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无歌(生子)————梅香无音
梅香无音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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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净云被拖走,笑声猖狂,萨里司翰面上一沉,只因为他也觉得这人说话太恶毒,古纥握紧了拳头,紧紧看着束手呆立一旁的白锦。
白净尘从小屋里冲了出来,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在发抖,他一把抓住白锦,大呵:"清风呢?他在哪里?去了哪里?"
白锦将头扭向一边,被摇得晕头转向,古纥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小姐今天出了门,穿着奇怪,似是向着江边去了。"
白锦身子一颤,睁大双眼悲愤的看着古纥,古纥将头扭向一边:"你们的做法,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
白净尘一手揪着白锦,一手揪起古纥的衣领,红着眼睛问。
古纥默默看着白锦,一字一顿道:"小少爷,是小姐和他的儿子......小姐从多年前,就已经真的疯了......"
四下寂静,白净尘木然的看着眼前二人,半晌,长长出了一口气,送开手,转身向着将头扭向一边的萨里司翰,拱手道:"还请大人借我十八铁卫与快马一匹,庄中诸事,并请大人暂且做主,古纥为辅!"
萨里司翰天蓝的眼睛里闪动着怜悯,点头应了:"我允你便是......"
看着白净尘远走的身影,萨里司翰一声叹息,对古纥道:"有些事,还请你自己先斟酌了,本王暂代管理,只守,不干预。"
说完,带了随身的暗卫径自离开,留下古纥与被捆绑得像个粽子的白锦。
"为什么?"
白锦嘶哑着嗓音道,眼中满是不解与伤痛。
"和你一样的理由......"
古纥静静道:"只是,他只会微笑着对我说谢,他也永远都不会利用我--甚至都不会知道我的心意......"
白锦哑然,慢慢垂下头去:"为什么......要说出来......一直隐瞒下去......不是更好......"
古纥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也想,但是破坏规则的是你们......小姐疯了,你也跟着发疯,都是疯子,那就......"
古纥抬眼望着那成片的绿竹,心中一阵绞痛。
你因为痴念,想打碎牢笼,放小姐疯狂,我也不逊色与你,同样的不计结果,我又何尝不想放他逍遥?
既然全都疯了,那就让一切,都崩得更加彻底吧......

第二十四章
白净尘驾马飞奔,铁卫探察说有一匹黑马驾车向着南方的漓江而去--那马应是如墨,南方......
白净尘咬破自己嘴唇内壁,被刺伤只简易包扎了下的胸口一突突的疼。
清风不在房间里,而且那画也不在......
白净尘眼前模糊起来,回想起沐清风总是很安静的在院子里,不出去,不多问,自己不说,他就绝对不会问,无论是白家的变故,还是自己的成婚--现在想来,是自己自以为是!
自己在乎的,和属于自己的,现在想来,真是笑话......
白净尘深呼一气,只觉得心口闷痛不止。
母亲,子嗣......
先母早已化做一蓬枯骨,后世的繁华荣耀都已与她无半点干系......
自己心心念着宠着的,一个两个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白净尘打马快进,只想着快点找到人,心里的不安像上涌的潮水,不断将心沉落。

沐清风身子一侧,古潇潇的剑锋割断他鬓边的发,一脚后移,却是不稳,摔在地上,身后三步,是不陡却高的土坡,坡下是漓江的水--漓江水四季奔涌,即使是少水的秋冬,依旧能吞没了人。
"你死了就好了!"
古潇潇气喘吁吁,恨恨看着沐清风,怎么也没有想到,小有功力的自己居然连一个废人都杀不了。
沐清风脸色惨白,他是看起来镇定,实际上,现在的他连动一动都困难无比。
先前古潇潇那一掌,既是让自己难受无比,也是现下让自己有反抗之力的缘由,只是,现在......
疼痛早已麻痹,让他不安的,是一直都在不断动着的小家伙渐渐没了力气,偶尔才一踢......身体里犹如被撕扯的闷痛感让他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点。不远处的卓弘之正与三人缠斗,不时分心看看自己,身上几道口子,现又挨了一掌。
古潇潇看着沐清风,笑了起来:"你其实已经没力气了是吧?"
隐约间,沐清风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某个地方缓缓淌出,眼前古潇潇握剑的手指一紧。
"你很高兴?"
沐清风抬手将小匕首横在自己身前,看着古潇潇,声音有点嘶哑。
"当然。"
"我可怜你!"
沐清风一笑,手上突然发力,一跃而起,匕首飞出,险险擦过古潇潇的脸颊,如蝴蝶般向后仰下。
"你只是找借口找到连自己都迷失了的可怜人......"
他的声音慢慢消散在空中,古潇潇愕然,只觉得心头一空。
"清风--"
"不--"
卓弘之一声大吼,正面迎对刺来的刀锋,将对手骇到后折身就地一滚,背上又拉开一道口子后向着沐清风消失的地方扑下。
赶来的白净尘撕心裂肺的悲吼,一个翻身下马,跟着跳下土坡而去。
跟在他身后的铁卫面面相嘘,这瞬间,与卓弘之搏杀的三人乘机而离,只剩下一脸茫然的古潇潇站在那儿,为首的铁卫一个示意,两人上前,轻松将人看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
铁卫之一问道,为首的上到土坡边,探头看了一下,隐约可见水流下游一个白影,转身上马:"你们两个将那女的先带回去给王,我们跟着往下游去看看!"
"是!"
一行人分两队,各自离去。

沐清风是在赌,赌大少爷的速度和能力,也在赌自己的运气,还有小家伙的命!
在水中不断浮沉,呛入口鼻的水使得胸内火辣辣的刺痛,沐清风只努力在水中将身子蜷成一团,避免江石磕到肚子。
也许......
自己最后的归宿,就只在这冰冷的水里......
沐清风突然苦笑起来,其实还是不甘的,自己将龙珠藏起来,不就是因为想要自己活着?巴巴的求了大少爷来,不也是想让他也少皱眉头?将最后的龙珠留着......更是想要......想要......
只怕......
就连自己这小小的期盼......都要成空......
胸口的激痛感越来越强烈,沐清风忍不住一咳,只觉得胸腔似是被撕裂般,喉里全是血腥味......
猛然一个大浪,他半睁的眼里只看见水面之上,模糊的天空,还有远飞的孤鸿......

卓弘之在水中拼命前游,奈何水流速度非常快,自己晚了那一瞬,便已经看不到那末青影,心中一急,竟是吐出一口淤血来,胸中心口,抽痛不已。
白净尘在水中同样挣扎前游,他只看得见身前几丈卓弘之的身影,看不见想看见的人。胸口的伤裂开来,不断渗着血。
漓江渡口,一身碧色的苍龙破水而出,化成人身,一身浅青浮花的长服,黑亮的长发如流水般披散,温润的脸上眉头轻蹙。
江水不断流淌,苍龙化身的男子张开双臂,向前弯腰一捞,将半沉于水中的沐清风抱起,顷刻脸色发白,脚下一点,直接从水中跃起,落在渡口边的石地上。
"清风?"
男子轻声呼唤着沐清风,半曲一腿做支点,左手扶着沐清风,右手往他手腕上一搭--男子眉头皱得死紧,手往沐清风腹部一压--
沐清风眼睛轻轻一动,睁开来,面对着男子,轻轻一笑,泪珠滚落。
"清风,你想说什么,好起来再说,不然我不会听你的!"
男子低声道,将自己手腕放到嘴前,一咬,鲜红的带着甜香的血液缓缓流出,被他小心的滴入沐清风口中。
沐清风只觉得脑中不断掠过往昔的场景,白家的竹院,千波湖的荷花,飞雪般的蒲草,碧云山的日出,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仿佛如自己的名字,随时可以轻悠悠的飘走。
飘到哪里去呢?
应该是回去......
回去那个撒满父亲骨灰,一地苍翠的地方......
沐清风眼前突然清明起来,他伸手抓住看着自己的男子,满嘴是血的笑开:"......还......乡......"
他伸手进自己怀中,摸索着,男子咬紧自己的唇,将手伸进去帮忙摸索。
"清风,你找什么--"
白玉瓷瓶被揣得带了点温,装在瓶里小珠荧荧的闪着光,男子将珠子倒了出来,默默看着气息渐微的沐清风,眉头一紧,却是将珠子塞入沐清风口中,一叹:"还乡么......做他的名字吧......"
说完,手上指甲暴长,男子撕开沐清风身上衣物,一划而下--

卓弘之打水前行,一直飘到渡口,水流瞬间放缓,他慌张的左右张望,视线所及,整个人都冷到骨子里。
在他身后不远,白净尘一脸发青也赶了上来,两人目光一齐落在渡口边的石地上,身体竟半点也动弹不得。
鲜血顺着坡地不断流淌,渗入涌动着的河水中,一点点晕开,沐清风脸色死白,躺在一青衣男子怀中,竟似了无生气。
青色长服的男子抬眼看了二人,满手血污中一团小小的东西在轻轻抽动,发出细碎不可闻的呜咽。
"白净尘,我对你,无话可说。"
男子出声,却是一手将沐清风揽靠在自己怀里,一手将手上的东西小心托了,慢慢走近水边,那边二人才猛然回神来,踩水上岸。
"我把他先交给你,至于其他的......"
男子爱怜的看着自己右手中羸弱得仿佛小猫般的婴儿,小小的孩子只能不断抽动着手脚,一身的血污分不清哪些是他出生时身上带着的,哪些是自己生父的,哪些又是将他迎到这世上男子的......
"抱着他!"
男子厉声唤醒仍在怔然的白净尘:"你想他冻死吗?"
白净尘一回神,手臂自然前伸,双手大张,将小小的婴孩捧在手中,眼神却只直直的看向垂头无声的沐清风。
他要带他去哪?
他要把清风......
卓弘之倒是很快回过神来,眼圈一红,却是伸手而出,小心的催动内力,温暖着那小小的身子。
男子看了一眼卓弘之,手上一用力,将沐清风打横抱了在怀里,冷冷看了白净尘一眼:"若非不能杀人,我是想立毙你命的!"
荧荧的绿光闪过,苍龙呼啸着离开,空中只余回音:
"他日我会再来带走小还乡,你好自为之吧!"
白净尘只觉得心中脑中一片空茫,声音、色彩都远了去,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手上那个一身血污的小家伙抽动的动作渐渐小了下来。
"他叫你还乡......他说你是我的孩子......"
眼睛干涩着,连半滴眼泪也流不出来,白净尘只见得眼前唯一的红,他身边,铁卫的呼喊半点也入不了耳,卓弘之从一铁卫身上解了一件干衣,一巴掌甩在白净尘脸上:"替他裹一下!不能再让他饿着冻着了!"
白净尘挨了一记,眼神清明起来,快速将小家伙包在衣里,一句话也不说向着马匹走去,卓弘之跟在他身后,突然脚下发力,跃身上马,横了马索:"你在我身后,护好他便是!"
白净尘默默无声上马,臂弯轻轻下沉,将那半大的猫般的孩子如珍宝般,小心护着,用心看着。
几个铁卫彼此看了几眼,刚才那横天而去的青影谁也没有漏看,这一地的血腥让他们也难以淡然处之,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小孩,变得更加奇怪的白家庄主......
"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铁卫之一叹然道,抬头看着远方湛蓝的天空,这一瞬间,他莫名的渴望着,回去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感受即使不富有,却亲切温柔的故乡的一切......

第二十五章

白冉自小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份是个敏感的存在,被隔离起来的母亲很久才能见上一面,奇怪的是自己一点也不伤心,还会因为见得少而感到安心,父亲对待自己的态度严厉而温和,总带着一点点的疏离,还有一丝遗憾。
他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父亲不讨厌自己,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就行了。
因此他很努力的学习一切,学习白净尘想要他学的,乖巧懂事到白家所有的人都赞不绝口,让白净尘不得不认可自己--
只是,当真实直接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还是会那么痛......
白冉抱着渐渐能自己进食,精神好了许多的白劭,小心的站在白净尘门外,偷偷看着。
自己的父亲,小心翼翼的护着小小的一团,一个像小猫一样的孩子,哭泣的声音几乎都让人听不见,自己却总能见到父亲紧皱的眉头和慌乱、尴尬、甚至是追悔的表情。
"哥哥,爹爹不要我们了吗?"
白劭将头埋在白冉怀里,小声问,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让人心疼。
白冉摸摸他的头,失望的看着房间里的父亲连头也没有抬一下,拍拍白劭的背:"别哭......"
白冉即使再懂事,也只是个孩子,他能想明白,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说。
不是父亲不要我们,而是我们本就从来不是他的孩子......
白冉抱着白劭坐在屋外台阶那,彼此相拥着,回想着那天的情景--

萨里司翰坐在大厅里,单手支撑着自己额头,先行回来的铁卫压带了古潇潇,他看了一眼那明显呆滞的女子,吩咐人去叫了古纥来,自己只静静看着。
古纥看着神色黯然的古潇潇,红了眼,却终是没有落泪。
"老爷说过,小姐你心比天高,但时不与你,纵使一时得意,却无法长久,他只希望您能寻得良人,守着幸福而过。"
古潇潇眼珠动了动,看着古纥。
古纥摇头:"这么些年来,我看不懂您,不知道您自己能不能明白,您到底,要的是什么。"
说完,他一挥手,自有人将古潇潇带回她的居所。
萨里司翰展览的眼睛里闪现着悲哀:"可怜的人,像我那时候一样,被欲望迷乱了心,连自己最重要的,都失去了......"
古纥恭敬的向他一鞠躬,什么话也不说,二人只等着白净尘回来,没多时,卓弘之一身是血走在前,白净尘步履匆匆跟在其后,脸色苍白,神情茫然。
萨里司翰愣愣看着白净尘径直走过自己身边,仿佛他灵魂早已经消失,只剩下身子在动作。
白净尘将小小的孩子带回清凉院,放在浅蓝的床单上。
他好小,身子才似一只半大的猫,细细的胳膊像芦苇棒,好象自己手上一重就会断掉,身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皱巴巴的皮肤,仿佛能直接看到他的心......
一脸惊讶的古纥吩咐下人送了热水来,小心凉了,端到白净尘身边,尚未出声,白净尘便自己拿了手巾,沾着水,一点点替小东西擦洗着,那猴子一样的孩子手脚抽抽,发出应该是哭,却似微弱的小猫叫的声音......
古纥不敢多问,连忙退开来,转身去了厅里,卓弘之一身是血,解了上衣,径自拿了药往身上擦着。
古纥默默走过去,拿过卓弘之手中的药膏,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不出声。
狰狞的刀口,被水泡到肿胀翻卷,鲜血仍在不断的渗出,卓弘之面无表情,扭头看着门外轻轻摇动的竹。
帮卓弘之擦好药膏包扎好,即使什么都没问,古纥也已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曾在这院子里独自一人看着天的那个人,也许,再也不会回来,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轻飘飘的离开,谁也抓不住......
白净尘什么话也不说,他一直守在孩子身边,卓弘之换了衣物进了里屋,只说了一句"别让他难受"后,迅速的自己换衣上药,其中,一句话也没说。
白净尘心里有太多想法和疑问,但是当自己正眼看到现在暖在自己胸口,静静蜷成一团的孩子,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脑子里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想不明白,白净尘只机械的重复着自己进食调养内息不言不语的行为,将小还乡一直暖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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