难。
我已经后悔让子琪和袁禧泡在一起,本就吵闹的小丫头变得更加粘人,不想听她的高谈阔论就会被死死缠住,走到哪里都甩不掉这小尾巴,她也丝毫不理会我是否在工作,任性地贴在我身边自言自语,执着折磨人的功夫尽得袁禧真传。我则始终佯装身边没有这么只麻雀,直到将手中的书全部上架,贴好宣传海报,做完所有工作,她依旧不肯死心的喋喋不休,看来再无法忽视,只得无奈地苦笑摇头。子琪蹦蹦跳跳的身影和袁禧重叠,可惜自从阿尤入院,袁禧便很少露出以往那般没心没肺的笑容,偶尔开玩笑,无厘头的搞怪也都是刻意为之,再没有往日如卡通般自在的大笑、哭闹、嗲声嗲气的撒娇,何时才能再度见到原本那个快乐的女孩子?
"想什么呢?潜潜不专心,在一个美女面前竟敢走神,太无礼了。"
子琪扑到我身上,伸手便扯我的脸,反正在公共场合与她或袁禧上演过多次暧昧亲密实在有碍观瞻的镜头,早已学会处变不惊。
"对不起,我的小公主,请您手下留情。"拉开她的利爪,将人往不注目的角落里带,不介意别人看,却不愿意打扰到旁人。
这小丫头可不知道何谓适可而止,抱着我的手臂拼命摇晃,"说啦,你在想谁?虽然只是短短五秒钟的走神,哼,那我也已经发现了,别想狡辩,你以前可不会走神哦!"
近来走神的次数确实在增多,过去我做事从没现在这样瞻前顾后,更避免卷入复杂的事情中去。当然,我活在那个简单的小镇上,普普通通的小人物绝对没有任何遇见大风大浪的机会,一封情书就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风波,所以做事从不必去费心思,按照惯例而行便好。可是再次见到宇珞,却让我的行为方式改变,会想得太多,变得用不同以往的角度去看待一些事情问题,例如我开始发现他画中颜色的含义,这应当就是袁禧所说的色彩论。
"一个人开始变得不一样,肯定是因为爱情。嘻嘻,招了吧,是不是小禧?"
原来兜了半天圈子,扯出大堆废话,为得就是这个目的,让我说些什么好。估计她也是被旁人收买,不一定会是我父母,那一大群退休在家无事可作的长辈们全都盯着我不放,同辈之间可不就剩下我没有结婚,还能供他们牵肠挂肚,打发无聊!我到B市工作是帮乐子,也是不放心袁禧这个可爱又让人疼惜的朋友,以及对阿尤的事故耿耿于怀,但他们想必百分之百已经将之解读为"妇唱夫随"。之前他们就认为我和袁禧的关系不单纯,现在又有所谓"事实"在手,集体的想象力超越个人数倍不止,可以相见,我的感情生活已在电话线的连接下在相距遥远的众多人口中传递出越来越值得信服的结果。而子琪就是这群好事的有心人们的情报员、战地记者,即将放假回老家,势必需要收集更多的资讯,以便回去向大把的亲戚汇报,进而博取他们的信任和欢心,最终转化为厚实的红包。
其实我不会去责怪他们,反而因为他们的举动倍觉温暖,越多人在身后善意的窥视,越感到活着并非孤单,有许多人在关心爱护我,只不过同时内心的愧疚感也成倍增长,我这一生都不能满足他们看到我娶媳妇的小小愿望,更无法开口向他们解释真正的原因,欺骗爱自己的人才是最痛苦、最无奈的行为。他们都如此关心我的人生,父母又该是如何着急啊!可惜,不管我做多少事情来使他们开心,终归无法成为完美的好儿子。
"嘿嘿,可疑的停顿!快老实交代,你和小禧什么时候开始正式交往的?"
"说什么呢!不考虑自己的学业和前途,竟管他人的闲事!"
"是事实?哈哈,太棒了,回去告诉大家,我们家的第一纯情男子终于在爱情面前举手投降,放弃不知所谓的包袱,大胆追求幸福!好哦!"说着说着,这丫头竟还拍着手,跳了起来。
天!真若是随她去说,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她对事实的曲解能力从何而来,我的哪一句,哪个表情令她认为我在"追求爱情"?二十岁小女孩的大脑结构难道与我不同?这半天我都没有搭上她的思路,看来果真已然老朽。
"拜托,公主殿下,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不知您由哪里得来的消息,实在与事实相距甚远,我与袁禧是再单纯不过的朋友关系,需要我再说明多少遍!"我甚至怀疑乐子也在她面前宣扬过某些不实的消息,不敢再多想,这样看来,我身边的探子可不止一人,流言蜚语早就满天乱飞,人虽在此地,家中、小镇,各地的亲朋好友口中怕是都在神乎其神的流传我好事将至。
"哦~~~~"这个声音中包含太多情绪,直听得我全身汗毛竖立,她斜着丹凤眼瞥我,嘿嘿怪笑,"你休想骗人,潜潜你可都快26岁喽,还不问红尘事,难道是想出家做和尚?不像啊!还是老实点承认吧!"
是我的修养不到家,还是受近来发生的事件影响,被她这样一再逼问,我的心还是会不由得紧张,不知该如何回答,也无力答话,欺骗他人和自己的言论发表过太多,突然懒得去说。袁禧让我选择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放轻松,原谅自己,接纳自己的性取向,可是我根本无法做到,只是不断被理智和情感夹击,拉扯,更加糊涂。倒还不如过去被自己欺骗,迷糊茫然生存来得好,能无所谓地相信所有谎言,虽然略嫌浑浑噩噩,但毕竟不像现在这般痛苦。
"潜潜!"子琪抓住我拼命摇晃,"没见过你这种不干脆的男人,连谈个恋爱还搞地下工作,搞什么呢!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谁来救我脱离这小女孩的魔掌?
说来也怪,每到这种时刻就会有人出现或者--一通及时的电话。
"喂,怎么......发烧还乱折腾,多喝点水去床上躺着,中午我过去看你,行,行,我买给你......好了,不多说,麻烦你也别再找事,等会见。"
子琪一脸莫名其妙,好奇的不得了,根本猜不出与我通话的人究竟是谁,而我自然不会傻到告诉她。便见这小妮子呲牙咧嘴怪叫连连,然后又是撒娇,又是甜言蜜语的怪招百出,死活要问出个究竟。
结果那天耗费大半精力时间,累得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才勉强得以脱身,准时赶去赴约。
其实是人都会管闲事,骨子里传承的好奇基因大多数人无法抗拒,探询他人的私事、情感秘密来满足自身的偷窥欲望,说起来不甚好听,实则极其正常。本着善意的窥探,满足窥视者本身的欲求,又转化为积极的力量帮助被窥视者;当然也会有恶意的窥探,那将会导致流言的肆虐。也有将这种窥视欲望升华为职业的人,狗仔队、记者们不仅满足自己,更是在为全社会提供高级的泄欲通道,其功深远,理当得到全世界人民颁发的奖章。
我这是在为自己好管闲事寻找借口?或许。
人们都是在自己无所事事时管起他人的事情,打发时间,又可愉悦身心。而现在的我,又是为什么要多管一门闲事,自己本就够多麻烦事,可还不断将别人的事情拦上身。
和前几天一样,在午间休息时急急赶到超市购物,买简单的食材,一些水果,日常用品,付完款匆忙打车赶往目的地。走进公寓楼,走到一户门前停下,掏出本不属于我的钥匙,开门进去。与卧室里的人打声招呼,径自脱掉外套走入厨房,将购买来的蔬菜,速食放入冰箱,分出一部分材料,着手准备做饭,偶尔大声地与那边的人搭着话。
我还没有开始做饭,进门不过五六分钟,便听到有人按门铃。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疑惑究竟会是什么人,不会有熟人上门,难道是推销?拉开门,我立刻愣住,来人竟是袁禧。
"程潜,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听子琪说你近来神秘兮兮,连着好几天中午不知去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今天便偷偷跟过来......"袁禧对自己的侦探行为也感到抱歉,担心我会责怪她,所以在外面犹豫再三,不过最后还是选择按门铃。她是关切大余好奇,这个我了解。
"什么人?"
屋内的人被这突然的来访惊动,边咳嗽,边走出来询问究竟。
"你还烧着,别出来。"
不仅仅是怕这人受凉病情加重,更担心袁禧看到会造成难堪不可收拾的局面,还好门厅和客厅之间还有木质的隔墙作为照壁,一眼看不进去。
"等等!"袁禧拔高声调,一把推开我,快步走进房间,光是听声音,她就已经认出里面的人,"耿闻!"
看清气势汹汹的袁禧,耿闻脸色更为苍白,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
"程潜!"皱紧眉头,袁禧恶狠狠地回头盯住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对我解释解释吗?"
当我从伍霞处得到阿闻的新地址后,始终没有对袁禧提起,是顾虑较多。我最不会应付的人就是她,每每对上她,便会被那偶发的气势震慑,谎言和借口都说不出来,即使是正当理由也变得难以开口,小姑娘嘛,总会有不讲道理的时候。望着她沉默,希望她能够想通我尽量避免他们见面的用意。
"不说?好,我现在不和你说。"
转过头不再看我,袁禧孩子气的噘嘴,明显是在与我呕气。她看向靠在门框上的阿闻,故意瞪大眼睛,想让自己更有威慑力。其实她也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这个男人,同样想知道阿尤发生事故的原因。
"那么,耿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
阿闻双手抱胸,冷静地回望袁禧,微微笑着,冷淡地答道:"对不起,我认为我们没有可谈的。"
早耳闻耿闻十分高傲,如今见面接触后发现确实如此,况且他毕竟是三十出头的成熟男人,阅历丰富,为人处世的风度、待人接物的举止谈吐都很老辣令人叹服,这样出色的人,也难怪阿尤会痴迷成狂。
他会在男人女人面前无往不利确是有道理,可惜袁禧会吃他这套才怪,她可不会被迷惑,也不把他明显的拒绝放在眼里,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我们当然有话可说!你为何在阿尤需要你的时候不声不响玩失踪,你究竟爱不爱他,你在隐瞒些什么?请你告诉我。"
大概对这个娃娃脸的女孩坚定、气势汹汹的一面不解,阿闻用不同的眼光对上她的眼睛,重新审视她。怕是长时间里他都以为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丫头,万没想到会被她严词逼问。可惜阿闻哪里是容易开口的人,我不断接近他,用尽各种方式探听这些袁禧想得知的答案,可惜近一个月,始终没有从他口中听到任何确实的信息。
"我和尤启航之间的问题为什么要对你说?不要搞错,你只是他的朋友,我可以选择请你出去,你没有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权利。"
说完,阿闻便退回卧室。他可以毫不顾忌地戳中袁禧的伤口,再用力翻搅,这不是个性格温和无条件友善的人,单纯如袁禧怎么会是他的对手。而看着他走开,袁禧被气得目瞪口呆,眼底泛起泪光。
此时此刻,我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无计可施,其实应该说自打看到袁禧站在门口那刻便慌了手脚,头脑茫然,是要劝解还是说明,该如何开口,看到她受委屈,心里虽明白,脚却迈不开步上前,嘴也张不开。这一切和我设想的完全不同,猛然间,人就呆在原地。
几天之内,这是我第几次感谢手机这项发明?当初我是死活不肯买,没有非要不可的理由,更是不想给那些闲来无事拼命找我神侃的朋友又一个渠道和机会,后来子琪帮我选好硬拉着去买,都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近来倒是爱上它,因为它总在微妙的正确时刻响起,一次次救我于水深火热。
哪里来的如此多巧合,而又都让我碰上?
"是阿尤?"
看到来电的号码,我惊讶地脱口而出。
袁禧听闻瞪大眼抬头看我,阿闻也走出来。阿尤这个名字对于他们两个人同样意味着--重若千金。
接通电话,原来是阿尤的父亲,听完,我便愣住。
......
"我明白了,我立刻赶过去。"
......
一挂断,袁禧便抓住我的衣袖,急切询问:"怎么回事?叔叔为什么打给你,让你过去?"
"阿尤,"我有些气短,缓慢地一字一顿说道,"刚刚苏醒。"这无疑是在房间内投下炸弹,威力十足,不仅将袁禧震撼到呆愣,也让始终保持轻松自若的阿闻瞬间变了脸色。
"袁禧,我们现在去医院。"
不给袁禧继续发呆的时间,我穿上外套,叫她一起赶去。阿闻看着我,一脸不知所措,张了张嘴。
"阿闻,你晚点再过来吧。"
晚上九点多钟,阿尤的病房内一片黑暗,我和袁禧隐于角落中沉默无语,等待某些尚不知名的事件发生。我耐住性子一动不动盯着门口,身旁的袁禧根本不清楚要做些什么,莫名其妙的靠在我身边。任她之前问过多少遍,得到的答案只是--等会自然明了--所以只得乖乖在旁边望望门口,或者盯着床上静静不动的阿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这样已经半个多小时,毛毛燥燥的袁禧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始在我耳边小声抱怨。天晓得,我并没有开口让她留下来,是姑娘她自己非要凑这个热闹。
"不行,我不玩了,我......"
"嘘--"我一把按住她,使个眼色,"别动,有人!"
我的话音刚落,病房的门便被轻轻推开,一个人走进来,由于背光,很快门被虚掩上,没有看清来人的容貌。长时间身处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中,眼睛渐渐比较能够适应低亮度,倒是能够看到此人的动向。那人走向病床,站在那里不动,良久,手缓缓抬起,伸向阿尤的输氧管......
袁禧着急,想走过去,我连忙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钳制住她的动作,不希望她在此时曝露我们的目标,还不到时候。
我们二人拉扯的时候,房门再次打开,走进来的人看到前者的举动立刻冲过去,抓住对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