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日————楚鸣
楚鸣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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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萱妃独处真的可以吗?」无视于我隐含怒意的瞪视,他皱着眉故作担忧的再度发问。
「没问题,我们特意将寝宫的几扇窗子都封死了,现下只剩一个出入口,门口还有大内高手把守着,不论来的是谁都不可能闯进去的。」一个满脸横肉穿著华服的胖子立刻接话。
真的吗?
我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皆清楚有胆写下这么狂傲留言的人绝非易与之辈,单瞧刻在地上的那些字迹,就能知道此人的内力深厚,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深宫内苑来去自如,轻功更是不容小觑。
「不行,我得要去看看。」
「王爷?」
我快速的起身,大步往内殿走去。
皇兄安抚好众人后,也跟上我的脚步。
某种奇妙的预感不断升腾,催促我加快动作。
贵气美丽的寝门映入眼帘,但原该聚精会神严阵以待的几名大内高手,却全都昏倒在地。
而眼前的门,仅仅是半掩着而已。
不在预想中的糟糕情况令我皱起眉,就要推开门进入。
举在空中的手却猛地一僵,脸色骤变。
有杀气!
21
迅速的往旁边闪躲,堪堪躲过从门内飞出的暗器。
一道白色人影跟着快速窜出,身形如鬼魅般灵活飘邈。
我愣了片刻,只觉内心深处好象有什么被触动被唤醒,开始不安的骚动撩拨着。
是你吗?
「站住!」声音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同时焦急的追赶在那抹白影身后。
一路追到了皇宫附近的树林,那白衣男子终于稍微放慢速度,往我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一眼,我便轻易的认出来了。
是他,真是他。
我不禁紧咬着唇,藉以抑制内心喧嚣鼓噪的兴奋。
那个我朝思暮想日夜盼望的人。
终于得见。
尽管分别了好几十个寒暑光阴,但要分辨是否真是他,对我而言却没有多大的困难。
白晰如玉的皎洁肌肤,以及高傲冷默的神情仪态。
精致的五官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绝美艳丽,散逸出蛊惑人心的味道。
匀称的身材更加挺拔修长,昔日的俊秀少年已然转变,可我依然能够感受到的,那总令我难以自拔,甘愿沉醉其中的独特气息。
看清我的样貌后,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是陧H
你也认出我了。
嘴角漫起笑意。
是啊。
那段回忆总该是深深牢牢,紧密地刻划在我俩身上才对。
这才公平。
我记得你,而你也不该遗忘我。
他的犹豫却只显露一瞬,下一刻他别过头去,看那样子似乎是打定主意要避着我。
又要逃离我了吗?
我惨然的猜想着。
又必须要一个人去面对,那被无尽思念折腾地憔悴不堪的漫漫长夜吗?
你一定不知道吧,我是多么渴望拥有你的一丝一毫,一颦一笑。
我的生命早就已经依附着你生存,缠绕上丝丝缕缕的爱恋。
我只想依赖你,汲取着你的气味度过每日每夜。
请你转过来,看看我。
看看这个心都快要倦了碎了,依旧傻傻地坚持要找寻你的人,好吗?
「别走!」
凄厉地喊了出来,声音嘶哑。
我害怕我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让他一次次从我身边离去,而我什么都没办法挽回。
无法留住他,无法留住我此生此世爱慕的人。
听到这声呼喊,他总算是停下急奔的步伐,慢慢回转身子。
我连高兴都还来不及感受,只是更加卖力的提气跃至他面前。
他低垂着头,静静地立在原地,长如羽翅的睫毛微微拍动。
就在我兴奋颤抖的手就要触摸到他时,他却像是突然感到畏缩,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那双美丽的眼眸,终于凝视着我时,却呈满了浓烈的无奈悲哀。
悲怆的情绪太过于强烈,使我一时忘记了言语。
等回过神时,讽刺的是在他点了我的穴道之后。
发现自己全身无法动弹,我不由得又惊又怒的瞪向他。
轻轻的叹息逸出他的嘴角,挣扎的痛苦染上眉梢。
「对不起。我不能......」一语未竟,身后就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立时住口,深沉忧暗的眸光又盯着我流转了好些会,才举足离开。
我像个被狠狠遗弃在广阔孤海的人,绝望地随着海面载浮载沉,冰冷寒彻入骨的感觉放肆地侵袭啃噬。
你,又要拋下我了?
我,又被你拋下了?
二皇兄领在前头,面色担忧地朝我直直奔来。
「玉翔!」
「皇兄......」
我虚弱的挤出声音,突然有种冲动想放声大笑,笑我的痴傻。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涌出不断滑落,悲伤碎裂了满地。
「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皇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
「他......」
还没说完,我面前一黑,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际,鲜血自嘴角淌下。
一阵晕眩之后,我便彻底的昏了过去。
22
好黑好暗,这到底是哪里?
害怕无助地张望四周,无限延伸的幽暗将我团团包围。
我只能无助地环着身躯瑟缩在角落,寂寞害怕溢满胸口。
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突然闯入眼眸,美丽秀气的温婉女子和有着伟岸身材的男人迎面走来。
「娘──」我激动地跳了起来,兴奋的挥舞手臂喊道,「师父──」
可他们似乎压根没注意到我,依旧说说笑笑若无其事的从我身边走过。
「等等我,我是翔儿啊──」焦急地追了上去,彼此的距离却越拉越远,不论我再怎么卖力跑着,那曾带给我温暖幸福的身影,仍然迅速地消失在远方的一片漆黑中。
手脚虚脱的软倒在地,我痛苦的呜咽着。
「你们......你们不要我了吗?」
连回眸怜悯的一瞥,都吝啬地不愿给予。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我的哭泣声落寞地回荡着。
「喂。」
是谁?
「你真不是普通爱哭。」
淡漠的冰冷嗓音,陌生中透着一点熟悉。
我勉强撑起哭得红肿的双眼,想看清说话的人是谁。
精致的五官和玉般的肌肤,高傲的身影以及绝伦的气势,还有一袭如雪白衫,白得耀眼的衣袂狂放地飞跃舞动。
他双手交叉立于我面前,面容闪现出某种异样的光芒。
是他。
就像是和煦的春日朝阳,难以言喻的暖意自瞧见他的那刻起,便洒满了空虚荒芜的心。
我犹带泪痕的脸瞬间绽出满足的笑靥。
真好,能见到你真好。
你没有离开我,之前一定都是恶梦在作祟吧。
「一会笑一会哭,你没事吧?」他无奈的耸耸肩,口气除了嘲讽外更多的是关心。
没事,有你在就不会有事的。
我朝他伸出手,笑意更浓更深。
「陪我、待在我身边......」
他的脸色猛地改变,大力摇晃着头传达他坚定的拒绝。
「对不起。我不能......」
一阵刺骨的冷风朝我们刮来,吹得人两颊生疼,而他的话语也被掩盖在风的声势下飘散无踪。
「为什么要道歉?」我慌张的吼着,「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他的眼中盛满悲哀无奈,无端地令我怔忡一愣。
盯着我半晌后,他不再留恋地背过身。
「别走,求你。」我发狂般的伸手乱抓,想留住那道总是飘逸不拘洒脱奔放的白影。
却无济于事。
雪白身影依然渐渐的淡去,最终什么都未曾遗留停滞。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孤单放肆地叫嚣。
「不──」
撕心裂肺的哀嚎,我以为愈合的伤口,又开始不断的淌血抽痛。
我摀住心口,喘息不止。
那样强烈的痛苦让我几乎就要崩溃。
是不是......将它挖出来,就不会再那么痛了呢?
凄惨的笑溢出唇角。
回答我,是不是!
※※z※※y※※b※※g※※
「玉翔!」
费尽气力的撑开双目,突如其来射入的光亮令我略感不适地瞇起眼。
隐隐约约有杂乱的话语n在耳旁喧闹鼓噪,我不愿听也无力去听,只想摀起耳朵逃得远远的,再不管那些惹人厌烦的纷扰。
我最惦念的最想望的事物已然离去,我的心也跟着死去。
失去生命该有的依归、同时遗落了继续活着的目的。
这么多年来努力的目标,转瞬间就被摧毁。
错过这次机会,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呵,这样凄凉而不堪的我。
好累,真的好累。
为何还要苟活于世呢?
干脆就让我到冥河畔三生石前,那艳红彼岸花盛开的所在,守着那人的到来吧......
「玉翔,我知道你醒了!」焦急的声音再度响起,向来调笑不正经的口气此刻饱含焦急,「给我起来!」
醒?
我从没醒过啊,打从我见到他的那刻起,我就甘愿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可笑无知的自得自满。
见我仍是毫无反应,原先高昂的语调突然压低,转而在我耳畔轻声道,「......我知道他是谁。」
23
怎么可能?
尽管心中怀疑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说不定只是谎言,身体却先一步的做出反应。
「呵,别装啦。瞧瞧你的手,抓得我好紧呢。」
泄气的睁眸,俊魅男子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皇兄。」
「我就觉得奇怪,御医明明说只要休养几天便会醒转的,」太子勾起迷人的笑容,「你要再不醒,我就把他们全拖去斩头了。」
喔。
我冷淡的点头,撑起身子靠在柔软的枕头上。
「羽辰,快拿药。」他故意忽略我质疑的眼神,嘴里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羽辰这几天都没休息过,一直守在床榻服侍你喂你吃药,我每天处理完紧要的政事就往你寝宫跑,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哪。」
「他们说你被穴道被点又妄动真气,气急攻心才会吐血昏倒。」
「你都不知道我那时有多怕,流了不少血哪。」
他每多说一句话,我的面色就阴沉一分。
「怎么了?」他露出困惑的神情,「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有哪里不舒服?」
还敢问!
你明知我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些拉里拉杂的废话!
「滚,给我滚出去。」
狠狠的瞪了他好几眼,我将什么身分地位通通丢到一旁,冷漠坚决的吐出逐客令。
「闹你的,何必激动?」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他邪美无俦的笑着挥退其它人,「气坏身子可是会令我心疼呢。」
「哎,我就要说了嘛,笑一个给皇兄看。」
等到羽辰最后一个离去,恭敬的关起门后,他仍然一派悠闲,翘起腿倚在雕工精细的八仙桌旁。
我气呼呼的转过身,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就会轻易地信了他的话。
「创盟起始便只有七名成员,由日月两盟主统领余下五人,每位皆是人中龙凤万中选一的优秀人才,尤其是两盟主,」也不介意我视他于无物的态度,他自个儿说得口沫横飞,「『日月无双双日月』,这是江湖上畏惧敬仰他们的人所给的赞扬。」
「日为阳,主司对外,月为阴,掌管内部,若非紧急情况月不会出面处理非盟内的事件。两者在各方面互相辅助配合,其余份子负责接受暗杀的任务,分派工作由日月协商指定,是否接下暗杀任务全看有没有兴趣,报酬不拘。」
想不到皇兄这么清楚。
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我早丢开之前还在咒骂皇兄的忿怒,仔细聆听着。
「前几日你见到的是现任日盟主──」话音变得暧昧,他故意拉长语调,缓慢的吐出了两个字,「日瑶。」
「日瑶?」喃喃低声复述了一遍。
原来,你叫日瑶啊。
很适合你的名字,很美。
想到那人,嘴角便不由得微微弯起,溢出一道既甜蜜又苦涩的笑。
其实是很厌恶这样的我。
不是已经心如死灰,绝望的连生命放弃想要放弃?
为什么总是会因为某些事、几句话,就又燃起一丝希望呢?
见到他离开客栈时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或许,我压根没想过要真正放弃吧。
所以才会拼命找出各种理由坚定薄弱的信心,才会立刻伸手就拉住皇兄,期盼能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这也许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的努力,我明白。
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解脱这样的枷锁。
我看不透,我放不下。
迷惘陷落的很深沉,我拥有的其实少得可怜。
身体的伤痛善加休养,假以时日便能痊愈,但心灵的伤口该怎么医治,才会有复原的一天?
当累积的伤痕痛苦越来越多,我真的还能一笑置之,然后咬牙若无其事地撑着?
当流淌的悲凄泪水超过负荷,我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去追寻看似痴人说梦的目标?
我的心愿纯粹而单一,不过是想与他相依,共度一世而已。
但换来的是什么?现在赤裸裸暴露在眼前的又是什么?
一次次的心碎,一次次的疼痛。
一次次的,绝望难堪。
为什么上苍不肯垂怜于我?
叹了口气,我问出潜藏已久的困惑:「皇兄,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他并未解答我的问题,反而回了一句在我听来没头没尾的话。
「萱妃死了。」
24
我挑了挑眉,露出困惑的神情。
萱妃的死不用说我也料想的到,当看到那些侍卫全倒成一团时,就明白那人必定会成功得手。
但这和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她死就意味着朝中可以少掉一些碍眼的败类了,」无视于我的疑问,清雅的嗓音继续不疾不徐说道,「这样就干净多啦,我可不想以后传到我手上的,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江山呢。」
原来!
想通了话中之话,我错愕地睁大眸,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是他去雇请日月盟暗杀萱妃的!
「所以你有门路能连系?」我连连深吸好几口气尽量维持冷静,「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吗?区区一个后宫的妃子,想杀她方法多的是。」
他顿时露出无奈的表情摇起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我要杀她的确易如反掌,但你想见他岂非困难重重?」勾起摄人心神的唇角,他抬手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我是在帮你呢,我可爱的皇弟。」
无法言喻的冰冷爬上身体,丝丝缕缕包裹住我,就像被人当头浇下盆冷水般,我打着哆嗦费力地启口。
「你......你早知道我......」
「你总说不要我帮助,但为兄看你找得如此辛苦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便出手相助。」笑得更灿烂惑人、更绚丽明艳,「感动吗?」
我不相信!
你绝没有这么好心肠,不过是想从中得到某些我不清楚的利益而已!
否则又怎会拖到现今才告诉我,让我平白浪费了七八年的光阴!
紧咬着下唇,我猛地惊觉自己根本不曾真正了解过眼前的人。
深沉可怕的算计,层层盘据的心机,似乎所有的事物都逃不出他的掌控,都只能在他的掌心中做垂死无谓的挣扎。
他就这样笑着掠夺生命、笑着铲除阻碍。
血腥残酷的笑着,冷漠绝情的笑着。
上官玉权,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就有把握能引出他?」手心不断冒着冷汗,他唇边的笑意令我感到颤栗。
「深入戒备森严的后宫杀人,对杀手而言是种极大的挑战,能测试自身的实力极限当然不可错过。」
「酬劳除了金银财宝还有名动天下的神兵利器,习武之人加上又是绝顶高手怎能不动心?」
「日盟主岁数不大正值年轻气盛,想来对这桩买卖也必是心动不已,既然主子决定亲自出马其它的部下怎敢争抢?」
「再说就算这次真是其它的人来,我也会制造其它的机会啊──」
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精心设下的局,他的表情狂傲不可一世。
「真不愧是皇兄,果真厉害。」边听他志得意满的说词,边在心中盘算接下来的计画,「之后还望皇兄不吝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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