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烟----徐景年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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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秒呆楞半秒失策,许谦摸了摸床上的衣服,却没摸准。
其实准确点来说,许谦现在不是看不见东西,也不似乎整个视野模糊,只是左边的眼睛突然出现了白色的光,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他看东西有些偏差。
公仪铭看许谦这样困难,就伸手帮他拿起了衣服,想帮他穿上。可是手指刚碰到许谦的肩膀,许谦就打了个寒战。
房间里的空调开着,根本不冷。
公仪铭明了其中的意思,把手里的衣服放在床上,背过身去,"穿吧。"
许谦看公仪铭转了过去,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样帮他,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都该说句谢谢。
于是他边穿衣服,边开了口,"谢谢你。"
公仪铭背对者许谦,嘴角微微上扬。
为了这句谢谢,他今天算没白折腾。
许谦穿衣服穿的很慢,那不是他的衣服也不是他的尺码更不是他的档次,所以穿起来有点费事。期间,公仪铭大概说了下许谦的情况,"医生说你操劳过度压力过重导致脑血管痉挛,这种病可大可小,修养好了也不过是小病,修养不好就可能血管阻塞,和那些老人病差不多,一下子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里,公仪铭笑了一下,大概是为了缓解许谦的紧张或者不安,他轻声微笑,"那医生还问我你到底几岁,怎么得了那种老头子的病,你看你,一个年轻小伙子,还没我这老骨头身体好。"
许谦看着公仪铭的侧脸,一语不发。公仪铭不老,一点也不老,他的样子,甚至比学校里的有些男生还年轻,要不是他整天穿着那种奢侈的衣服到处招摇,要不是他的笑容举止太过成熟雅致,兴许他真的会被当作学生。在他脸上,甚至找不到岁月无情的痕迹,岁月给他的,只有风度和气质。
公仪铭的侧面看上去很幽雅,长长的脖子,淡淡的微笑和一种近乎祥和的眼神。要不是他曾经对自己做过那样的事情,提出过那么荒谬的决定,许谦应该不会那么抗拒到近乎厌恶他。这样完美的男人,就算不喜欢崇拜,也不该讨厌吧。
许谦只是开始认真客观的评价公仪铭,但是个人观点仍旧保留。
公仪铭感觉到身后衣料摩擦的声音停止了,回头看着许谦。
"虽说医生配了药,也可以暂时控制一下你的病,让你的情况不那么严重。不过你看,你还是看不清楚吧。这病还是要靠养,许谦,你这样拼命可以么?"
他低头,"谢谢你的帮忙和照顾,看医生的钱我过阵子还给你,公仪老师......"
公仪老师?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丝毫不放松警惕,甚至这样赤裸裸的说出那么不圆滑的话。
许谦的好意提醒达到目的:公仪铭,你作为一个老师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不需要给我更多,我不需要,你也没必要。
这话多绝情呵。
可是白痴如许谦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把一切喜好表现在自己那张苍白的脸上。
公仪铭只有笑,很多时候,人的笑容客人仪掩盖很多东西,譬如尴尬,"医药费的事情,以后再说。既然你叫我一句老师,就承认了我和你之间的师生关系,学生有难,老师哪里有不帮的道理?好了,先下楼吃饭吧。"
随即笑着揽起许谦的肩膀,亲密而礼貌,克守着老师和学生的距离。
许谦的不自在没有维持很久,就被这么拖拽着下了楼。


13.出事了
日子,假装平静的度过。
然而在许谦自以为平静的时候,很多事情改变了,不可挽回了,难以琢磨了。
比如,他以为只要公仪铭不再有怪异的举动,就可以顺利的度过他余下的大学三年,然而他绝对不会知道,公仪铭在隐藏的笑容里,参杂比原本玩味兴趣更多的东西;又比如,他以为只要沈北言不打电话来,就证明他还幸福着,至少,是顺利着,没有发生任何的不幸,可是他一定想象不到,上次那粗暴的错乱的诡异的性爱,就是某些东西的序章。
许谦真的是太天真了,绝大多数时间里,他保持着一个大学生不该保留的天真和倔强。
那天,仍旧是平淡的一个下午。公仪铭微笑着说,"等下有时间么,我请你吃饭。"
许谦低着头,没什么语气的声音又轻又快,好象一下子就要消失在风里一般,"不用了,我下午还要打工。"
对于公仪铭的相约,许谦不想再去第二次,因为第一次的遭遇,实在不好。
公仪铭笑笑,"那好吧,你要记得吃饭啊,我先走了。"
这样的距离,正好。不近不远,恰倒好处,这次公仪铭,是真的下了工夫。
许谦在公仪铭转身的一刹那抬头,望了望那远去的背影,抒了口气。
才放心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知道许谦手机号码的人不多,施永妍,沈北言,还有几个打工必须联络的人。
所以每次电话响起,他都会特别紧张,因为有很大的几率,会是沈北言。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真是他!
许谦按下了接听键,手指都开始微微发颤。
又是几个月,他没见到沈北言。
"喂,你是小北的朋友么?"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竟然不是属于沈北言轻率语气。
许谦心里一惊,"你是谁?"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微带上了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许谦总觉得那样的笑容太过委琐。
"小北现在在我们这里,前些天他欠了我们一些钱,到现在还没还。欠债还钱的道理,你该是知道的吧。这小子昏迷的时候还喊着你的名字,我想你大概是他相好的,要是你还想他安安全全的回去,就快点来帮他还了那些债。"
许谦听完这翻话,脑子里早就一片模糊,昏天暗地。拿着电话的手指开始微微发颤。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他只能倚靠在学校小道上的衫树上,虚脱。
北言到底惹了什么人?他现在怎么了?为什么不让他打这个电话?是不是被打了被虐待了,不能说话了?
千万种想象,让许谦的身体顿时犹如置身冰窖,冷到及至。
"他...他怎么了?你们在哪里?我马上来!"
电话那头的男人报了一串路名,许谦不认识,但是却强迫自己记了下来。
很多话他都没听清楚,他也没想好对策。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沈北言,混乱一片。
不管不顾,他从学校冲了出去,拦车就走。身上唯一的一百块钱就那么没了。


14.放弃吧
到达所说的地点,是一片商业街,惨白的冬日阳光下,每家店的门都紧闭着,这里所有的店家,都只在夜里才开始营业。
他冲进一家小酒吧,那么横冲直撞,毫无章法,"人呢!"
几个人走了出来,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青年,几个中年人,如想象的一般,形貌委琐。
"他在哪里?"许谦连忙问。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上下打量着许谦,"刚才接电话的就是你?"
许谦回答的干脆,"是我。"
"钱呢?"
许谦短暂沉默了一下,"我现在没钱。"
对面的男人笑了,但是那不是正常人的笑,或虚伪或算计,那是暗藏暴力的笑容,"你没钱?你没钱你来这里干麻?和你相好的一起在这里抵债?"
许谦看了看四周,努力的心理暗示,让自己镇定,"我现在没钱,但是我可以帮他还你,我过些日子就还,先把他放了。"
那群人里的几个小青年笑的猖狂,一屡黄毛笑得都颤抖了起来,"小子!你大白天的做梦那你!进了这地还赶和我们大哥谈条件,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况。识相点,把钱拿出来,不管你是偷是抢,拿出来就放人。"
许谦皱了眉头,眉头紧锁。
他是真的没钱,要有钱,他早就拿出来了。
一个声音突然说,"看来不给点刺激,你是不明白啊!"
也不知什么时候,沈北言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他倒在地上,脸色不太好,眼神迷茫着,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许谦紧张了,大声呼唤了一声,"北言!"
那声说不上撕心裂肺,却也有几分凄楚。
身边突然爆发出几声大笑,"你看他们,和真的是的~这兔儿爷都那么情深意重,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这样的话,许谦却听不见,他只关心着眼前的人。
他蹲下,仰视着那个老大,"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高了很多,声音里,不免带上了些愤然。
那老大混了那么多年,看人的经验还是有的,看许谦这个样子,大概是看出了些端倪。
这人,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我们怎么折腾他了?我告诉你,他就是来我们这里白吸白爽,却不给钱。他自己也说了,钱不够就拿他抵,你看他,虽然也不小了,却长了个这么漂亮的脸蛋。我就是给了他最后的退路才找你来的,要是我狠点儿,他早就在这地被玩了几十次了。我问你,你现在到底是还钱还是走人?道上的规矩,钱不是你欠的,你还,当然好,你不还,就他倒霉,选吧!"
许谦从一开始就选了,接到电话的那刻起,就选了,"我还!"他咬了咬牙,嘴里鲜血的味道翻腾,声音却突然软了下来,"可是我真的没钱,你等我一阵子可以么?我们打协议,我一定还!"
对面的人笑了,"打协议?做我们这种生意的,你要是不还钱我难道还会去法院告你么?我不信你,只信钱。"
许谦紧咬着唇,没办法了。
是真的毫无办法。他的头开始疼痛。
切记不能受刺激,也不能激动。他突然想起那时候公仪铭对他说的话。
"谦......?"
也不知什么时候,北言清醒了过来,看来是药性过了,缓过了神,只是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和凌乱。
"许谦...你......你怎么来了?"
那眼神多迷茫,宛如初生的孩子,美丽而纯洁。北言,北言......
许谦苦笑,蹲下抱着沈北言,"我不来,还有谁来呢?"
沈北言听到这话,低下了头。
难堪,必然是有的,难看,他沈北言现在还不够难看么?衣衫凌乱,一身狼狈。
沈北言闭着眼,"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那声音那么轻,那么无力。
那头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得~这么说你愿意留下做了,今晚就有生意做哦。"
"不!"许谦听到这话,突然抱紧了怀里的人,那么紧,那么紧,神经质的,像是对着自己,像是对着沈北言,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在哆嗦,都在颤抖,但是他的声音还是发了出来,表达了他的想法,"他不留在这里,他不留。钱,我去想办法,给我时间...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一点点就好,求你,求你......他不能留在这里,不可以的。"
他的北言还是计算机系的一个大学生,还有大片的美好前程,不能,不能就轻易毁了他。
许谦又天真了。
他忘记了,混迹于这种地方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大好前程。
沈北言吸毒,烂交,堕落,他都不知道。他以为他的北言只是一时糊涂,被坏人带错了道,才成了现在这样。
"你要还?你拿什么还啊...走吧,许谦,算我求你。"
沈北言全身颤抖着,眼神也没平时那么清明。
他突然想起圣诞节前的那夜,他残暴的纠缠着他,撕扯着他......原因?现在总算知晓。
吸毒...前些日子,学校组织上了关于这种的课,放了几张很触目惊心的图片。
图片里,几个瘦的只剩骨头的男人张着空洞的眼望这镜头,没有悔恨没有表情,据说...他们的大脑已经被损伤了。
想到这里,许谦的惊恐更甚。
他走了过去,给了沈北言一积耳光,"你说什么鬼话呢你!我不帮你还有谁来帮你啊!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疼痛给堵了回去,头实在疼的离开,连说话都牵动着太阳穴。
许谦转身,放软语气,"他欠你们多少钱?"
那个为首的男人笑道,"不多。"随即比了个收拾。
三个手指。
三百?不可能那么少......难道是...三千?
许谦颤抖着疑惑着开了口,"三...千?"
那人摇了摇头,"三万。"
许谦咽了咽口水。
三万,要他哪里去弄三万块钱出来啊!许谦不说话。
一时间沉默了,虽然不过几秒。但是小小的酒吧里却没一点声音。
终于,许谦做了一个决定。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
身后的人说,"快去快回啊,小北还没散冰,他现在可难受着呢。"
许谦回头看了看,沈北言正双手抱肩,很难受的样子,好象生病似的满头冒汗。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15.求助于他
一出门,许谦就拨了公仪铭的电话。
那电话号码是那次他生病公仪铭给的,给的时候他说,"有事就找我吧。"
想不到,要用在这种时候。
电话通了,响了几下,却没人接。许谦急了,还是不断的拨。
快,求你快点,快接电话啊!
那边,公仪铭手握方向盘,车子里流泻着柔和的钢琴曲,手机被扔在了一边,不断震动着,一下,两下,三四下。
今天中午,许谦拒绝他的邀请以后接了一个电话,他看着许谦急匆匆的往外赶。
公仪铭知道,这也许是个机会。
侧头,公仪铭看着对面路上脸色惨白的许谦,嘴角挂着几不可见的笑。
终于,在许谦绝望的蹲在地上的时候,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许谦焦急万分,"喂!我是许谦!"
"有什么事么?"公仪铭的语气,仍旧是那么无懈可击,儒雅轻快,似林子里的春风一般,可惜的是,许谦根本没时间来欣赏这种声音。
听到声音,许谦迟疑了片刻,却还是开了口,"公仪..."他说了一半,似乎又觉得不妥,硬是吞下了后面的老师二字,"借我三万块钱可以么?我会想半反尽快还你的,不会拖很长时间的,相信我!"
公仪铭眯起了眼,看着由于紧张而不断来回跺步的人,唇的笑蔓延而开,"可以。"
刚说完这两个字,就突然没了声音,许谦没挂电话,公仪铭也没有,许谦死死的咬着唇,那毫无血色的唇被咬出了一排浅浅的牙印,这,公仪铭当然看不清楚,他能看见的,不过是许谦僵在那里的身影。
公仪铭凭什么答应的如此爽快,还需要解释么?
许谦才想起来,这公仪铭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是一只狐狸,一只狡猾的禽兽。而许谦,像突然开窍的笨孩子,一下子掉进无情的现实之中。
电话那头,公仪铭的声音伴随着信号不佳的电流声缓缓传来,"条件,你应该知道的。"
许谦脑子里闪过那么几个片段,公仪铭叫他好好休息,公仪铭拜托学校给他留了个勤工俭学的位置。
这些,原来也不过是手段。
他木木的开口,语气阴冷,"把钱送过来,地址是......我在门口等你。"
交易,就那么成立了。草率,急切,没有任何洽谈的余地。
许谦仰头,看着那不太清朗的天空,顿时感觉有些虚脱。
也不知是头疼还是什么的,整个人都开始泛晕。
公仪铭看着那样的许谦,看了很久。
许谦仰头的姿势,是那么虚弱而无力,好象跳楼自杀的姿势一般。
如果那是万丈深渊,他会不会往下跳?
也许会吧。
公仪铭发动了车子,往最近的银行去。
今天,有变数。


沈北言还难受着,他坐在车里,全身打颤。
"你哪里来的钱?"
许谦抿着嘴唇,不说话,他还在想着刚才公仪铭对他说的话。
他说,"明天起,搬到我家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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