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无歌(生子)————梅香无音
梅香无音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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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在卓弘之带了常汶来看小还乡,常汶脸色很不好。
"我要听实话。"
白净尘开了口,嗓音沙哑。
常汶看了他一眼,本在犹豫,却被身边的卓弘之捏紧了手,力道之大,让他有手已经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早产了,身子太虚,内火大,体肤因火而干燥不已,需得那上好的青玉膏才能养他一身肌肤--"
"谁有?"
"瑞王。"
常汶只觉得一阵令他感觉到压抑的沉默,然后一切都不在他能设想的范围内了。
白净尘竟然干脆的就只带了那个奶娃娃离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交代,径自去找那位皇上最小,也是最宠的小王爷。
先不论白净尘此去结果如何,常汶最怕见到的,莫过于时刻念想着自己父亲的孩子,
白劭已经渐好,能喝点粥,睁开眼睛他第一件事,便是找自己的兄长,然后就是父亲。
"先生,爹爹呢?"
常汶一进门,便被白劭逮住了问,白冉一双眼水润润的,也盯着自己。
"啊?哦......白庄主,他忙啊--去--去见王爷了!"
常汶将手背在身后,扯着嘴干笑道:"你不要想太多--我可没有骗你!"
白劭失望的应了一声,乖乖将粥全喝了,又坐了一阵,慢慢睡了去。
常汶细细替他诊脉,末了,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心里感叹着那小小一颗珠子的效力强大神奇时,袖子被拉了一下,他尴尬的一回头,白冉将手比在唇间,将头偏向门外。
常汶拖着步子走到小院子里。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其实很傻,因为有太多东西他总是比旁人明白得晚,也许真的是自己不够聪明,自己眼前这位就是个聪明人--才虚岁八岁,却沉稳老练。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你告诉我好不好?"
白冉不在弟弟面前,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常汶一愣,慌乱起来:"你别哭啊!"
他拿袖子擦擦白冉脸上的泪水,实在不知道如何说起。
说他们的母亲想杀了他们的父亲?
说他们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弟弟?
说他们的父亲现在根本就是失去了理智?
无论哪一句,说出口,都会是伤害......
末了,他蹲下身子,摸摸白冉的头,认真道:"你相信你的父亲吗?"
白冉用力点头,常汶笑笑:"记住他对你的好,然后,自己去领会,好吗?"
白冉继续用力的点头,常汶爱怜的看着他,心里虽然不是很明白,却也有感觉,自己师傅常对自己说的"自己去领会"这句话,对眼前的孩子是个很好的激励。
看着礼貌告别进屋去陪白劭的白冉,常汶蹲在地上,突然觉得心酸,也许,不够聪明,成不了要引人注意的那人的人,也是一种幸福。
白冉和白劭终于在三天后等来白净尘,他们一大一小,自己走了路,迈进那满是翠绿的小院。
古纥看见他们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会,还是进了屋子去,再然后,他走了出来,伸手抱了二人,进屋。
白冉见到自己父亲时,一时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以前,他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但那只是因为感觉到眼前人自内而外散发的威严,现在,他感觉到的是宛如死灰的寂寥和疏离。
自己的父亲,静静的坐着,只冷冷的一眼,却已划开了天地般遥远的距离。
白劭才伸出手想要被抱,白净尘一指点倒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倒在地上,曾经被自己百般怜爱的孩子,杀意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白冉苍白着脸扑倒在白劭身上,恐惧感使他落下泪来:"父亲,我们做错了什么?"
白净尘身子一僵,小还乡轻轻动了动手,他忙低头看了,再抬起头来看着白冉时,只是满脸的疲惫:
"别叫我,我从来--都不是你的父亲......"
白冉愕然的睁大了眼睛,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该像我一样被骗--你们没有错,错的是我......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
"我现在无法向你说明,这切身与你相关的事情你要自己去体会,你将来恨我也好,怎样也好,这白家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白净尘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很不安稳的小家伙,苦笑:"你母亲想了半辈子,设计了这么多,我会让她看得见,得不到......而我......"
白净尘压抑如呜咽的声音让白冉多年后想起来,都觉得他是在哭。
"我的错,要由我自己去......"

白冉去找了自己的母亲,见到那呆滞的女子后,他执着的拉着古纥的衣角,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
他不明白一点,为什么,连弟弟也......
古纥看了他好一阵,将他抱在怀里,带着去见了关在私牢里的白锦,告诉他,那人,才是他弟弟的生父。
白冉泪湿衣襟,只能咬紧嘴唇压抑,良久,才哽咽道:"为什么?我们是不是不该存在呢?"
古纥摸摸他的头,抱着他离开小牢。
"有错的,只是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而已......"
小牢门慢慢关上,逐渐回复的黑暗中,只有白锦压低了的轻咽。
后悔?
也许......
只是不到最后,谁又能,轻易割舍掉深入骨子里的痴迷......即使明知是毒药,却还是会甘心喝掉。
也许情爱,才是世间最毒,侵蚀了人心,叫一切,都变得无奈......

第二十六章

深秋最常见的就是下霜,洁白晶莹,附着在草叶和路上,走的人不小心,便容易闪了腰。
白净尘坐在书房,迅速看着帐本,就在他身边有个摇篮,小小的婴孩正睡着,轻轻一动,白净尘即刻停下手中的笔,拿过手帕一擦手,俯下身子,仔细看着。
养了一个多月,小还乡已经不再那么瘦小,小小的身子上也多了些肉,不再是一把骨头。
白净尘将手捂热,轻轻触上还乡的脸。
小小嫩嫩,带着一点点温度,眉毛有点像自己,唇却是像极了他......
他的手指轻轻在还乡的眼皮上来回轻抚,细细的眼缝下,是黑与白,但是,一般孩子刚出生不久就可以睁开眼睛,而到了现在,还乡一直都只眯着眼。
你......是不愿意见到我吗......
白净尘只觉得心里发苦,苦到了嘴里。
这些时日来,他四处寻找典籍,搜罗消息甚至是一些人口头上的传闻,虽然罕见,却不是完全没有,世上,是有男子产子之事--
卓弘之隐约提到的那件事,白净尘心里已经猜到,可又能如何?
有错的,是自己......
他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竟然是自己,为了别人的孩子,害死了自己的--怪不了了任何人,只怪自己。
白净尘将还乡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
他不放心将还乡放离自己半刻,因为在他心里,还有一个奢望......
屋外的人声越来越大,白净尘抓起小毯子,再将开始动弹的小还乡裹紧,黑着脸走出门去,他一再交代不许任何人大声吵闹,现在--
门开后,白净尘的怒气全然退去,手下意识的一紧,身子微微向里一侧。
一身浅青夹衣的少年穿过人群,静静走到白净尘身前,圆脸大眼,微微上抿唇的笑容却让人心生寒意。
他看着白净尘,轻轻一笑:"我只是路过,你以为我会吃了你?"
他语气里似是调侃,可让白净尘放心不下。
少年慢慢走上台阶,径直伸手轻触白净尘怀里的还乡,小家伙扭了扭头,嘴巴一努。
少年呵呵笑出声,收手揣进自己衣内,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来,眉毛一扬:"一日一颗化水喂他--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离开,白净尘手一紧,捏紧了小瓶。
□□□自□由□自□在□□□
这年冬天比往常暖,只下了一点薄薄的雪,大年夜,往常虽不奢华,却也能齐坐的宴席空了两处。
主位上没有人,主母位上也没有,白冉抱着白劭,一点点在人很多却安静得异常的厅子里扒着饭,吃到嘴里的饭菜虽然香,却掺着泪,带了苦涩。白净尘只抱着小还乡在清凉院里,不言不语独坐到天明,卓弘之站在院外,抱臂望南。
春暖花开的时候,白净尘接到了瑞王爷的书信,当初答应以一个条件换他的碧玉膏,现在,他开出了出来。
传信的人还在等回音,白净尘将还乡放在小床里,摸摸他的脸颊:"爹爹马上就回来。"
小家伙睁着眼睛静静看着他,乌亮的眼里倒影着他的脸。
白净尘心里揪了一下,这个孩子太安静,安静得,仿佛谁都不需要......
他拿了床小被轻轻盖在还乡身上,替他压了压,转身拿了书桌上的回信走出门去。
微风轻轻吹过树梢,带着竹叶沙沙作响,小还乡挥着手,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翠绿鲜嫩的竹叶。
"小乖乖,叔叔带你‘还乡'--"
白净尘回到屋里时,只看见一片青竹叶静静搁置在本该是还乡睡着的地方,小窗大开,风带着竹叶香灌进来,阳光明亮,天空湛蓝,远山一片青黛。
他匆忙冲出小屋,竹林里,卓弘之一脸苍白躺倒在地,被他一把拉起,却是什么都问不出。
解了他的穴后,白净尘手都在抖。
卓弘之慢慢闭上眼睛:"是......龙......"
白净尘身子一晃,直接靠在小树上,怔了一会,突然发疯般冲了出去,驾着马向南而去。

白净尘一身狼狈在山脉里兜来转去,呼吸间只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味道厚重,隐约有不祥的征兆。
转过又一个山弯,马已经累到非要喝水不可,白净尘下了马来,向着有水声的地方而去,一到水边,他愣了--溪面上漂浮着一层浅米色的小花,间杂着几片枯黄的竹叶,源源不断的流淌着,即使泡在水中,花香也浓郁得让人有窒息感。
白净尘红着眼睛顺着溪水上游望去,山脉间隔阻断了视线,望不到溪水尽头。
马鞭一扔,他直接用双腿顺着溪边奔跑起来,穿过树林岩地,风中的花香越来越浓烈,跃过小山冈后,白净尘见到一大片枯黄的竹海--
原本碧绿如海般宽广的竹林散发着浓烈的香味,一片碧绿上粘满了米黄色的小花,密密麻麻,风一吹,满是甜腻的香,还有竹枝折断时劈啪的声音,如人濒临死亡前最后的嘶吼......
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净尘抬脚正想顺着石板小路下去,两名青衣人慢慢由山下走了上来--竟然都是见过面的。
三少爷一脸寒霜,狠狠看着白净尘,大少爷与他彼此一个对面,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天色阴沉得可怕。
白净尘茫茫然越过他们,向竹林深处走去,被大少爷一把拉住,狠狠的一拳头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倒在地,空中一道银光闪过,雷声轰鸣。
"你还有脸来这里?哼!你是不怕死,还是真的可恶到了极点?"
三少爷一脚踢在他身上却被大少一把拉住。
"你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你还能要得起什么?"
"你还有资格么?"
"你连流泪,连去死的资格都没有!"
雷声中,白净尘什么都听不到,只眼睁睁的看着从天空而降的银光,击在清黄的海中,绽开一片橙红--
曾经的碧绿竹海渐渐消失,冲天的火光无情吞噬着一切,竹海,小树,还有--竹林里的清风小筑......
"不--"
白净尘一声悲吼,飞快的爬起来要向下而去,被大少爷一把按在地上。
"不行--"
不可以!不能--那是他存在的地方,是我唯一......唯一......还能奢望的理由......
即使看见,但没有亲手感触,我怎么能......怎么相信......你已经,永远都不会在见我......
大少爷将白净尘按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竹海在火光中消失,苍茫的绿色被焦黑取代,白净尘拼命挣扎,他只好起手砍向他的脖子,将人撂倒扔在地上。
"大哥......"
三少爷拉拉他衣袖,目光哀怜:"为什么......"
大少爷摇摇头:"作茧自缚,划地为牢,无论是谁,自己困住了自己的心......只有他自己......才能解脱......"
雷声混杂着火焰灼烧林木的劈啪爆裂声一直持续着,直到一场大雨来临。
豆大的雨水滴落在地,熄灭了一片焦黑的灰烬中的暗火,原本蔓延得极广的火焰也慢慢小了下来,至于无。
风中满是焦味,混合着泥土的腥味,刺激着生灵的嗅觉。
白净尘在雨中慢慢长开眼,呆呆坐着,全身湿透。
几乎就在他睁眼前瞬间,大少和三少刚离开,言犹在耳:
"他说--想回去温暖的故乡,只记得山高水长,竹叶清香。"
"他也曾说过,‘沐清风一时执着,误了半生,是怪不得他人,只是自己,作茧自缚......',他的希望,是不过是时间的--溯回......"
清风,你是后悔吗?
白净尘跪在地上,双手掩面。
我也是......
那么的后悔,那么的......恨......
不怪任何人,只恨自己......

古纥带了人追在白净尘身后进了南山山脉,卓弘之是最先找到他的,望着眼前一片焦黑,卓弘之半眯起眼睛来,回想着那日午后,沐清风摊开画轴,微笑着向自己描述着那片竹海,指点着海中一座小屋,慢慢在脑海中想象着那样美丽的场景--面对着这一地黑渣。
雨已经停了,深蓝带青色的夜空退去了大片黑云,满月的月光撒满大地,柔柔的给世间万物披上一层光衣,古纥带了几人匆忙赶到,只见得自己家主一身狼狈,即使站在月光下,全身透露着一股死寂。
白净尘慢慢顺着记忆中应是石板小路的方向慢慢下行,踩在厚厚的灰烬上,鞋子、裤角和衣摆粘满了黑灰,偶尔灰中一声劈啪,古纥在他身后喊着,他却是完全没有听见,径直走到原本应该是小竹屋的地方,慢慢蹲下身,跪倒在地。
手下,是厚厚的灰,原本应该是竹林,是小屋,却只在一场天火里烧了个干净......
白净尘摊开手指,狠狠的抓了两手的灰,死死攥着,山里吹来一阵夜风,将灰扬起,他忍不住一咳,手上一松,满把的灰迅速飘散,白净尘愣愣看着。
手上,是空的......
他抬起头来,满月,人却不圆,一如当年相见的时间,可一切,都不复存在。
只有清风长过,寂月无歌......

TED

后记:此文只是自己写来玩的,也许有些感慨的东西在里面,更多的只是自己个人的想法,文里没有什么大坏人和好人,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责任、义务、沟通、交流、信任,有时候伤害和误会,只是因为彼此两人都不说,又想得太多,努力要生存和想要实现理想的人都没有大错,有错的话一般都错在实现的方式和时间。我知道会有人转文,也谢谢那些喜欢或者不喜欢的读者,如果雷到你们了,那我先说抱歉,这文到这里是结束了的,有些没有说清楚的问题,也许要等到我下次又做了一个梦之后再继续,恩......其实,现在我要解决的,是工作和笔记本电脑的问题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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