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玫瑰————流光岁月
流光岁月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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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神人矣的黄一石在这个暮秋的傍晚决定,自己也应该谈恋爱了。或者说,黄一石看著快乐恋爱的小柳儿,也春心萌动了。

而小柳儿的好心情,其实是因为他和老三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情况,他现在可以很坦然地面对老三,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尴尬和隔阂。老三也不愿意再给他带来什麽压力,因此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再提起,反而每次都和他说起自己读研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
老三说他有一天在实验室无意识地感叹了一句,原来读研这麽辛苦,有一个读博的师兄笑得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然後叹了一句,师门一入深似海,你还在内水呢。老三跟著问了一句,那师兄你现在在哪儿呢。那师兄幽幽地叹气,我已经到了公海了。四处望茫茫无归路,只好看著航海图上的坐标鼓励自己,岸就在前方。
老三说,人不是说回头是岸麽?
他们导师走了进来,啊,那是佛家,我们这儿回头无岸,送你们上船用的踏板早被我抽走了。
老三瞬间完全拜倒!
他们学校搬去了市郊,有同学感叹,我们不是在祖国的心脏麽,现在怎麽感觉像是被流放到了边疆了呢。他们导师笑呵呵地说,那不如让你去祖国边疆的心脏如何。
小柳儿听著老三在电话那头说起来,可以想像他是如何的眉毛飞扬,表情跳舞,也就找回了原来的感觉。至於自己对老三的喜欢,能不能转成另外一种呢,他每每想起,都不愿意继续想下去。
有时候晚上躺在床上,他也设想,假如自己现在真的答应老三,那麽会怎麽样呢。结果是他根本想像不出来,那将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找个人问问吧,小柳儿想,能问的人只有黄一石一个。
□□□自□由□自□在□□□
十月底的一个周末下午,小柳儿在看完写潘玉良的一篇文章後,也为这个奇女子和潘赞化一世的情感有些唏嘘。於是,打算去问问黄老师,让他为自己的情感问题再度传道授业解惑。
打开门,却看到黄一石西装革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黄老师告诉他晚上自己解决晚餐,柯知柳顺著他的话问了一句,"捯饬这麽正式去干吗啊?"
黄一石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去相亲。"
等到黄一石出门之後许久,柯知柳才完全消化了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是什麽。相亲?他觉得难以置信,像黄一石这样的人需要相亲麽?
那麽他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女朋友了?凭著黄一石的条件,相貌俊朗,学历一等,收入不错,性子温和,不嗜烟,不爱酒,不赌博,不滥交,克己复礼,体贴幽默。真正是一个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男人。这样的一个男人,会让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的吧,也会很容易让人爱上他吧。
那自己和他,将来就会越走越远,直到有一天看著他身边有一个婉约的女孩,然後宠溺地抱著一个小宝贝,和他说,这是我太太,这是我们的孩子。
小柳儿不知道怎麽的,想起这样一副幸福和乐的画面,突然觉得一阵失落。
16

黄一石走後,小柳儿一个人在房间里头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读书也不是,看电视也不是。於是,打开了QQ围棋,在电脑上跟人下棋,一个下午手气真是有够不好的,算错路,算错气,算错目,一错再错之下,大龙被人屠就像刀切葱似的。
小柳儿心里也越来越烦,被人杀棋杀得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於是,再一开局就不再各自落两子在两边,而是一上来他就开始挂角,整个局面很快就开始刀光剑影,杀气腾腾,没有走出三十手,棋盘上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千里的局面。对方似乎被小柳儿的杀气给镇住了,最後居然一条大龙被小柳儿腰斩。
小柳儿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伸腰舒展身体的时候,才觉出饿了。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八点了。他第一个念头是黄一石怎麽没有来叫他吃饭呢?走向客厅时,才恍悟,黄一石去相亲了啊!
柯知柳走到冰箱那儿,里头倒是鸡蛋、鲜肉、蔬菜之类的都很齐全,可是一个人吃饭......

黄一石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小柳儿拿著筷子一根一根挑著面条吃,仔细看了一下,发觉他姿势有些不对劲。原来食指上缠了几圈纱布,直直地杵著,像是筷子那里横生出了一个枝丫。而小柳儿吃饭的样子哪里像是吃饭,说他在数面条还差不多。
黄一石走了过去,"手怎麽了!"
小柳儿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一股委屈,心里狠狠地骂了黄一石一句,自己跑去看美女吃大餐,留我一个人吃泡面。於是,抬头瞪了黄一石一眼,没有理他继续数面条。
黄一石相亲的对象是个律师,带了一副眼镜,很精明的一个女孩子。而他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想到的却是小柳儿没有近视真好。不过,现在他不这麽认为了,小柳儿的眼睛真是太干净了,什麽都藏不住,却又似乎什麽都能吸进去。小柳儿的那一眼,让黄一石觉得自己出去相亲,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吃泡面简直是罪大恶极。
再看看小柳儿的手,他转身回去了自己房间。
小柳儿看他就这样离开了,原本就觉得难吃的泡面现在更是难以下咽了。用左手拿著筷子,在碗里无聊地戳啊戳,他也反省了一下自己。其实,有什麽可委屈的,只怕很快,自己不但吃不到他做的饭,人也都要见不著了吧。可是,被刀切到的食指真是疼啊。而且,不只是手疼,想到他相亲,然後自己搬走,然後他结婚生子,心底生出了一股奇怪的酸涩感觉。那是一种如同有人信誓旦旦地发誓和你一辈子要好之後,转眼却被他给遗忘了之後的失落和不甘、落寞而无奈的感觉。可是,黄一石又不曾对自己信誓旦旦,也不曾说过引自己为知交的话。惟一出格的举动,不过是那次自己说他流氓时,他为了不枉担虚名而亲了自己一下。可,这又说明什麽呢......
小柳儿呆呆地望著面前的泡面,他一时间似乎明白了自己心里想的是什麽,却又被那个念头吓住了。

黄一石拿著小药箱出来的时候,就看他一个人低著头坐在餐桌边。小柳儿没说话,也没有再抬头看他,可他坐著的姿势却让黄一石觉得自己真的是委屈了他。小柳儿肩头微微下垂,头发遮住了他脸上的大部分表情,整个人似缩在一个无形的外壳里头。也许他以为自己那层壳很坚实,但其实那壳却脆弱的很。而看到他这样的脆弱又自以为坚强的样子,黄一石这次真真切切地觉出心疼了。
黄一石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把药箱放在桌子上,坐在他身边,拉起他的右手来,"这是被刀切了?"
小柳儿本来还在心内强烈批判黄一石,听到他这种哄人的口气後,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反省下,自己这样未免太矫情娇气了。和黄一石,只能算朋友吧,他虽然比自己年长几岁,虽然平时照顾自己也颇为周到,但他毕竟不是家人,不是密友,不是亲戚,不是知交。一系列的不是之後,也就心平气顺了,就算要觉得委屈,自己也不是那个有资格的人。
小柳儿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太久没有用菜刀了。"
黄一石解开他自己胡乱缠上的纱布,上面的血迹让他皱眉,看来伤口还不浅。"小柳儿,你左手使刀麽?"印象中,他不是左撇子的啊。
"不是啊,右手都切不好。"小柳儿!地吸气,看到黄一石拿湿润的棉球消毒,鼻尖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道。
黄一石惊讶地抬头,"右手用刀你还能切到右手?"
小柳儿一下子脸红了起来,头也低了下去。
黄一石轻轻吹了一下他的右手食指,撒了白药粉,然後用纱布包了起来。
小柳儿抬头看到药箱里头有创可贴,"用创可贴不就行了。"
"这天气还有些热,创可贴不透气,还是用纱布好些。"黄一石微微低著头,左手握住他的手,右手用纱布细细地缠住,力道刚好,纱布缠得紧贴而不压迫。
小柳儿看著做这麽一件小事也如此细腻体贴的黄一石,他突然间觉得心里很满,柔软的、波动的、如同潮水一般在起伏,而同时却又觉得心里很空,悬虚的、漂浮的、没著没落的虚无。
自己这是......

17

黄一石觉得小柳儿有点儿不对劲。
之前的小柳儿,和自己斗斗嘴,耍耍赖,处处都看出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的单纯和快乐。而现在的小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他看了多少有些感慨。
是因为那个断背山吧,是感受到了这种感情的不容易了,还是因为两个人出现了争执,抑或是因为异地相恋而难以支撑了。
在黄一石看来,什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说法,也并非适合所有谈恋爱的人。
对於相恋多年且情感深厚的恋人而言,距离会让两个人的情感如同酿酒所经历的发酵过程,愈久愈香。而对於刚刚相恋的人,距离却很容易让原本的情感发酸,渐至寡淡无味。
那个男孩子和小柳儿属於什麽情况,他还无法断言,可是远距离的恋爱,又是一个远距离的同性恋爱,只怕小柳儿遭受的曲折会比平常多许多。
於是,黄一石在平时对小柳儿就益发得好。平时,煮饭的时候开始琢磨小柳儿喜欢什麽样的口味。傍晚,拉著他一起打球自然是不消说了,晚上也会拉他跟自己一起出门消遣,或者一起在家看电影。和女朋友的约会,也都放在了周末的白天。
小柳儿看起来心情也有所调整,至少那些笑容是诚挚而完整的了。但是,还是有什麽地方不对,小柳儿并没有完全恢复以前开心快乐的样子。
不过,这也是长大成熟了吧。黄一石想。

小柳儿在左右挣扎。
对於老三,他希望可以维持以前的那种好兄弟的情分。再多,恐怕是很难。因为,他发觉自己对黄一石似乎有了什麽想法。
黄一石在厨房做饭时,他隔著厨房的玻璃门看著他的身影,听著他淘米洗菜切菜的声音,听著菜下锅时发出的唰的声音,一切都那麽地温暖幸福。可是,这样的幸福,於自己而言,怕只能是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隔著一层玻璃,能看,却不能拥有。会拥有这样幸福的那个人,是他的女朋友吧,将来的妻子,将来他的孩子的母亲。
黄一石带他出去和自己朋友见面时,小柳儿看著黄一石和那些人言笑晏晏的样子,很自然地,就看到了他将来对自己妻子温言笑语的样子,一定是一个很好的情人。
黄一石和他在家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小柳儿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听著他悠长平静的呼吸,嗅到他衣服上的味道,想到也许不久之後,就变成了他和他的女朋友相依相偎,共同看罗马假日,共同看人鬼情未了,共同看美梦成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和他看肖申克的救赎,看海上钢琴师,看飞越疯人院。
小柳儿觉得自己现在似乎在偷偷地享用著属於别人的幸福,他不知道这样的幸福会在什麽时候停止,但至少现在他还不想让它停止。
那种现状随时都会结束的感觉,让小柳儿一方面因为黄一石还在自己身边而觉得快乐,另一方面,却多出了几分忧伤。

面对著这样复杂的情形,小柳儿一开始很茫然无措。他觉得自己是喜欢上了黄一石,不同於对老三的那种喜欢。可黄一石有了开始初步交往的女朋友,而且黄一石也以为自己和老三是在一起的。
这样的情形和自己的无措,显然无法对黄一石说。
可是,要处理这些问题,到底还是在自己的能力之外。於是,他打了电话给奶奶。小柳儿在电话里头问奶奶,他该怎麽办呢。
年过八十的奶奶说,"奶奶只希望你做一个不矫情,不自怜的人,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这样的小柳儿可不是奶奶喜欢的小柳儿!"
小柳儿撒娇,"奶奶......"e
奶奶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不要紧,小柳儿还太年轻,患得患失也是正常的。要是你二十岁的人就像我这八十岁的人一样,怕不是人了,是个精怪了!"
小柳儿心头豁然开朗, "奶奶,万一我喜欢的人您不喜欢怎麽办啊?"小柳儿惴惴的,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的话,怕无论如何奶奶都不会同意吧。
"重要的是你确实喜欢,即便其他人不喜欢你也还是能喜欢人家。要找,就找到你真的想要的那个人。"奶奶在那边继续慢慢地说,"小柳儿,春节回来麽?"
"嗯,回去的,想奶奶做的芋子包了!"小柳儿想自己也真的很久没有回去了,暑假回去住了两个星期就回来了,奶奶一个人在老家也不知道怎麽样了。
"哦,那我等你春节放假回来。"
小柳儿高高兴兴地放了电话,有这样一个明理通达的奶奶,小柳儿庆幸著自己的好命。

因为奶奶的那些话,小柳儿明白了自己应该如何做。只是,情感和理智也是一对纠缠不清的,明白是明白了,心里却不能完全的坦然。
十一月底的一个周末傍晚,黄一石和女朋友王子君分开後,就打电话给小柳儿。"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小柳儿在那头笑他,"黄老师,你拿我当恋爱的练习对象了吧。"
黄一石也笑,他和王子君正如同他以前所说的,两个成熟独立的男女之间的交往。没有嘘寒问暖,没有担心,没有卿卿我我,也没有左右周旋。
这样的感情很轻松,轻松到他没有觉出和以前有什麽不同来。
"晚上一起出去吧!"低柔而充满笑意的声音,听了都让人觉得贴心舒适。当然,前提是这话是对你说的。
刚刚离开却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和黄一石说清楚的王子君回来时,正好听到黄一石说出的这麽一句话。
"黄一石,你是不是信奉要保住二,稳定一,发展三四五六七啊!"
黄一石回头,看到王子君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你说什麽?"黄一石微微皱眉。
18

王子君第一次和黄一石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很是奇怪。
这麽一个眉目俊朗,谈吐得宜的男人,怎麽会来相亲呢?再看他眉梢眼角隐隐藏著一股快乐,只偶尔垂下眼睛的时候,透出一股落寞来。她不自觉地笑了下,莫非是个苦恋人家却无法得到回应的人,为了断了自己的念想,才希望开展一段可有可无的恋情。
交往月余来,她对於他们之间的感觉就是这麽四个字,可有可无。
他们两个通电话的时候,不会说亲爱的,今天心情怎麽样;也不会说亲爱的,我想你了,更不会说,亲爱的,为什麽没有你在身边就觉得时间过得如此难熬。
可有可无的一段恋情。食之也并非全然无味,弃之多少是有些可惜。
因为黄一石是一个自然儒雅,温柔有力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就算喝茶聊天气也不会真的没有趣味。毕竟,一个能从喝茶谈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能从礼崩乐坏,谈到话语权,进而谈到一低头的温柔,而後谈到剑桥的奈何桥,这样一个有意思的男人,即便只是当作聊天对象,也是上上之选。
不过,在王子君听到黄一石现在打电话的声音时,她明白了自己的猜测看来果然是没有错。但是,黄一石现在皱眉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假装的,那麽是怎麽回事?

"电话那头那个人才是你真的喜欢的那个人吧!"坐在回去的车上,黄一石一直在想刚刚王子君说的这句话。
王子君的确是一个成熟独立的女子,没有问他那个人是谁,他们是什麽关系,只是说他那样的语气分明是一个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
黄一石直接地否定了她的判断。
王子君说,有些时候,我们看不清一件事,只是因为离得太近了,以至於没有了对焦所需要的空间和距离,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说法想来黄老师是知道的。
他的确是知道,可他从未想过自己原来有一天会迷失在这当中。
喜欢小柳儿麽,的确喜欢。
喜欢他眨著一双水润的眼睛听自己说教,咳,当老师的麽,人不老也是话多的。而那样一个表情生动、思维活跃、灵秀的小柳儿,的确是最好的一个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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