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无歌(生子)————梅香无音
梅香无音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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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走了,院子里又安静下来,白日里地上的热气还未全散去,离地面高点的地方风倒是凉了,沐清风站在台阶上乘凉。
院子外隐约有人得哀求声和笑声,引得沐清风心中一紧,左手慢慢背到身后,全身警戒着。
先进来的是一个提灯笼引路的下人,跟着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眉眼是沐清风熟悉的,只不过故人不再学男子,红妆更妖娆。
沐清风轻轻出了口气,向来人一拱手:"白夫人。"
来人正是现今白家庄主夫人,曾经羌北古家的古潇潇。
"沐公子多礼了,你这么重的礼,我可受不起。"
古潇潇一反其爽朗干练,语气柔媚,倒叫沐清风心中莫明的悲凉。
时间......确是连一个人的个性,都有所改变......
"这么好的地方,确是适合沐公子居住。"古潇潇站在院子中央,看见了小石几和小石凳,自顾自的走了过去,径自坐了下来,沐清风走下台阶,坐在她身边。
地上的热气上蒸,熏得他难受不已,古潇潇只看着他不错眼珠,什么话也不说,看了半天,突然一笑:"沐公子怎么了?不舒服?对了,突然想起来,沐公子以前就不太喜欢说话,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可得说呀!这些个下人,不见得各个伶俐。"
古潇潇一拍手:"对了,要不要找常大夫给你看看?啊!说起来,您还是我孩子的救命恩人呢!我现在都还记得,您那时候的一击--"
"白夫人--"
沐清风将喉头的不适强压下去,沉声道:"天色已晚,我们如此,怕是不妥。"
古潇潇禁口,拿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沐清风,突然一笑:"啊,是了,你不喜欢人吵,这倒是我失态了,那潇潇先告辞了。"
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掉,一干跟来的下人面面相嘘,猛染记起这院子不是庄主特别吩咐的人是不能进来的后,立刻走了个干净,走最后的也还记得将门掩上。
门掩上的瞬间,沐清风扑到一边,扶着一棵小树,吐了起来。
这一吐却是翻江倒海,五内纠结,将晚上吃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后,沐清风才觉得好了点,才想转身,只觉得眼前一昏,向前扑去,被卓弘之一把扶住。
"怎么了?"
卓弘之面上发白,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
"没事......"
沐清风话刚说完,突然伸手捂了自己腹部,直不起腰来。
"怎、怎么了?"
卓弘之慌了手脚,忙用手去搭脉,一下呆住。
"这--这--"
"小卓,扶我进去。"
沐清风额头冷汗直冒,声音是挤着嗓子说出来的,卓弘之当下顾不的那许多,将他打横抱了,送进屋子里去。
将沐清风放在床上,卓弘之慌手慌脚的不知道做何,沐清风一手拉了他衣袖,一手指着小桌上的白瓷瓶,低声道:"温水--化五丸......"
卓弘之忙跳了起来,找着吩咐去做了,将五颗鲜红的小丸化在一杯温水中,扶着沐清风喝了,见他渐渐额头不再渗出汗水来,才稍微安心了些。
第十九章 
看着沐清风气息平顺下来,卓弘之这才松了口气,将杯子拿在手里,心里打鼓一般。
刚才那脉象......
自己再不济,也不至于到如此啊?
可是......
"小卓,弄清楚了没?"
沐清风缓过气来,开口道,卓弘之听他一唤,居然跳起来,差点将杯子摔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沐清风轻轻一叹:"吓到你了?也是--"
"我问你--"
卓弘之打断他的话,一脸苍白,嘴唇哆嗦着:"你这样--你和他--你当年--是不是?"
沐清风先是听得糊里糊涂,目光跟着卓弘之的手移动,视线落在自己腹部,便明白了,卓弘之牙齿碰撞的声音在一室寂静中分外清楚,在他觉得自己等了好长时间后,听沐清风说了一句:
"已经过去了......"
卓弘之只觉得自己被人狠击了一拳在头,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只好捂着脑袋道:"你等等,我先冷静一下,给我点时间。"
说完一头冲了出去,沐清风伸长的手落在半空。
半晌,他一声叹息,只能静静躺好,等卓弘之回来。
一躺久了,他便意识模糊起来,自己和自己说着还不能睡,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茫茫然不知过了多久,沐清风睁开眼来。
清爽的风从窗口吹进,还带着点水气。
已经......又过了一夜了......
"你醒了?我已经和那几个小厮说了给你预备早点。"
卓弘之带了沙哑的声音响起,沐清风一转头,卓弘之眼角红红,倒是一脸的温柔笑意。
"我昨晚上失态了,你现在还好么?我不知道怎么办?白庄主他--"
"他不知道,小卓--"
沐清风坐起身来,接过卓弘之替他拧好的毛巾,擦擦脸。
卓弘之像大人看小孩一样,死死盯着沐清风的动作,生怕他哪里磕着扭了。心里一半是好奇,一半是忧心。
"小卓?"
"啊?"
卓弘之回神,见沐清风望着他,不自觉咳了一下,递过水杯,继续走着神:"什么?"
"......"
沐清风净了口,默默看着卓弘之,轻声道:"我是‘天下无医'带大的,我的生父与他是契兄弟。"
"恩--"
卓弘之睁大了眼。
天下无医,一个流星般璀璨而可怕的人物,让人又恨又爱的医术与个性,传说般的遥不可及,现在,传说仿佛回到了人间......
"所以......"
"有些原因,因为涉及家父......"沐清风手慢慢握成拳头,"恕我难以细说......总之,体质使然......"
卓弘之当下明了,说起来,他更在意的,莫过于昨夜里沐清风说的那句"已经过去了",话面上的意思,是叫自己不要多想,实际上呢......
卓弘之苦笑,"影子"的失败不仅因为弄错了对象,更是因为--选了不该选的对手,即使沐清风亲手杀死的"影子",也没有怨恨的理由了。
他昨天跑出,一来是让自己冷静,二来冷静后,便以特有的方式告慰曾经与自己一个阵营的亡者,虽然没有复仇的必要,现在,则让自己有了守护的理由......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想法,沐清风坐直身子,伸手拉住他的手,目光恳然:"小卓,世界很大,不要只看着一方风景......"
卓弘之将手一反,由自己出力,握住沐清风手腕,绵长的内力缓缓渗入,他笑笑:"我知道......"
浮弱的四肢渐渐有了气力,胸腹处暖暖的,沐清风垂下头:"对不起,小卓,我没有像你一样的心......"
"没关系......我只想看着你,看着你好好的,行吗?"
沐清风将头扭向一边,长长吸气,再长长吐息。卓弘之只一脸爱怜的看着他的侧脸。
我只想看着你,我也绝对不会怪责,因为,要怨恨的话,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遇见你......
用过早膳后,卓弘之将自己心中推测结合自己打探结果,斟酌了一番,挑拣了说与沐清风听,末了,二人都沉思起来。
若是真的,那......
沐清风突然很想笑,卓弘之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他咳了一下。
"我才发现,原来,傻的不止我一个......"
"......"
卓弘之一脸不敢苟同,但细细一想,忍不住也唏嘘起来。
"你现下如何打算?"
卓弘之出声问道,他心里巴不得沐清风快点离开白家,却又担心他现在的身子。
沐清风沉吟了会,抬起头来:"小卓,我是想离开的,只现在,怕是走不得,过段日子稳定了,就走吧......"
卓弘之心中雀跃,瞧着沐清风,突然泄了气。
"我不想你后悔......"
"小卓,我曾经糊涂,代价惨重,现在,我输不起了......"沐清风手收回手,轻轻捂在自己腹上,"我只想,他好好活着,慢慢长大......"
卓弘之心中一纠,转过头去:"那我先去计划,待到你身子好了,就离开吧......"
沐清风点点头:"还乡......回去我真正的‘清风小筑'......"
卓弘之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了,沐清风又叫住他。
"小卓。"
"?"
"你祭祀之时,叫上我,我要道歉......"
卓弘之愕然,既而笑了:"好......"
□□□自□由□自□在□□□
八月初,白净尘一身风尘,赶回白家,粮食的问题终于全部解决,他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白劭。
他是有些偏心的,因为心底里存了疑惑。
古潇潇臆症的病因他不是不知道,说起来,他是带了丝迁怒的快意在放纵。
古潇潇天性要强,当初会想和自己联手,不外是想自己掌权,可惜她有那个心思,却没有容人的度量,一开始放手让她自己经营,扰乱计划就算了,最不该联手那些老东西来干扰到自己。因此,他让她所有的期待都成了空,野心、计划、甚至原本应该是打上古家家印的下人,都成为了自己扩张势力的基石--既然娶了回来,又不珍惜本分,生孩子便是她唯一的用处。
白冉出生后他的疑虑更甚,那孩子不像自己--白净尘最初都不抱白冉,因为若不是他,他不会耽误去寻找的时间,就不会失去沐清风--虽然自己,更是有错......
白劭的出生是他的计划也是他的失误,他是用了强,但是没想到古潇潇更倔,几次三番的堕胎,以至孩子先天就大伤了元气,一出生就几乎以药为生,现如今小命是活着了,可喝了太多的药伤了内脏,也是个麻烦,不由得人不操心。
进到东院的臻阁里,便见得白劭在榻上睡着,白冉正坐在他身边,小心的打着扇,见自己来了,忙站起身来行礼。
白净尘点点头,无论怎样,冉儿是个好孩子,肯用心,又聪颖,其实......即使把家业交给他打理,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只要心向着白劭,也不是不可能......
白净尘此时心中所想,可算是瞎思,但在多年后,却成了真......
白劭前天才又病发过一次,吐得厉害,嗓子又坏了。常汶的草药效果越来越不不见好,白净尘用手轻摸白劭的脸,本该滚圆白嫩的,却又瘦又黑。
倒不是常汶的医术不行,他虽年轻,已是个中翘楚,但白劭生来体弱,自小为了活命,猛烈的药吃得太多,如今,除非是让他坏掉的脏器重新长出来......
突然之间,白净尘心中想起常汶说的那句话:"......那公子似是慢慢在恢复,虽然缓慢和痛苦,心脉却是如幼儿一般渐长......"
心脉却是如幼儿一般渐长......
若说这世上自己寻不得的,一便是那龙影,二便是"天下无医"本人......
白净尘站起身来,替白劭盖上小被,就叫了白冉到偏厅里,仔细问了他最近的课业,见白冉对答自如,想是花了工夫的,白净尘看着他,突然有点唏嘘,忍不住伸出手去摸着他的头:"你怪爹偏心吗?"
白冉摇头,轻轻笑开:"我和爹爹之间,总不是仇人,您即使有偏颇,自然先是我这做儿子的有不妥,弟弟那么小,却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再不多疼他,又怎配做哥哥?"
白净尘一笑:"好孩子,苦了你了。"
"爹爹心里有我就成。"
白冉笑笑:"您才回来,弟弟还好,去见下沐叔叔吧!我在这没问题的!"
白净尘颌首,只在白冉肩上一拍,是嘱咐,也是信任。
进到清凉院前,白净尘先见到一干下人惊慌失措的表情,欲言又止,当下沉了脸,进门前,见到一直服侍古潇潇的几个下人还有白锦一溜站在墙边,心中火起,压低声音怒道:
"你们在这干什么?我说的都是听假的吗?"
胆小的几个下人当即跪了下来,泪眼汪汪看着白锦,白锦脸色也不好,呐呐道:"我们拦不住夫人--"
白净尘心中更急,疾速上前推门而进,一阵大笑声骇得他几欲抓狂。
院子里,古潇潇笑得前伏后仰,沐清风只静静站着。
阳光穿过竹枝竹叶,在地面斑驳成影。
"清风!"
他出声唤道,脚步瞬移,立刻将人护在了身后,同时呵斥古潇潇:"天气炎热,你不好好在屋子里歇息,出来乱走做什么?"
古潇潇笑弯了腰,见是白净尘,突然神色端正起来,伸手理理发鬓,神态怡然道:"我不过是来看看人而已,又不会吃了你的心肝宝贝。着什么急啊!"
白净尘大怒:"白锦!快来扶夫人回房!"
古潇潇抿着嘴吃吃笑,自己转身就走:"我自己走,沐公子,刚才和您说的,可记得了啊!呵呵,哈哈哈哈......"
白锦和几个下人连忙将人迎了去,白净尘觉得身后有异,一回头,沐清风径自上了台阶进屋去了,白净尘忙跟了上去。
第二十章
沐清风回了小屋,倒了水喝了一口,坐在小椅上,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呼吸也有点急,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跟着凑热闹,轻微抽了两抽。
白净尘就跟在自己身后,沐清风本想抚上腹部安慰的手硬生生停住,转而握成拳,放在桌上。
"清风?"
白净尘进了屋来,见沐清风面色虽有不快,却不见愤怒之意,也坐了下来,伸手握住沐清风的手,意外的发现他的手不是很凉。
"今年粮食可还足够?"
不知安静了多久,沐清风先开了口,不问其他,只问粮。
白净尘也不火,点头道:"确是有些不足,今年干得厉害了,我已经联合商会商量了,应该能支撑到明年收粮,只要不又发生什么,不会动到朝廷。"
沐清风点头,不再言语。
白净尘心里却想得多,他才从白劭那来,心里一直想着都是常汶说的那句话。
他是多么希望白劭能好点,这样,他就可以少操点心,有更多的心力来陪着自己真正想要陪的人......
犹豫了好一会,沐清风不知道想什么,眉心微蹙,白净尘拿杯子倒了水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想来想去,小心道:"潇潇她因为些事,心智有损,说了做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沐清风闻言,苦笑了下,面向白净尘时,神情格外认真:"即使说是心智有损而说的胡话,却也比我这个蒙了心的看得明白。"
白净尘心悬了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
沐清风只觉得心里跟着肚子里小鬼一起在折腾,烦闷与焦躁的感觉让他静不下来,古潇潇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心头,怎么也去不掉。
"到底怎么了?"
白净尘急了,声音大了起来,他莫名的感觉到害怕,握着沐清风的手不自觉一紧。
"你莫想太多,你只管在此就是,其他的--"
"白庄主,这么多年了,这么久了,我突然想问了......"
沐清风长出一气后,突然觉得神智难得清明,不由开口。
"我一直都没有说,是因为我自己心里对自己太自信,我以为你也和我一样,即使不说出口,也能明白的知道自己想什么做什么,会有怎样的结果。"
"清风,你想说什么......"
白净尘觉得自己很茫然,一是眼前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的人,一是自己也慌乱了起来,在害怕,未知的害怕......
"我想问你的,很简单,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爱人?伴侣?或者,只是一个寄托?甚至--是一样有意义的工具?"
白净尘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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