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下午茶+假面舞会————俨然微客
俨然微客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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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下午茶

信徒,秘园
又是一个美好的夏天。阳光又变成了清澈透明的金黄色,圣索菲亚大教堂的花园里月季开得满满,还有玫瑰,她们娇艳的花朵几乎在古老的圣徒雕像上架起来一条长河。她们带着隐秘的目的偷偷散播着诱惑的香味。
圣索菲亚大教堂因为那年的爆炸,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很少再有情侣来这里互诉衷肠了。为此我还是有点难过的,这场爆炸和教堂的毁灭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是我的错误,我为了救一个人却毁了它。这个教堂是我最喜欢的教堂。她不但是恋人们结成永恒誓言的地方,也是我不多的美好记忆之一。
因为我在小的时候,我的母亲经常带我来这里。虽然她不是一个教徒。我还记得她美丽出尘却苍白的脸,她的眼睛就像深黑色的海一样。常常用冷漠的语气对我说:"人间最美好的,最圣洁的感情就在这里。无论平时如何。在对待宗教信仰--对于自己永远达不到神明的境界的那种敬畏,在这里都是灵魂升华的时刻。"
所以我对于教堂总是充满着敬畏。我也很尊敬教徒,那些对于精神执着追求的人。
比如那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大概已过而立之年。他的灵魂却是温和干净的,因为他的眼睛透着清澈明晰而且智慧的光芒。
这个人几乎每个星期天都会来到圣索菲亚大教堂,风雨无阻。而且每次都虔诚的跪在神坛前祈祷一会。我总是习惯性的看着他,有的时候他的视线对上我的视线的时候,他会微笑的和我打招呼,我则很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一笑。
这个星期也是一样的。
我通过教堂的窗子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又跪在神坛前面,一束阳光从教堂的顶端,彩绘的玫瑰玻璃笔直的流淌下来,染在他微微有些栗色的头发上,变成炫目的金黄,他的双目紧闭,脸颊也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他的双手交缠着我熟悉的细细银链,链子上还晃晃悠悠的吊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
我现在的工作只是这里的花匠,我不是教徒,但是因为这座教堂的败落,它可能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干的花匠,整理它四百年历史之久的花园。而不是一个只是信徒的花匠。
我如今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和他有什么交集。我从他鲜亮的衣着上可以判断他的身份高贵。我现在只希望可以过另外的一种生活。是的,没错,我的确享受宁静安逸,而不是万人之上玩弄众生于股掌中的残忍,那是从前司禴离最喜欢的感觉。我喜欢现在的职业,就像天堂一样,绝对的孤独。心灵的宁静。在小时候我总是喜欢躲在角落里面静静的看书。
后来,后来......后来的时间里果然是一场错乱。
离奇的事情终究发生了。我很享受现在的面孔,新的身份,新的平静的记忆。注定和我过去的生活缺乏交集。
我低下头,去照料那些娇艳的玫瑰,一片玫瑰的海洋,和此时热烈的阳光,多么迷人而且悠闲的生活。但是我的心已经如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般宁静了,就像沼泽里面的湖泊,凝结成万年的不动,什么都腐烂在其中,什么都无法吹起它的涟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玫瑰中站了起来,才发现本来该在教堂神坛前跪着的那个人居然站在我的身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慌乱的站起来,我从来没想到和他有这么近的接触。他突然微笑开:"你很喜欢花吗?"
我点点头。手在身上胡乱抹了抹,我想此时应该会显得更糟糕,都是泥土,我的脸慢慢的变红了。他看着我大笑起来,那点若有所思全部消失殆尽。
他温和的看着我,金丝眼镜下仍然是满满的笑意。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她也很喜欢玫瑰呢。她常常亲吻每一朵花,然后看着天空走路。真的很奇怪。"他的神色变的孩子气起来。
我错愕的看着他的变化。
"不过,她真的很美呢,就像画里面的人。"说着说着,开始叹气,而后陷入了奇怪的沉思,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忧伤了。这更让我觉得无措。他对着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回忆过往似乎有些奇怪,我只好盯着他的口袋的地方。那里有一些的鼓,四周露出一些棱角,让他的西装不是那么伏贴。看形状像是一个长方形,应该是他的祈祷书。我猜测着。
他回过神来,大概看出来我短暂的沉默,尴尬的笑笑。
"对不起!"他说,这样的男子陷入忧伤,一定有着不愿意提及的悲哀过往。
我突然心里面涌出一种奇怪的冲动。
"没关系,我很高兴你能说这些,跟我来。"我朝他招招手。
他释然的微笑,丝毫不介意我的唐突,跟在我的后面。我带他走入教堂后面一个小小的侧门,上面爬满常青藤和蔷薇,还有一个小小的爱神雕像。只是有一个翅膀被折断了。爱神的微笑还是在的,天真无邪的笑着,看着前面,带着一点点的淘气。仿佛没有察觉自己被折断
我转了转爱神雕像,里面露出了小小的钥匙眼。我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模样熟练。在我推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他,发现他讶异的看着这一切。我得意的笑一笑,此刻,我想我一定回到我十六岁,或许更小的时候。我希望别人可以分享我最美好的东西,这种时候就会变得非常的得意激动。虽然我当时很慷慨,不过他们不屑一顾。现在的这个人,又该是什么表情呢?我有点忐忑不安起来。不过,我看着他信任的眼光,我坚定的推开门。
我知道我身后的人该开始屏住呼吸了,像我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
的确,世界上有种东西只会比它曾经存在的更为美丽。因为它拥有秘密,如今我们就是看到的这样的。谁也不知道这堵墙的背后有着这样的景象。
当大门打开的时候,万千道金辉拥住我们的视线。
大粒的灰尘在金色的光影中弥漫游走着,什么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的光晕,墙上悬浮着美丽高大的女神,庄严肃穆的神像,她带着悲悯的神情看着我们两个冒昧闯进来的人。
我一直感到非常的惊奇,那次爆炸居然没有毁掉这里的一切。可能是墙壁很厚实的原因。
四面墙壁上都挂着油画,里面都是一个带着宁和神圣表情的男人,我觉得画像里面的人沉思时候的表情和我身边的这个人很像。
俊美苍白的脸上却是无比疏离的微笑,仿佛刻意的和别人远离冷漠,清澈的眼睛永远都看不到心灵的温度。这样细腻的笔触让我在所少年后的今天依旧看的悲哀无比,不知道画他的人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来一点点勾绘出记忆里面心爱的人的微笑?
墙上都是钢笔写的诗句,四处飞扬的花体字。我旁边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走过去匆匆的浏览起来,我看到他的表情越来越悲伤,那些叙述着自己永恒得不到爱的苦涩诗句,也曾经触到我的过往。
"在墙角有一架小提琴,"我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第一次到这里发现它的时候,这把小提琴上面落满灰尘呢......你会吗?"
我看他小心翼翼的把那把琴拿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的调了调音,然后,我闭目吸气,的确,有一种东西叫做天籁之音,那么就是此时此刻。琴声又在这间密室里开始流淌,可是究竟之间相隔了多少年?
时间是最无情的,当它把什么都掩盖的时候,过去如死灰的绝望,独自等待的冰冷都显得微不足道。
"这里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地方。"
他叹息着,接着一个华彩章结束了袅袅琴音。
"我也是。"我说,他把小提琴放下来,我很诧异的看着他:"你不带走吗?"
他显然吃了一惊。
"反正放在这里也浪费了。没有人会。"
他摇摇头,"这样的琴,只有他的主人才配拥有。"我想想也是。
"谢谢。"他说。"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我微笑,"你可以叫我回忆。"
"回忆是吗?"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回答不快。"
"我很高兴认识您。我是司陈。"他微笑的向我伸出手,我还是忍不住颤抖一下,握了上去。


公共图书馆
"145,236 ,1198,574...... "我关掉收音机,最近的收音机里面总是会出现这样莫名其妙的声音,我关掉收音机,看看我记下来的号码。现在又不是上个世纪二战的时候,这种噪音估计没有什么意义吧。
放下笔,伸伸懒腰,
我对着镜子洗脸的时候总是会看看我的容貌,现在的我看起来就和一切普通的十八岁的男孩子一样,脸上甚至还长着雀斑。还是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可是过高的鼻子让我觉得不习惯。
只有我的眼睛,就像一个老人的眼睛。没有什么急切的渴望。太过平静。叹口气,睡在硬板床上,四周都是玫瑰的香味。我在心里想着已经是星期六了,不知道司陈明天会不会过来。
他可能是我现在唯一比较熟的人。
自从那天之后,我和司陈也没有什么交集了,我们还是保持着原来的距离,不像是朋友,却有着一层微妙的默契。他依旧会看到我微笑,只是多了一层温度。我依旧守在我小小的园子里面,这是一个界限,我不想打破这个界限。
如果不是星期天,司陈掉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在教堂的椅子上面。我想我是不会再次和他交谈,打破这层微妙的宁静关系。
同样的一个星期天,不过下了暴雨,我躲在教堂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神像。这个季节是多雨的季节,我以为司陈不会过来了。躲在教堂里面干爽一些,可怜我作为工匠的小屋是漏雨的。上次忘记修,造成现在我只能躲在这里。看着教堂上面无表情的神像,有些不舒服。
一个闪电。我忍不住回头向外看。结果看到雨帘中有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司陈!他居然来了,他的眼镜上是一片模糊的水汽,他擦擦眼镜,看见我的时候现实愣了一下,又对我笑笑,然后大步走了过去,直接跪在神坛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银链子。
司陈对这里太过于虔诚,他的家应该离这里很远,否则他不会开车过来。他家的附近也应该有教堂,这座有着异国情调的古城在中世纪的时候有着很多的教堂遗留。
可是他为什么总是到这来?我盯着已经跪成雕像的他猜测。只见他紧闭着眼睛。嘴唇喃喃的动着,湿热的空气,四周弥漫着沉默。我后来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衣服,应该是他来的时候穿的。
好像刚才就像一场梦一样。
果然,换了一具身体,我的灵敏性也差了些,不会在人靠近的时候惊醒。自嘲无奈的笑笑,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他走了之后,我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走到他刚才跪着的祭坛,祭坛上覆盖着某个虔诚的修女绣上的精美的祭布,上面遗落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我想一定是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滑落的。
那个破旧,窄窄的盒子我并不觉得陌生,上面还有一个密码锁。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因此我很好奇,出于无心,我打开了盒子,我很惊奇自己为什么会一看见这个盒子就想起来密码。里面是个陈旧的硬皮笔记本,翻开扉页。
"De profundis clamivi ad te !"文字潦草,却秀美难言,笔力透纸背。我一下子心惊的将本子合了起来。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写下此句话时候的绝望。我实在难以想象如此优雅的女子为什么会发出如此悲哀的呐喊,"我在深渊向你呼唤",出自一本非常著名的圣经,1597年出版的克拉里克圣经。我又打开,急急的往下面翻去,好像在偷窥着一个秘密。
我突然被以前的,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唤起。那些画面一下气流淌起来,冰川的水,灭顶的冰冷感觉,直至我的指尖。
明明还是夏天。
令我感到诧异的是,里面没有文字,都是一些潦草的数字,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我不明白这些是什么意思,这些数字本身是无意义的排列顺序,但是一行一行的,仿佛传达着一些讯息。我想一定是,作者一定是有着一些难言之隐。才选择了这样隐讳的方式。
我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将这个东西还给他。因为好像对于他来说,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想,我还是等下个星期天吧,在此之前,我应该弄明白一些事情。
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对面是一座古老的公共图书馆。这也是我在生活宁静下来之后常喜欢去的地方,我看看我的玫瑰园子,这是我曾经的梦想啊。
图书馆里面一如既往的安静,里面有着非常珍贵的教会藏书,是一个几百年前一个著名的大主教捐赠的。他以其博学著称。
图书馆是非常庄重的地方,厚重的大理石建筑,它明亮温暖安静,我常常到这里来。在我总是难过的时候,我总是通过书籍来平静我的心灵,因为有些精神注定不能为我所有,我是生存在黑暗里的人。
我抱着需要的书,找了一个靠着窗户的座位坐了下来,这里能看见我的玫瑰园。我细细的查找,这里也许有我需要的答案。当我放下书的时候,抬头看窗外,玫瑰花开的正浓艳,全是一片血色妖异的红,我隔着窗户仿佛都能闻到那种让我愉悦的芬芳。我想,我对生命的热爱已经近乎病态了。
我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司陈,他坐在斜背对着我的桌子,我能看见他在翻阅一本厚重的黑色硬皮书,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就像一件艺术品,适合被人观赏。无论是握着银色的十字链还是翻阅厚重的书籍,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我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仿佛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我,很讶异的朝我笑笑,迅速将手中的书抽走,快的让我看不清书的名字。
"嗨!你好。"我看见他有点不安,好像在探寻我看到那本书了没有。边上的一个带着黑边眼镜的老女人严厉的看了我们一眼。
我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看他的身边有一块之纸板,于是就在在纸板上写:"你的东西。"字迹歪歪扭扭。我的脸有点红,这样的字迹一定会被嘲笑,毕竟,我现在除了记忆,什么技能都没有。
他温柔的笑笑。
我赶紧从口袋里满掏出来那个破旧的盒子,他变得震惊,急急的抓住在手里,"谢谢!"失而复得的喜悦里面夹杂着一点凄苦。我看见他的唇形吐出这样的话语。一刻,我的心突然有些温暖。
我们走出了图书馆,他拉住我说:"回忆,到我家去吧。我应该谢谢你呢。"
我想了想,默默的点点头。

 

下午茶
到了他的家,我才真正的开始惊叹。
这根本就是一个小型的庄园,是的,这个时代已经不多见的庄园。雪白的墙上爬着青藤,令我惊异的是庄园的玫瑰园。开的妖艳的满满,我错以为还在教堂。
里面的布置十分的女性化,我实在难以看出这是一个男人住的地方。柔美的窗帘轻纱曼舞,可以想象到月光照进来的样子。四周摆放着精致的用来赏玩的东西。雕像,花瓶,正上方的画像上面是一个人,用世俗的观点来说,是一个漂亮的少年。面容却是我熟悉的,我很想知道司陈和画像上面这个人的关系。
司陈看到我看着那个画像,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画的,应该说是想象中的人物吧。"我很尴尬的把目光移开,看向他的家具。白色的家具还描着金色的边,缎子的。让人错以为回到了上上个世纪。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怎么样,其实现在都是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当然,还我的管家。不然我是没法将这里打理的和原来一样的。"
我摇摇头说:"真的好漂亮啊,这里就像梦幻一样。"
司陈的眼睛都是笑意。他的眼睛越发的温和。
他带我到书房去。我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他走廊上面的画像上。大多都是以十九世纪为背景的画像,不出名的作者,但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高大的窗户投下光的阴影。宽阔厚实的桌子上面杂乱的堆着各种文件,书房就像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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