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飞絮----荼谜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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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这种时候,似乎也没人会去想到这个问题,他们紧紧拥抱著彼此,分享对方身上的味道与体温。
轻狂的、胆大妄为的、热切的、放纵的、交缠的......所谓在一起,所谓青春,或许就是要有这样不在乎全世界的勇气吧!谁管得著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人走进来,他们紧抓著对方不放,在这一刹那,只有彼此,令雍在高中最後半个月的记忆停留在这一个吻上,单纯的记忆却有不单纯的意义,他从没去想过自己为何把这个吻记忆得如此清晰而深刻,有些情感,被他刻意的忽略。
而丞非则是深深的沉溺在令雍身上的气味里面,像是对鸦片上瘾的人,在罂粟的怀抱中遗忘整个真实的世界,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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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非咬著自己手中的原子笔,琥珀色的眼瞳映著书上的印刷字体,专注的神情不允许任何杂事干扰,台灯将他的影子拉长,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无比单纯。
「函数的二次方程式图形......」一边低声念著书上的数学题,一边持续咬著笔盖,持续与X的二次方函数奋战。
令雍已经当上汶德大学的新鲜人,他也升上二年级,专心在准备考试的东西,令雍每个礼拜都会抽时间帮他上课,虽然每次上课都有一半的时间用在「其他事情」,不过整体而言令雍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家教老师。
今天令雍应该要过来替他上课,可是他似乎忘记了,丞非念书到一个段落,伸个懒腰之後,他习惯性的看了桌上的手机一下,确定令雍没有打电话过来,他有些失神的望著手机发呆。
这样对著一台手机发呆是很蠢的事情吧,可是他相信这个世界有一半以上的恋爱中毒患者都会常干这种事情。他是不是其中的一员呢?轻轻皱起眉,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那麽喜欢令雍,顶多,只是欣赏与吸引,他们从不腻在一起,他一点都不觉得是爱情。
当初都说清楚了,两人不过是图个方便,恰巧对彼此都有那麽一点意思,在一起也不会碍到谁。
令雍从不交代行踪,他没有查勤的兴趣,再说,他也没有查勤的资格与必要,就算他跟其他人在外头怎样,也不干他的事。
就在丞非闭上眼睛稍作休息的时候,他听到有东西轻轻敲打窗户的声音,他睁开眼睛,转过头就看到一道黑影挂在他房间的窗户外面,那人轻敲他的窗户,引起他的注意。
不会吧?!丞非挑眉往窗户走过去,一打开窗户就看到令雍俊雅的笑脸:「晚安,我的茱丽叶。」
丞非靠在窗台,看令雍站在窗户外面的一个小平台上表演特技,心中浮现的是每部动作片几乎都会出现的画面:好人从窗户摔出去,两只手挂在窗台上,情势岌岌可危,这时候坏人就会笑得很奸险,将脚踩上好人的手,看他痛苦挣扎。他在想,他是不是应该効法电影里的坏人,来给迟到的罗密欧一个教训。
「嘿!于丞非,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家如果发生坠楼命案,对你没好处吧。」
无趣,令雍总是能够准确猜到他在想什麽,可是相反的,丞非常觉得自己根本从来没真正认识苏令雍这个人,搞不好连朋友间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
「上来吧!」丞非伸手将令雍拉进房间里。
「太晚了,我怕按电铃会吵到你妈。」这解释了他为什麽会挂在丞非的窗外。
「你这麽晚还过来。」
令雍脱掉自己身上的薄外套,整个人往丞非的床上躺:「今天帮学校社团办迎新晚会,累死了,结束以後才想到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今天有事情不能来帮你上课,就赶过来了。」
很淡然的语气,令雍始终是一副温和洒脱的态度,即使做了一件贴心的事情,他说起来依旧是云淡风清,让人感受不到他的真切。
「饿吗?」丞非阖起桌上的书,想起现在是宵夜时间。
「有点。」令雍躺在床上,对著丞非勾勾手指,示意他过去。丞非则是一脚踩上床铺,有点不爽的说:「你以为你在叫狗喔?」
不过丞非还是凑了过去,床上的令雍伸手将他整个人往床上带,翻身压住他,接著开始吻他,令雍的手也很不客气的开始在丞非身上游走,激情的氛围瞬间到达燃点,在空气中闷声狂烧,丞非也已经习惯了令雍的激烈爱欲,反手回抱他,扯开他身上的衣物。
「你......你不是说......你饿了......?」丞非断断续续的说著破碎的字句,灯光昏黄的床榻上,充斥著异色的急促喘息,墙上映出两人交缠的身影,朦胧间尽是诡谲勾诱的气氛。
「我的确是饿了,没有你,我食不下咽。」令雍埋首在丞非的胸膛,抬起头对著丞非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温文儒雅的样貌只是他的保护色,这一瞬间他褪去所有的假象,露出他真实的冷漠与恶华。
这是情话吗?为何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显得特别虚伪?丞非半眯起狭长的凤眼,低浅的呻吟是他唯一的回答。
理智消失、本能取代了一切,他们在床上放肆交缠,用激情挥洒最原始的堕落之画,他们尽情挥霍著汗水与体力,在濒临崩溃与昏迷的高潮里恍惚失神。
激情过後,他们平躺在床上,各自占据床的一边,不像一般的情侣深情相拥。
「铃......」电话铃声蓦然响起,令雍翻身下床,从刚刚乱丢的衣物里找寻手机的下落,翻了一下子才找到电话,他先看了一下来电显示,随即一接起来就开念:「潘大少,你以为现在是几点啊?」
丞非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躺的他看著令雍讲电话,却发现令雍的脸色变得很奇怪,或许是英仲说了什麽让他惊讶的话,他的眉宇间转变为严肃的神色:「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找你。」
「怎麽了?」丞非从令雍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他不轻易展现出严肃的神情,可是刚刚那瞬间,令雍脸上的确闪过忧虑的神色。
「一起去英仲那边吧,他说他明天就要去日本了。」令雍将衣服一件件捡起来,同时也将丞非的衣服丢给他,两人开始著装。
「什麽?太突然了吧!」
「等一下就知道是什麽状况了,他在他家等我们。」令雍抓著丞非的手往外走,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凌晨一点半,他们两人骑著车往英仲的家而去,微寒的风里藏著不安定的气息,浅云遮蔽了弯月,夜,逐渐深沉了。

第五章
他们赶到英仲家的时候,丞非确实愣了一下,他知道英仲他家很有钱,只是当他看见一座华丽的城堡在面前出现时,还是免不了呆了一下。
令雍并没有给他时间发呆,抓著他的手就往他家大门走进去,门一打开就看见英仲站在门口,他们行李放在脚边,他的双手正束起自己及肩的长发,口中含著一条橡皮筋说:「副队长你也来了。」
「你确定要去?」令雍丝毫不浪费时间,劈头就问。
「嗯,明天一大早的飞机,直接飞大阪。」英仲绑好头发,给令雍一个心意已决的笑容。
「为什麽?」令雍跟他认识也那麽多年了,对英仲的个性有一定的了解,如果不是有事情刺激到他,他不会突然说走就走。
「不想读台湾的大学了,既然已经决定要打球,我乾脆直接去日本闯天下。反正留在台湾也一样在打球,我不如去国外闯一闯,也许还能得到更多东西。」
令雍没有说什麽,只是盯著英仲的眼睛看,他晓得事情并不像英仲说的那麽单纯,但是真正的原因英仲不想说。
一旁沉默的丞非只是耸耸肩,或许他看出了些什麽,可是他并没有说,只是拍拍英仲的肩膀,给他一个拥抱:「那队长就加油吧!祝你顺利!」
「嗯,亚兴之後就要靠你了,如果未来想要来日本发展,记得打电话给我。」
接著英仲转过头,对著令雍说:「柏昀就麻烦你照顾了,她如果有什麽问题就要请你多帮忙。」
「你妹妹就是我妹妹,你放心。」
英仲站在玄关处,拍拍自己的行李,有些自言自语的说:「这里面只有我的手套是不变的,也只有它可以永远跟著我。」
「没有什麽事情可以逼得你非走不可,能够决定你去留的,只有你自己。」令雍知道他已经决定离开了,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他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毕竟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多少舍不得英仲突然远走他乡。
「谢谢你们今天晚上赶过来。」英仲笑得落拓,俊朗的笑容依旧,但是他的眼神多了一点沉郁。
「三八,都是那麽久的朋友了,说什麽感谢!」
「队长,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你们就不能让我感性一下吗?」
「这不是你的风格。」
「......」
英仲提起脚边的行李,挑眉问令雍:「要不要送我去机场?」
「走啊。」令雍哪还有第二句话。
令雍开著英仲的跑车,载著丞非与英仲往机场飞奔而去,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什麽,车上的音乐声传进每个人心里,成了记忆中难以抹灭的夜晚。
丞非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撑著下巴看窗外的灯景飞逝,电台播放的英语老歌声声荡进他心底,前座的英仲与令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他无法插进他们话题,也不想干扰他们之间。
「副队长,你是我见过最快跟苏令雍成为好朋友的人。」英仲突然从前座丢出这麽一句话,惊醒了发呆中的丞非。
「真的啊。」他扯开笑容,温和的笑脸看不出别离的痕迹,仍是他一贯的洒脱。
「要记得帮我好好照顾他,他虽然看起来很好很厉害,不过他其实很孤单......」英仲的语气很淡然,听起来像是什麽都不管了,反正他人都要走了,说什麽都不必要负责。
「哈哈哈......」令雍的笑声打断了英仲的话,也引起了丞非的注意,他很少听见令雍这样猖狂的笑声,笑得太大声,反而显得像是在掩饰些什麽。
因为笑得太大声,所以在车子里有回音,而且显得特别空洞吗?丞非思索著。
「反正副队长有一天一定会发现,我也不用说太多。」英仲这时候讲的话真的非常不负责任,令雍听了之後,笑容似乎变得有点恐怖。
如果说我已经看见了呢?丞非笑著不说话,心里却这麽想著。
车子持续前进,最後到达机场,天刚亮的机场还点著几盏路灯,天空是蒙蒙的冷蓝色,有点泛白的蓝色天空没有阳光的踪影,今天是沉沉的阴天。
英仲下车只丢了句再见,然後提著他的行李入关,他一路往里面走,并没有转头跟他们道别,他们两个就站在车子旁边看著他远走。
「感觉像作梦,很不真实。」丞非望著灰蓝色的天空,眼神朦胧。
令雍没有说什麽,只是盯著天空看,直到一架飞机划过天空往远方飞去,他才弯身从车上的置物箱里面拿出一包菸跟打火机,擦亮打火机,点燃了白色烟管,菸草味弥漫在清晨的空气里,烟雾染浊了他的身影与脸孔,迷蒙中,丞非看不清他的脸跟他的表情。
丞非从来没想过令雍会抽烟,而且他的动作十分熟练。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白色烟雾吐出口中,接著缓缓说:「没有什麽事情是可以永远不变,每个人有一天都会离开自己重视的人,不管自己要不要、愿不愿意,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要面对分离,相遇就是为了离别。」
丞非垂下自己的眼睫毛,歛起自己的眼神,唇角勾动一丝弧度:「因为无法掌握这个世界的每个人,所以就乾脆不在乎了吗?不管面对谁都不允许自己投下太多感情,反正到头来每个人都会离开,与其让自己受伤害,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投下感情,这样省事多了吧?」
令雍眯起眼睛,再度抽了一口烟,没有说话,望著远方的眼神在清晨偏冷的色调里更显得深幽冷凝,纯粹黑色的眼眸像是冰山下的墨石,坚硬冰冷。
丞非抬起头望著他的侧脸,微笑著问:「如果有一天,换成我突然离开你呢?」
令雍把眼神移到他身上,望著他琥珀色的眼瞳,这一次他笑得冷淡:「我不会挽留你,但我会记得你,你看不出来我记著你,而且你也不会相信。」
「你用这种表情跟语气说你会记得我,我怎麽有办法相信?不过那也已经不重要了,记得并不代表想念,我只能庆幸你至少记得有我这个人。」丞非很清楚,自己只是令雍记忆中的一个人,就像磁片中的一项资料,被记住却不被赋予感情。想念是需要感情的,但是记忆却不一定需要。
「你并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会想念你?」令雍再度吸了一口烟,把眼神移到远方的天空,淡淡的说。
「你说对了,我就是不相信。」丞非伸了一个懒腰,他也不想解释些什麽,只是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
初晨的朝阳从山的另一方升起,瞬间染亮了整个世界,迷幻的金色光芒把他们两人的脸部轮廓映成强烈对比,面阳的那半脸灿烂与背阳的半脸黑暗同时存在著,恍惚间两人的剪影竟是如此相似,分不清谁是谁。
「走吧!」令雍将手中的烟蒂丢到地上,用鞋底辗熄馀烬。
「就算有一天会失去某个人,却还是义无反顾的为他付出感情,你想,那是怎样的心情。」丞非在晨阳中转过头面对令雍,问出心中的疑惑,他的脸孔背著光,令雍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令雍选择了沉默,转身打开车门坐进车子里面,转动钥匙。
车子发动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所以丞非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以为他什麽话都没有说。
那时的令雍低声说了:「或许那就叫做爱情吧。」
丞非没有听见他的话,所以他一直不晓得自己那样的心情算是什麽。可是从那个清晨开始,丞非就感受到自己心底深处盘据著一种悲哀的黑暗,搆不到流出泪水的程度,却始终存在他的身体里面,纠缠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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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如愿升上汶德大学的体育系,在九月的秋天里,丞非成为大学新鲜人,也成为令雍的学弟。
同年,令雍已经升大三,并且正式进入广森集团成为集团董事的特别助理,他的身分相当於广森集团未来的储君,对於整个广森集团来说,他一毕业就等著坐上总经理的位置,等於是一人之下的皇太子,呼风唤雨的权力指日可待。
不过他依旧是个温文儒雅的翩翩贵公子,亲切待人、俊雅斯文是他给外界的印象,在广森集团内部也相当拥戴他这个未来的总经理。
於是他开始了学校与公司两头跑的忙碌生活,但是关於他的私生活却风波不断,有人说他对谁都好、红颜知己一大票,也有人说他仗著家世与外表吸引女人自动靠近,他也来者不拒。
丞非听说了,却没有求证的兴致,对他而言那些并不重要,他只晓得每个礼拜固定两天跟他私会的令雍从来没有染上任何一个女人的脂粉味,他闻得到他身上乾净依旧的香气,传闻或许是真,但那又如何?真相并不会因为他知道而改变,他知不知道又如何。
时序刚进入十月下旬,天气慢慢转凉,校园的树也披上豔黄色的外衣,等待树叶转红,他坐在教室内靠窗的位置,心不在焉听著讲台上的老师讲课,偶尔把脸朝向窗外看看外面的风景。
「阿非!唷呼!阿非!」後面有人小声叫他的名字,他转过头,就看见同寝室又同班的室友黎秉服在叫他,绰号「蝙蝠」的黎秉服十分乐观天真少根筋,完全不在乎台上的老师在瞪他,兀自低声呼叫丞非。
他一转头就看到蝙蝠丢了张纸条给他,他摊开纸条,上头写著:今天要不要去看棒球赛?职棒球季快要结束了,现在争季冠军争得很激烈,今天很有看头喔。
他听得很心动,毕竟棒球是他最热爱的运动,但同时他脑中也浮起了昨天令雍在电话中疲倦沙哑的声音:「明天晚上我会去找你。」
到底是苏令雍比较好看还是球赛比较好看?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啊......不过他的挣扎只有短短的三分钟,令雍每个礼拜都看得到,可是现场球赛错过了就不可能再补回来,所以他马上掏出手机传了一通简讯给令雍,说今天自己有事情,所以晚上不能见面了。
下课钟一响,老师马上放人,蝙蝠也迅速冲到他身边问:「怎麽样?要不要去?还是你要找你那个企管系的苏学长一起去也可以啊,他也很喜欢棒球不是吗?」
都拜令雍刚开学那阵子三天两头送宵夜、点心跟不定时的造访,他的朋友们几乎全都认识他,而且身为全校风云人物的令雍也很明白释出一个讯息:于丞非是他罩的,有什麽问题他随时候教。搞得全校都知道苏令雍对一年级新生于丞非照顾有加,没人敢找他的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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