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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是门後的玫瑰,你若不把门推开,怎麽能看到它的美丽和坚强。
你的爱是门後的玫瑰,我想推门而入,却害怕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刺,刺得我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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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知柳骑著车往操场赶,下午五、六点锺,太阳越过路旁的芒果树,把青石路面画成明暗交织的一幅画儿。他想起老三说的,人走在这道儿上,就跟斑马似的。
柯知柳一笑,老三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成了一匹斑马,一匹快速前进的斑马。
芒果树上还挂著一些青色的芒果,毕业生半夜偷摘芒果的传统留下了好多年,学校对这件事是睁只眼,闭只眼。承包这些果树的果农也放任了这些青春四溢的孩子,原本还会挂上的喷洒农药的牌子,这两年已经换成了"无毒无害绿色食品"。
柯知柳想起昨晚上他和老三来摘芒果的情景。平常走路的时候还觉得,头顶的树上真的是硕果累累。可等他们来的时候,才发现硕果累累倒也不差,但是依照他们的身高和工具,想够得著那些累累硕果有点儿难度。
在他们踅摸了不下百十棵芒果树之後,柯知柳说,"要不我抱你吧!"
他这话音未落,原本正仰头观察攻击目标的老三差点儿没人仰马翻,"小柳儿,你说啥?"老三退了两三步才稳住了脚下。
"我说我抱著你,你再拿那个去钩芒果!"柯知柳解释著。
老三吁了口气,哦了一声。"还是我抱你吧,就你那小身板儿,再给栽葱似的栽进去!"
柯知柳怒,"瘦是瘦,有肌肉!"
老三敷衍著他,"嗯嗯嗯,有肌肉!"暗暗在肚子里加了一句,小鸡仔的肉还差不多!
老三抱著他的腿,靠,这体位,呀呀个呸,这姿势,老三的脸基本上正对著柯知柳的裤裆,那叫一个尴尬。
年轻男孩子身上的味道,刺激得老三肾上腺素急剧升高,"葛智勇,你他妈的别晚节不保!"老三咬牙暗自告诫自个儿。
柯知柳在上边儿还不知死活地指挥著地面声控智能升降台,"左边点儿,啊啊,稳住稳住,看你不让我吃!"啪地一声,打落一个青青的芒果下来。柯知柳继续,"啊啊,这里这里,嗯,好诱人呐!"
老三想说,爷爷,你那嘴巴就不能消停会儿!
柯知柳却玩儿得不亦乐乎,"老三,老三,往後往後,啊,好大!"啪,再度命中目标。老三真想把他扔了,以头戗地,好把那些集中在头部的血给放一放,却又舍不得抱在手里的这温热无比的身体。
等到柯知柳终於顺著他的身体滑下来的时候,葛智勇一把抱住了他,紧紧地揽在怀里。柯知柳被他抱得浑身热的难受,"老三,你要煽情可晚了啊!"毕业聚餐早过了,这会儿才来拥抱你说是不是晚了。
老三抱著他,稍稍松开了手臂,"小柳儿,我喜欢你!"葛智勇豁出去了,反正明天就要坐飞机变成鸟人滚去千里之外了,暗恋这麽久不能总是自己受折磨,也得让他的小脑袋瓜疼一疼。
柯知柳看著路灯下的葛智勇,一脸的正经模样和往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反差太大,一时间他无法领会领导的意思。
哦,老三是他们宿舍的宿舍长。
切,那算什麽领导,你会说。
他还是他们班的班长,还是他们系学生会的头儿,还是他们班主任的儿子。单单最後这一条,就足以确立老三的领导地位了不是。
柯知柳发愣的时候,也就忘记了先前要挣开老三怀抱的想法了。
葛智勇看著一脸迷惑的小柳儿,许是因为那橘黄的灯光吧,许是因为轻轻掠过的一阵风,或许只是因为他的表情,"去他妈的晚节!"葛智勇暗骂了一句,就吻了上去。
柯知柳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字,操!
柯知柳的反应让老三乱激动了一把。
柯知柳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人,所以他把手里的钩子一扔,两手抱住葛智勇的头,就回吻了回去,而且吻得更气势汹汹,更深入彻底。
"想跟我玩儿,哼!"柯知柳撤回了侵略的舌头,得意洋洋的冲老三一笑,晶亮的眼睛一弯,弯得葛智勇既没有了智力,也没有了勇气。
他不知道该骂自己,还是该骂小柳儿。这个傻小柳儿,得了,自己也是个傻冒。要不傻的话,干吗憋了三年,临了临了却要表白。表白就表白吧,还被他给噎了回去。
吐了又吃回去的事儿,不是只有傻冒才做得出来的麽!
柯知柳拎著几个芒果,葛智勇拿著从管理员那儿借来的钩子,两个人悄没声地溜回了宿舍。开完毕业典礼之後,很多人都迫不及待地回家了。他们宿舍也是,只剩下他们两个,另外四个人拿了学位证和毕业证,早就奔向钞票的怀抱了。
柯知柳家在本市,而且,毕业留校了。老三家就在学校,属於即将负笈北上深造的家夥。所以他们两个人被指名担任欢送行动组组长和副组长。主要任务,搬运每个人不下十件的行李。另外四个家夥一边儿支使他们,一边说,"同志们辛苦了!"
他们两个则异口同声地回答,"为首长服务!"
送每一位首长离开的时候,老三和小柳儿就一人抬著头,一人抓著脚,在宿舍地板上夯上几夯,美其名曰,领导用章。
现在,是他们在宿舍的最後一个晚上了。
看著空空的宿舍,葛智勇有点儿伤感,"我去把芒果洗了!"
柯知柳坐在光板床上,有点儿想逃。刚刚老三的话还有他的举动,小柳儿又不是真的傻,他怎麽会看不出老三眼神儿里的认真。
可是,眼瞅著要分开了,总不能选个远距离恋爱吧!远距离也不是不行,只是再是个远距离的同性相恋,小柳儿摇摇头,自己还不至於这麽义无反顾。
而且,他对葛智勇除了好哥们儿之外的想法,可真没有多想过。
葛智勇看著躺在自己身边的小柳儿,窗外透过来的路灯的微光,让他看清小柳儿睡著时的样子。秀气的眉毛,长而有些上翘的睫毛,用他们宿舍老大的话说,钉在墙上,那就直接能当衣帽钩使。小巧的鼻子,微微有些嘟起的嘴唇,据说是小时候睡觉咬奶嘴咬出的习惯,倒真的很是让人想要亲一下。
葛智勇刚刚死乞白赖地非得跟小柳儿一块儿睡,小柳儿说热,於是葛智勇把两张床铺并在了一起。柯知柳瞪了瞪眼,还是妥协了。
葛智勇想起刚刚小柳儿回吻的滋味,似乎只顾著震惊了,什麽滋味倒给忘了。只记得心跳得跟出租车计价器似的,两手发热,两眼发直,两股战战,汗出如浆。
他看著看著便又吻了下去,小柳儿没什麽动静,於是手也巴上了去。
小柳儿一翻身,手也抚上了他的身体,还直接往他的胸前探了去。一边儿摸,一边儿嘟囔,"莉莉,你咪咪怎麽这麽小!"然後手又继续往下......
葛智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放了回去,然後就逃到了浴室。继续心跳、手热,眼睛发直,两膝发软;继续暗呼曹阿瞒的单名。
柯知柳听到浴室门关起来的动静,睁开了眼,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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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知柳锁了自行车,从後车架上把篮球拿了起来,进了篮球场。
他们学校的篮球很强,强到什麽地步呢。据说校长有一次出去开会时,碰到省队的篮球教练,教练问能不能从他们学校篮球队借两个人打CBA。
柯知柳身高173cm,所以一向无缘各类比赛,不过这并不能阻挡他对篮球的热爱。
他到了球场练习远投一个人正玩儿得起劲,听到旁边有人在喊,"嘿,小同学,有没有兴趣跟我们打半场啊。"柯知柳觉得一定不是叫自己,便没有理会。
那个喊人的看旁边的小夥子不理会自个儿,便把手里的篮球给扔了过去。柯知柳眼看自己投出去的篮球被另一个不知道哪儿飞来的篮球给调戏了一把,便转过头去,怒目而视。
黄一石看著转头瞥向自己的小夥子,金黄的夕阳下,他清秀的脸上反射出一层蒙蒙的光,顺贴的头发折射出一层五颜六色的光圈。
这如果是琼瑶式的爱情故事,那麽现在黄一石的心头应该是如同被羽毛轻轻拂过,带出一阵的酥软和波动。
但它不是,所以黄一石在面对如此青春逼人的小夥子时,除了感慨一下自己这张老皮老脸的确不如人家耐看之後,便啥想法也没有了。
"嘿,跟我们打半场吧,缺个人!"黄一石似笑非笑地冲人打招呼。
柯知柳看了看那五个人,知道这种情况就跟打80分三缺一一般,让人抓心挠肝地难受。於是就应了一声,"好啊!"
黄一石刚刚就觉得这小夥子身形灵活,远投的命中率还不错。开打之後,两三个回合的磨合和熟悉,他觉出一种默契配合下打球的酣畅淋漓来。
柯知柳看著他们一定是经常在一起打球的,配合就不用说了。关键是进球之後,这些人不是像一般人那样击掌以示,反而是两个人正面小跑之下,互相撞击胸部,甚至有时候进球或者断球的确漂亮的时候,这些人居然会一扭一扭彼此去对撞屁股。柯知柳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愣了一下。黄一石看到他的表情,笑嘻嘻地大手往他後脑勺上一拍,"这些个没形没状的,别理他们!"
一场球打下来,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然後大呼痛快。黄一石从篮球架下的一个包里拿出了毛巾和水,擦汗的时候看到柯知柳掀起自己的上衣去擦脸上的汗,他摇摇头笑了下,从包里拿了自己的手帕走了过去。
"这个给你用!"黄一石把手帕递了过去。
柯知柳接过来的时候还诧异了一下,这个年代还有人用手帕的?不过这细棉布的手帕吸汗效果比球衣可好多了。
黄一石看著他擦完汗之後红扑扑、粉扑扑的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著忽闪忽闪了一下。
咳咳咳咳,完了,呛水的味道还真不好!
另外四个人跟黄一石打了招呼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跟柯知柳说,"打的不错,下次再一起打吧!"
柯知柳笑了笑算是应承了。
黄一石拎了自己的包,把毛巾和水都放了进去,"一起去食堂吃饭?"
黄一石和柯知柳在小炒部点了菜,就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
柯知柳感谢黄一石把手帕拿给自己用,就问黄一石,"我去买可乐,你要不要来一杯!"
黄一石拉住了他,"小同学,刚刚剧烈运动之後,最好不要喝那麽冰的饮料。"然後把自己包里的水拿给了他,"渴的话,先喝一点儿!"
柯知柳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虽然和他一起打球,一起吃饭,可并不意味著他们关系已经这麽亲近了。
柯知柳起身去了洗手间,等他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点的东西已经送了过来,而且还多出了一大碗牛肉汤。
黄一石拿了两个汤碗和勺子过来,"运动过後,补充下能量。"边说,边盛了碗汤给他。柯知柳看著汤里头的姜丝,微微皱了下眉,黄一石看著他的表情,"不喜欢姜啊?"
柯知柳嗯了一声。
黄一石用筷子把他碗里的姜丝挑了出去,"有点味道不要紧吧,冬吃萝卜夏吃姜嘛!"
柯知柳对他说了声谢谢,尝尝味道居然还不错。黄一石也开始喝汤,两个人边吃边聊,一顿饭下来也到了晚上8点。
柯知柳昨天拿到了学校分给新进教职工的房间钥匙,行李什麽的也都运了过去。昨晚上和老三最後在宿舍过了一个晚上,今天老三就被踢上了飞往北京的班机。
老三考上了北京一个学校的研究生,暑假早就被他们家领导安排好了,去新东方补习英语。老三那家夥已经到了首都,柯知柳刚刚出门的时候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老三一直在抱怨,"我他妈变成个鸟人飞了几千里,这儿怎麽比我们那儿还热啊!我现在直接切巴切巴就能装盘儿上桌了,咸鲜味儿绝对不带差的!"
柯知柳当时一边笑,一边回他,"你现在可是在祖国的心脏呢,心尖儿上的那股热情你就别嫌弃了!"老三继续呼,阿瞒阿瞒,我爱你!
柯知柳一边骑车回去,一边想著刚刚收到老三发来的短信,很简短,"小柳儿,我想你了!"柯知柳不知道要怎麽回他,要在昨晚之前,他肯定毫不犹豫,"我也想你了!"可是现在......"死老三!"柯知柳觉得有点儿头疼,只好先骂他!
3
柯知柳开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子穿著吊带睡裙站在洗手间的门口,他们对视了三秒锺之後,那个女孩子就尖叫一声、捂著自己的胸口跑回去了另一个房间。
柯知柳愣了一下,然後带上门自己又出去了。
学校分给新进教职工的两室一厅的房子。
哟,这麽好的福利?
别怀疑,两室一厅是没错,它是上世纪6、70年代建造的老房子,一套房子要住两个人。而且这片地方早两三年就说要拆迁了。可是因为学校和相关部门没有协调好,这房子到现在都还是毅然矗立著。今年他们学校新进来的教职工挺多的,学校一看安排不了啊,得,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就让这帮还没有拖儿带女的小年轻住著吧。
柯知柳没有想到的是,他第一次进来就看到了如此"有伤风化"的场面。
要知道,他们学校对女生的保护基本上跟国家对大熊猫的态度差不多。所以他们学校的女生楼号称国宝楼,连里边儿的蚊子都是母的。男生要想进,除了新生入学那几天,其他时间休想进去。当然,代表宿舍管理科检查卫生的除外。所以,这个部门历来都是男生一手遮天。
柯知柳从附近的小卖部买了瓶水,然後才回了去。进门之前,把钥匙摆弄的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进门的时候,看到"同居"的那个人,年纪要比他大些,穿著大短裤,拖著人字拖,正从厨房倒水出来。
柯知柳对人笑了下,"对不起啊!"
那个人摆摆手,没说话就进去了。
柯知柳进了自己的房间,心里还是有点儿别扭。倒不是他卫道士,只是今天这个女孩儿明显和昨天看到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麽!
柯知柳最看不过的就是学校里头一些年轻或者不那麽年轻的、单身或者已婚的男老师,借著自己为人师表的位置,去骗那些十八、二十花骨朵一样鲜嫩的小姑娘。这些小姑娘本身就没有什麽社会阅历,再加上很多从心理上就对属於自己上位者的老师心存崇拜,真是很容易就被人给欺负了去。
柯知柳在篮球场上经常碰到黄一石他们,而他和黄一石也一直搭档打球。打完球之後,要麽一起去食堂吃饭,要麽就出去吃。
慢慢地,便熟悉起来。
七月底的晚上6、7点锺,晒过一天的地面往外蒸腾著令人憋闷的暑气,好在是有风。黄一石坐在大榕树下面,慢悠悠地喝著这家店的招牌绿豆汤,里面似乎放了陈皮,又解暑又开胃,"住的还习惯麽,那个古董楼!"
柯知柳犹豫了下,还是嗯了一声。毕竟,也算是单间了。虽然,隔壁那位经常带不同的女孩子回去,而且有些明显应该是从事性服务业的人;虽然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怎麽好,而且那位明显要证明自己就算没有涂抹印度神油也很是生猛;虽然有时候那叫声邪乎得渗人,而且不管是半夜鸡叫的点儿还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时分。
黄一石笑了下,"我记得你同我说,跟你住同一套房的是机电的王怀孝......"上扬的声调,明显是有後话。
柯知柳点点头,"是啊!"
"那小子改邪归正了?"黄一石继续笑得眉眼开花,眼睛里头的揶揄明显得很。
柯知柳看著黄一石那嘴角高低不同的笑,咕咚一声用力咽下了一口绿豆汤,"他这麽有名?"而心里却知道,黄一石绝对是知道他所经历的是什麽。
"嗯,江湖人称王三条!"黄一石的笑意爬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