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森的约会----布拉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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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伯胸有成竹的说:我会安排。
通话结束。佐伯转过头来,诚实微笑的嘴脸一下子变得阴森险恶。他歪着头冷笑不停:老不死的在寻找傀儡,企图在这种危机时刻把我推到台前,自己却在幕后操纵。利用我的即得最高权利,打压另外七人的势力,在现在由于"硬糖"杀手所造成的危机以及帕卡博士意外死亡而引起的"十一人会议室"的动荡中,破坏权利平衡,实现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利益"大清洗"。一但重组完成,危机解除,老不死的就会把我一脚踢开,重新组建"多人会议室"--一个能够完全听命于他的内阁.........
佐伯的面孔上的皱纹在恶毒的扭曲,蓬乱稀疏的灰白头发看起来象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小丑。他想:老家伙,你以为我会让你的计划得逞吗?你说得对,时势造英雄。是时候需要一个独裁者了。只不过这是个暴君,他会利用这个机会,把政院的元老们全部粉碎个彻底,永远独亨特权!
有人进来报告:目标收到消息了。
佐伯走到特派小组的电脑前,查看消息。一个小时前,他们在BBS上的匿名留言:送给糖球的礼物:一切都准备好了。
有人在下面回复:祝贺你。想要"红色糖球"一直跳动下去吗?
"是他的回复吗?"佐伯问。
"是的。地址是接入苏黎世ISP的一台移动终端。他在用手机上网。"小组成员回答。
佐伯琢磨着屏幕上的两句话。看起来象是一种小人得志的■■和嘲讽。如果在一个小时之前,佐伯一定会为此大发雷埏,然而现在,经过了刚才与公司高层的一番通话后,佐伯开始设想另外一种可能性。他皱起眉头,抱起双臂,下嘴唇象猴子似的凸出着,站立在原地,陷入了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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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亨德森从苏黎世葛曼森夏芙特银行的贵宾服务区出来,左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密码箱。他走得很快,身边陪伴着一位银行的安保人员。
他们乘坐电梯直抵地下停车场。当向着停车位走去的时候,拐过一个路口,突然从一辆黑色汽车中走出四个男人。
亨德森停下来脚步。保镖紧张的将手伸向腰间,样子象是要掏枪。
汽车里最后下来的人是一个灰头发的五十多岁男人,削瘦谢顶,精力充沛,穿着灰色的厚大衣,戴着围巾。
男人将手抬到胸前,平缓的做着手势,眼睛看向保镖说:冷静点,孩子,你并不占有优势,我只是想和这位先生和平的单独谈一谈。
保镖很年轻,似乎已经被面前四个黑衣男的气势吓着了,非常不安。他明白这时候对方如果想干点什么的话,自己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但职业道德又不允许他抛弃身边的这位重要客户自个儿一人逃跑。好在年长男人的温和威严的态度和话语很好的解了他的围--这些不速之客只是想跟始终沉默着的客户谈一谈,他们并不是想抢钱还是怎么的。而且停车场里有摄像头监控着每个角落,一但情况有异,银行安保会派人支援.........
保镖暂时稳下心,但仍旧没有放松警惕。他退出稍远一些距离。年长男人看着他离开,然后把视线转移到站立在原地不动的亨德森的脸上,还有他手里拎着得密码箱。
"你果然善于冒险.........到底是什么使你那么有信心可以安全的离开?",灰头发的谢顶男人目光炯炯,看不出神情是高兴还是厌恶:我的人就在你的面前,相距不到十米。而你身边只有那个紧张冒傻,十秒钟之内连枪也拔不出来的银行保安。
如果这话被保镖听见,估计会让他万分尴尬。可亨德森却无动于衷,平静的开口回答:我给了你这个机会。佐伯。因为我知道你想谈一谈。
佐伯的嘴角向下耷拉着,显然对于这个回答并未感到意外。
"你看到了留言。所以你来了。"亨德森又补充一句。
佐伯阴沉着面容。事实确实如亨德森所说。他看到了亨德森的留言,临时重新调整了所有的行动安排。昨晚的那个重大意外,让整个局势急转直下,能够保持微妙平衡的因素被打破了,棋盘上的棋子需要全盘重新排放。
佐伯环顾了一下四周:你的IRON先生在哪里?
"他呆在可以看到我们的地方,可是你看不到他"。
"这么说,你还是早早做了安全方面的考虑。"
"不错。"
亨德森稳稳的站在原地,仿佛是座造型简洁的石灰岩雕像,大衣上扣紧每一个钮扣,甚至是衣领也严实合缝。一头凌乱的金发象个街头流浪歌手般不曾梳理一下,随意的搭在眼镜镜片后。他的态度自始自终的异常冷静,几乎可以说是超然。那神态仿佛在说即使这会儿有人冲他开枪,他也可以确信自己能够活着离开,因为在那颗瞄准他的子弹射出枪膛之前,对方就已经会被埋伏的杀手打成筛子。
"真可惜,我还想在最后一幕中见一见你的这位忠心耿耿的‘魔鬼终结者',"佐伯冷冷的开着玩笑,象是一个不怀好意的邪恶小丑,"亨德森,在你虚张声势的谎言中,我还曾幻想过IRON先生会来终结我的性命,可是最后我才发现我从未有过这种荣幸--我猜你的那张黑名单上压根儿就没有我的名字。"
亨德森直言不讳的承认:的确。
"为什么?"
"你早已明白--你在利用我,我也需要利用你。"
佐伯直直的盯住了亨德森,似乎想透过对方隐藏在镜片后的那对蓝眸子,看出眼前这个疯子的脑瓜里到底是怎样的回路构成。
"你是个聪明的疯子。这大概是你的家族血统的遗传。"他由衷的诅咒。
亨德森的眼神疑惑的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的眉头都未曾受到牵连抖动半分。佐伯只是想刺激他,让他不能保持理智。可是他不会轻易上当。
"现在再提血统论并不高明。"
佐伯无视了亨德森的针锋相对。他们互相之间一直都在打量对方。他们都感觉到曾经熟悉的敌人在短短几天之中,发生了变化。尽管外貌还是相同,但一定都有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在发生。一切都在违反常规。佐伯的眼神越发阴鹫,在亨德森的面前,他连虚假和善的伪装都懒得披上。
"你的"红色糖球"怎样才能一直跳下去?"他突然提问。
"一个小时之内你收到的光盘中,有"内核"的所有资料。交给你的技术组。然后你可以选择,彻底关闭它,还是让它继续跳下去。"
"这次你到是很干脆。"
""红色糖球"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亨德森这个名字即将从"公司"消失.........以后,永远不要再把我跟公司扯上关系。"
佐伯的嘴角下拉的更厉害,脸上两道凌厉的深沟仿佛在凶狠的代表着主人深不可测的心机。
"永远别再来找到我,纠缠我",亨德森补充,语气平谈,态度却是坚定决绝:否则我会让你们在余下的短暂光阴中时时刻刻不得安宁。
这听起来只是个空洞的威胁,但听者知道,当对方说出这句诅咒的时候,他便有能力实践。被疯子缠上并没有好处。除了两败俱伤便是同归于尽。
"亨德森,你在跟我玩俄罗斯轮盘赌。"佐伯面无表情的开口,他就站在车边,似乎觉得谈话马上就要结束,因而完全没有必要向自己的敌人接近一步,"最后一颗子弹不一定会射进我的脑门。"
"随便它会射进谁的脑门,但肯定不会是我。"对方冷酷回答。
"你不一定能赢到最后。"
"事实证明,我已经赢了。"
佐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森恐怖,仿佛是地狱中的鬼魂,"你只是暂时赢了这一局。"他象个不甘心失败的黑巫师般发出一个邪恶的预言。他的手扶在了车门上,恶狠狠的命令: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然后他重新钻回车子里去,透过车窗玻璃,看见亨德森沿着原路,径直拎着密码箱,旁若无人的从容离开,就象是他早料到会如此一样。保镖紧跟在他的身后。
三十分钟后,手下有人接了电话,过来汇报:他们已经收到光盘了。
佐伯命令:把光盘交给技术组。给我一份清单。一小时内,终结所有任务。第三研究中心的BOX计划会支援你们。
他正在停机坪上等着自己的直升飞机,准备飞往"公司"总部。他如约拿到了光盘,就象老家伙说的一样,"保护我们的重要盟友,放弃无足轻重的部分",可是他没有结束掉亨德森,他故意放走了他,虽然他极度讨厌这个危险的金发四眼怪物。佐伯不打算让这场使他明显得利的"危机"在短时间内完全结束掉,他要让高层们觉得"硬糖"的幽灵还活着,"红色糖球"仍然在跳动--那些老家伙们的心里会无时无刻不横亘着一道阴影。他们迫切的需要依重他,得到他铁腕保护。危机延续的时间越长,对他的权利的巩固越有好处。他会成为真正独裁者,未来的"公司"必将是佐伯的帝国。
这场轮盘赌已经开局,说不好是谁开始的,但胆大妄为的亨德森让它变得规模越来越大,过程越来越惊险,结局更加奇谲莫测了,恐怕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上一局有人赢,有人输,幸存的人只能义无反顾的玩下去,因为他们已经被深深的拖下水,挣扎不出了。始作俑者亨德森以为自己胜利了,能够全身而退,其实未必。总有一天,他会绝望的发现,他始终逃不出自己划好的命运怪圈。
所有的人都在参与赌局,只要他们开始追求权利。啤酒瓶将永远转下去,上膛的子弹蓄势待发。下一个送命者是谁?勾动你的手指,开始祈祷幸运女神的垂青吧。
随着震耳欲聋的引擎声越来越响,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平台上。在螺旋浆从平地上掀起的狂暴气流中,佐伯竖起了衣领,他的大衣衣袂翻飞,象一位在硝烟中身着猎猎战袍的狡诈枭雄。他眯起眼睛,弯下腰,在随从的陪同下,带着帝王般的尊荣,快步奔向了直升机的方向。

一家供应简餐的咖啡馆里。亨德森坐在靠窗边的硬木包皮革长条型座位上。即使是在温暖的室内,他也没有脱下大衣--所有的钮扣仍旧一丝不苟的紧扣着,象是一件修道士的长袍。
他身边的空位上横放着从银行带出来的密码箱。他的眼睛看向窗外,街道上行人和车辆穿梭,在对面街角有一个书报亭。他的眼神有些失焦的茫然,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望着街景发呆。
"你的咖啡凉了"。
亨德森转过头来,坐在对面的IRON伸出手来,轻轻的抓住了他平放在桌布上的两手,用大拇指温柔的摩挲着他的手心。
"你的手指冰凉,只有手心还有温度。"IRON温和的灰眼睛注视着亨德森的面孔:你在想什么?
亨德森嗫动了一下嘴唇:没什么重要的。
IRON并不相信。但他不再追究下去,只是稍稍用力抓住了亨德森想要抽回去的手腕。亨德森只好放弃了挣扎,就让他这样象着绅士般的握住自己的手,细细的抚摸着每一根手指的骨节和指尖。
很抱歉。IRON突然嘟哝出一句。
亨德森惊讶的看着他。
如果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那么我很抱歉。IRON补充道。
亨德森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道歉冲晕了头脑,而满腹疑惑。面前的这个大块头的男人,头颅象岩石一样坚固,手臂粗壮有力,脸上却带着诚恳而又坦率的表情,再也没有任何杀手的残酷和戾气,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寻常男人,和这个咖啡馆里出出入入的许多大谈公事大发牢骚为了照顾着一家妻儿老小而养家糊口的上班族没什么两样,甚至他看来更加木讷笨拙一些,因为脸上的那些未曾痊愈的伤疤。
IRON毫不回避亨德森探询的目光,他很坦然,没有一点扭捏羞涩或忐忑不安。他就这么道歉了,说出他自己想说的,并不指望着得到某人原谅或宽恕的回应。
亨德森什么都没有说。
IRON突然转换了话题,问:还记得PIN吗?
亨德森干脆利落的回答:是的,因为他导致弗吉尼亚任务的失败。现在看来,他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公司内部的炸药桶,引发了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包括我被列为公司清洗对象,五天前被迫开始逃亡。现在公司里被翻了个。每个人都岌岌可危。不过这一切已经跟我没有关系。
IRON说: 如果他没有失败,以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吗?
亨德森说:当然不会,该发生的还会发生,只不过换了种形式。也许那个被清洗的倒霉鬼不是我,然后我们也不会在巴黎边的小镇会面。或者你没有来见我,我们之间也就没有任何约定。于是,现在的我们就不可能坐在这儿。可能这会工夫我还在公司总部里卖命,你还在农场小屋里安静的等待着下一个任务.........
IRON沉吟着说:真奇妙。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后悔一辈子。因为我永远都只能远远的看着你,无法象这样接触到你,和你交谈,抚摸你的头发,每一寸肌肤,和你尽情的接吻、作爱.........长官,你让我感觉现在是在做梦.........
亨德森沉默着,突然全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想控制,却无能为力。IRON仍然抓着他的手,通过指尖,对方一定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颤栗。
IRON慢条斯理的接着说下去,声音在喉头滚动着,象是低沉闷响的滚雷,可是亨德森能听清楚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单词。似乎那些声音就在他的脑子中盘旋回响。
"PIN在弗吉尼亚任务失败后生死不明,你派我去找他。我在墨西哥找到了他。他呆在一个小村落里,象那里的人一样戴着宽檐牛仔帽,披着棕色的毛毯。那里人迹罕至,几乎没有外国人。所以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他一点也不惊谎。从他的摩托车上跳下来,请我到路边的小店里喝了一杯。这是我第一次正面接触另一个"硬糖"杀手,他也是。我们总是单独行动,无条件的服从命令,接受任务。我们都知道自己在为同一个主子卖命,却从来没有在活着的时候交谈过。所以那次,我们互相之间谈了很长一段时间。
墨西哥的龙舌兰酒有股冲鼻的辣味。香甜可口,很带劲。我们互敬了一杯后,他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于在结束任务后擦擦手冷静的离开?即不去想这个人为什么该死,也不去想他是否还有孩子或亲人。
我回忆了很久,然后告诉他,我记不起来了。他同情而又理解的看着我,说:你很幸运。
我们为此干杯。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一开始的时候都并不习惯于杀人,在面对尸体的时候,我们不会象天生杀人狂那样感到兴奋,只有深深的愧疚和罪恶。那种感觉很糟糕,你会为此失眠、情绪狂躁,不稳定。特别是在目标让你能够联想到什么熟悉的人而对他产生同情的时候。于是你挣扎,用使命和荣誉麻痹自己,使自己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直到有一天早晨,当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生活本该如此,你以前挣扎和痛苦只不过是因为你还没有习惯于杀手这个角色,还在渴望着正常人的生活规律。于是你决定抛弃那部分渴望,彻底的接受现实。那么恭喜你,你已经合格的升级,具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了。一层坚硬的壳包裹住了你的内心,你不再有同情和怜悯。当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已经意识不到面对自己的是一个与你平等的生命,或是人。只是一个需要被消灭的目标。你什么都不再想,在这个可怕的过程中,你成了一具杀人机器。
这个机械化的过程越短,你就会越强大,坚持你的冷酷,行走在危险的边缘中生存下来的机率也就越大。如果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你还在犹豫不决,那么离你被淘汰的时候也就不远了。PIN说我很幸运,那么确实如此,我是"硬糖"的第一批中唯一坚持下来的杀手。他们比我在某一方面软弱,所以他们败下阵来。我并不为此感到骄傲,我只是够幸运而已。如果我足够残酷,不要暴露软弱的部分,说不定我还能活得更长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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