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她便带着云清和往千昧居去了。
二人俱是一身便装,云白鹭一身青蓝流苏裙,云清和一身黑边白袍,两人都是俊美的青年,即便是轻装简从,穿过人群,也能吸引住一路目光。
云白鹭倒是十分自在,谁让她前世承受过那么多眼光?赞许的,反对的,愤恨的,如今她已经能够淡然面对所有,别人的眼光她不在意,只要过着符合内心的日子,这才是人生而为人所要做的事情。
云清和倒是时不时为投向他的含情脉脉的眼光而感到不自在。
路过石桥,云白鹭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云清和在旁边,轻轻拍拍她的肩,此时他已经高出她半个头,与她比肩而站,也能做她的一方靠山。他们迅速穿过石桥,往对街走去。
到了千昧居门口,云白鹭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一下子推开门,走向柜台所在,两个小不点儿正扶着小凳子一跳一跳,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她,云白鹭的心顿时就化了。但她不能因为两个新人就忘了旧人,她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便回过神来寻浅碧和青冥的身影。
寒春算盘打得很溜,见到云白鹭与二人,急忙站起来,“大……大掌柜。”
云白鹭点点头:“青老板和老板娘呢?”
“在……在楼上。”
云白鹭刚要回头叫上清和,却没想到他已经一手一抱地把两个小不点搂在怀中,女娃伸着手抚摸着云清和的脸颊,男娃正抠着他衣领上的扣子,“几日不见,你们有没有想我?”
女娃和男娃不做任何反应。
云白鹭嗔怪道:“小不点刚刚能勉强站起来,当然不会说话,清和太心急了些。”不过,她看到清和看着小不点温柔的神色,心中忍不住叹道,这又是个多情的男子呢,这一点上倒是与木讷的长安候家父不同。
云清和尴尬地笑笑,反而貌似生气道:“也不知道青冥这个爹怎么当的,把两个小家伙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寒春听罢立刻摆出一副十分不快的神色,他嘟着嘴,不满道:“掌柜的和老板娘最近忙于兼并的事才不在的,还千叮咛万嘱咐我照顾好小家伙们,怎么能说不管不顾。”忽略他的存在这一行为,让他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好了,我今晚便要回去,时间宝贵,我们还是上楼罢。”云白鹭在前面走着,云清和抱着两个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来的小家伙们,寒春在后面喊道:“大掌柜怎么刚回来就要走啊……”
店内喧闹,已经走上楼梯拐角的云白鹭自然没有听到他的呼喊,他继而无力地小声说道:“团圆一次多么不容易啊。”他还想给大掌柜看看他如今的成长,他已经把账房的业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是青冥得意的左膀右臂,他叹了口气,掌柜的长大了可是留也留不住。
不出云白鹭所料,一见面,青冥和浅碧立刻红了眼眶,浅碧把她搂住怎么也不肯松开,青冥以最快的速度收好散落在桌子和地上的纸片和票据之类的,才腾出了地方给他们坐下。
云白鹭和浅碧聊了一些女子产后如何保持身材之类的问题,又和青冥探讨了把洛阳的风月场兼并到手的计划,这样,她的产业又将向新的领域拓张。
临走之前,青冥递给云白鹭一封信,封面上没有署名,弄得怪神秘。
她轻轻拆开,不禁喜上眉梢,白家表兄白铭轩和洛秋梧已经在江北开创了自己的天地。白铭轩继续经营着丝绸,而洛秋梧改名换姓,当起了贤内助。在那里没有人认识她,她也可以安心地和白铭轩过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她看看青冥,青冥也轻轻点点头。
“无论以后生意遇到如何困难,青冥要记住,家人最重要。”云白鹭不禁嘱托道。
刚经历过生离死别,什么最重要此时已是十分明显,权势富贵家业,锦上添花的东西固然美好,但最重要的是自己所在乎的人好好活着。这值得任何人付出任何代价。
青冥点点头,拥住她,不住答应着:“丫头也要照顾好自己,丫头也是青冥重要的亲人。”
云清和怀抱着青冥的孩子,感受着那两人之间超越血缘的亲情,想到自己和姐姐之间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心间便涌起一阵暖流。
“小王爷,你不能进去,小王爷……”寒春的声音响起,片刻之间,一个穿着金丝袍的男子破门而入,他后脚还没站稳,一看到屋内场景,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青冥松开云白鹭,行了一礼:“王爷。”浅碧也急忙接过云清和怀中的男娃女娃,以免两个宝宝又落入那人手上,跟着他都学坏了。
“青冥什么时候和我家嫂嫂这么好了?”晋越走进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吞到肚子里,方才的场景,看起来真是可怕啊。
青冥竟然和嫂子抱在了一起,若是让自己的皇兄发现,后果一定是不堪设想的。
云白鹭听到这一声嫂嫂,脸颊染上一抹尴尬的绯红,同时解释道:“我与青冥相识早于小王爷,他是我的挚友。”
“他也是我的挚友,为什么他不和我抱在一起呢?”晋越抬眼瞄着青冥,浅碧摇头叹息,这个魔头王爷可真是难缠得紧。
他说完站起,去浅碧怀里接过双生子,两个娃娃一见到他,就往他怀里扑去,很是亲厚,“你看,他家宝贝儿都和我更亲近些。”浅碧此时对自己家不争气的娃的眼光表示很无奈。
原来青冥的两个娃娃喜欢小魔头,云白鹭暗忖,嘴角微笑道:“小王爷在此处玩耍罢,晚上我就要回宫去,就不在此处都留了。”
说着便要往回走,云清和也快步跟上。
晋越急忙把双生子还给浅碧,下楼追上二人,“既然嫂嫂要回宫,我便跟着你去看看皇兄,顺便,把今天看到的告诉他。”
看着他这一副小人模样,云白鹭在心里把他白了好几眼,龙生九子,九子不同,同作为康启帝的儿子,怎么他和晋盈成了完全相反的两极?
“我答应给你的小马驹如今已经不需要爹娘的照顾了,我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亲自送到你府上去,现在看来,不用了呢。”
“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我皇兄是怎么瞎了眼才会娶了你,还封了贵妃。”晋越在原地哀嚎。
云清和憋着笑跟着云白鹭走出千昧居,才不去管这个人。
“嫂子,我不去宫里了,你现在就派人把马给我送过去罢。”晋越一路追着一路喊着,云白鹭和云清和一路快走着。
晋越追得气喘吁吁地,他灵机一动,一个飞步挡在二人面前,然后拱手一礼:“小弟给嫂嫂赔罪了。”
“好。”云白鹭答应着“你跟我去云府罢,直接把你的马牵回去,再不牵,我家断涧可又要舍不得了。”晋越自然迫不及待。
回到宫中,云白鹭着竹珺给她捶着肩膀,今日玩得既开心又疲惫,而云清和终于忘却了之前的烦恼,能够与她像从前一般坦然相处,也算是今天所得。
“那里如今可竣工了?”云白鹭问道。
竹珺转过来,继续给她捶着腿:“奴婢日夜不停地监工,自然是竣工了。”
两日时间,兰月轩的侧畔多了一个木制镂空高阁,高阁顶端平坦,正与宫顶相接。云白鹭想着无事的时候,去那上面看星星也是极享受的一件事。
她听了十分欢喜,就拿起一条毛毯裹在身上,就这么爬了上去。
她走在上面,被小风吹着,感觉十分畅快,那边摆着一盘金桔,也是她平日所爱,走过去,云白鹭坐在提前备好的毛毡上,暖暖的,一抬头,就能看到晴朗天边的星星。
她躺下,伸手去碰,奈何太远,也只能在这里望望也就罢了。
她一边数星星,一边吃桔子,奈何桔子有数,星星无数,数了一会星星,一小盘儿金桔已经空了。
她也累了,便迷迷糊糊地看着夜空,心事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在这里也不怕着凉?”清沉的声音传来,云白鹭眯着眼望过去“皇上。”
他端着一碟葡萄,这唤醒了云白鹭的神经,她坐起一下子夺过来,放到她的身边,生怕晋盈和她抢似的。
晋盈在她身旁躺下,头放在她的腿上,她也没发现。他也开始默默地数着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
☆、意外有孕
? 晋盈数着星星,云白鹭往嘴里放着葡萄。这样过了一会,她可能觉得自己一个人吃有些不地道,于是拿了一颗放到晋盈嘴里。
一口咬下,葡萄鲜嫩爽滑的汁水渐满口腔,轻轻吞咽完毕,便又要了一颗,待这颗吃完,想再要的时候,云白鹭已经捧着空盘子,可怜巴巴地道:“没有了。”
他抬眼看了看她,不作言语,任她独自悲伤。
许是这样太宁静,太安详,晚风中都氤氲着甜香,尽管有些微冷,还是不舍得结束这样片刻的相依偎。他轻轻道:“你知道吗?那天……朕是第一次。”
云白鹭随口道了句:“唔,正好我也是第一次,咱俩扯平了。”
她以为他说的是躺在这安静的高阁之上,安静地看着夜空静谧地的子,她看到毯子上有一颗掉落的葡萄,她捡起来,拿起,和天上的星星做着比较,却猛然注意到,他说的话前面,有一个时间点。
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脸就像迅速爆表地温度计一样蹿红起来,她望向晋盈,他正偏着脑袋看着天,脸颊也有些微红。
“你什么时候躺在我腿上的,快下去。”这样的尴尬让云白鹭有些后知后觉。
她这般反应,让晋盈觉得好笑,他嘴角一挑,起身便往回走。走了一段,他回眸冲她坏笑,仿佛在说:“你是朕的女人,躺在腿上有何不可?”
就这样,还算安稳的过了两月,陈国突然传来新帝登基的消息。
陈国新帝继位,不能不让晋盈又重新重视起陈国来。霖国朝堂上,谁人不知,陈国先帝本来没有可以继位的人,他久病后的这么一崩殂,本来应是象征着陈国永远的臣服,却突然蹦出了个可以继位的儿子,不能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心头一紧。
派探子探访,原来那是于二十多年前的战乱中前陈王走失的独子,现在得以寻回,能及时赶回来继位。
“霖国新帝继位,诸位怎么看?”晋盈合上奏本子。
“老臣觉得,此时宜广招新兵,悉心培养,以预防陈国再次大举来犯。”这次开口的是夏江。
他说得倒是不无道理,如今战争方平息,陈国新帝继位,应当是励精图治抓紧休养生息才对,而所谓休养生息,不过就是恢复生产力,加强练兵提高军队战斗力而已。那么霖国这边,就不能不对此有些防备,夏江的建议正是出于这等考虑。
而柳新城制止道:“如今陈国局势尚不明朗,我朝宜多方决策方可采取对策。现在万万不可草率行动。”
“柳卿说得极是。”晋盈称道。
而夏江明显不快,毕竟他征战多年,皇帝始终是尊重他的决策的,像今日这般被小辈还是罪臣之子这么一反驳,明显觉得失了面子。
刚要出言反驳,旁边许久不怎么发言的公孙靖发言了,他先以书生之礼对晋盈拜了一下,之后起身道:“启奏陛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立后才是。”
他这么一说,朝堂算是炸了,众臣一会儿望望郦光乾,一会儿又看看云凯,一时莫衷一是,竟然还不等晋盈发话,就自作主张吵了起来,仿佛立后是他们的事和晋盈无关一般。
反而云凯和郦光乾都淡定了。
云凯对权势几乎没什么概念,甚至连自己这个长安候封了多少户地,实权下到底有多少兵马都不知道,只晓得皇上让他领兵,他便领兵,皇上派他打仗,他便打仗,这边群臣撕得痛快,那边他跟个没事人一样。
而郦光乾双手交握,在原地也对眼下的情况不甚了了,毕竟他刚丧了儿子,一时老年痴呆也是有的。而他对自己女儿的未来竟也无心去关注,郦世南一完,他的所有算计都无处施展,太后妹妹都拿这个小皇帝没奈何,就算他有个皇后女儿,又能有什么改变呢?
众臣有的以为郦梦菲德高望重,称得上一国之母;有的以为由方云白鹭圣宠正浓,有望诞下皇嗣。
双方水深火热,晋盈有些头痛。
末了,他止住这互撕的两方。“立后之事还不是首要,眼下还有一件大事要与众卿商讨。”
他继续道:“陈国来信,言宫中有一公主待嫁,而朝中没有可相配的美男子,听闻我朝美男子众多,希望嫁给我朝一个王爷,也算是两国友好的纽带。”晋盈说完,朝内突然就静了。
嫁给王爷?上朝的晋越和晋逡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晋越嘴角漾出一丝笑。众人皆知陵小王爷断袖,和青官的感情那叫一个如胶似漆,虽然对方已有妻儿,但各中关系实在暧昧不明,若是把那公主许配了他,让她受了什么委屈,岂不就成了两国交战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