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玫瑰————流光岁月
流光岁月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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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则是因为这些句子後面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小柳儿现在也後悔了当初自己的做法,是把老三吓跑了,却留下了悬念,像是美国多数灾难片子的结尾一样,哥斯拉被消灭了之後,是林立的一颗一颗要孵化的蛋;守护血兰的巨蟒被炸飞了之後,是继续游动的小蛇。
可是,自己现在想痛下杀手也不成啊,那个人在北京呢,唉,鞭长莫及,隐患难消啊。

黄一石发现最近柯知柳经常走神儿,怎麽发现的,实在是这孩子走神也走的忒奇妙,他总是坐在那儿,以思想者的姿势静静地坐半天。如果没有和他有肢体接触的话,他就真的像是个最尽职的思想者,不声不响的。
黄一石看著那个背影又是半天没动,就起了心思去逗弄他,悄悄地走到他背後,把手搭在他肩上,"人来自何方,将去向何处,人的存在意义究竟是什麽?"把人扳过来面对自己,"伟大的思想者,你可得出了什麽重大命题。"
柯知柳还没有完全回神,看向黄一石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迷茫,然後慢慢眨动了几下,黄一石就在他的迷茫中也跟著出神,然後才觉得不对劲,忙转头,看到他的桌子上放了一本书,BROKEBACK MOUNTAIN,明山秀水的背景中,两个男人微微低头擦肩交错的样子,淡然却可以抓住你心底柔软的那一部分,无声却有著有无限可能的瞬间。
黄一石想起了杂志上登出的导演李安的一句话,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都有一些秘密。他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安,一种无意间闯入了别人心中秘密的不安。可是,不得不承认,黄一石到底还是俗人一个,他虽然不安,却还是想知道那个让小柳儿最近老是出神的秘密是什麽,是小柳儿心里的一座断背山麽,是和谁呢?
想到这些,他忽然间觉得有点儿心疼。心疼小柳儿,如果真的是一座断背山,将何其难走,将难以逾越吧。
山的这一边是世俗的生儿育女的快乐,山的那一边却是背离了世俗的挣扎,小柳儿这麽个孩子要往那里走啊?

7

其实,黄一石有功夫在这儿悲天悯人,他还不如反省反省自己为何会心疼起别人来呢。
不过,我们都是这样,看别人看的一清二楚,而自己已经堕入其中却不自知。
造物主的公平真是超乎我们的想像。他给了某些人美貌,另我们觉得看到这样的人都是一种享受,可是很快你会发觉原来造物主在智慧上亏欠了他们。他给了某些人智慧,另我们感叹推动社会发展和前进的原来是这样几个寥寥无几的人,可是很快我们会同情他的遭遇,譬如苏格拉底的审判,哥白尼的火刑。他给了某些人勇气,如喝断当阳水倒流的张飞,却也让我们看到这些人的冲动所带来的恶果,他给了某些人八面玲珑的手段,最终却也不过是沦为他人脚下的垫脚石。
当然,上面的话说的太大、太堂而皇之,不过这些话是黄老师在课堂上对著那些年轻的孩子所讲的,当时是新生入学的教育周,教育主题是当代大学生的心理健康。黄一石被委任为他们学院今年新入学班级的班主任,这个任务当然就毫无悬念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黄老师选的题目是,如何做一个宽容的人。
黄老师引经据典,博古通今,从孔老夫子的累累若丧家之犬,第欧根尼的走开别挡住我的太阳,到中世纪的黑暗,再到现代的民主政治。说了一个天花乱坠,把那些学生逗得先是前仰後合,然後一愣一愣,然後深深折服。
黄老师真神人矣!
不过,神人黄老师没有想到的是,造物主在赋予自己生命的时候,也稍稍偷工减料了那麽一下。黄一石对於自己的情感认识,人如其名,石头一块,开窍著实的不容易。

黄一石看著台下的这帮青春逼人的孩子,他们脸上的表情让黄老师对自己的控制课堂的功力深表满意。
而且,对於这种很多人觉得很厌烦,很多人把它当作形式化的东西去应付的事情,他还是投进了心力。他说,既然有了这麽个机会去体验一下如何做思想工作,如何去"煽动"别人,也应该好好珍惜这种机会嘛。
他和小柳儿说,去哄那些刚刚成年的小孩子特别好玩儿,把他们哄得一愣一愣的,然後还能顺便赚到一些孩子崇拜的眼光。
柯知柳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是女孩子的眼光吧。
黄一石想起自己窥视到的那个秘密,便痞痞地笑了一下,"也有男孩子。"
柯知柳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黄一石居然说出这麽一句话来。黄一石看他愣神的样子,心内仿佛被小小地刺了一下,不过也只那麽一下,"小柳儿,你是不是心里有什麽事儿啊?"
柯知柳看著仍然含笑注视著自己的黄一石,那个笑容不是平日里和自己嬉笑的神情,而是一种年长之人对年幼之人的温和与包容。
小柳儿觉得自己心底某个地方被他这个笑容暖得一阵熨贴,他的心里浮起了一种倾诉和寻求依靠的念头。
对於一个男孩子而言,一个强势却温和、有力而包容的男性长者,是他生命当中很重要的一个人。通常,这个角色是自己的父亲,但是对於小柳儿而言,父亲在他还不满10岁的时候就出了意外,母亲後来再嫁了人,他和奶奶一起生活,这个角色一直是空缺的。好在,奶奶是个很明理大方的女人,据说当初也是名门闺秀。在她的教导下,小柳儿在性格上并没有什麽特别刺人的地方。反而很容易体谅别人,很能够和大家相处的来。
只是,心底里还是渴望著能有这麽一个人的。能引领自己,能在自己迷惑彷徨的时候高屋建瓴地那麽一指,而後就看到了清朗的那一片天。

黄一石看著沙发那头若有所思的小柳儿,便拿开了两人中间的靠枕坐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急,你要愿意说记得我是那个愿意听的人就好。"
老三的信他一封都没有回,不知道怎麽回。装傻吧,当初就是这麽想的,所以才让自己陷入了这样进退不得的地步,进,还没有那麽大的勇气,退,却舍不得和老三四年来所建立的友谊。
那就拖著吧!
可是,老三那天寄来的书却让他连这条路都不能走,老三寄来了原文的BROKEBACK MOUNTAIN,书里头还有一张书签,一个人面对大海的背影,上面有几行字。
"一个灵魂伴侣,就是一个我们感到自身与之深深联系在一起的人,好像彼此的沟通和交流不是出於凡人的刻意努力,而是凭借神恩的导引。这种关系对於灵魂来说是如此重要,可以说没有什麽在生活中比它更为珍贵的了。"
小柳儿,神恩的指引让我认识了你......
省略号是个惹麻烦的东西,柯知柳想,然後顺势靠住了黄一石伸过来的手臂上......

8

黄一石看著靠在自己手臂上的柯知柳半天不说话,便转过头去,"你知道人为什麽要群居麽?"
小柳儿靠著他嗯了一声,"怕孤独吧。"
黄一石继续,"群居的人为什麽会发明了语言呢?"
"为了交流......"小柳儿说著,也轻轻地笑了,"黄老师,你这是职业病啊。"
"呵呵,这是启发式教学。"黄一石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小同学,悟性不错,孺子可教也。"

柯知柳犹豫著,还是不敢直接和黄老师说。想起他刚刚提到的也"骗到"了一些男孩子的孺慕,便开口问他,"要是你教的学生里头有喜欢你的,你怎麽办啊?"
"先纠正你一下,你这个假设其实不用假设,是发生过、而且估计会继续发生的事实。"黄一石很严肃地看著他,纠正小柳儿的错误。
小柳儿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嗯,那对喜欢你的学生,你要怎麽办呢。"
"我比较欣赏两个成熟的成年人之间的爱恋,所以,对於会有代沟的爱情敬谢不敏。"黄一石学术研讨会的口气配上他狡黠的表情,让柯知柳笑不可抑。
"不管是女生还是男生,都一样?"
"男生女生有什麽差别?"黄老师问。
"呃,差别很明显吧!"
"不觉得有差别,喜欢一个人是因为他是他,不是因为他的性别吧!"黄老师的确很严肃,毕竟爱情是个严肃的命题。
"那既然性别不是问题,怎麽年龄就成了问题呢?"柯知柳同学是个爱提问的好学生。
"因为我觉得生活伴侣应该是两个可以相互扶持的人,心境、思想和观念不能差别太大,而这些通常都是随著时间的经过而渐渐积累的,我可不想找个孩子来养,我要找的是一个可以跟我共同生活的人。"黄老师继续解答。
只是,黄老师啊,你忘记了顺心如意是一个理想,理想是什麽,那就是它不是现实。
"异地相恋可以接受麽?"柯知柳继续提问。
"这个就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黄一石听著他问出来的那些问题,渐渐心里对他现在的问题有了一个大致了解了。

"他和你年龄差很多麽?"黄一石听他问自己问了这麽半天,知道等著他开门见山地谈是不大容易了。不过,小孩子麽,总是喜欢这样的云里来,雾里去,半天不谈重点的调调。於是他准备绕开那些无关紧要的灌木丛,直接击中问题要点。
"啊,什麽?"柯知柳还在想那些问题,没有理解黄老师的问题到底是什麽。
"就是那个喜欢你的人,大你很多麽?"
"没有,大我两岁而已。" 柯知柳说完才惊觉,自己怎麽就说了出来。

黄一石看了一眼一下子从自己臂弯里头弹开的小柳儿,笑了笑,"现在一个比你大两岁的男孩子喜欢你,他人还在外地,你不知道该怎麽办?"
柯知柳皱眉紧紧盯著眼前的这个人,那是一种秘密被人刺探的微恼和羞窘。人家说人老奸,马老猾,原来是真的,这个人很适合去做警察吧,诱供的手段这麽厉害。
其实,黄一石诱供的手段一点都不厉害,只是小柳儿实在太年轻,没有经历过什麽事。他没有意识到,自己问的那些问题,其实就像一张一张分散的拼图碎片,黄一石因为已经有了一个"断背山"的线索,稍微串一下就串了起来。
小柳儿说他人老奸,可是真正冤枉他了。黄一石虽然有些时候有点儿不那麽厚道,但还不至於到奸猾的地步。
黄一石看著一脸戒备的小柳儿,笑了笑,"想好了,再来问我。"说完,起身回了房间。
小柳儿一个人坐在客厅,也有点儿懊悔。毕竟,自己的确是不知道该怎麽办,而黄一石呢,显然比自己经历的多,看问题也更能看出症结来。
只是,不甘愿自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所带来的那种不安全感。
於是,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就没有再提起这个事情来了。好在,老三写信的频率也降低了。

关於黄一石的不厚道,是过了几天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见识到的。
那天傍晚,学生处的几个人约了小柳儿去打球,然後一起去吃饭。黄一石去开班会,结果回家的时候发觉自己钥匙忘在办公室了。於是,他就打电话给小柳儿,小柳儿说他们正在学校北门对面的一家小店里头吃饭。
黄一石到的时候,发觉他们几个人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小柳儿他们几个人面色都不大好看,而那个原来和小柳儿同住的王怀孝却笑得很欠扁。
王怀孝搂著小柳儿旁边一个和小柳儿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哎,哥们儿你姓侯啊,哪个侯,是中间有一竖还是没有啊?"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男孩子是和小柳儿一样刚刚毕业工作的,哪见识过这样的啊。这个要回答出去的话,还不是被人笑得更厉害。
小柳儿看不下去,就开口,"哎,别拿人家取笑了。"f
"哎,小柯老师,你这姓里头有个木字边,怎麽人也像个木头桩一样啊?不过,真想打桩,也得找个女人啊。"王怀孝继续嚣张,"要不,我替你找个。"

黄一石正走过来,听到他们这些话,於是笑呵呵地走了过去,拍了一下王怀孝的肩膀,"你是玉老师吧。"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口气,笑容也很是得体。
王怀孝一愣,回头看到身边站了一个似乎见过却并不能算认识的人,"我不姓玉,我姓王。"
"哎呀,原来下边是没有那一点啊!"黄一石故意强调了那一点,然後眼光还瞥了一下人家的下边,了然地笑了笑。
柯知柳听了他的那句话,再次对这个克己复礼的人重新获得了认识。不过,这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不过他没有料到黄一石又接著说了下去,"王老师啊,那是那个王八的王,还是汪汪叫的汪啊?"问完,还是维持著礼貌的笑容。
王怀孝立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也伸了过去,"你......"
黄一石抓住他的手,右手握住他开始礼节性的晃动,"王老师这麽客气,看我都忘了要先握手。"
王怀孝脸色慢慢变白,但语气却软了下来,"啊啊,是是,你好你好!"
黄一石看差不多了,便松开了手。
王怀孝拎起椅子靠背上自己的衣服,跟其他人呲牙咧嘴地打了招呼,"我还有事情,先走了,先走了。"

小柳儿晚上回去之後,对黄一石甚为崇拜地看了又看,看完还看。
黄一石被他瞅得直乐,把电视声音调小了,"怎麽了,不认识了?"
结果,小柳儿说的一句话让黄一石一口气差点儿走叉。
"我今天算是知道了,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是啥意思了。"小柳儿继续崇拜,浑然不觉杀气顿生。

9

黄一石咳了几下,冲著柯知柳笑,"小柳儿,你这夸奖有点儿过了。"说完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去捉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的小柳儿。
小柳儿看架势不对,连忙起身。到底没有人家手长腿长,刚刚起身就被人摁住了,听到黄一石笑的不怀好意,"我让你见识见识什麽是真正的流氓。"
黄一石话音未落,身体就压了上去,手也钻到了柯知柳的胳肢窝开始作乱。小柳儿什麽都不怕,就怕痒痒,这下子开始手脚并用地挣扎。
一边挣扎,一边笑,"黄老师你这是赏罚不明,我明明是崇拜你老人家来著。"
黄一石摁著身下这个乱动如刚刚要被套上缰绳的野马似的小东西,开始黄老师的启发式教学,"小柳儿,奖赏是不是为了让人高兴?"
"是,是为了让人高兴。啊......哈哈......哈......"
"那你现在不高兴麽?"
"高......高兴......哎哟,哈哈......高兴......"小柳儿觉得肚子开始抽抽了。
"那我这怎麽就赏罚不明了?"黄老师得意的笑啊,得意的笑,他突然间觉得当当流氓,欺负欺负人感觉还不错。
小柳儿知道,大丈夫得审时度势,这会儿自己明明处於劣势,要跟人讲道理的话,也得顺著人家的道理走不是。

於是,小柳儿开始求饶,"哎......哎,黄老师......哈哈,我错了......哈......"肚子疼的真难受,可是那个痒得实在受不了啊。
"小同学,你这不行啊,这麽快就放弃立场了。革命事业以後怎麽能放心地交到你手里啊?"黄老师开始进行立场教育。
"哎哟......哈哈......肚子疼......疼,哈哈......"小柳儿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现在他信了,这个把犯人脚底板吐蜂蜜,让羊去舔果然是一种酷刑。
黄一石两手握住了原本在自己身上乱推乱挠的手,居高临下地看著笑得出气进气都不均匀的小柳儿,"那你说点好听的......"
小柳儿睁开还挂著泪的眼睛,看到他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但是奈何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於是喘了好几口气,细细地开口,"英明神武光荣正确伟大的黄老师,您饶了学生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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