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日————楚鸣
楚鸣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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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真信任我?不怕我做墙头草或吃里扒外?」
「你是聪明人嘛,不会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顿了顿,他唇边的笑意更加扩大,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只那么一瞬间,我便能感觉到,冰冷的寒意正缠绕着我全身。
这震慑人心的骇人气势,果然可怕。
不过以为这样我就会怕吗?
未免太瞧不起我。
「那皇弟就先行告退,皇兄也请早点歇息。」
旋身出门,身影在要踏出房门之际停顿,我回首看着他。
「对了,突然想起有一事尚未告知皇兄。」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无声询问。
「书房外安排侍卫并无不可,但总要隐藏一下赤裸裸的杀气才是。」
扔下这一句话,也不等他有所响应,我迅速地掉头离去。
他愣了好一会,随即扯开喉咙放声大笑。
「哈哈哈......想不到你能察觉他们的存在啊!」
还用你说,我从小就被师傅严格调教督促,要还没发现就未免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临走前的一记回马枪,总算是让自己的心情愉快起来。
上官玉权......的确有意思。
本以为那些对他赞扬有加的话语,都不过是言过其实的吹捧。
不过今日一见,他轻易看透情势局面的老谋深算、还有埋藏在温文和善之下的心狠手辣,的的确确该当是睥睨群伦的王者。
之后跟着他,生活也不至于乏味了吧。
我仰望苍穹的浩瀚星斗,满满的银光荡漾在眼瞳里。
那个令人惦念的身影似乎就站在眼前。
我笑自己的愚昧,却不能停止思念。
明天,我便会去寻你见你。
所以,请务必要等我。
等.我。
18
才小睡了几个时辰,在天空都还未亮将亮之际,我便吩咐宫人被好马匹,匆匆忙忙的出发。
我快马加鞭的赶路,焦急恐慌填满了胸口,压得我几乎快喘不过气。
心像悬在半空中,一直等到了客栈门口我才稍微平复,俐落的翻身下马系好缰绳后就冲了进去。
「这位客人......」掌柜起先吓了好大一跳,接着大概是认出我的脸,明显松口气地迎了上来,开口说道。
「您嘱托要我们代为照顾的那位公子,您前脚刚走没多久,他就跟着离开啰。」
什么?
我深深的皱紧眉,心像是被狠狠捣碎过,异样的痛苦不断袭扰叫嚣着涌上。
丢下掌柜,我狠狠咬着唇跑到了那间房房。
的确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被店小二细心整理过的房间洁净整齐,正等待着下一位到访的来客。
太阳已然跃出山头,那过于明亮的光芒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感觉自己仿如赤身裸体地杵在冰冷的雪地中,茫然不知所措。
雾气蒙上双眼,我得要大口大口努力的吸着气才能平息快要滑出眼眶的泪水。
你终究还是走了。
无力地扯开笑容。
我该为自己准确的猜测而得意吗?
似乎仍然能够闻到淡淡木犀香味回荡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不时撩拨着我的心弦。
尽管我的意识明白残酷地陈述着真实的面貌。
如此可笑的错觉,不过是痴人说梦。
愣愣地傻在原地半晌,我以为我会就这样陷溺于无边无际的寂寞悲伤,而后绝望的灭顶。
「呃,公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句怯生生的呼唤钻入我的耳里,稍微吸引了我迷离的神志和濒临崩溃的情绪。
「嗯?」
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侧过头才发现掌柜一脸忧心地站在后边。
「您没事吧?」他的口气混杂着担忧及更多的恐惧,「刚刚......刚刚我叫您好多声您都没反应,而且还.....还......」
「还像看到仇家般愤恨地瞪着早人去楼空的房间是吧。」
我淡淡的接话,想隐藏此刻纷乱不休的情绪故作无事,但微微颤抖的语声泄漏了我昭然若揭的脆弱。
掌柜脸色苍白,低下头不敢再看我。
「你们清理这间房的时候,可有瞧见玉佩的碎片吗?」
我已经对他会否愿意保留我的东西,不报任何期望,压根不指望他会留下那块玉。
真愚蠢。
亏我当初还战战兢兢地怀抱着渺小的希冀,亏我还这么轻而易举的交出我唯一的至宝。
想来他必定是边毁了玉佩,边嘲笑我的愚昧吧。
阵阵的酸楚流荡过全身,我刻意忽略的悲哀逼得我不得不认清真相。
我始终,都是一个人。
镜花水月的相遇离别,那短暂存在的喜悦已经翩然离去,仅存小小的涟漪兀自在心湖扩散。
所以更加的难以忍受,所以益发的凄凉难堪。
如果相遇的结束意味着离别的开端,如果幸福的尽头是葚H的原点,那么老天为何还要制造出一段又一段的缘分折磨世人呢?
那只会让人沉浸在虚无渺茫的期待中自我安慰,日夜引颈期望模糊不清的未来。
那只会让人紧拥着所剩无几的温暖里逃避所有,独自默默承受伤痕累累的过往。
「玉佩?我想想......」
呵。到底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想让自己伤的再重再痛一点吗?
我等待着回答,准备在那瞬间感受到切切实实的哀恸碎裂。
「有了有了,我记得那位少年走的时候,手里正握着个玉佩呢。」
不在预期中的答复,我惊讶地瞠大眼,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
「因为那玉感觉极为贵重,我们就多看几眼,」掌柜搔搔头努力的回想,「他原先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专心盯着玉佩瞧,后来发现我们的目光才急忙收到衣襟里。」
是真的吗?
我没有听错?
先从云端重重跌落而后又被温柔的轻轻捧起,极端喜悦的快感慢慢攀爬升腾。
我露出笑容。
或许,我还能拥有些许期待,是吧?
「谢谢你告诉我。」
向呆立在原地的掌柜点头致意,随即离开客栈。
我意气风发地跃上马背,答答的马蹄扬起大片飞散的漫天尘烟,奔驰在阳光普照的秋日。
管你是日月盟还是什么,不论要穷尽多少精力时间,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发誓。
天涯海角,矢志不移!
19
从此以后,我爱在寝宫内燃起木犀香,细细品尝着那浅淡清甜的气味,总会让我感到陶醉安心。
二皇兄的确遵守约定给了不少帮助,我依附着他培养自身势力,在宫里的地位渐受重视,从原本轻贱的失势皇子摇身一变成为人人忌惮的对象。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更加紧密。
我们不愧为身上流有相同血脉的人,在本质上相似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只要是想要的就尽全力去抢夺,只要是看上的就绝对不会放手。
旁人只以为我们兄弟感情深厚,却不明了个中情形。
彼此照应帮助却又同时互相竞争利用。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玉翔,别看书啦,我这里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这天,他如往常般挂着邪美的笑容,兴致勃勃地走进我的寝宫。
放下正读得起劲的书籍,我有些无奈的抬首,心下不禁纳闷他又有何新把戏了。
「你瞧瞧,这是我最得意的部下,他亲自来求我求好久,说是要跟随保护你呢。」双眸闪过一丝促狭戏谑的意味,他比了比后方,「我可爱的皇弟越来越有魅力,真叫为兄的看了嫉妒啊。」
「说什么话。」我瞪了他一眼,目光撇向跟随在他身后、低垂着头的男子。
身材瘦削高挑,全身黑衣包裹住他无分毫赘肉的身躯,隐约透露出冷冽严肃的气息。
耐不住好奇,我走到那人跟前,伸手抬起他的脸细细打量。
他并未逃避我露骨的探询眼光,不带任何情感的棕瞳就这样笔直地迎上。
略显苍白的面颊,以及稍嫌冷漠的深刻五官,年纪应比我大上个七八岁左右。
只消几眼我便非常确定,这是个可以善加利用的人才。
「你要跟我?」
话才问出口,紧抿成一线的薄唇就缓缓打开,恭敬的语气缓缓响起。
「主人。」
二皇兄熟悉的笑声立时回荡在耳畔,他轻拍男子的肩头连连勉励。
「你莫让我失望,务必要好好辅助五王爷。」他一派优雅地拨弄自己的乌黑青丝,「好了,我尚有要事要先走一步。这家伙以前是做杀手的,你以后就尽情使唤别客气。」
「皇兄,让我送您出宫。」
眼见他就要离开,我急忙加快步伐和他并肩而行。
「要不是很清楚你一心一意想离开皇宫,对争权夺利完全没有兴趣,我想我第一个要除掉的对象就会是你吧。」他望向前方,轻轻的道。
语气一派轻松,反而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惊悚。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薄薄的冷汗微微渗出额。
「我承认你的实力,你是在这宫里我唯一瞧得起的人。可你千万记住,真要毁掉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我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他这几句话讲的又轻又慢,像是打算要让我听个分明。
「我明白,皇兄别担心。」
虽然早知道他的底细深不可测,真见识到了仍然无法克制聚积的强烈畏惧。
「呵,别一副戒慎的模样嘛。」他突然朝我靠近,冰凉的朱唇贴着我的耳廓,吐气如兰,「玉翔一定会听话的,是吧?」
也不等我的答复,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宫殿,坐上华美高贵的轿子。
怔怔地望着轿子的影像逐渐隐默,许久之后我才蓦然回过神。
可怕的人。
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与他相处时间越长,对他的处事态度了解越深后,我才省悟当初的自己与他差距有多大。
不过,这么惊才绝艳的人又怎会对王权财富如此热衷执着?
对他而言皇位等同于囊中物,皇城里不论明处暗处皆有他的耳目散布。
翻手为云覆手雨,势力如日中天。
那种不用花费多少力气便能确实掌握的事物,真能在他心里占据全部的分量?
不,没这么单纯。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有更热切渴望的目标,更亟欲掠夺的对象。
权力金钱若不是垫脚石,顶多也就是待在宫里实在闲得发慌,不得不找些事来做。
边暗自猜测揣摩边走回书房,我盘算着继续刚刚被迫中断的阅读乐趣。
才踏入房中,一抹孤傲的黑就不期然地闯入眼瞳,令我没来由的愣了愣。
差点忘了,还有个人在,照二皇兄的说法执意要跟随我的黑衣青年。
他依旧纹风不动地立于原处,站姿挺拔犹如绷紧的弦般,宽大的背影正隐约散发出孤单的氛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他面朝向我单膝着地跪着,彷佛在谈论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回答的平平淡淡。「当我离开二王爷府起,我原本的名字就已经被剥夺。」
「是吗?」我皱着眉喃喃低语,「这样,岂不是连身为人所拥有的一点存在证明,都被迫抹消了?」
他平静无波的双眸掠过一抹奇异的神采,转瞬即逝。
「那,我就叫你......『羽辰』,可好?」
不知为何,我对眼下跪在面前的这人兴起深深的同情。
大概是被他那过于孤寂的气息感染了吧。
皇兄说过,他之前的身分是杀手。
见不得光、终生与黑暗为伍,只能毫无怨言地遵守上级的任务,然后任双手染满惨红的鲜血,再怎样凄厉哀怨的惨叫哀号,再怎样惨无人道的命令,都不能也不许动摇分毫。
人们眼中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杀人如麻的修罗鬼剎。
怎么熬过那痛苦不堪的训练过程?
怎么面对那无时无刻的良心煎熬?
「看着我,羽辰。」
诧异于我强硬的语气,棕瞳首次添上疑惑的色彩。
「我不管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选择我,是想离开皇兄的控制或是接受他的指示来我身边监视我,我都不在意。」顿了顿,我严肃的道:「我只希望你可以重新开始,可以脱离从前的生活,有了新名字的你就不该被过去所牵绊住。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贴身护卫『羽辰』。」
「主人──」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您真是仁慈。」
「好说。」挑了挑眉,我不客气地接受他的恭维,「你该多笑,一直紧绷着脸会很累的。」
「的确是......很累。」垂下眼帘,含混低沉的回话使我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没有。属下先退下了。」
见他刻意闪避我的疑问,我耸耸肩并未再多追究,只是摆摆手挥退了他。
「嗯。你去找外边候着的太监小李子,他会替你安排你之后的住所。」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后,便沉默的离去。
我叹了口气,重新将全副心神沉浸于书籍里。
20
自与他客栈一别后,几度春去秋来,也已近八个年头了。
父皇的身体日渐衰老,二皇兄终于不负重望的当上太子,而我这太子的左右手连带地沾了不少光。
我望向窗外的一弯冷月,手下意识地抚摸起那支翠绿发簪。
日月盟不愧是江湖中最神秘诡异的集团,尽管我在这段期间里派出不少人手调查,仍然没有多大收获。
费尽心机只知晓了成员人数,连名字都无从得知。
不禁惆怅的叹了口气。
到底要等到何时,才真能见上一面?
说不气馁是骗人的,尽管斗志高昂也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今夜倒是有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一想到这点,我的精神立刻振奋起来。
羽辰安静地端上一杯热茶,随后负手而立沉稳的退到一旁。
寒夜的冷风趋使我迫不及待地拿起茶,啜了一小口。
是我最爱的冻顶茶,香味清爽扑面而来,落喉的韵味又强。
这沉默体贴的青年跟在我身边那么久,果然是彻底摸透我的喜好。
「羽辰,皇兄有消息来吗?」
懒洋洋的趴伏在几上,我半支起颊兴奋地问道。
「太子要您戌时一到就立刻前去东宫。」
「嗯,时间快到了,你先去准备准备吧,我们等会就过去。」
今晚皇宫各处皆是戒备森严的状态,因为三日前最受当今天子宠爱的萱妃娘娘所住的碧晴宫外殿,被人在地面大剌剌地留下了饱含威胁性的字眼。
「三日后子时一刻取萱妃一命。」
萱妃向来恃宠而骄,她的亲戚家人多是些没什么真材实料的草包,只是凭借着她,在朝中颐指气使势焰高涨,在民间欺压百姓鱼肉乡民,早叫许多人看不顺眼,却苦于萱妃的地位敢怒不敢言。
本来这样的人是死是活与我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要真死了我甚至该为世间少个祸害,大肆庆贺一番。
关键在于留言的署名是日月盟,那个我极欲想了解的组织。
所以这整件事对我的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二皇兄这次也不知为何,向来不淌混水的他,对这件事到表现得异常热衷。
两兄弟便很有默契地连成一气,暗中留意事情的发展,伺机而动。
「我们该出发了吧?」
从戌时起便在东宫陪太子下棋聊天,随着时间慢慢的接近子时,我的心也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
「急什么。」他理理衣服的绉褶,无视于我的催促,对镜好整以暇的梳整头发。
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当初就别提一起前去的议,现在就不用在这受干焦急的苦。
结果等我们到达碧晴宫时,都已快要到留言所称的子时一刻了。
宫里的人看到太子和王爷亲临都急忙迎了上来,恭维请安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起。
「都是你,慢吞吞的。」我一边应付,一边向身旁的人低声抱怨。
始作俑者恍若未闻的和众人客套,脸上笑意不减。
我在心中连连叫苦。
「萱妃呢?」好不容易等例行的寒喧终于告一段落,他才总算是想起正事一般,勾起唇角问着旁边的小宫女。
「娘娘......娘娘她说要待在寝室。」年轻的宫女飞红双颊,低着头其其艾艾地回道。
这家伙。
你很有魅力我再清楚不过,但也请看看场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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