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森抬起头看着他。
IRON平心静气的继续:我不知道情侣们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要在作爱用的床上洒满玫瑰花瓣。也许气氛会变得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干过,但我倒是想为你干一次。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即不挑逗也不献媚,也绝无害羞之意。亨德森一时之间呆呆的,情神恍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他只是站起来,嘀咕了一句:我去冲个澡。就走进了浴室。
当他脱掉衣服开始淋浴的时候,尽量小心翼翼,不弄湿的右手臂上缠着的绷带。他注意到浴缸边的大理石台子上那个盛满着深红玫瑰花瓣的玻璃器皿,回想起刚才杀手说的话。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柔和,若有所思。
浴室的门被推开,杀手抱住双臂,依在门口,注视着他。亨德森停下来询问似的看了他一眼,在不得结果的情况下,仍旧回过头来自顾自的在淋浴头下抓动头发,冲洗着身体。杀手脱掉自己的套头T恤,裤子、靴子,一言不发的走了进来,扳住亨德森的头,与他胸口贴着胸口。湿漉漉的金发男人抹了把脸上的水,却已经被对方热烈的覆住了双唇。于是他们开始在喷洒的水流下接吻,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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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了市图书馆里。亨德森坐在一台接入互联网的电脑前,敲击键盘,在约定好的聊天室里遇到了简妮。
简妮:他们发现我了,很快我们的通话也将不安全。
亨德森:以后不要再用聊天室,下次变更个地址,在BBS上留言给我。
简妮:很难确定是否还能有下次.........我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亨德森:最后一次,再帮我一个忙。如果佐伯答应了我的条件,帮我确认他们是不是真得在"公司"里删除了我所有的信息和资料,很有可能他们会留下某个备份。
简妮:好吧。到时我会在BBS上留个消息.........他们已经准备接受你的条件,但这是个陷阱。
亨德森:我会拿到钱的,也会安全的离开。
简妮:他们调用了第三研究中心的SHADOW来对付你。他们会活捉你,就算是取出你的脑子,也会拷打你到你自愿吐出所有他们想要的。
亨德森陷入思索:我以为SHADOW已经死了。
简妮:这是第二代。他们保留了上一代的部分遗传物质,重新做了复制,修正了突触错误,能力已经更强。
亨德森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简妮:佐伯为了对付你的"红色跳糖",已经获得"公司"内部的最高授权,他站在权力之巅了,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他肯定不想立刻下来.........
亨德森开始神经质的啃起了大拇指,这表示他疯狂的脑袋里面开始了新的想法。
简妮:我得走了。他们恐怕已经找到我了--
对方忽然下了线。只剩下亨德森一个人盯着屏幕,显得有点心烦意乱。鼻梁上架着的玻璃镜片到映出天花板上大片的白炽光斑,使他看起来象个科学怪人般诡异和神秘。IRON走过来,递给他一罐咖啡。亨德森随手接过来,喝了一口。
IRON顺手用拇指楷去他嘴角的咖啡渍,亨德森厌烦的偏过头躲开了。他最讨厌在集中精力想问题的时候被打扰。
杀手并不在意,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灰眼睛中的目光柔和闪动着,包含坚定的耐心。
亨德森从便条笺上撕下一张纸,上面是他记下的资料。他站起来,身边高大强壮的保镖自然而然的跟上,心照不宣。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图书馆,准备赶往机场,登上最近一班飞抵瑞士苏黎士的飞机。在此期间,亨德森也不敢保证佐伯不会再实施对他的抓捕。"公司"派出了SHADOW,令他感到不安。但他却不能躲避,因为苏黎士将是逃亡的最后一站,在那里,不论是自由还是死亡,总有一种未知的宿命在等待着他,不仅仅是他,还包括杀手,IRON的最终命运,也如夜色中的鹰,在尚未察觉到危险的猎物上空,静悄悄的盘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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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伯收到报告,特派小组找到了"简妮",正在通过"公司"资料室的一台能够接入外部互联网的查询终端登录聊天室。
从摄像头的角度,看不到那个被一盆大型盆栽挡住的角落。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牛仔裤的身影在晃动。佐伯立刻派了行动组的人扑了过去。
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当行动组的人赶到的时候,坐在盆栽后的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椅子还保持着来人离去的角度,仿佛在暗示着仅仅是几秒钟之前发生的事情。
行动组的人陡然回忆起当他们急匆匆的往这里奔跑时,在进门的地方似乎与一个向外走的戴着帽子的人擦肩而过。他们当时谁都没有注意,毕竟这个级别的资料室里谁都可以出入。
于是他们恍然大悟,向门口追去,但资料室外是一个大阶梯,凡是需要出入"公司"大楼的人都在那里进进出出。他们紧张的审视每一张过往的面孔和戴帽子的人。但一无所获,每个人看起来都有嫌疑,但只是感觉。他们累得气喘吁吁,却什么都没有抓到,这种感觉让他们泄气透了,可也只能象累趴了的狗一样喘着粗气,悻悻然的收起枪,空手而归。
(十四)
当晚,亨德森和保镖到达了苏黎世。从机场大厅出来的时候,混迹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亨德森觉得灯火通明的大厅忽然变暗了一秒,眼前攒动的人头变成了一簇簇跳动的黑影。
猛然间他被抱了起来,然后整个人迅速向左退去了三四米。当一切又恢复正常,大厅里仍旧光线明亮、熙熙攘攘,自己则已经被身边的杀手紧紧的搂在怀里。一个差点被撞到的女人拖着行李箱一边走过去,一边回过头来瞪着他们,不高兴的嚷嚷:嗨!注意点!酒鬼!
亨德森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在刚才差点晕到了,大概是贫血和疲惫,幸好被杀手及时扶住了。因为他在上飞机之前就感觉很不舒服,有些发烧,头痛欲裂。在飞机上吃了几片从机场药店买的镇定剂和退热药,就盖上毛毯晕沉沉的睡着了。下了飞机清醒了一些,却仍旧有些虚弱。
然而当他抬头看向杀手的时候,对方却神情严峻的向四周警觉的观察着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安。
"刚才好象有一片什么东西滑过去.........",杀手含糊不清的嘟哝着,他稍稍低下头迎上亨德森的视线:非常快速,差点就从我们中间穿过去,就象是一片阴影.........
亨德森全身猛得一个哆嗦:SHADOW!
那是什么?杀手皱起眉头。
第三研究中心还在实验中的最新武器.........亨德森慌慌张张的回头向自己身后张望,似乎在确认SHADOW真的在这里出现过的踪迹。刚才的一切确实不是幻觉。大厅的灯真得灭了一下。如果不是刚才杀手快于常人的反应速度,在那一瞬将他向旁边猛得一拉,那么他真得会被那个普通人看不见杀手却能凭敏锐的直觉感觉到滑动的神秘阴影从身体穿过去.........然后将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无法想像。
亨德森的寒毛顿时都竖了起来,以前在"公司"他只是风闻过SHADOW,却不清楚那倒底是什么,会是什么样的形态。亨德森有些惊谎失措,如果是有形的行动组、人,他们完全可以对付。但是现在面临着却是完全不知道模样的杀手,来无影,去无踪,仅仅是一片滑动着的阴影,在他们一下飞机的时候,就追踪上了他们。畏惧和恐怖的感觉立时浸满了胸口,不知道是不是飞机上吃下去的药片的作用,嘴里弥漫开一种苦涩的味道。
这时杀手已经紧拥住他,重新开始随着人流向前走,加快了脚步。"你对那玩意儿了解多少?"他急促的开口询问。
"我了解的不多.........我只知道三年前"公司"资助的一项生物制药实验取得意想不到的成果,他们发现细胞的快速分裂可以释放出一种可被利用的能量,而且具有生物性。在帕卡博士的主持下,他们在第三研究中心开始了一个新项目,利用ES细胞的疯狂分裂获得另一种能量形式。我不清楚他们最终制造出的是什么,但似乎是个生物体,他们给它命名叫SHADOW。第一代死了,现在这个是第二代.........如果他们能把它派出来,那么它确实已经具有攻击性,可以用来杀人了.........
亨德森气喘吁吁,脚步虚浮凌乱,勉强才跟上杀手的步伐。他总是频频转过头去,从杀手宽厚的肩膀和衣领缝隙中向后窥看,担心那片阴影重新从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快速滑动过来,攻击他们。亨德森苍白的脸上神情古怪,镜片后的眼珠子滴溜溜忽左忽右的警惕着打量着身后每一个人的面孔,他突然注意到在拐弯处有一个面孔削瘦,头发卷曲的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拎着行李箱,眼神象炯炯有神的灰狗般,直直的越过人群的肩膀,盯住了他。亨德森陡然定住了视线,手心开始冒汗,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在互相对视了几秒后,对方漠然的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专心走自己的路了。亨德森转过头来,额角已经渗出冷汗。
身边的杀手就要镇定沉稳的多。他的目光专注向前,没有回过一次头。在真正面对未知恐怖的时候,他远比普通人要明白正确的第一选择是什么。杀手结实有力的臂膀紧扣在亨德森的腰上,用自己坚定的意志强迫他跟随着自己越来越快的脚步,免得他因为体力不支和意志薄弱拉在后面。他们喘着粗气,在人群中几乎是在小跑,还在不停的调整着步伐的方向,避免一条直线走到底,随时提防着袭击,不管是来自那片神秘的幽灵,还是行动组中的特工。
他们很快走出大厅,看到了一辆拉客的出租车,他们快速向那儿走去。但是就在亨德森的手指快要碰到车门的时候,IRON突然改变了主意,抓住他的肩膀,转过身,急速离开了。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钝响,周围的灯光诡异的闪了一下,象是一片阴影滑过,他们迅速回头张望,看到了一副匪夷所思的景象。
一股不知从哪儿袭来的可怖力量,象巨石一样撞进刚才那辆出租车的车身,深深的凹陷进去。整个出租车被掀起来,高高的抛在半空中,然后重重的砸落在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令人胆寒的巨响。整个车体变了形,司机在一瞬间被卡在驾驶座上,血肉模糊,生死不明。
周围的人群炸开了锅,"炸弹!","爆炸了!"从机场里出来的乘客在惊恐的尖叫,慌乱的逃跑,四处乱窜。机场的工作人员和警察冲了上去,他们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根本无法控制现场的秩序。大厅前面的空地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IRON头也不回的拉着亨德森穿过惊魂未定的人群,向着机场巴士的方向跑去。他们看见行动组的特工,从另一个方向飞奔过来,企图阻截。IRON快速变换了路线,钻进了行李大厅,靠着人群的掩护,从另一个门溜了出来。他们上了一辆即将启动的机场巴士,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亨德森剧烈的喘着气,不安的透过玻璃向车后打量着越来越远离的机场。
IRON说:那是种能量脉冲。能够制导。
亨德森转过头,看着他,认同了他的观点:看起来是的。
IRON冷静的分析:机场里也有特工,他们在跟踪我们,估计是想把我们困在里面,定位了我们的位置后,让那股看不见的能量脉冲打击我们。
亨德森说: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控制它的,是不是就在机场内,还是别的地方都可以.........
IRON说:至少现在它没追过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来到市里后,他们下了巴士。没有发现特工跟踪过来的迹象。他们在报亭买了七八份报纸和一张地图,在附近的一个小咖啡馆里吃了点东西。IRON摸了摸亨德森的额头:你还有点发热。
"别管它,我现在感觉还好"。他低头浏览着报纸。暗杀还在继续,死亡名单还在延长。看到那些名字,亨德森很镇定,他在报纸的边角认真的计算着"红色糖球"的剩余时间。
IRON开始研究地图。十五分钟后,他们吃完三明治,留下餐费,匆匆的离开。当他们走上一座桥的时候,从漆黑的河面上吹过来的带着寒意的风,让他们不知不觉中停下了脚步。
靠在扶栏上沉默了一会,亨德森慢悠悠的开口:我有些厌倦了.........
他的声音仍旧轻柔冷清,听起来却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虚,镜片后的眼神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黑洞洞的,虚幻迷蒙,丧失了真实的质感,象个在午夜时分悲惨现身的鬼魂。
".........我实际上并不适合逃亡的生活.........我总想让一切都恢复正常,孤注一掷的迈出第一步,却越陷越深,一发不可收拾..................我知道自己是个偏执狂,自大傲慢,从小到大都自以为是上帝在羊圈中特别选择的那只。我总是在假装冷静,实际上却轻而易举的能够被愤怒支配........."
亨德森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象杀手一样双臂撑开,背靠在栏杆上。他向后仰起头,视线投往遥远的夜空。
".........行走在独木桥上的感觉实际上很糟糕,在摇晃和恐惧中,你的灵魂会被阴暗的绝望所吞噬.........
我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杀手始终偏着头,静静的注视着他,倾听着,一言不发。
".........包括我创建的幽灵,我会亲手扼杀它。那个曾经独自一人在小树林里孤单的玩着过家家游戏的六岁小男孩将会从记忆中消失,还有城堡、"硬糖",以及亨德森。他们都是魔鬼巫术中的幻影,一阵烟雾后,"啪"的一声,一切都消散了,踪迹难寻........."
亨德森的声音越来低沉,最后完全沉默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桥下缓缓驶过一艘游艇,水浪 "哗哗"的拍打声,有节奏的此起彼伏。
杀手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他的语调仍旧呆板,沉闷:你喜欢什么样的新名字?
亨德森想了想,态度认真的回答:最简单的,也许是汤姆,或者是杰瑞。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轻轻的笑起来。金发男人显得有心事重重,但他确实在微笑。杀手远远的伸出手去,将亨德森被风吹乱覆盖在脸颊上的发丝轻柔的掠到耳后。
"你很好看,笑起来也很迷人。"
亨德森有些尴尬,杀手太过温柔,眼睛中有种不一样的东西想要传达出来,但他不想接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收。他收敛起笑容,装做漫不经心的转过身去,避开杀手的视线。当他心神不宁的望向对面街道映射在河面中零碎的灯光时,忽然发现它们猛的暗了下来。
仅仅是一瞬间灯光又恢复了正常,杀手也发现了。他们意识到了不妙,迅速从靠着的桥栏前撤离,向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前面右拐有个广场!混到人群中去!IRON低声急促的指挥。
他们跑起来,沿着桥向右拐去。他们能够感觉到那片滑动的阴影已经在身后攀上了桥墩,左右两排路灯一个挨一个的依次暗下去亮起来,仿佛代表了看不见的死神冷酷无情的脚印。阴影似乎瞄准了他们的背影,开始滑动的越来越快,象一列脱轨的火车,直冲了过来,就在即将接触的一刹那,IRON出乎意料的向左猛得一推,本来一直向右跑动的亨德森顿时失去重心,差点跌到,杀手一把托在他的腋下,亨德森觉得自己象是在跳华尔兹,被技巧娴熟双臂有力的舞伴带动着转着圈飞了起来,令他头晕目眩。他们扑倒在左边的人行道上,周围的路灯霍然一闪,那道阴影切着IRON的衣角急速滑了过去,击中了一对正好在穿越桥头的年青男女。
这只是他们的感觉,因为根本看不到SHADOW的形状。但他们看到那对男女象是被高压电击中一般,四肢抽搐着,无声的倒在了地上,暗红色的液体从眼鼻口中涌出。
有个女人尖叫起来,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又是一片混乱,IRON不敢耽搁,带着亨德森匆匆离开了。他的厚外套的衣角看起来还维持原状,但用手一碰,就成了一堆碎屑,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