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皓顾做奸笑,撑起身子摸著下巴摇了摇头,又比出三个手指说"才三次,你说够没够?"
说完,又低下脑袋咬著雪清颜耳朵道"清颜,我要进来了"
言罢,雪清颜猛然被人拎起双腿,宁子皓借著先前的湿润一鼓作气的冲到了最深处,如预料中得听到了雪清颜如小兽般嘶哑著的尖叫。
"清颜,呆在我身边,我是不会放手的。"
重重字句,铁锤似得钉进了雪清颜心中,一下下带著血扎著肉痛著神经,却又如此血腥著一股无法言语的甜蜜与幸福,温柔坚定著让人脆弱。
鬼魅的夜,情欲糜烂。
彼此纠缠著求一个永远。
永远,到底有多远?
终是没有答案的。
你看那朵在夜间开败的花,从美丽走向死亡,也不过是一刹。
可谁又能说,那就不是永远了呢?
第三十四回
夜的瑰丽与神秘在旭日初露照暖後一点点消逝无踪。
宁子皓醒来时天也不过刚蒙亮,雪清颜蜷在他怀中安静而有节奏的起伏著呼吸,一双手臂尚还保持著昨夜入睡时的姿势,牢牢攀抱在宁子皓腰部,将自己身体贴得甚紧。
曾经,雪清颜的睡相并不老实,往往半夜里宁子皓醒来,都能看到他滚到一边靠著墙边抱成团,或者清早时看到他踢著被子松松垮垮著衣服缩在一边。这是为狐狸时呆惯了的睡姿,雪清颜常狡辩说这叫天性难改,而宁子皓戏称为野性难驯。可像这般到了早上还安然在他怀中,甚至於主动抱紧他不松手的情景,却是难得。
宁子皓微愣了下,心里却顿时明白过来,一阵打翻五味瓶的混杂感知,有喜有悲有心酸,道不清也说不明。
正当此时,却听屋外头有人轻唤"二少爷,醒了麽?"
若无大事,管家是绝不会於这天刚亮之际亲身前来北院叫醒他的,宁子皓晓得定是有急事,赶紧回道"进来"
管家推开门,看著宁子皓躺在床榻上抱著雪清颜,一手对他比划了下,示意他轻声,於是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又回身关上门,小声道"小王爷让您赶紧去趟正殿。"
"怎麽那麽急?难道昨夜又出事了?"宁子皓微微坐起身问道。
"不是,是国师回来了。"
"师傅回来了?太好了!我这就去!"一听是离去了好些日子的傅冷凝终於赶了回来,宁子皓自然觉得松了口气,连日来城里和山下的惨案已不仅仅是官府王权可以解决的,只有依靠身为灵妖师的傅冷凝,才能保得方圆百里人民的安全。
管家前脚先行去前殿回报,宁子皓後脚就跟著想起身下床,携开锦被刚移动了下身体,却发觉腰上被抱地更紧了,转过脸看著一边睡梦中都不肯放手的雪清颜,宁子皓心里微甜却也酸涩,只能无奈得拨开雪清颜的手塞进被窝中,又替他将被子四角捏了严实,这才下了榻穿上衣,简单洗漱完毕後悄悄出屋朝正殿走去。
听著宁子皓离去後关上门儿的轻响,雪清颜却猛然张开双目,宁子皓留下的体温还残余在身边,含著那股幽深的檀香味儿,在他心尖上绕啊绕的,不肯停歇。
双手上是宁子皓的温度,由著被窝捂著那股暖劲,然後又一点点随著血液的凝固而冰凉。
雪清颜叹了口气,苦笑著撑起身子,走或留,此时他竟然无从选择。
傅冷凝回来的速度远比他和水烟预估得还要快,连多个一两日的安稳幸福都不能给他,想来满是讽刺。
水烟说过,就算能替他挡,也不过一时。傅冷凝如此聪明,稍一留神就能看出端倪,从而找上他雪清颜,水烟的障眼法到最後肯定瞒不了几日。
可他私心的还是认为,能偷上一日便是一日,何况有水烟在,傅冷凝再是冷血都会被其影响,也许真能放他们一马也说不定。
他不奢望别的,只想好好呆在宁子皓的身边,哪怕再次逆天,哪怕再次万劫不复。
他也不过是一心只想爱著个凡人的妖魔而已。
可是,真的,这样都不行麽?
宁子皓赶到正殿时,傅冷凝与宁子馨正各自簇眉紧绷著脸容沈思。
"师傅,您总算回来了"宁子皓扑到傅冷凝身边,见著俩人这番神情又问"可是有什麽不妥之处?"
"是水烟"傅冷凝的手指敲打著桌面,到水烟二字脱口却又是一顿,缓了缓语气才继续,"他竟然没有死"
"水烟是谁?"宁子皓并不知晓过往,到是不明所以地追问"他本该死了的麽?"
"子皓,水烟是千年龙鱼精,二十年前入魔噬人残害了百条人命,就跟最近的情况一样,後来国师。。。"宁子馨说到这看了眼傅冷凝,果见他面色一阵青白,像是正在极力抑制著某一种感情与冲动的迸发,企图保持一身冰冷狠戾。
可最终傅冷凝还是长长吐了口气,毅然打断了宁子馨的话,道"还是我来说"。
水烟的可爱,水烟的善良,水烟的敏感,水烟的细腻。
婉婉述来之时,傅冷凝才发觉这二十年岁月虽然漫长枯燥,却无法让他真正做到遗忘。
他记忆中的水烟永远还是那个喜欢绕著自己桃红色的发丝,染著诡异而妖迷的黑色指甲,嘟著圆圆的脸一笑一笑得望著他,然後一边耐心得泡著茶一边低下头抱怨"老头子,你做的菜难吃死了!"
与水烟的点滴在一句句的叙述中被平铺重现於眼前,这麽多年来不敢想也不能想,可说那不痛不痒不扎刺著心坎,是假的。
待再说到水烟入魔,傅冷凝仿佛又回到了那夜,水烟披散一身的发,一双尖爪满是浓稠的鲜血,而他的周围,是满满一地叫人惨不忍睹村民的尸体。
一村一百零六的人口,不过一夜,成了鬼哭狼嚎的炼狱,散漫流动著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水烟笑的很坦然,也很绝望,那夜他只说了一句话"老头子,你会杀了我麽?"
从此一个逃一个追。
一个为生而彻底堕入魔道,另一个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接过猎刀履行灵妖师的职责,一对曾经的爱侣彼此在翻脸厮杀中纠缠著,求一个未知结果的致死方休。
直到水烟死与猎刀下,然後尸身被封於滇池池底,才算暂时画上了一个完结。
"可是,我这次去滇池却发觉水烟的尸身消失了。我看天相一算,才发觉天狼星有异样,显示这方有魔腥之气,恐是血光之灾,所以才连夜策马赶了回来。"
傅冷凝转头看向宁子馨道"若按小王爷描述,我猜此妖魔定是水烟无疑。而至於他为何能死而复生,只能是一个原因,就是二十年前他根本未死。"
"可师傅用的是猎刀!"宁子皓作为傅冷凝的徒弟,当然知道猎刀的由来与用途,死於猎刀下是连魂魄都会消逝一干二净的,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傅冷凝点头道"的确是猎刀,可是,假若是猎刀失去了灵力呢?",他叹了口气,又道"由公我必须杀他,然由私,我怎能舍得?灵妖师自己的心志都不坚定,猎刀因此失去灵力也是有可能的。必是因为这样,所以实际只伤了他元气却未真正将他杀死,以至於如今他重生而出继续造孽。是我的错"
"国师不必自责。人都有七情六欲,更何况要杀的人还是自己心爱之人"宁子馨敛容沈声,停了片刻後面对著傅冷凝又问"不知国师这次可有对策?"
"自然先要布阵引那妖魔现身,确认他是不是从滇池底消失的水烟。"
"如果是呢?猎刀对他失灵过一次,如今看来也定是无用"
"这正是我要跟小王爷商量的"傅冷凝将目光移到宁子皓身上转了一圈,这才又对宁子馨道"我需借宁家供於祠堂的青龙剑一用。青龙剑是四神兽後裔青龙族的宝物,可镇四方之妖,斩杀魔物。"
"国师需要,宁家自当双手奉上"
"还有一点需要与小王爷商量的。我知宁王府上下对子皓从小保护甚好,也因著他小时身子虚弱才让他跟随我修习,原并无意让他继承灵妖师衣钵。只是,如今青龙剑传至宁族血脉保存至今,只有宁家之人才可使得。而子皓从小身配青龙玉,可说已有青龙之体护身,灵力不可估量,且又跟随我多年,稍一点拨就会是青龙剑最好的御剑者。"
"国师的意思是,由子皓御青龙剑?"
"正是此意"
"国师该不会是自己下不了手,所以才拖子皓下水吧"
宁子馨冷不丁冒出的话到是让傅冷凝僵在原地,才叹著摇头道"小王爷是不信任傅某了麽?"
"起敢,小王开个玩笑罢了。国师解释的很明白,本王也曾听祖辈说过青龙剑只有宁家子孙才可拔出,看来这回不让子皓跟著国师都不行了"
第三十五回
青龙剑与青龙玉、青龙扳指都是宁家祖传之物,如今,青龙玉配於宁子皓身上,青龙扳指在雪清颜手上,这柄剩下的青龙剑则供奉於宁家祠堂中,尚未现人世。
对於青龙剑的传说也甚多,有流传它是四神兽之一青龙的佩剑,也有流传它是青龙化身龙形後掉落下的鳞片所锻造的,更有一说指它实为繁衍青龙後裔族人的青龙城宝物,是代表历代城主权势地位之剑。
孰真孰假已然分不清,但青龙剑所蕴藏的灵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祠堂是一族命脉之地,极其讲究风水,因此宁家祠堂选中的"依山傍水"宝地正深处於西面後花园中。
宁子皓与宁子馨、傅冷凝三人由东面正殿穿过曲径回廊,凝重著气氛匆匆行步片刻,才抵达一片花园深处的宁家祠堂。
宁家祠堂采用轴线对称布局,院落空间为四进结构,分别是大门、仪门、享堂、寝堂。
三人穿过大门和仪门,便是享堂。
享堂是祠堂正厅,又称祭堂,是举行祭祀仪式或宗族议事之所。其结构为抬梁和穿斗式相结合,这里的每根屋梁,两端皆是椭圆形梁托,梁托上雕刻著彩云、飘带,檩上镶嵌片片花雕,连梁钩均刻有蟠龙等图案,仰首凝望,玲珑别致。因宁家祖辈与开国先皇乃亲至手足的义兄弟,先皇御赐王爷爵位,从此宁氏一族享有皇族尊荣,所以宁家祠堂除可雕刻一般的鸟兽虫鱼、云雷如意外,尚可以栩栩如生的龙凤雕刻为装饰,更加显得威武壮观,辉煌尊贵。
再往里走,三人即到了寝堂。这寝堂为安放祖先灵位之所,宁子皓小时身子虽弱却异常顽皮,经常被老王爷罚跪於寝堂;而宁子馨当年也曾因夙阳一事,跪於寝堂一夜思过。因此俩人进了寝堂後都是别有番心绪感触,使得三人更加沈默。
一阵寂静後,傅冷凝适应了寝堂的严肃之气,抬头环视了下四周後又顺著宁子馨的目光将视线落在了寝堂後部,那里设有一个金漆镂空木雕大神龛(k!n),案上放置祖宗灵牌,而牌位下方正是横卧在汉白玉雕刀架上的青龙剑。
宁子皓走近神龛几分,忽然间,原本青灰的剑身竟幻散出青芒光色,并发出嗡嗡的共鸣声,而随著宁子皓再一步的走近,其青芒越发明亮,而剑身也掉落一身灰气,变得通体晶莹墨绿。
傅冷凝双手抱臂看著宁子皓一步步走到神龛边,终於打破沈默道"这剑果真认主!若是我接近,说不定已被剑气所伤。"
宁子馨接声道"换作本王,怕这青龙剑也不会有这麽大反应,还是子皓从小佩戴青龙玉才会如此"
"说到青龙玉。。。"傅冷凝对於青龙玉接连二次对雪清颜的守护之力感到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下本想向宁子馨询问蛛丝马迹,但转眼又念及宁子皓在场,还是咽了下去。
此时,宁子皓已取下青龙剑搁於双手中,熟悉的触感让他仿佛瞬间与剑气通融,前尘纷踏寻来在脑海中一晃而过,随即便是血液奔腾下凝聚而成的力量,浅浅在身体下等待爆发。
傅冷凝察觉出宁子皓的异样,连忙开口疾呼"别给它摄去心神!"
宁子皓闻言一震,一手张开五指又狠狠握紧剑柄,另一手果断拔出剑鞘,顿时青光满室,银白色青龙剑铮铮而颤。
"子皓,以血喂剑"傅冷凝在一边喝道。
"徒儿遵命"宝剑出鞘那一刻,宁子皓的神情已是大变,敛神簇眉下竟多了从未有过的戾霸之气,陡然如换了一人。只见他咬破食指在剑身尾端滴下血珠,直到血珠顺延剑身蜿蜒而上流至剑尖,嗜血术才算正式完成。
青龙剑见血开锋,奉血为主,刹那,身与剑合,剑与神合,神与心合。
宁子皓持剑而立,青龙之气在心胸翻滚飞腾,到这时算是真正做到了人剑合一。
而另一边,刚用过早膳的雪清颜突然手捂胸口,剧烈的撕痛如要抽走绞干所有心血,掐制著他每一次呼吸。
他试图平稳控制住自己的妖力,可每一次提气都仿佛是将源源不断的力气撒入大海,毫无作用。
挥臂间掉落砸碎一地的茶壶杯碗烛台,尖脆的声响惊动了外头的仆人,只听得物外有丫头喊道"公子,出什麽事了?"
"没。。。事!"雪清颜大喘著呼吸,苍白的脸颊上渗出汗水,他极力用正常的语调与声音说出最後两个字後,再也顾不上外头丫头的疑惑,半爬著来到樟木箱边拿起搁置在上头的铜镜。
只见镜中之人:灰白色发丝满头,火焰图腾黯淡於额心,无血色的双唇干裂,而一双原本纤细葱白的手已化成尖长的利爪。
这是化回狐型前的征兆。
雪清颜不可置信地看著铜镜中的自己,才短短数日,他妖力退化的速度竟比想象得还要快。
而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另一股力量的重生,感应般震动著他体内的妖力,带著侵噬性硬生生闯入,记忆的片段零碎闪现,却又模糊不清,好象遗漏了什麽,无法真切得抓住。
究竟是什麽?
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龙啸,可还来不及去辨认,撕扯的疼痛又将他拉回现实。
此刻清晰摆在雪清颜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选择,一是任由妖力流失直至怠尽,然後抽干毁灭所有元神命丹,做一只几十年寿命的普通白狐;二是保住元神命丹继续噬人入魔,而魔由心生之日便是走到了成魔的不归之路。
在这条分歧路上雪清颜并没有过多的挣扎与彷徨,等到痛感稍过,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便一溜烟化回小巧圆润的狐形,趁下人不注意间朝外撒腿飞奔而去。
来到城郊,雪清颜立刻变回人形,依靠著嗅觉开始搜索著他的食物,他闻到前方不远处即是几处猎户,共有三户十来人左右。
刚想动身,前方却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依旧一身白纱飘渺,圆润的脸庞却不是以往总挂著笑容的模样。
"水烟?"雪清颜停步看著挡在身前的人,歪著脑袋有些不解。
水烟放下双手,沈著声静肃著表情道"现在是白天,你不要命了麽?"
雪清颜伸出自己隐藏在衣袖下的利爪,垂下头,"恐怕我等不到晚上了"
"你。。。"水烟的话咽在喉咙间,心下明白雪清颜的苦,一时到也无措起来,"你何苦?悠哉作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小狐狸不是很好?"
"那你呢?继续沈睡在滇池底,等到傅冷凝寿终後再觉醒不是很好?犯得著现在跑来搅这趟混水?"
"雪妖,你那嘴皮子到是越来越厉了!"说罢水烟叹了口气侧身让出一条道,"走吧"
附:祠堂相关环境建筑描写参考:黎氏大宗祠 、浙江祠堂布局与建筑。
第三十六回
城郊一处小溪流边零星布著几户土屋草房,屋顶的烟囱上尚留有嫋嫋炊烟。
只是一地分散的尸体残骸正浸於血水中,在地势坑洼的泥土中形成一个自然的血红色水沟,诡异而腥臭。
"快走"
雪清颜刚掐断最後一人的脖颈,却听到一直静静呆在一边的水烟忽然扑至他身边喊道。
"怎麽了?"雪清颜的右爪正深陷在那人体内,噬撕的尖牙森白中粘著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