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玛却像要哭出来一样，拽住我的袖子："求求你，别下去？下面会有鬼。"
我好笑："那你就在上面呆着好吗？"其实在我的记忆里面大概只有三级台阶。
索玛睁大她泪眼婆娑的眼睛，最后咬住嘴唇，好像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样，放下又重新回到她手中的蜡烛，和我一块爬下了楼梯。
其实所谓地下室，当然不是十九世纪初时候安娜?克罗狄芙妙笔生花下的哥特小说，里面的巨大走廊和拉门，它只是一个类似地窖一样小小的地下室。
我凭着记忆摸黑摸到一块小小的蜡烛，上次使用在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了。我点燃了蜡烛。索玛惊叫起来。我不知道带她来是不是对的，因为这里我不想被人破坏。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做出其他的选择。我拿起桌子上面的小盒子。只是想在离开之前拿走我母亲的十字架。
我看了一圈，最后对着前面淡淡的说："这是我母亲的东西。你出去了之后最好忘记这个地方。"
索玛很生气的看向我："我当然不会说这个闹鬼的地方。说了也没有人相信。"

水晶吊灯下的公主
我微微的苦笑。
接着，她的注意力好像被什么吸引了，她发出赞叹般的声音，我回头看见她指着一幅画问："这是你的母亲吗？"
我看向那幅画，上面有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穿着巴洛克时代华美的衣服，带着帽子，身上都是古时候的首饰，她的脚底下都是玫瑰，上面满满的玫瑰。和我记忆中母亲的模样重叠起来。我别开了脸，画里面的那个人的甜美笑容好像要刺开了什么，让什么东西从我的心里流了出来，酸酸涩涩的。
我的母亲又何时有这样的笑容。
"不是，但是我的母亲很像她。"我想起来好像听说过这幅画的来历，这幅画里的女人在她未出阁之前就是出了名的没人，后来嫁给一个显耀的上议院的伯爵。
"好美啊，她的衣服也很美丽，就好像公主一样。"索玛的眼睛带着迷醉的神采。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灵感，我说："索玛。走的时候把这幅画抱走。"她迷惑不解的问我："干嘛？"我突然抱着一种开玩笑的心思，笑着对她说："我要给你的是一个惊喜。"
当我把这幅画送到裁缝店的时候，裁缝的眼睛都瞪直了，在她的注视下，我只好尴尬的轻咳一声。裁缝赞叹似的将手覆上画框，说："简直太美了！"我笑笑。
"是您的妻子吗？"裁缝像一切她这个职业的癖好，热情的问我。
我摇摇头，想了想说："这是我的母亲。"她惊讶的看着我。
我不理会她的惊讶，接着说："还是上次的衣服尺寸，你把这件衣服的款式记下来。然后按照这件衣服做。"她呆呆的点点头。
的确很像收养我的母亲，但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美丽的笑容。
我收到礼服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一张本郡最大舞会的请帖。地点就在圣索菲亚大教堂。我看见别致的请帖最下面的签名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司禴离已经把小镇出口的记录盘查完，最后锁定我还在这里，所以他要用这样的方法找出我。
在教堂里办了一场舞会，让全市的人都参加，只是为了找出我。我知道，在舞会上面，他将会对这里的每个人进行身份确认，当然我也做好相同的应对。我不禁自问，我值得这样吗？不过是一个他唾弃的叛徒，死了，没有价值的人。他也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我回到他的身边，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当时我作为卧底在我母亲的家族，后来他们查出来我是卧底，最后司禴离为了保护他的资料说我是叛徒。
呵呵。现在用得着这样找我吗？
当我把礼盒里面的衣服拿给索玛看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把一首舞曲完整的跳下来，对于这一点，我很满意。我这次让索玛亲自拆开盒子，她拿出里面白色的礼服，宽大的群摆上面缀着无数梦幻一样的皱褶，还有雪纺，绸纱。索玛先是惊喜的没有说出来话，最后她幸福的大笑着，我甚至被她的快乐给感染了。
索玛因为这件衣服比我更期待这场舞会，好像是她这辈子最光彩的节日一样。我也觉得没有那么糟糕，因为我有舞伴，而司禴离只会去找没有舞伴的人。
我又一次的来到教堂的门口，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离开。大殿里面从来都没有这么多的人，司禴离手下的人把这里布置的很好，我想起来那个人魔鬼般的鉴赏力和他共生的残酷冷漠，却还是对这里充满赞赏。
到处都是玫瑰，在苍穹上还有着巨大的水晶灯。把教堂巨大的大厅改造成两层，上面有着回廊，看起来更像是古代的城堡。而舞会则像是几个世纪以前真正的宫廷舞会，但是又多了些魔魅的气氛，我甚至听到有人议论说："这是吸血鬼的化妆舞会吗？"
索玛穿上衣服的时候非常的美丽，就像那张画一样。甚至脸上的那些伤痕，在淡淡的脂粉和头发的遮掩下也变得不可察觉，也无损于她的美丽。我发现很多绅士都盯着她看。我微微一笑，低低的说："你看你很漂亮呢。"她的脸居然红了，我越来越觉得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我感觉得出她有些颤抖的紧张和不安。当舞曲开始的时候，我牵着她的手起舞，当我看向楼上的时候，心脏却漏了一拍。那个人，带着银色的假面，假面上反射着水晶灯迷离的光辉色彩。他那高大的身躯站在高高的楼顶上我绝对不会认错。
我发现她突然紧张起来。我低低的在她的耳边说："不要害怕。我会带着你的"她的眼睛里全部是烂漫的光彩。我微微一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呢。美丽的衣裙，贵重的首饰。被当作公主。此刻，是每个女孩子生命中梦想的时刻。我微微的讽刺，她却不知道我这么好心，只是为了躲避别人。

危险和告白
当一曲终了。索玛还沉浸在刚才的乐曲和她的满足里。
突然灯灭了。大厅里面陷入了一片昏暗，女士们有的开始尖叫，男士们大声的问着："这是怎么回事？"索玛害怕的圈住我的胳膊，我知道司禴离已经锁定了目标。这时候人潮突然开始移动，我差点和索玛被人挤散了。我把她带到一个离人群来说比较偏僻的地方，站定了，喘着气。
我却察觉到，有人在慢慢的接近我们。黑暗中我听见了那个让我熟悉又害怕的冰冷嗓音说："笑夭，你在这里，对不对？"
我觉得自己的手指是冰冻的，我悄悄的搂住索玛，她温热的身体靠过来，我才感觉到了一点暖意，我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只听那个人脚步柔和的向前迈进，他矫健的身躯充满了张力，动作却是轻柔的，好像是害怕吓坏什么小动物。
他在黑夜中都散发着诱惑的气息。偷偷的慢慢的侵蚀着我的意志力。
"笑夭，我很想你。你回来吧。"他略带模糊的嗓音柔和的叙述着一种同样模糊的柔情。像柔软的藤蔓从我的心里长了出来，将我的意志力，坚硬的心一点点的土崩瓦解。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我该相信他吗？我无法相信。因为我害怕相信他，那些事实是不能用死亡希望历史来掩盖的，他利用过我，算计过我的事实。我怕我又不能全身而退。我爱眼前的男人本来就不容于天，不容于世界。这是禁忌，是道德的谴责，我替他杀人，又是良心的堕落。虽然我内心的渴望想要撕碎我的理智。
"笑夭，你救过我。我感谢你。"他又在对我施加着迷惑。感谢我，但是又不能原谅我的离开和背叛，感谢我，却不爱我。原来是这样，仅仅只是一句这样的话。如果他说爱我，我一定就和他走了。不管真的假的。
索玛的腰轻轻的颤抖，少女甜美的气息越发的强烈，她因为害怕而紧紧的靠着我。我安抚的抚住她的头发。
"笑夭？"他深情的声音让我甚至觉得他从来都是爱我的，如果不是刚才的话语，此时，我就已经相信了他。我不会再相信他爱我，我知道和他脸上的表情三年前一定是一样的。冷酷冰冷残忍。时间改变不了他的冰冷，否则，他也不会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索玛抓住我的衣服，我扯住了索玛的头发，抽出了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深吸一口气，热烈的吻了下去。
我感觉到索玛最开始的震惊的僵硬，被动的接受，而后沉溺在这个吻里面。她柔软的唇瓣很甜美，我却一直都悲哀的是理智清醒，我不敢再深入，可是我知道，我们两个人现在是在生死门之间徘徊。
啪，灯又亮了。璀璨的水晶灯在大厅的上空闪耀。
我在亮灯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司禴离，他就站在我的正前方。他的脸色在灯亮的那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有种疯狂的嗜血。他面无表情的站在我的眼前。我的心脏因为恐惧或是别的什么而疯狂的跳动着。
但是我还是迎上他的目光。他带着微微的讽刺看着我们，冰冷的嘴角勾出一个嘲弄的微笑，他的手放进了他的口袋里面："司陈才死了多久？你就这样？"我知道他在口袋里面拿手枪。
他错以为我和司陈之间的关系。我在躲的是司禴离发现我是笑夭，可是他认定了现在的我背叛的是司陈，看来我此生是逃不过司禴离的，但是我还是要试一试，我不能牵累我身边的人。
我对那张冰冷脸说："对不起，我刚才......"然后看向索玛。索玛有点忧伤的看着我，我们的目光交汇，让别人看我们只是热恋中的情侣，司禴离好像想起了什么。我知道眼前的男人在刚才失去了理智，但是现在他又冷静下来。
在这里杀人，他不是做不到，但是我清楚这个骄傲的男人是不愿意为了杀一个小人物而脏了他的手。
我暗暗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司禴离没有离开，他用着莫测的神情看着我。我悲哀的发现自己害怕他的同时又是那么绝望的想念他。对于爱，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不会像书里的人物，为他默默的付出而不求回报。我希望他永远记住的是那个笑夭。不管他爱不爱。
我想念没有停止过，但是又那么绝望的逃离，真是矛盾。
等到司禴离走了之后，我牵着索玛离开了舞会现场。我一路沉默。索玛在我的身边偷偷的看着我的表情。
"其实，你并不是真心想请我跳舞的。"她垂下眼帘轻轻的，说好像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我却没有心思理会，我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她明亮的脸一下子就黯淡下去。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神情，我的愧疚在心里弥漫。不能怪那个男人的无情，其实我又错过了多少真心？为了遥不可及的教堂顶端的风景。为了那个天神般的人，堕入深渊。只能说我太贪心了而已。
"你可不可以再吻我？"她看出了我的犹豫，她急切的用美丽的礼服擦擦嘴，我看着娇艳欲滴的红唇，却吻不下去，因为我的心里还是有一个人的影子，那才是最大的阻挡。索玛的眼中涌出绝望的神色。
我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但是此刻，我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说："你是个很美的女孩子，但是我有心爱的人了，所以我不能吻你。"
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她惊讶的问："去哪里？"
我说："我送你回家。"
她震惊的问我："回家？"我看见她的眼神里面全部都是惶恐，她带着哀求的口吻说："求求你，不要。"
我很惊讶，我说："谢谢你，今天的舞跳完了，我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所以你可以离开了。你还有家人啊"
我有些头疼，我说："我自身难保，不能带着你逃亡，我可以给你钱，你可以换种生活，过着很美好的人生，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在舞会里面跳着舞，自然有英俊的男孩子会爱上你。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索玛却尖声叫道："我爱你！"
我被这样的突然来的告白震惊了。我呆呆的看着她，
我回过神来，用着最冷酷的口吻告诉她："你必须离开。"我不可能爱上她，我知道留在一个深爱着而他又不爱你的人的身边有多痛苦，更何况眼前的女孩子太年轻，她只是因为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才会选择爱我。
索玛用一种生离死别的神情看着我，最后哀伤的说："我只有一个愿望，也许等我老的时候，我会再遇见你，你可以请我跳一支舞吗？"
老？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或许是我在回避它，每个人都会老，也许能活到老，也是一种幸福，原来的我从来没想过我还有老的那一天，我一直在追逐那个人的身影。后来换了更年轻的身体。我总算认清楚了一个事实，我爱他，这是无法改变的。
我突然有个愿望，不管如何，就算呆在他的身边就好。或许很多很多年之后，那个男人也会有老的时候，没有了那么锐利，我可以离他稍微的近一点，或许我可以把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可是，我不是原来的笑夭
索玛的眼中涌出一种绝望，我心里有着深深的愧疚，我在逃亡，自然不可能留下她，这样她也难逃一死，她应该有着自己的生活。她看出我的坚持，我看见她的绝望。我送她回到了小巷子，她一直都在低低的哭泣。忽然她推开我，奋力的跑开，我看着她的背影没入深深的黑暗中。我今夜就会离开，而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
我可以的，只是带给这个孩子美好的回忆。也许她的一辈子就只有在这里。但是，一点点珍藏起来的回忆，自然比只有黑色的人生，要好上几千倍。
也许，在绝望的时候，想起来这一段的经历，只会更加的绝望。回忆是残忍的，它总是对比着那时候的温暖和现在的黑暗。
生活。毕竟不是我可以去随心改编的故事。
我无能为力。
只是我在想，我曾经，只是为了一个人的存在，为了他戏弄着生命，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是不是错了？我没错，世界上人是为了另一个人存在，那么我就是为了他存在。无论是以哪种形式。
这就是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