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
"第三条腿永远挺直!"黄一石憋著笑看著柯知柳。
"噗!"柯知柳嘴里的绿豆汤全吐了出去,脸上也一抹绯红。
黄一石看著因为听了他那麽一句不算过分的荤话就红了脸的柯知柳,再看看自己小腿上沾的绿豆皮,"凉丝丝地,倒也还蛮降温!"
柯知柳顺著他的目光看了下去,一看,脸上原本的薄菲色却成了桃腮,"对不起啊!"
黄一石摇摇头,自己这也算荼毒纯洁青少年的报应吧,"我去下洗手间!"
等黄一石回来,原本坐在他身侧的柯知柳,坐去了对面。
黄一石笑了笑,坐了下来,"要不搬我那儿住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4
柯知柳知道,对有博士学位的或者是副教授以上职称的教师,学校是分配给套房的。只是,自己不过是个小本科,而且还只是留校做政工,对面这位可是年轻的博士,副教授似乎也评上了吧。
柯知柳的犹豫看在黄一石眼里,他笑著说,"鄙人暂时还没有女朋友,不嗜烟,不爱酒,不赌博,不滥交,克己复礼,不会教坏你这祖国的花骨朵的!"
柯知柳心说,就你还克己复礼,男人的第三条腿你都能这麽随口就说出来!不过人家都这麽说了,你就算没有铭感五内也还是要假装一下的麽,"谢谢你啊,我考虑考虑吧!" 感谢完了,他才想到,黄一石把他称之为什麽什麽花骨朵?郁闷,抬眼剜了一下这个措辞不当的家夥。
黄一石被他那麽瞟了一眼,心头像是被一个什麽动物的小爪子挠了一下。然後,他觉得有点惊讶。
根据他的印象,和王怀孝同住的人,最长的是住了两周,最短的只有三天。那些人莫不是想尽办法,去学校分管住房的後勤部门找人,只希望能早点逃出生天。柯知柳给他的印象应该还是个纯洁的小夥子,不至於对别人的床帏私事特别地感兴趣。
或者,他对自己抱有戒心?
黄一石想到这里,再度对他笑得和善而且亲切,"你放心,我就是想两个人住热闹点儿,而且,我们脾气似乎也还相投!"黄一石原本还想说,自己呢江湖人称IBM,说是真的,就是真的。不过,这话有点儿自夸的意思,他这麽克己复礼的人怎麽好意思说!
其实,柯知柳的想法很简单。自己现在的居住环境虽然有点儿那什麽,但这毕竟是学校分给自己的住处啊。自己住著那是当家作主的感觉,而且房租只是象征性地那麽一交,每个月还不足三位数。若是随便跑去别的地方当房客,寄人篱下先不说,房租可怎麽说。再再说了,万一学校把这个福利给收回去,他哪天再惹得房东不满,到时候自己可就要落得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了!
不过,柯知柳第二天一大早就打电话给黄一石了,说自己愿意搬过去,不知道下午他是否在家。
柯知柳这麽快就决定要搬去和黄一石同住,其实是因为他当晚的经历。
半夜时分,柯知柳被一声堪称凄厉的叫声给惊醒了。醒来之後,除了夜里偶尔一两声的虫鸣狗吠,倒没有什麽别的叫声。当然,还有隔壁传来的床腿跟地板摩擦的声音,以及男人粗重的呼吸和女人娇喘的声音。
柯知柳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听到什麽特别的动静。他朦朦胧胧要再度入睡时,心里还以为刚刚那一声尖叫是自己梦中听到的,结果一声更为尖锐的叫声把他彻底惊醒了,尖叫之後,是一个女人粘腻得让人发抖的声音,"啊......不......不行了......饶了我吧......"
柯知柳暗骂了一句,靠!
结果没有等他把耳朵堵上,隔壁的动静越发过分了,伴著那个女的叫床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小骚货,操死你......说,说你想让我操死你......"
而後就在这生死、求饶、阿瞒、地震的声响中,柯知柳第一次觉得,真的熬鹰的话,其实应该像是这样去熬,铁定熬得更快!
黄一石看到柯知柳的时候,他眼底的黑眼圈让黄一石嘴角再度弯了个高低不同。低头把门关了上去之後,黄一石咳了下,心道,柯知柳你总算见识到江湖人所传不虚了吧。
柯知柳把行李拖进来之後,环视了一下他的住处,心底暗暗感叹了句,这知识就是财富也没错啊。
黄一石住的楼虽然也不是很新,但首先环境好,在房间里根本听不到车轮滚滚、机器隆隆,不像自己住的地方,前面在拆迁不说,还经常性地会有飞沙走石、暗器横飞的情况。这片地方除了鸟语,就是花香。虽然是夏天,可是客厅的窗户和房间的窗户一开,那小风儿飕飕的,再加上外面多的是参天大树,连暑气都比自己原来住的地方少了很多。
其次,这房子很注意采光,不像自己原来住的房子,大白天的,客厅还是要开灯。
等到他晚上住下来之後,他才觉出这房子最大的好处来,这里没有那个王三条啊。能够安然入眠且不必担心夜半歌声,能够随意出入而不必担心撞上一个随时尖叫的女鬼。
在他住下十多天之後,有一天抬头看浴室的镜子,他发现自己的黑眼圈居然没了。当他和黄一石说起这个来的时候,黄一石一笑,继续坐在沙发上看自己书。
而他自己还咕哝了一句,"我原来还以为自己已经老的黑眼圈消不掉了呢?"
黄一石希望他搬来和自己同住,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正是他说的两个人住热闹点儿。
倒不是说黄一石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其实就是有那麽几天他没有出去打球,也没有接到谁的电话,然後晚上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他开口对打饭的师傅讲话的时候,才察觉原来自己这个时候是一整天里头第一次开口讲话。
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你原本以为自己身边都是人,可是突然间你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换言之,黄一石觉得寂寞了。
而寂寞却会在某个时候,勾起人对社群或团体的渴望,但是对於黄一石这种坚持自己生活空间的人而言,他又不希望随随便便地跟什麽人都扎堆儿。
那帮一起打球的哥们儿,有一段时间约了他晚上一块儿出去喝花酒,黄一石也去了。可是那些灯红酒绿、衣香鬓影的场合去过几次之後,黄一石觉得自己到底只是个凡夫俗子,他享受不了那种场合下别人提及的放松和快感,他也感受不到其间的诱惑和精彩。他只觉得那种浓厚的空气中,呼吸都是不顺畅的,而那些嘈杂的音乐和漂浮的笑声中,心底那个真实的自己躲得远远的,冷眼旁观著这浮世风尘的妖娆,心底向往的却不过是山绕屋、水行船,买得风景不化钱的小小逍遥。
而这样的逍遥中,他希望有一个人可以一起,一起对月饮茶也好,一起灯下对弈也罢。摆摆乌龙阵,敲敲嫌棋子,那样的逍遥就是他渴望的。
和柯知柳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可是他对柯知柳的印象却是顶好的。
这个小孩子没有时下年轻人的心浮气躁,穿衣干干净净,谈话稳稳当当。偶尔闲谈的时候,才得知他平时的消遣除了运动,就是读书。而且居然是在读很多史学方面的书,譬如史记、战国策,两汉书,譬如圣经,譬如一些古人的笔记小说。
黄一石听到他居然同时在读史记和圣经的时候,心底一下子对他好奇起来,这应该是个怎样的男孩子呢?
而在有一次闲谈中知道和他同住的那个人是谁的时候,他的心底第一个念头居然就是"搬来和我一起住吧!"黄一石觉得自己的想法也很单纯,他希望有个人可以闲聊,可以不那麽寂寞,他也希望这个男孩子别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坏了,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你对一个人如此用心的时候,其实通常是没有那麽简单。
5
住在一起之後,黄一石发现,柯知柳其实是一个很奇妙的人。
柯知柳呆在房间的时候,经常会放音乐,伴著音乐做事情。其实,一开始,柯知柳都是用耳机线听。直到有一天,黄一石要进去他的房间找一本很早以前买的书,敲门进去之後,问了一声"干吗呢!"然後开始从书柜找书。
其实,他问这麽一句话也不是真的要柯知柳回他,不过是一声招呼。可是,半天没有听到人回声,他有点儿奇怪了。小柳儿不是这麽不懂礼貌的人啊,回头却看到柯知柳带著耳机在电脑前面敲敲打打。
黄一石一拍他肩膀,把小柳儿倒吓一跳,眼睛就瞪了过来。
唉,要不,人说眉目传情呢,小柳儿这麽个白眼却让黄一石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句词,水是烟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刚跟你说话呢,半天没理我,才拍了你一下!"黄一石觉得自己明明是实话实说,但为什麽还是有点儿心虚呢。
"哦,对不起啊,音乐声音比较大。"柯知柳摘了耳机。
黄一石看他电脑旁边明明是放著音箱的麽,边继续找书,边问,"怎不用音箱啊?"
"嘿嘿,怕影响你麽。" 柯知柳把电脑椅转了个方向,和他聊天。黄一石和他说了声,"你只要不是放重金属,我不会反对的。听什麽呢,也给我补补流行音乐的课,现在上课觉得和那些孩子都有代沟了。"黄一石找了书,靠著书柜看小柳儿。
"其实我听得很杂,也不是什麽流行音乐,觉得好听就听了!"顺手把音箱的插头插上,然後稍稍调了音量。
黄一石听得里头的旋律之後,不禁乐了,你怎麽在听这个啊。里头正在放一出京剧的唱段,是什麽他也听不出来。
"喜欢,觉得,嗯,还挺有味道的。"柯知柳也笑眯眯地回他。
"这什麽啊!"
"哦,《文昭关》!"
"伍子胥?"
"是啊,你还是知道的嘛!"
"不,不知道,只是这个伍子胥过昭关,史上有名的嘛!"
"伍子胥实在不是个男人!"小柳儿摇头。正好里头也放完了这一段,接下来响起的居然是一首流行音乐。
黄一石撑不住大笑,"估计把流行音乐和京剧放一块儿听的人,也只有你了!"
小柳儿呵呵一笑。
□□□自□由□自□在□□□
有一天,黄一石不知道怎麽的不想出去吃饭了。他跟小柳儿说我们自己煮饭吧。
小柳儿说,"呃,那个,饭前我是属君子的,饭後可以当当小人!"
黄一石正站在厨房看自己家的调料有什麽,听到他这话先用降调啊了一声,然後回头又用升调啊了一声?
柯知柳看他回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君子远庖厨麽,我不会做饭!"
黄一石问,"那後半句呢!"
柯知柳眨眼说,"我如果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你会不会把我赶走!"黄一石正拿了刀看刀刃还利不利,听到他这麽说,就回了一句,"不会,我会先把你煮了!"然後回头对这柯知柳笑了笑。
柯知柳一缩头,"我的肉不好吃!"
黄一石把刀放下,走出来拎著柯知柳的领子说,"是吗,我尝尝看!"
柯知柳哇哇大叫,"光天化日之下,无视纲常王法,王老虎抢亲了!"
黄一石笑得阴险得很,"小柳儿,我给你补补课。王老虎抢的是周文宾倒也不假,不过人家是在元宵灯节晚上。我可没有妹妹,我这儿有的是黄老虎,老虎现在想吃人肉了!"
柯知柳只听过这麽个说法,倒不知道这出戏唱的是什麽,听他那麽一说,忙改口,"行,想吃肉也行,先给我三碗酒来!"
黄一石大笑,"就你这小体格儿,还想扮武松呢。小同学,不切实际了啊,这乱放卫星的年代可早过去了,现在要学会脚踏实地。"说完,拍拍他的头,去往房间换衣服了。
柯知柳大怒,"一切反对派都是纸老虎。"
柯知柳在超市里头百无聊赖,跟著推著购物车的黄一石转来转去,"哥哥啊,你让我跟来做什麽啊,我什麽都不会挑。"
黄一石不理他,继续翻看对比不同的黄油。
然後去水产区,挑了半斤活蹦乱跳的大虾。柯知柳在旁边嘀咕,"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黄一石头都不抬,不冷不热地给了他一句,"虚伪!"
柯知柳笑得谄媚,"嘿嘿,您教训的是!反正我得吃它,那个,我念下往生咒你没意见吧!"黄一石乐得看他这麽折腾,於是说,"你念吧!"
"南无阿弥多@¥%^%¥......"
黄一石一阵晕,柯知柳在那边儿还真的念念有词,除了前面那几个字听起来像是经常听到得南无阿弥陀佛外,其他的真是如听天书。不过,有这麽个人经常会给你一点出其不意的快乐,黄一石觉得生活真幸福,生活真美好。
----------------------------
王老虎抢亲的大致剧情是这样,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周文宾(据说很是貌美,呵呵)喜欢上了富家女王秀英。元宵夜,周文宾和祝枝山打赌,然後自己扮成了女子观灯,结果被王秀英的哥哥王老虎给看上了,然後抢了回去,结果放在了妹妹房里头,然後就鸳鸯戏水,比翼双飞了......
之前这文章的思路跑去悲情路线了,让我自己实在受不了,所以暂停更新了一段时间
现在麽,回来一些,但由於主力更新的还是戒子,现在这个只能看心情了
或者,看留言和票票
有点无赖的说 :P
6
快乐而美好的生活,也是人过出来的。
倘若身边的人和你投契,也就看出满世界的可爱来。可是,如果身边没有那麽个人,或者心里有这麽个人而他/她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觉得生活啊,真是混乱,让人分不清事情的真相和虚妄。你看那是真,却不知其後有多少虚假,你看那是假,却未料到下一刻迎头碰上的就可能是真。
呵,这麽哲理味道啊,是,是这麽哲理。因为这是葛智勇的体会,切身的体会。要不人说,恋爱使人成为诗人,而单恋或失恋则会使人变成哲人。
葛智勇在新东方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很有意义。但是有一点困扰他的就是,他现在居然看谁都像小柳儿。这个人的鼻子很像小柳儿,那个人的眼睛很像小柳儿,旁边那个人的侧影有点儿像小柳儿。
於是葛智勇经常发呆,头脑中蹦出一些古里古怪的词句,啊,我爱,我的良人,求你快来,如羚羊或小鹿在香草山上。
不用怀疑,上午他们老师的确是在讲圣经来著,说起了圣经雅歌的优美,就说了那麽一句。然後,葛智勇就记住了。
可是,他的良人,或者说他希望是自己良人的那个人,的确如同羚羊一般矫健,如小鹿一般惹人,就是,自己似乎不是他的香草山。
於是,开始写信。用最原始的鸿雁传书,鱼传尺素,一点一点诉说自己对他的思念。当然还不敢那麽露骨,谁让自己当时说了又咽下去了呢。
活该,的确活该。
柯知柳看著手上的信,笑的同时却也无奈。
笑是老三的遣词造句的确很特色,老三说,自己最近总是走神,经常丢三落四,他的在北京当律师的姐姐很认真地看著他说,这孩子成年了吧,能自个儿管理好自个儿那百十来斤的肉了吧。要不,宣告下葛智勇为禁治产人。"小柳儿,我的财产都想让你管理,你说好不好!"
老三说,我想归化到英美帝国去,因为我姐姐说那里居然不但可以男人娶女人,还可以男人娶男人,女人娶女人,多民主啊。小柳儿,你说好不好。
老三说,我们老师今天讲到圣经了,原来那里头也很浪漫,你知道麽,那里头说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我欢欢喜喜坐在他的荫下,尝他果子的滋味。小柳儿,那天的芒果真好吃啊......
小柳儿趴在桌子上,嘀咕著,老三你的确应该被宣告为禁治产人,那天的芒果明明有够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